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柠顶着一双黑眼圈去了公司,在咖啡馆买了一杯咖啡。
进办公室的时候,感觉没什么人。
他以为自己来太早。
走到人事部看到张飞扬才问:“为什么今天大家都这么晚?”
平时差不多点到的小韩,也还影。
张飞扬坐在椅子上笑:“明天除夕,今天最后半天,你怎么?这都能忘记?”
“什么?!”陆柠的眼睛蓦地瞪大。
张飞扬意外,陆柠来公司大半年,最近这一阵挺上心思,怎么突然连过年放假都忘了。
“你最近是不是生活上有什么事?你阿姨还在你家住?影响你生活了?”
陆柠的手里提着黑色的饭盒袋,所以张飞扬有此一说。
张飞扬道:“其实有的亲戚吧,你不想让住就直接说,影响到你就不好了。这年头大家都有难处,是吧?没必要一味迁就。”
陆柠连忙解释:“不是不是,阿姨挺好的。”
他去放饭盒,再次回到座位才说,“我这几天是……身体不太舒服,还找医生了。就是有点意外这么快就到除夕了,我还以为至少有两天。”
张飞扬了然,看看他的黑眼圈,关心一句:“那你身体没事了吧?放假修养修养?”
“嗯没事了。”陆柠坐下,“飞扬哥,那你呢?你中午就走吗?”
“没,今年是我爸妈来陪我过。”张飞扬一提到就开始烦躁,换了个姿势架起二郎腿,“混合双打地催婚。疯了。”
陆柠推推眼镜。
还好他已经结婚了,这该死的庆幸。
可是过节的话,蒋先生是不是特别忙?
也没提过。
晓雪来的时候看到陆柠桌上有饭盒袋,讶异:“你今天还带饭啊?”
张飞扬起身倒水,代为回答:“这孩子忘了明天除夕了。你说,要不让他在公司值班好了。”
晓雪点点头:“行,太尽职尽责了,放假都不在乎。柠宝,你以后职业生涯一定是可以走得很远很高,别忘了我。”
张飞扬前脚已经踏出门,还回头喊了一句:“还有我!”
陆柠:“……”
呜!
欺负新人,默默记笔记。
人事部有个兢兢业业的老黄牛郑经理,总是喜欢未雨绸缪;又有个办事灵活、效率极高的晓雪,很多事情早就已经在假期前一个月内陆陆续续、零零散散地安排掉。
所以今天这半天,其实也等于在公司坐坐。
中午十点左右,晓雪就开始拿出小镜子画口红。
陆柠闲着无聊在跟妈妈聊她出行旅游的事情。
他卡里还有几千块钱,只给自己留一千,其他都打给妈妈。
让她好好玩。
张飞扬拿着手机惊喜:“快快快!抢红包了!老郑发的!”
郑经理今年要举家七个人坐高铁去南方海边过年,现在应该还在路上。
晓雪无语:“才十块?”
陆柠抢到了八十块,笑出声。
随后发出来六十。
他自己留二十~
这是今年抢的第一个红包,讨个彩头。
晓雪没抢他的:“你就不用发了。快,我们夸老郑,让老郑继续发。”
于是人事群里全是各种夸夸。
小韩虽然已经在老家,但是激情参与,一个劲地夸郑经理女儿可爱懂事聪明伶俐,还说想看他们在高铁上的照片,他和女儿的合影。
郑经理高兴极了,发了一堆照片,后面跟着好几个红包。
办公室里一阵乐呵。
张飞扬笑死了:“老郑回过味来要后悔,哈哈哈。”
果真,没几分钟,郑经理发了一段语音。
背景是略有些嘈杂的高铁,还有他女儿轻轻地问“爸爸你在跟哥哥姐姐们说话吗”的可爱童音。
【我说你们啊,抢我的小红包有什么意思,回头等高层在大群发红包,你们再发功使劲儿拱。今年有盛远的资金进来,高层们手头大方,一高兴肯定发的多。】
下面一溜儿的【遵命】
陆柠想了想,点开蒋先生的微信。
好歹是过年,虽然他穷,可是他也想发个红包喜庆下。
他发出一个小红包。
【除夕的人太多,我提前发哦~快乐~快乐~】
蒋先生还没点红包。
应该很忙。
陆柠没有再问。
到中午,他去热午饭。
今天整一层就只有他在公司吃,后勤阿姨都已经放假。
他刚拍完照片,想发给蒋先生,点进去微信看到红包被点开。
蒋先生:【谢谢,提前祝你除夕快乐】
陆柠很开心地发出去照片。
一棵柠檬树:【这是今天的午餐了】
蒋先生:【下午什么安排?】
一棵柠檬树:【回我家里开窗透气,给绿植浇浇水,晚上会准时回去吃饭】
【您今天是不是不回家吃饭?】
蒋先生:【回】
【绿植怎么不搬到天汇?】
一棵柠檬树:【太麻烦了,大的有点沉,小的有点多,太零碎了】
【大琴叶榕照片】
【一堆小绿植照片】
蒋先生:【养得很好】
【不愿意搬到天汇?】
一棵柠檬树:【当然没有啊,是很麻烦】
蒋先生:【定个时间,我安排人过去】
【这不是麻烦,也别怕麻烦】
陆柠捏着筷子,有点高兴地翘起嘴角。
——这不是麻烦哦~
【下午可以吗?小琴好重的,而且连上盆子超过一米五了,可能需要特殊的车运送?】
蒋先生:【可以】
【梁特助联系你确定具体时间,我继续开会】
一棵柠檬树:【好的!您先忙!】
陆柠有点罪恶感了。
下次还是别说什么麻烦不麻烦了,爽快地处理事情比较重要。
时间就是金钱,这句话用在蒋先生身上,太有道理了。
几分钟后。
陆柠已经和梁特助确认好时间地点。
他想,这几天梁特助肯定也是事情多到不可想象。
他不敢磨叽,略过所有“措辞”,直奔主题。
下午一点,陆柠上梁特助安排来的车,后面有货运车。
来接他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助理,姓何。
身材很魁梧,堪做保镖。
何助理也是话少精炼,让人拿着运送的工具和防护软膜,按照不同的绿植类型进行包裹。
在一旁的陆柠,看到师傅在琴叶榕叶片的缝隙间都填上专用棉,再用一个软罩包裹整体。
每一棵小绿植同样有合适的保护罩。
陆柠:这就是专业吗?
趁着这个机会,陆柠顺便拿了一些用品和衣服。
回到天汇壹号,师傅们再小心地拆掉所有的防护罩。
果真所有绿植毫发无伤。
绿植先被放在入门处,陆柠自己来来回回地搬运。
琴叶榕原本就摆在一个圆形的滚轮底盘上,从门口推到他的卧室并不麻烦。
刚好闲着,陆柠挺乐意地找最合适的地方将所有绿植都摆好。
再一一浇水,同时交代一下搬家事宜。
“小琴啊,以后你就可以吸收更多天地日月精华,好好长,争取长到蒋先生那么高,知道吗?”
“小绿鹅啊,你怎么只剩两片叶子了?是不是原来家里太冷了?现在好了,冬天也有大暖气,你努力长,等你大一点我给你换大盆。”
“哎,小圆啊,你可是大型棕榈科植物,你怎么跟小盆景一样呢?到底是要照阳光还是不照?照一下叶子黄,不照又不长,怎么比我还娇气呢。”
“小蔓,这边房子大空间大,你们以后可以放心横着长了。等开春就给你们换五十公分的长条盆!叶片再努力长大点哦,长得比蒋先生手掌还大的话可就太好了。”
松土浇水结束,陆柠去厨房找到一块不掉毛的毛巾,挨个给小琴擦叶片。
等一切忙完,已经下午四点。
他才看到蒋先生消息。
【收拾完了?有照片?】
因为植物放得分散,有的紧挨朝南的光照处,有的在靠床头的位置。
陆柠站在沙发上,俯拍一张发过去。
蒋先生:【?】
一棵柠檬树:【??怎么了?】
蒋先生:【全部放进你房间了?】
一棵柠檬树:【对啊】
【嗯?】
蒋先生:【客厅太空了】
一颗柠檬树:【您的意思是,摆在客厅吗?】
蒋先生:【不舍得?】
一棵柠檬树:【不是不是,我害怕您不喜欢,也担心万一您花粉过敏之类的】
蒋先生:【喜欢】
陆柠看到这两个字,默默地瞪瞪眼。
喜欢绿植?
还是喜欢他的这些绿植?
陆柠倒也不怕麻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一边推着小琴出去,一边嘟囔:“小琴,原来表达清楚,也还是会有歧义哦?你说呢?”
全屋都是暖白色调搭配浅金的家居风格,绿意浓烈、层次渐变的大琴叶榕随便一放,就特别出片。
陆柠挑选靠南的沙发角,白墙白沙发白窗帘,优雅的绿小琴。
他远远地拍照片,啧啧称赞:“小琴,原来你最合适的地方是大豪宅。是我这个主人太没用,让你呆在小公寓,憋憋屈屈了。”
他客气地给小琴弯腰道歉,并鼓劲,“我们一起努力,争取十年后给你换八米层高的客厅!”
他看看客厅比较空的位置,拿了几个白色花盆的出来摆上。
其他的花盆太丑了,会破坏美感。
陆柠盘算盘算,等开春又可以买新的植物了。
他很喜欢从小苗苗开始养,有一种巨大的成就感。
当然,如果养不活,也不心疼,反正负担得起。
陆柠把小琴的照片发给妈妈和蒋先生。
林雅女士:【这谁家啊?太阔气了。羡慕哦~】
陆柠趴在沙发上,笑眯眯地回复:【妈妈!这是我的小琴!你看看它!】
林雅女士:【看到了,小琴我能认不出来?】
【我上回来,还给它擦过叶子上的浮灰,网上说用啤酒擦更油亮,你看看是不是特别好?】
陆柠跑去看看某两片叶子上的斑,拍照片并画上圈圈发过去。
【难怪这里的斑点一直去不掉】
【妈妈!不是每一片都能用啤酒擦的!要看情况的!】
林雅女士:【……】
【妈妈要进一个寺庙了,妈妈先去拜拜】
【保佑小琴尽快淡斑】
陆柠:……
他再次弯腰鞠躬:“小琴,对不起,我代妈妈道歉,以后不会给你喂啤酒了。”
他摇晃小琴,假装回答:“没关系,你妈妈很可爱,我原谅她了。”
陆柠:“好的小琴,谢谢小琴~”
忙碌到快天黑,陆柠才意识到一件事。
今天阿姨们没来做饭?
他匆忙找到手机,看到蒋先生说过,今天回来吃晚餐。
他忘了吗?
那怎么办?
陆柠冲进厨房,冰箱里倒是很多食材,满满当当。
他有点懵,赶忙发消息询问。
蒋先生回复及时:【阿姨回家过年,晚餐我会带回,放心】
陆柠这才倒进沙发里。
吓一跳,他以为晚上要请蒋先生吃泡面了。
翻个身他瞅着茂盛的小琴,发现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会过日子。
还好蒋先生也并不挑剔,也有各种应对方案,如果结婚对象如同他自己,那一团乱麻。
网络上曾有人问,如果世界上有个一模一样的你,你愿意和他在一起吗?
以前的陆柠:太棒了,完全可以!
现在的陆柠:会饿死,达咩。
趁着蒋先生没回家,加上没有阿姨,陆柠自由自在、轻轻松松地跑上跑下。
他第一次去二楼,看到花园和泳池的时候,疯狂拍照。
呜,原来这里更适合放绿植。
躺在泳池边的躺椅时,陆柠眯着眼睛望向玻璃顶的夜空,惬意得舒口气。
这么好的房子,他都想变成一棵树,宅在家里,晒晒阳光喝喝水,一辈子不出门。
-
六点不到,蒋明易回家。
司机兼助理老古将酒店的外带餐点放在桌上,先行离开。
“小陆?”
蒋明易走到他卧室门口。
门开灯黑,人不在。
出来的时候看到客厅的植物,连茶几上都有一小盆。
暖白的云中似乎多了明绿的点缀,清新跳脱。
像是他这枯燥乏味的生活里多了一道鲜亮活泼的影子。
顺着灯,蒋明易去二楼。
等靠近泳池才看到,躺椅上有个瘦长的黑影。
竟是什么都不盖,睡着了。
幸好室内恒温,不像是户外那么冷。
蒋明易上前时,陆柠似乎有感应,朦胧迷糊地醒来。
歪在鼻梁上的眼镜被一只手摘了,一道温厚柔和的嗓音说:“该吃饭了。”
“哦。”陆柠眼镜被摘了,又是半梦半醒,见他伸手来搂自己,便顺着伸了伸手臂,刚好搭在他肩膀上。
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腰背和膝弯下都被一条有力的手臂托起,整个人被抱得悬空。
他手臂不自觉地圈紧,蓦地瞳孔微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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