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凤宫的花一向开得早,到了阳春三月更是百花争艳,站在鸣凤台前可以看到一片烂漫春光,苏欢一身薄裳站在鸣凤台的三楼,轻声叹了一口气。


    二楼那里正是饶清教课,洪殷是早课,教完就回家吃饭了,剩下三个太傅是下午的课。这会儿黎命在榻上歪着,想补一觉,宫侍们都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她刚闭上眼睛,就听苏欢在那儿唉声叹气。


    黎命把薄被拉上,往里侧了侧,正待入眠,就感觉腰上一重,苏欢隔着被褥扑到了她身上,继续哀叹。


    这下不理她都不行了,黎命认命地从被褥里钻出来,也叹道:“四帝子他不肯接受你,你同我叹气有什么用?不妨去问问他喜欢什么样的……”


    苏欢摇摇头,“黎姐姐,这世上再没人比我更冤,四帝子说他不喜欢高个女人,喜欢比他矮的,我总不能把腿打断一截。”


    黎命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惊讶地道:“从来只有嫌女人矮的,哪有嫌女人高的?而且就四帝子那样子,就是只麻雀也比他高些啊。”


    苏欢听了黎命耿直的形容,一时又想笑,又想替朱元璋辩驳几句,最后发现实在无从辩驳,只好忍着笑点点头。


    两人商议实在商议不出什么好对策来,黎命本身不大懂这些,苏欢倒是懂,漂亮女人从小到大身边总是会有很多诱惑,可她懂的是那些凤国传统的男子,哪里弄得懂朱元璋什么想法。


    黎命想了一会儿,给了她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嗯,去见四帝子的时候尽量坐着,坐着不怎么显身高,还能更好地展示她的漂亮脸蛋。


    说实话,黎命觉得就四帝子那个身高,他可能抬着脑袋都不大看得清苏欢长啥样,天天对着个下巴,怎么爱得起来哟。


    两个太傅在楼上闲聊摸鱼,饶清太傅不怎么听得到,姬时耳朵却好得很,她一边做功课,一边竖着耳朵听。小学生开课就是这样,没开课之前可纠结了不想上学,可人坐到学堂里听两节课,慢慢地就不怎么抗拒了。


    有了仲春之月到处重拳出击的经历,姬时如今听起饶太傅的地理课也不怎么费力,饶清准备好的课程半个时辰就学完了,姬时听到上面黎命和苏欢交谈结束,又准备补觉了,就对饶清笑了笑,说道:“饶太傅,再加半个时辰的课时吧,我明日想出宫一趟,先把明天的课学完。”


    饶清虽然没准备教案,但她学富五车,自然不把这一点加课看在眼里,何况姬时想学,她的意愿在饶清看来是第一位的,很快为她再开了一堂课。


    鸣凤台的三楼,黎命原本只是小睡,但一直没人来叫她,一觉睡醒已经是傍晚了。她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急急慌慌地穿鞋要往下跑,正好苏欢踏着楼梯上来,看她半边脸都是睡红的印子,歪头笑道:“黎姐姐别急啊,我的课才上完,你也得让殿下收拾一下东西。”


    黎命看了看天色,惊讶道:“才上完?”


    这个点放在平时,都是她的武课上完,大家一起出宫的时间了。


    苏欢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道:≈ap;完整章节,一节课上完还要上明天的,明天的学完看黎姐姐没醒,又预习了后天的。”


    黎命这才反应过来,揉了揉发红的脸,披上外衫翅膀一展,连下楼梯都等不及,直接飞了下去。


    武课上完,姬时也出了一身的汗,和黎命一起躺在演武场上歇息,这个点演武场是没有禁军的,傍晚临近就要出去巡逻了,只有寥寥几个要值班的禁军在洒扫。


    姬时看了一眼气喘吁吁的黎命,关切地道:“黎太傅,要再歇会儿吗?赶不上回家吃饭的话,就在宫里用晚膳吧。”


    黎命心头一热,正要说话,就听姬时道:“要不然的话,我怕你赶不及晚上巡城了。”


    心头的火苗一下子蔫巴下来,黎命深深地吸了口气,叹道:“殿下,我再也不说边关苦了。”


    姬时没听懂这句,只从字面意思上理解了一下,深有所感地点点头,“有时候单纯杀戮反而挺解压的是吧?什么都不用想,也不用琢磨怎么给人上课,就提刀干就完事了。”


    黎命枕着一只胳膊看着天空,良久,嗯了一声。


    姬时忽然好奇地道:“黎太傅,你镇守边关这么多年,打过多少仗?而且我听洪太傅说,四国之间历来没有什么大的战事,可我看你满身杀气,经历的战场不会少吧?”


    这问题本身就有些矛盾,但姬时就从四国疆域上来看,除了南凤好像分国的时候就分得比较少,其他的差距都不算太大,无数万年都这么过下来了,说明四国压根就没有侵略他国土地这样的意识,可又为什么会设立边军,黎命身上看起来也背了很多人命的样子。


    黎命看了一眼姬时,这时才有了一种面对刚出生不久的雏鸟的感觉,她索性坐直身子,满脸沉重地对姬时道:“殿下可知秋战?”


    姬时看她脸色肃穆,也跟着肃穆起来,不再躺着而是坐了起来,认真地摇摇头,她是真不知什么是秋战。


    黎命的思绪似乎回到了血雨纷飞的战场上,她微微恍神,然后对姬时沉重地说道:“所谓秋战,乃是四国之间一年一度的战事,我们的士卒往往要挑选最强壮的猛禽,带上镰刀和麻袋,远赴东凤北凤南凤前往收割。同时也要留存一部分兵力防止……”


    姬时起初听得很认真,直到听到了镰刀和麻袋,她连忙打断黎命,问道:“为什么要带上镰刀和麻袋?收割什么?人头吗?”


    黎命惊讶地看了一眼姬时,对上她的眼神,忽然察觉到两人的想法恐怕南辕北辙,只好先放下秋战的细节,转而解释道:“殿下,秋天了地里会长出很多粮食来,对吧?”


    姬时点头,黎命满意地说道:“大家都是飞鸟,看到对面的田地里长出粮食来,都会忍不住想啄一嘴来吃,对吧?”


    姬时刚想点头,就僵住了,啊?为什么大家都是飞鸟,所以就会忍不住想啄一嘴其他国家的土地上长出的粮食?这是什么鸟国笑话吗?


    黎命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鸟类天性散漫自由,翅膀一拍迎


    风飞十里,在偷抢都很容易的情况下,逐渐形成秋战的传统也就很好理解了。毕竟辛辛苦苦一年种出的粮食就这个数,去偷去抢了别人家的,又能保证自家存粮不失的话,那不就太赚了吗?


    姬时越听嘴巴张得越大,看着满身肃杀的气势的黎命……好吧,想象中的铁血战神成了带领一大群飞鸟,去偷去抢去啄人家地里粮食的恶鸟头子。


    黎命不止不觉得奇怪,反而十分骄傲地道:“我们西国每年秋战都是大胜,我母亲近几年已经退在二线,负责守粮,而由我带领大军和一部分游民野鸟飞往各国抢粮,一年出去就食两个月,还额外会带回一个月的存粮,少有伤亡。”


    姬时听了黎命这“辉煌”的战绩,想了想也明白了,养军队是要花很多钱的,一年十二个月,倘若有三个月的开销由军队自理,那就大大降低了国库压力。


    这样的秋战也注定了伤亡不会太大,即便战败了损失不小,也不至于让平民无法生存,毕竟是转战掠食,不会单薅一块地方。


    可……不管黎命解释得多么合理,在姬时看来都很玄幻,她从演武场回到水云宫的一路上,偶尔看到路上长着的一些花草,都会忍不住想起黎命说的那句“忍不住想啄一嘴来吃”,不由深深叹气。


    黎命反而为自己给姬时上了一课感到挺骄傲的,在水云宫草草吃了一顿晚饭,她就精神抖擞地去巡城了。


    至于刘彻朝她飞过来的眼神,她就当没看见了,帝子虽好,但实在不是她能驾驭的,要知道黎命第一个夫郎就是耐不住寂寞与她和离的。


    这要是娶了二帝子,她一年基本都在边关,帝子肯定不跟她去边关吃苦,然后他留在皇都,顶着黎命夫郎的名头到处找女人,想想都觉得脑袋毛发绿。


    至于二帝子会为了她黎命守身如玉……黎命倒也没有那么大的心,其实做寡妇也没有什么不好,何必要挑战这么高的难度。


    黎命走得实在果决,刘彻把杯盏里的酒水喝干,对上朱元璋朝他投来嘲笑的视线,淡淡地道:“总比夜里连个暖床的人都没有要好些,对吧,四弟?”


    朱元璋哼了一声,“我那是不愿要,暖床?谁来暖不行?”他一把抓起朱棣的后衣领就往外走。


    刘彻在后头拍了拍掌,赞叹道:“真是兄弟情深啊。”


    朱棣一边被拉着往外走,一边坚持给他爹帮腔道:“还是比不得汉家父子情深,唉,戾太子若魂魄有灵,怎么不投来与我们做个兄弟。”


    刘彻抬手一个大号水球就往朱棣头上砸,但被朱元璋反手一道金系屏障挡了回去,李世民忙去拉架。嬴政看都不看这些丢人弟弟,抬手给姬时添了一碗汤。


    一片混乱中,姬时美滋滋地喝了一口饭后热汤。


    打吧,打吧,反正都是菜鸡互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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