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盆多肉最后被宋也放在家里的阳台角落,江吻问起,他只说是朋友送的,之后也没有再多去看,直到某一天,杜乐衡意外进入时,发现它已经在角落里枯萎了。
年假休完开始上班,杜乐衡心思的戳破,让宋总的工作多多少少发生了一些小问题,当然,不至于多么严重,但总归是有影响。
“办公室剧情”偶尔发生,宋也有了警惕,杜绝一切暧昧气氛,可偶尔有时候,宋也看着杜乐衡,心里生出某些困惑,这种困惑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总之,宋也稀里糊涂把这段剧情给混过去,任务剧情竟然也过线了。
江吻在这段时间里也经常帮他送文件,和杜乐衡发生了什么宋也不知道,反正……杜乐衡和江吻脸上偶尔都会有伤。
日子一点点过去,宋也几乎以为,一辈子也会这样过去时,事情发生了。
周一早上,宋也和江吻一起请假,打算去民政局将身份证上的性别改回来,假批了,可是第二天一早,公司发来消息,他们一直追踪的项目出现了问题,客户疑似反悔要选择其他公司。
这个项目他们投入了很多精力,年前宋也和杜乐衡出国谈的就是这个项目,为此还拒掉不少短期项目,要是打水漂,不仅损失严重,还影响到公司后续发展。
宋也只能让江吻打车先去民政局,自己到公司跟杜乐衡汇合。
他到公司时,杜乐衡正在跟客户打视频电话,争取到时间见面,他们要立刻订机票飞往国外。
“时间紧急,最早的航班在两个小时之后,如果谈得顺利,晚上就能回来,你可以吗?”杜乐衡将西装外套搭在臂弯,一手拿文件,问宋也。
宋也哪里能说不行,这个项目他也是主要负责人之一。
他点头:“可以。”然后一边跟着杜乐衡往外走,一边给江吻发消息说明情况。
两人到了地下车库,杜乐衡去开车,宋也站在原地等待的时候,听到了不远处有叫喊声,他抬头看去,隐约看见有道人影站在那往这走,看着有些眼熟。
他蹙眉想再看看,杜乐衡的车就停在他的面前。
“怎么了?走吧。”
宋也收起疑惑,上了副驾驶座,他绑好安全带,余光瞥见刚刚看到的那道影子冲来,在车子开动时,他在滑过的车窗看见了对方的脸——是江母。
她怎么会在这里?
宋也眼皮直跳。
他问杜乐衡:“你刚刚看到人了没有?”
问完他反应过来,江母出现在他这边,杜乐衡不扭头的话,以他的视角不一定能看见人。
果不其然,杜乐衡问:“看见谁?”
“没。可能是我看错了。”宋也思来想去,还是打开手机,去取消拉黑江母的勾选。
他和江吻很早之前就拉黑了江家一家子。
过年时江母带着江父来找过他们,来了张嘴就是想要钱,他们怎么可能给钱去填补无底洞?那天江吻第一次在他面前动手,把江父打得站不起来,江母哭得震天响,宋也报警告他们入室抢劫加勒索。
他和江吻没有法律上的夫妻事实,他的起诉是有用的,江母一下子不敢哭了,求着他撤诉,带着骂骂咧咧的江父走了。
江吻说是江达赫被抓,择日审判,至少要坐十年牢,所以江母才想来找他要钱周转。
江吻当时冷笑道:“不如再生一个,也比江达赫强。”
取消勾选后,弹出来的消息有很多,无非都是一些谩骂和哀求。
最后一次发消息是在昨天。
江母:你有没有杜乐衡的手机号码?给我!你们都是群白眼狼,我是你们的妈!生你们养你们,要不是我,杜乐衡怎么会有那么好的生活!我……
后面都是不堪入耳的脏话。
宋也有所预感,他问555:[江母是不是要自爆了?]
555应是,[她在江吻手里要不到钱,在杜乐衡那边找不到人,小儿子坐牢,老公整天打骂她,她觉得自己过不好全是你们的锅,她现在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换个人吸血,嗯,比如杜乐衡。]
“怎么一直看我,我会分心的。”杜乐衡忍俊不禁。
他开着车,本该焦急的心也因此变得雀跃。
宋也不知道他在傻乐什么,心情复杂,回归了原本家庭的杜乐衡,还会像现在这样做什么都游刃有余吗?塑造他成功人生的最重要因素的,是江吻的亲生父母,在得知自己的孩子被调换,被欺辱后,对杜乐衡的感情还会一如既往吗?
“有什么事跟我说吗?”杜乐衡发现不对。
“等回来再说吧。”宋也只这样道。
他低头跟江吻发消息,叫江吻早点回家别在外逗留,免得被江母抓住,不如等杜乐衡和他谈完生意回来后,一起面对来的好。
车子驶入分流,他们路过路口时恰好碰上红灯,等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车,身后的车传来“滴滴滴”的催促,杜乐衡开动车,却发现不远处转角停着好几辆车,甚至有人走下车对着一辆车破口大骂,而车主始终没有下车。
宋也多看了一眼,那辆车大概是本来在他们后面的,不知道怎么绕了弯路,拐弯走了小路逆行到他们前面,又硬生生在转角处不走不动,挡着旁人的路,尤其是在这会儿早高峰。
宋也收回目光,却在他们路过那个转角时莫名侧头去看。
围着那辆车骂的人忽然蹦起来躲开,满脸惊慌,其他人也猛地散开,因为……那辆车开动了,它直直朝着前面冲去。
“快躲开!”宋也惊声叫道,“那辆车要撞上我们了!”
杜乐衡听见,猛打方向盘,可惜还是晚了。
来车太迅速,带着不管不顾的必死心态,车子被撞进绿化带,宋也因为冲击而往旁倒去,玻璃碎裂,天旋地转,剧烈的疼痛袭来,他失去了意识。
—
“滴滴滴——”
“滴滴——”
“病人呼吸减弱,心跳频率下降,采用心肺复苏……”
“1001,1002,1003……”
“创伤严重,失血过多,快去通知家属!”
宋也无意识地睁眼,眼睛只睁开一条缝隙,隐约可见手术台的灯光刺眼而冰冷,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打开清理,医生护士忙碌的行走,绿色的防护服看得他有些眼晕。
555的声音也变得遥远。
[你没事。不要担心,晚点我去给你买个降低痛感的道具,你睡会儿吧。]
[剧情已经开始了,他们……知道抱错孩子的事情了。]
宋也在陷入昏迷前问:[江吻呢?]
555:[来了,也知道了。]
手术室外。
红色的“手术中”高高亮起,血一样鲜艳,生死就在眨眼间,江吻坐在手术室门口,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有种做梦的不真切,他们的声音传入耳中像是隔了一层薄膜,面容也模糊又奇怪。
江母坐在地上失声大哭:“我没想真撞死他们!我只是想让杜乐衡停下车来听我说话,我是他亲妈!我能害他吗?是他先不听话的,给我的号码是空号,不让我进他们的公司让保安拦着我,也不让我去找江吻和宋也,都是他的错!要不是他,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他怎么能骗我!是我给了他这样好的人生,要是换作是我,我根本不会这样对我爸妈!”
“都是他的错!不孝顺父母是不对的!我给了他一条命!”
“那你给了我的孩子什么?”
喘不过气的哭声缓了好久,才勉强压着情绪,声音嘶哑地问。
江吻看向那个此刻被人扶着,哭得几乎喘不上气的女人。
对方长得温柔又漂亮,柔顺乌黑的长发,笑起来时,即使眼角有皱纹也依旧充满魅力,妥帖体面,身上都散发着香气。
在他进医院时,对方也恰好赶到。
生得跟他好像啊。那是江吻的第一个念头,那么多年他第一次见跟他长得那么像的人。
人也好温柔,还会对他笑。别人也会对他笑,可是他不会去看对方,可是这个人,他怎么总是想去看她呢。
对方紧紧咬着唇压抑情绪,“你凭什么,有什么资格,交换掉我的孩子。”
“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我抱着期望生下来的孩子,我有自信,能他感受这世界一切的美好,才生下来的孩子。”
“你剥夺了我作为一个母亲的权利和义务。”
那个美丽的女人擦掉泪水,“你能给他的,我能给得更多,你不能给他的,我也能给他。可是你给了他什么!?”
她再一次大口喘息,就像得知杜乐衡不是自己的亲生子,而面前那个,被江母不断拉扯的,唾骂的,神情麻木的孩子,才是她的孩子。
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那么瘦呢?怎么会拥有这样的一副习以为常的麻木?
江吻看着她崩溃地哭喊:“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他做错了什么……”
江吻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愣了好久,他好想宋也,好想告诉他。
原来,这是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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