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凤发生许多大事的时候,已经飞到南凤就食的霍云和黎命狭路相逢,一般来说取食军不在自己的地盘打不起来,更何况黎命带的人多。霍云倒是也想组织野鸟参加秋战,可北凤的野鸟是真的野啊,一个看不住军营都能给她们搬走。
霍云虽然在北凤意图伏击黎命,但这会儿在南凤,自然也没有和黎命打一场的想法,双方大军隔着几亩田遥远对视,最后决定各干各的。
黎命在田里挥汗如雨,霍云一脸懵逼坐在田埂上,她参加秋战的年份不算长,属于萌新将领。虽然家族世代从军,她本人也是当将军的一把好手,可……家族也没教过当将军还得自己下田啊。
黎命自然是不会错的,别看军中叫她少将军,论起来她可是西凤有数的老将了。这样一个在四国都知名的将军,她在田里干活,而自己在田埂上坐着,霍云渐渐地感觉浑身不得劲,鬼使神差地就接过一把镰刀在手里,跟着黎命的节奏割起稻子来。
起初挺生疏的,毕竟没干过,可西凤那边严肃坚毅的氛围很能带动人,霍云干不动的时候就看看黎命,过了小半天,她把黎命盯出一朵花来也干不动了,坐在田埂上歇气。
就在这时,霍云看到黎命放下镰刀朝她这边走了过来,顿时心里一阵紧张,直到黎命走过来,然后坐在她身边的田埂上。
霍云轻咳一声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就听黎命严肃地道:“不对劲。”
霍云愣了愣,黎命压低声音道:“南凤,不对劲。”
顾不得想西凤的将军为什么这么自来熟,霍云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
黎命放眼望去,大片大片的农田一望无际,看上去和往年相差无几。可南凤土地肥沃,种的都是水稻,不像其他三国都是五谷混种,每年南凤守备军都是出了大力气防守的,今年……没人来拦了。
黎命说了自己的猜测,霍云想了想,说道:“也许守备军在其他地方。”
黎命冷静地摇头。
往年在哪儿抢得最多,在哪儿被打得最凶,她还能不知道吗?此地为南凤白江郡,一条白江贯穿郡中内外,两岸都是难得的肥沃美田,种出来的稻米是南凤皇室的御用好米,她前年在这儿抢了三成好稻,回去之后全军很珍惜地吃了两个月,熬白粥不就咸菜都香得要命……咳。
“还有一点,虽然农人很少会和取食军照面,但她们也不会躲到很远的地方,对农人来说田就是命,可我去附近村庄看过,家家户户桌上都积灰了。”
黎命拍了拍霍云的肩膀,叹道:“虽然咱们不是来查案子的,但取用了人家这么多粮食,总得把事情弄清楚,对吧?”
霍云更懵逼了,这是什么逻辑啊?难道这些粮食不是我们夺来的,而是农人自愿提供的吗?
黎命一点都没意识到不对,其实往年她要是遇到这样的情况,肯定也和霍云的打算一样,抢了粮就跑路。可她跟着姬时大半年,到处救人救出了习惯,姬时的脑回路是真的很能感染人。
其实南凤哪有那么多案子可查?白江郡去年被东凤洗劫一空,只要还能跑的动的年轻人都跑光了,连春耕都是南凤官员组织外地农人来做的,毕竟这么多良田不种可惜了,黎命带着人找到了一些不肯走的老人就探听到了情况。
霍云对东凤也很厌恶,听到前因后果就更气恼了,洗劫杀戮一郡平民,掠走年轻男子,这不正是东凤去年在她北凤平良郡做的事吗?
大军又到别处看了看,发觉东凤洗劫的并不是一个郡,而是六个郡,东凤一共就十个郡,虽然真正遇害的只是少部分,但也造成人心惶惶,见到非南凤的军队更是吓得半死,等从郡城出来,霍云就耐不住了,咬牙道:“我要去东凤一趟。”
黎命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她也想去东凤看看情况,至少弄清楚东凤如此丧心病狂的理由。
事实上如果不是荒兽被姬时一把火烧了,这两家的军队大约就要像汤容那样,变成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个送了。
汤容伤在胳膊上,凤国人的鸟形翅膀是从脊背衍生出双翅来,和胳膊是无关的,和姬时想的不一样,她并不是飞不起来,只是不愿意放弃这些伤兵。
嬴政来到临时伤兵营之后没做什么事,每天就是到处走走看看,汤容对这位西凤帝子也没什么恶感,一个帝子嘛,大约很少离开皇宫,他反正也不添乱。
直到五六天后,一支骑兵队翻山越岭而来,不仅带来很多马匹,还拉着几车药材,载着十来个医者,汤容一脸懵逼地被四五个老大夫围着看伤,包了好几天的左臂被解掉绷带换上新药,几千号伤兵每天除了排队换药,就是组团坐在一块儿偷看那些忙忙碌碌的小郎君。
嬴政仍然什么都不干,每天走走看看,但谁也不会因此小看他了,吃着人家的饭,用着人家的药,受着人家的照顾,这要是背地里还传人家坏话,那就太离谱了。
更何况……汤容带着的几千伤兵,单身鸟占了八成,每天对着那些照顾她们的小郎君流口水,哪里能空出嘴巴来。
嬴政带来的这些人是他在东凤的商队收养的一些孤儿,大多是东凤人,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对嬴政忠心耿耿,这几年东凤风声紧,小郎君们要不是被商队护着,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只荒兽的嘴巴里了。
所以对于荒兽的消息,嬴政知道不少,但一直没有说出来。毕竟姬时诞生前,西凤没那个条件先和东凤撕破脸,只能自己默默厉兵秣马,而姬时出生后,嬴政也不确定她的战力高低,直到她自己摸去了东凤把事情解决。
压在心头的大石被搬开是一种什么体验?嬴政倒是没什么实感,他经历的风雨太多了,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也成了习惯,习惯久了,就真的无所畏惧了。
但变化还是有,至少嬴政心头松快了,眉头也不像平日那样总是微微拧着,偶尔发笑也不会很快收敛下去。
在伤兵营待着挺好的,嬴政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权力的滋味,也越来越觉得这种松快的感觉很好,做皇帝,做地上唯一的神明,这固然令人飘飘然不可一世
,但做嬴政自己,这滋味同样也很愉快。
和嬴政相反,离开权力中心越久,刘彻就越是想念那样的滋味,他每天坐在东凤皇的宝座上不肯下来,发号施令都开始用朕字了,别提老朱对他翻了多少白眼,他才不在意这个。
两天前,东凤皇嗝叽了,她先是被姬时打断了两条腿,一直拖着无人救治,又被关在火笼子里烤了几天,昏迷期间她的两个好女儿想起来才喂她几口水,还觉得自己挺孝顺的,可是东凤皇消耗的水分和补充进去的完全不对等,最后在昏迷中去了世。
东凤皇驾崩后,几个死忠臣子爬上楼来,哭了半天丧,连楼底下都听得清清楚楚。
姬时在第二天得知了这个消息,又去看了一下东凤皇为自己准备的超大超豪华陵墓……为了建造这样的陵墓,不知道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姬时去看的时候,还看到数万工匠累死累活地在赶工,连忙喊停了。
姬时最后把东凤皇火化了,弄了个骨灰坛子给她装起来埋了,至于那个超大超豪华还没完工的陵墓,可以留着以后作为博物馆什么的,这不比埋个昏君有意义。
东凤皇嗝叽之后,刘彻坐着她的宝座就更得劲了,按理这时候应该选个继任新皇,哪怕是傀儡,装装样子也好,可姬时不大愿意。
东凤皇只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这两个凤王姬时都确定了,不是什么好东西,而那个东凤帝子,他甚至都不怎么识字。东凤对男人的管束非常严格,连帝子都被养成这个样子,姬时是真不相信东凤的宗室能挑出什么好玩意儿。
姬时不愿意,刘彻和朱家父子就更不可能劝她了,这三个人虽然平日里不对付,但凑在一块儿还是很有默契的,就东凤这块地,他们三个分分,哪怕再加上那三个也还是够分,这么大的一个东凤,每个人分几个郡做一地藩王不是更好?当然,最后谁的地盘更大,还是要靠拳头的。
谁也没预料到,姬时打的主意更大,大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这一大块无主之地,做个无皇权的试点单位,岂不是更好?她想要一统四国,可不是为了做个祖凤2.0,最后生几个娃再来一次分国,世世代代称皇称帝无穷匮也。她想要的是一个没有人受苦的理想国度,首先就不能存在皇帝这样的大奴隶主。
祖凤大陆这样习惯了凤女主政的世界,真的可以离开皇权统治吗?那么试点,从东凤开始!
她想要的世界,无王无帝,乾坤自定,天下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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