“你们出去出去!”
一个玻璃杯从房间甩了出来,门口的曲立超和程莉往旁边躲了过去,玻璃杯摔在两人跟前。
“烦死了!让我安静待会儿不行吗!”曲思文用力甩上了房门。
曲立超要上前开门,“你这孩子…”
“让她自己待着吧,”程莉拦住他,拉着他下楼,“你别说她了。”
“我是担心她一个人待着更难过。”曲立超叹口气。
程莉轻瞪他一眼,“你板着个脸说她,她能不生气?她刚在感情里受挫,谁乐意听你说教。”
“我没想说她。”曲立超说。
“昨天谁问东问西的?”程莉松开手,“她失个恋回来找爸爸妈妈哭诉就是想找安慰,你倒好,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劈头盖脸说她一顿,她心里能不难受吗?她想说的时候自然就说了,少把你对待茂文那一套对待思文,男孩跟女孩不一样,也不知道你这个爸怎么当的。”
程莉走下楼,“思文的事你别管了。”
曲立超站在楼梯上思忖自己这两天的所作所为,他到也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只是问曲思文到底为什么失恋,主要还是想知道曲思文有没有受欺负,不过程莉说的对,孩子在外面受伤了回来父母给关心就是。
他想了想又返回楼上,敲响曲思文的房门,“思文,爸爸有话跟你说。”
“你别来烦我!”曲思文怒吼。
曲立超放柔语气,“爸爸跟你道歉。”
这话一说房间里没了声音,几分钟后房门打开,曲思文双眼通红噘着嘴吧,曲立超看的心疼,摸了摸她的脸,“是爸爸不够贴心,哭吧,在爸爸身边想怎么哭就怎么哭。”
曲思文扑进他怀里,“呜呜呜…”
方才还发脾气的曲思文,这会儿在他怀里跟个小孩子一样哇哇大哭,他顺着她脾气哄了几句曲思文态度也就软了下来,絮絮叨叨跟他说着为什么会失恋。
对方劈了腿,好在没有过多欺负曲思文,出轨第一时间就提了分手,曲立超安慰着她,她哭完了情绪反倒变正常了。
哄完曲思文他走出房间,眉头深深皱起,想起了曲悦。
这个常年被他忽略的大女儿。
曲悦离婚时,是不是也很难过,她是不是也想找爸爸安慰,可他当时又说了什么呢?
曲立超不大记得了,按照他的习性,说的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
他突然很愧疚。
季真将车停在院儿里,花园里有佣人在忙活,她看见了戴着太阳帽穿着蓝色防晒衣在浇花的胡姨,胡姨看见了她,摘掉脸上的防晒巾,“小真?”
“胡姨。”季真朝她走过去。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她弯腰关掉水,笑着朝她旁边看了眼,“小悦呢?”
话音刚落两人都愣了,胡姨拍了一下手,“人老了记性不好,忘了。”
季真摇摇头,“曲悦…最近回来了吗。”
“没有,还是上次你两一起回来的,”胡姨想了想,“好像是去年曲董生日的时候吧。”
“后来她没有回来过?”
“没有,”胡姨拉过她胳膊,“我还是在网上看见的消息…真的离了?”
季真苦涩点头,“嗯。”
“那你们俩,还…”胡姨欲言又止,“唉,算了,胡姨不多嘴过问,今天在家吃晚饭吗,我让老王给你做你爱吃的。”
“谢谢胡姨,曲叔在家吗?”
“在家,今天周六,休息呢。”
季真特意选的周六过来。
她进了曲宅,没有先去找曲叔,直接上了三楼,略过她的房间走到曲悦房间,曲悦的房间门是开着的,季真心里一喜,快步走了进去。
“曲…”
窗户前的书桌边坐了一个人,不是曲悦,是曲立超,他听见声音回过头。
“曲叔?”季真有些惊讶。
“小真?”曲立超同样惊讶。
两人同时出现在曲悦房间,季真第一反应就是,如果曲悦在,估计会很高兴。
可惜曲悦没看见。
“好长时间没回来了,”季真说,“就…回来看看。”
曲立超点点头,轻咳嗽一声,“嗯,最近工作忙吗。”
“还可以,您身体怎么样。”
“老样子。”曲立超站起身,他有些尴尬下意识想离开,抬腿走了一步,瞥见墙上挂着的照片,是曲悦和季真穿着高中校服的合照,他想起自己来曲悦房间的目的。
因为心里愧疚,又不知道如好是好。
他重新坐了回去,“你跟小悦,是怎么回事。”
季真这次回来就是做好了会被曲叔质问的准备,但真的被质问时,心虚涌了上来。
“曲悦……是怎么跟您说的。”
“她什么都没说,只说你们不合适。”
不合适。
季真垂眸,曲悦在所有人面前给她留有体面。
“我想听你说说,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曲立超说。
“是我…对不起她。”
“你出轨了?”曲立超声音变得严肃。
季真心头一跳,她张张嘴不知道要怎么说,算出轨吗,虽然离婚前她并没有跟文宛然在一起,但是…她确实是因为文宛然离的婚。
面对曲叔她不敢承认自己出轨又不愿意撒谎说不是。
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跟曲悦开始的就不美妙,一个不美妙的开始导致了过程和结局都不好,总的来说我的错,曲叔,您骂我吧。”
她站在曲立超面前低头承认错误,近日来她心里难受至极,如果真的能被骂一顿责怪一顿,这种难受或许会好一点儿。
曲立超看着她,如果季真只是单纯是他女儿的前妻这个身份,他可能真的会去责备,但毕竟季真是他看着长大,他在季真父亲墓前发过誓要善待季真,责备的话又怎么去说。
“小悦来这个家时她妈妈刚去世,”曲立超声音突然变得苍老许多,“我对她关心也不多,现在想想,她那么小来这个陌生的家,面对这些陌生的人,才七岁,一个人是怎么面对这些的。”
垂眸的季真猛地抬眼,这些事儿她都不知道,只是听过曲悦说了一嘴,说的时候曲悦嘴角是挂着万年不变的笑容,季真也不会去多想。
但曲叔这么一说,她瞬间体会到了曲悦的心情,她来曲家的时候,也是刚失去父亲,要面对曲家这一大家的陌生人,她们的心情是可以共通的。
然而…还是不一样的,曲悦是一个人面对,她却有曲悦陪伴,失去父亲那段痛苦日子,是曲悦陪着她度过的。
某些心疼后知后觉涌出来,季真转头,用手背擦了一下砸下来的泪水。
“我也一直没问过你,你跟小悦结婚后,为什么不肯改口喊我爸。”曲立超问她。
季真吸了下鼻子,想说自己是喊习惯了,但真实理由根本不是,当初结婚之前她和曲悦就约定过,婚姻只存续五年,是以季真不愿意改口。
季真没来及回答这个问题,曲立超又说,“你们在一起开心吗?”
这又要她怎么回答,曲悦跟她在一起时开心吗?开心的吧,毕竟…曲悦总是笑着的,看见她时会跟个小蝴蝶一样扑到她怀里。
那么她呢,季真仔细回想,她没有去感受过,从曲悦逼迫她们恋爱,再到曲悦逼迫她结婚,这些年她一直拒绝自己去接近曲悦,拒绝自己对曲悦好,让自己以一个‘抵抗’的姿态,好让曲悦知道,她并不认同曲悦对她所做的一切。
但是这段日子她知道自己的感受,跟曲悦分开后,她不开心。
“我喜欢她…”季真说。
曲立超抿着唇,胡闹二字在嘴边硬生生被他压了回去,他扭过脸平复自己的心情。
季真说,“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告诉您,我想把她追回来,希望能得到您的同意。”
“这婚说离就离,说反悔又反悔,”曲立超说,“你们不小了,我不希望你们这么随便对待感情。”
“我知道,”季真闭了闭眼,“我知道,我不会再随便了,曲叔,您相信我。”
曲立超抬眼看向墙壁上曲悦的照片,轻叹道,“她同意就行。”
“谢谢曲叔,”季真心里松了口气,“曲叔,您知道她在哪吗,我找了很多地方,她老师、师妹都说不知道。”
“她说要去外地写生,没跟我说去哪。”
这个答案季真心里猜到了,她顿了顿,说,“您能给她打个电话吗?”
“不许偷看哦。”
曲悦扶着邹金玉走进房间,看了眼她紧闭的双眼,“闭紧了。”
“哎呀,闭着呢闭着呢,”邹金玉抓着她胳膊,说,“快点的,我等不及了。”
曲悦带着她坐在画架前,拍拍她的肩膀,“睁眼。”
邹金玉迫不及待地睁开眼。
先前那幅画曲悦画的只剩下一双眼睛了,几天前曲悦突然决定弃稿重画,重新画的时候将画保密性质做得特别好,不让邹金玉多看一眼。
画里的她靠着阳台,身后是大海与落日,长发垂落在一侧,她目光温柔。
好神奇,邹金玉认为温柔这两个字一点儿也不符合她,她也从来不是个温柔的人,她却在画里眼神看出了温柔。
“这是你说的不擅长画人?”邹金玉爱不释手,她伸手要去摸,“太棒了曲悦。”
“不能摸,”曲悦抓住她的手制止,“刚画好,还没干透。”
“哦。”邹金玉握紧她的手指放在手心揉搓,眼睛盯着画,笑意盈盈。
曲悦轻轻抽了抽手指,没抽.动,她说,“生日快乐。”
“嗯嗯!”邹金玉笑着扭头在曲悦额头上亲了亲,“谢谢,画非常非常喜欢。”
“你…”曲悦抬眼看她,“你干嘛。”
“感谢,国外都这么亲。”邹金玉一脸正经。
曲悦摸摸自己的额头,那里有些温热,她给邹金玉一个白眼,“真当我是傻子?”
邹金玉笑着抱着她,“你不傻,我知道你知道。”
就像是哑谜一样的话,但曲悦听的懂,她没说话,也没动,任由邹金玉抱着。
隔着薄薄的衣服,她听见邹金玉的心跳声,很快,很快。
曲悦不知道怎么回答邹金玉。
好在邹金玉也没有在这个方面多纠缠,她松开曲悦,说,“我要个生日礼物。”
“礼物不是给你了么。”曲悦指了指画。
“不算,这画是我花钱买的,属于交易品,不属于礼物。”
行吧,曲悦投降,反正她是说不过邹金玉的。
“你想要什…”曲悦问。
“铃铃铃~”
突然的铃声打断曲悦,她转身看向铃声方向,是桌子上她的智能机,今天周六,手机开机了。
“你先接电话。”邹金玉说。
曲悦走过去,看见来电显示让她瞳孔微缩。
是老爸。
她拿起手机走到阳台上,挺紧张的,已经很久没有跟老爸联系了,她也一直不敢主动去联系,怕老爸还在怪罪她,没有想到老爸会主动联系她。
她清清嗓子接起电话,“爸。”
“嗯,一个人在外面还好吗。”
今天风挺大的,外面环海马路上有人在放风筝,曲悦手指点在阳台扶手上点头,“挺好的,挺好的。”
“那就好,”老爸声音很温和,“钱够花吗。”
“够。”
“不够跟爸爸说。”
“嗯…”
“你现在人在哪呢?”
“在一个岛上,”曲悦说,“风景很好。”
“在国外?”
“国内,叫宣元岛,是一个小岛。”
“心情怎么样?”老爸问。
“还不错。”曲悦声音发颤,老爸没有怪她,反而在关心她,接电话之前她甚至觉得老爸这通电话是来质问。
“想爸爸了就回来看看,在外面好好的。”
“好,爸你也是。”
这通电话很短暂,打的曲悦心里很温暖,不知道老爸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慈祥了,简直是判若两人。
她笑了笑,不管怎么样,她喜欢这样的爸爸。
一转身,对上了不知道什么靠在她身边的邹金玉的眼神。
跟画里的眼神一样,温柔。
“你想要什么礼物?”曲悦问。
“听故事。”邹金玉说。
“什么故事。”
“想听你和季真的故事,你们是怎么在一块儿又怎么分开的故事。”
“啊?”曲悦叹息。
邹金玉看着她,“我看节目里,季真挺招人烦的,不乐意搭理你,我就在想,你们俩是怎么凑一块儿的,高三的时候我看她跟那个谁…那个女的叫什么我忘了,她俩走的挺近,后来你跟我说你两在一起了我就很吃惊。”
“你是说…文宛然?”曲悦问。
“文宛然?”邹金玉眯眼回忆,“好像是吧,不大记得了,谁能记得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那应该就是文宛然了。
曲悦没想到邹金玉能看得出来,当然了,邹金玉一直很聪明。
邹金玉说,“有些事儿说出来,才能过去,我当你的倾听者。”
“说出来,怕你笑话我。”
“说说看。”邹金玉歪头,一副倾听模样。
说出来就能过去吗?
曲悦胳膊撑在扶手上,看着对面的大海,将她和季真的事儿说了出来。
邹金玉越听眉头越皱,“所以你用这事儿逼季真跟你在一起了?”
“嗯。”曲悦看向她,“你想笑话就笑话吧,我现在想想也觉得自己做的挺无语的。”
“是要笑话你,你怎么这么笨,”邹金玉手指轻轻戳了戳她脑门儿,“恶人不是你这么做的。”
曲悦撇撇嘴,“我知道,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
“错,我说的是你不该当着她们的面儿提出你的要求,”邹金玉说,“这要是我,我会私底下单独跟文宛然做交易,她想要这笔钱救弟弟就必须主动远离季真还不能让季真知道真相,解决了文宛然我再慢慢追求季真,而不是像你这样钱花了还得不到好。”
“你…不是笑话我用了这种卑鄙的手段?”
“卑鄙?”邹金玉双手抱胸,“季真这么说你的?”
曲悦没回答。
邹金玉啧一声,“没偷没抢没犯法,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用点手段很正常,如果季真真的这么说你…我倒觉得她是个很虚伪的人,受着你的好说你卑鄙,有本事她别要,有本事她自己想办法去弄钱,屁本事没有就长了一张嘴。”
“也不是…”曲悦小声辩解,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再替季真辩解,如今她们已是陌生人,季真是什么样的人都跟她没关系。
她说,“其实,我能想到用这样的办法,当初还是受了你的启发。”
“哦?”邹金玉挑眉,满脸惊喜,“还有我的事儿呢。”
“你教我,看事情要看透事情本质,了解本质才会有应对方法,所以…”曲悦说,“显然我对事情本质看的还不够透。”
“哈哈哈哈,”邹金玉大笑,伸出胳膊搂着她肩膀,“没事儿,以后我在你身边给你出主意,我替你看事情本质。”
“哦。”曲悦轻轻应声,跟邹金玉相处挺轻松的,她不会对她说教,甚至在听说她所做之事后也不会觉得她卑鄙,还会给她提出让曲悦醍醐灌顶的思路,这种相处模式让她舒服。
“对了,”邹金玉拍拍她肩膀,“既然季真这么不情愿跟你在一块儿,你两后来又是怎么结的婚,还是用文宛然弟弟逼她的?”
“不是,那时候我们恋爱五年了,在班级群里听说文宛然跟人结婚了,季真可能是觉得不用再受我逼迫了所以想跟我分手,”说起这些曲悦不好意思一笑,“我不愿意分,她也不愿意再继续铁了心要分,我…我就用死来逼她跟我结婚。”
当初她故意用这招来逼季真,扬言如果季真不答应她就去死,并告诉老爸是她逼自己死的,让季真无法面对老爸。
那时候季真眼里的恨比高三时还要深刻,曲悦心里害怕担心鸡飞蛋打,怕自己逼得太狠让季真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于是退让一步,跟季真约定婚姻只存续五年,五年后如果季真想离婚她一定同意。
邹金玉听完脸上表情全是不赞同,她用三个字评价了曲悦,“恋爱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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