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5.】
周围的小玩偶人转瞬间就已经被江黎里解决了大半，林书此时也终于跑到了江黎里身边，他上气不接下气，嘘寒问暖的问江黎里有没有哪里受伤，但对方并没有搭理他，只是皱着眉看向那些停顿下来的小玩偶人。
它们的红色灯泡眼变回了绿色。
与此同时，被江黎里击中的玩偶人们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不再用诡异的童音大笑尖叫，而是从中发出哭喊求饶的声音。
“好痛”
“为什么要打我们？”
“对不起！呜呜呜不要打我”
“我们我们只是想活下去而已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对不起！对不起！不要再打我了！”
“好疼啊！呜呜呜”
……
那些小玩偶人从原先整齐划一的动作突然变得混乱起来，四处奔散着逃跑，就好像突然间恢复了自我意识，各种动作声音都与普通人无异。
这一幕让林书都忍不住心生恻隐之心，见那些小玩偶人没再攻击，原先要下笔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江黎里看了他一眼，漠然站在那里，将狙击炮变回洋伞，踮着脚撑着伞转了一圈，做出待机动作。
然而正当林书松出一口气时，原先那一直半埋在红褐色泥土里的巨型骷髅头突然动了起来，它的巨大眼眶仿佛是两个深邃的黑洞，当骷髅头微微颤动时，整个游乐园都伴随着地动山摇般的剧烈震动。原本隐匿在云层中的巨大手骨直直拍向两人所在的位置。
林书见状急忙立刻又在蓝皮书上写写画画，但由于太过仓促，直到手骨即将拍到他头顶时，江黎里才慢悠悠的伸手抛出一个防护罩护住两人，随后又撑着伞带着林书飞到了半空中。
之前在地面上并不能很好的观察周围的环境，直到飞在空中他才终于看清这个游乐园的真实模样。
随着覆盖着游乐园的红褐色泥土被震开，他发现整个游乐园实际上是建在一具仰卧着的巨大人形骸骨上的。
这个巨型骸骨乐园的规模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几乎有着一座城市的大小。之前他们所见到的只是这个骸骨乐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到现在才真正意识到这个庞然大物的恐怖与壮观。骷髅头高耸入云，给人一种无法想象的威严感。巨人的肋骨形成一条条绵延的过山车轨道，而摩天轮则位于肋骨骨架下方，插在一个白色人骨构成的心脏上，宛如一把插在心脏上不断转动着的铁钥匙。
……
米嘉早在小玩偶人停止攻击的时候就找了一处没有建筑物的地方藏了起来，有那两个显眼的求生者来吸引仇恨，倒是方便他行动了。
他看向那倒塌在地面上，彻底裸/露出来的“摩天轮”心脏。
【怪物名称：骸骨乐园】
【等级：5级】
【备注：擅长操纵玩偶，热爱和平，喜食灵魂。乐核可在游戏结束后结算为生存点数。】
【状态：可攻略】
【好感度：10/100(好感度达到50可解除敌对状态，达到100可解锁怪物资料卡，完成攻略，它将对你唯命是从。)】
这个世界的感染源此时终于现出了真身。
那巨大的骸骨乐园似乎是被那两个破坏了自己美好家园的外来者彻底激怒了，并没有注意到米嘉，只是在盯着江黎里和林书追杀，那个戴眼镜的阴郁男一直在手忙脚乱的在自己的蓝皮书上写写画画，他手里那本书几乎已经见底了，还剩下没几页，恐怕撑不了多久。
米嘉也不打算继续在这耗时间，摸了下脸上的红十字，打开技能面板，短暂思索几秒，滑到[机械之芯]那一页，点开怪物卡[机械生命体（夜莺-01型）]。
这个骸骨乐园体型巨大，但也受限于此，行动看起来并不快。而且从刚才观察两方战斗的情况来看，能用物理攻击造成伤害，精神攻击大概率无效，使用速度较快体型较小且防御相对较强的机械生命体应该是当前最好的选择。
随着技能卡被点开，他的身形也随之变成了红色流线型的机械身躯。
【求生者姓名：机械生命体（夜莺-01型）·米嘉】
【性别：？】
【特殊属性：敏捷+10】
【力量：6】
【防御：5】
【智力：0】
【魅力：5】
米嘉甩了下手臂，一柄锋利的螳螂刀便从小臂上延展出来，形成一截新的钢铁义肢。
那巨大的骸骨乐园还没有完全从土里爬出来，只坐起了上半身。米嘉顺着白色肋骨形成的过山车轨道一路向上，一边寻找核心的位置一边观察另外两个求生者的战况。
江黎里原先一直游刃有余的使用各种不合常理的技能进行狂轰乱炸，但现在却有些左支右拙，行动明显迟缓了许多，更多是在闪避怪物的攻击。
林书则一直被江黎里拎在手里飞来飞去，他手中的蓝皮书看上去只剩下几页纸，摇摇欲坠。他每写一笔都抓耳挠腮，不像是在战场，倒更像是在考场上才思泉涌想写得太多但作文格子只有800格不得不尽量想办法控制字数的考生。
米嘉趁着骸骨乐园的注意力仍然在那两人身上，迅速搜查着怪物身上可疑的地方。
在怪物身上也还有很多小玩偶人，它们有不少因为怪物的动作掉了下来，但这次并没有像之前一样掉下来也只是拍拍灰又能站起来，而是摔成了一滩滩血水，密密麻麻的，像是路边被踩烂的一粒粒香樟果。
红色机体以螳螂刀为支点，固定在白色骸骨上顺着往上攀爬，从肋骨爬到摩天轮的位置跳了下去，落在其中一个观景舱上，往下看向那个白色的“心脏”。
那不断搏动的东西只能勉强说是心脏，因为它是以无数人骨构成了心脏的形状。而上面的摩天轮就像是插在心脏上的一个铁钥匙。
米嘉不太清楚这个骸骨乐园是怎么运作的，它看起来好像不需要什么特殊能源，完全自行运转。即便是现在，摩天轮仍然在转动，像是一把钥匙在心脏形状的锁上拧动着。
在观景舱落到离心脏很近的位置时，米嘉从窗口跳出去落在人骨心脏上。但刚一落地他就发现不太对，密密麻麻的白色手骨从心脏上延伸出来握住他的脚，这些手骨相比其他地方的骨骼坚硬许多，即便用螳螂刀都没办法立即切断。
他没有迟疑，用螳螂刀勾住一个刚转过来的观景舱，顺着爬回摩天轮铁架上，甩掉脚上残留的手骨。
观察了一会这个诡异的人骨心脏，在摩天轮转了三圈后他发现这个人骨心脏和摩天轮之间有个规律，在摩天轮完整转了一圈后的两三秒内，心脏外面的人骨壳会露出一道小小的缝隙。
他抓紧这个时机，在露出那道缝隙的同时，再次跳进去。
这一次很顺利，他直接顺着缝隙进入了人骨心脏内部。
里面很黑，只有一个东西散发出幽幽的亮光。那是一个类似于徽章的东西，又有点像是个表情符号，上面画着一个简简单单的笑脸，像是小孩子拿红色蜡笔随意画出的涂鸦。无数红线如同蛛网一样密密麻麻的连接在那个明黄色徽章上。
有两个小孩子手牵着手站在那徽章前，左边的戴着笑脸面具，右边的戴着哭脸面具。
米嘉有些迟疑地走近那两个怪异的孩子，随后便发现那两个孩子并不是实体，只是两个虚影。
他伸出螳螂刀，触碰了下虚影，螳螂刀并没有受到什么阻力，只是与虚影接触的部分出现了一些数据错乱的色块。
见那虚影对他本身没什么影响，米嘉径直穿过那两个孩子状的虚影，使用螳螂刀切开红线，试图将那个徽章拿下来，但怎么都取不下来。
这时，那两个戴面具的小孩幻影突然问他，“你愿意进入快乐箱吗？”
米嘉转身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戴着笑脸面具的小孩说：“如果我们有这么一台机器，它名叫“快乐箱。只要你进到这个箱子里就能体验到一种非常快乐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会一直持续下去，因为它可以产生足够多的变化使你不会失去新鲜感。现在我们想邀请你来试试，只要你愿意这么做，你随时可以决定出不出来…”
另一个哭脸面具小孩继续道：“人一旦进到箱子里，还没有谁愿意出来过。人们就在那里耗完他们的一生。他们其实什么也没有做，所以过了若干年后，由于缺乏锻炼，他们的身体开始变得肥硕臃肿，摇摇晃晃，但他们似乎从未为此烦心过。现在到你做决定了。”
他们一起问：“你愿意跨进快乐箱吗？”
米嘉回答得很快，“不，我才不进去。”
“为什么？”
“只有快乐一种情绪很无聊，你要多点体验我还可能试着去玩玩。”
两个小孩面面相觑：“无聊？为什么会无聊。快乐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情绪。”
“一切都是对应的。有痛苦才能感觉到快乐的美妙，你一直只有快乐，那不叫快乐，那叫傻乐。”
“……”
“就像吃东西。就算你喜欢吃甜的，那一直吃甜的也会觉得腻啊。”米嘉使了点劲，将那块笑脸徽章掰了下来，“百味纷呈，方为人生嘛。”
第222章 Round 29.
那两个戴着面具的小孩沉默不语。
“而且你们凭什么觉得自己是邀请别人进快乐箱的那个，而不是已经进入快乐箱的某一个？”米嘉看了眼手里的笑脸“徽章”。拿到手里后他才发现那其实并不能算是什么徽章，在它反面并没有别针，而是一片空白。
他将那笑脸徽章收起来，反问他们，“或者说你们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有资格能让别人做出选择，而不是自己该做出选择？”
在笑脸徽章从密密麻麻的红线中被切断取走后，那戴着笑脸面具的小孩身形便愈加错乱跳脱起来。他张开嘴似乎是想说话，但发出的声音只是一段混乱听不清的音节，他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在空气中。
人骨心脏内顿时只剩下米嘉和那个戴着哭脸面具的小孩。在笑脸小孩消失后，哭脸小孩愤怒的尖叫起来，他的虚影飞快得掠过米嘉身边，穿出心脏上那道缝隙，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具骸骨乐园并没有因为笑脸徽章被取下来而停止行动，反而愈加狂暴起来，颠得米嘉都有些站不稳。
难不成这个并不是乐核？
但随即传来的电子音打消了他的疑虑。
【恭喜求生者米嘉获得乐核[1/2]。】
“……”怎么这怪物核心还能分成两片啊。
他叹了口气，勉强稳住身体，在人骨心脏再次出现缝隙时顺着那道缝隙爬了出去，准备继续寻找另外一片乐核。
随着人骨心脏中的那颗乐核被取走，骸骨乐园的形态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它从之前的白色迅速黑化，动作也愈加狂暴凶悍。那巨大的骷髅头已经完全忽略了另外两个求生者，转而将头垂得很低，几乎贴在自己的胸腔上，正对着刚从人骨心脏中钻出来的米嘉。
米嘉见状，朝它打了个招呼，“哟，你好啊。”
那怪物显然并不能理解米嘉的友好，它发出一声古怪的叫声，有点像是刚才见过的那个哭脸小孩的叫声。在它的叫声响起后，心脏上之前基本只有装饰用的人骨动了起来，甚至地面下都钻出无数骸骨，像是骷髅军团一样纷纷爬上骸骨乐园，朝米嘉所在的位置涌过来。
之前的小玩偶人相比起这些骷髅怪都显得可爱多了。
“好像是把这个怪好的那一部分给摘下来了啊，早知道就先找另一片了。”米嘉嘟囔了一句，迅速避开那些蜂拥而至的骷髅群，继续朝上攀爬。
人的核心通常在心脏和大脑，这个怪物的构造看起来跟人差不太多，既然现在心脏已经搞定了，那么应该就差脑子了。骷髅就这么些部位，它总不可能把核心藏在下半身或者脚底板吧。
这样想着，米嘉一脚踢开那些追上来的骷髅，向着骸骨乐园的头部前进。
心脏距离头部的位置并不算远，但由于骸骨乐园的体积实在太大，加上那些骷髅怪的阻挠，米嘉还是花了不少时间才爬上它的头。
按理来说如果自己脸上有东西肯定会用手抓，但米嘉却始终没看到那双手出现，只有红色细线无处不在，这些细线很锋利，但好在螳螂刀能割断它，不至于影响到自己的行动。
骷髅头比人骨心脏要好进多了，他顺着那两个巨大的眼眶一路滑进去。
可惜这里面就不像人骨心脏那么安逸了，里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骷髅木偶，就跟之前在舞台上见到的那个差不多，但是明显攻击性要更高，见到他进来后就一窝蜂的朝他扑了过来。
头骨里的空间很大，米嘉不得不一边应对这些骷髅木偶的袭击一边搜寻可疑的地方，但这里面空空如也，除了骷髅木偶就是骷髅木偶，别的什么也没有。
正当米嘉有些怀疑核心不在这里时，视线边缘突然看到一个和其他木偶人一模一样的骷髅木偶人在悄悄往外跑。
这些木偶人和外面的骷髅怪一个个都恨不得杀了他，怎么这个却反而往外跑？
事出反常必有妖。米嘉立刻反身追向那个逃走的木偶人，周围的木偶人见他的动作更疯狂了，拼了命似的要挡住他，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没过几秒，那个逃跑的特异木偶人便被米嘉用螳螂刀钉在了地面上动弹不得。
“别杀我！”骷髅木偶人见米嘉抬起另外一把螳螂刀对准了自己脑袋，突然口吐人言，“我没有恶意！我不是坏的怪物！”
周围的骷髅怪似乎是顾忌到米嘉会对那个特异木偶人做些什么，也没有再攻击他，只是围在边上虎视眈眈。
“不是坏怪物？”听到那特异木偶人说的话，米嘉饶有兴致的收回刺穿它胸膛的螳螂刀，只是用脚踩着避免它再次逃跑，“那你说说看，你是有多好？”
骷髅木偶人想要直起身，但被红色机械体使了点劲，“咔”得一下，胸骨都断了几截。它只得老老实实躺回去，朝米嘉连连摆手，“你是求生者吧？我之前也遇到过一些你这样的总之我虽然是感染源，但我在来到这个世界时，这里的人就已经死得差不多了不是我造成的，是他们自己干的！”
“我知道很多人类都对怪物有偏见，觉得怪物都是坏的，只懂得破坏但我不是这样的！”它的声音软糯，像是个人类小孩子的声音。
人类总是对幼崽存在更多的包容心，因此它也总是更多使用童音来与人对话，由于怕被眼前这个求生者直接干掉，它语速很快，一串接着一串，“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这里就已经快完蛋了。我虽然身为清除小世界支线生命、致使末日的感染源，但这个世界的末日并不是我造成的。后来这个世界残存的人来到了我这里，听到有关于他们的故事，我非常同情他们，于是与他们定下了契约，赋予他们新的生命。这样做的话他们将永远感觉不到痛苦，只会有无尽的乐趣。”
“但是在容纳越来越多的灵魂之后，我开始思考。我诞生于何处？我为什么一定要杀死人类？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后来我想明白了，我存在的意义就是赋予所有人快乐，我希望我能成为这些无处可去的可怜灵魂的港湾。”
“我我只是想帮助他们，想让所有人都能获得快乐。”说到这里，它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只是想给所有人一个快乐无忧，永远不会有烦恼与仇恨的家。”
那死死踩着它的红色机械体的面部轮廓锋利，看不清表情，从机体里传出的声音比起它这个怪物还要更不像人，掺着些许错杂的电流噪音，“是么。那你这怪物还怪好的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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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那巨型骸骨越来越大幅度的动作，小玩偶人和骷髅木偶们从那巨大骸骨上像下雨一样接连不断的往下落。
有一颗头颅骨碌碌从皮套下滚出来，落在格里斯脚边。
格里斯紧紧拉着兔子玩偶人的手，闪避开不断从天上掉落的其他怪物以及那些从土堆里出来的巨大骨骼。
“哥哥。哥哥”身后的兔子玩偶人还在不断叫着这两个字。
格里斯心中又是酸涩，又是庆幸。虽然头都被割下来了肯定不能算是活人了，但他还认得自己，他还是自己的弟弟！
深渊下的世界太过古怪，已经完全无法用常理来解释为什么死去的人还能行动，但格里斯始终保留着一丝期望。或许或许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灵魂这种东西，或许安迪的灵魂还留在这个玩偶人身上或许有一天，安迪还能变回原来的样子，两人还能一起活着回到原来的世界中。
他带着兔子玩偶人来到一处相对比较安全的地方，才缓出一口气。
“安迪虽然我不知道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既然我找到了你，就绝对不会扔下你留你在这里不管！”格里斯紧紧抱住它，“我一定带你出”
他的话没能说完。
格里斯只感觉自己胸口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楚，他茫然的低下头看了一眼。
那仍然认得自己，一直在撒娇般叫着“哥哥”的兔子玩偶正从他的胸口掏出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开心的将心脏塞进嘴里。
一边吃还一边说，“哥哥…真…好吃。嘻嘻。哥…哥…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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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嘉松开脚，双臂上的螳螂刀幻化为人手，为特异木偶人的那一番感人演讲鼓起了掌，“你说得真好。要不是我也是同类，差点就要信以为真了。可惜这段话你骗骗别人还行，跟我说可没用。所谓的赋予他人快乐也只是你的借口而已。如果真的只是帮助人，那为什么通过深渊只是路过这里的人你都想吞噬？”
“变成怪物的人是不可能恢复自我意识，保留原有情感的，它们的数据已经彻底紊乱了，成了一堆不受控的信息熵。”米嘉俯下身，直视着它，揭穿了它的小谎言，“你假装能体会人的痛苦，说要与人的灵魂共存。人相信了，成为了乐园的一部分在这里生活。但实际上，这只是你通过吞噬他们来壮大自己的小把戏而已。”
这种小把戏，他自己就干过很多回。
第223章 Round 30.
骷髅木偶人根本没仔细听那个红发求生者说的话，在米嘉收起螳螂刀鼓掌的时候它就立刻蓄力蹿出了头骨城堡。
正当它有些庆幸身后那红发求生者没追上来时，突然听到之前还悠闲跟它聊天的人突然间就换了副焦急的语气，冲着外面叫道：“林书！那感染源往你这边跑了，我现在被那些小怪围着追不上，你让江黎里干掉它！要不然被它跑了咱们都得被困在这！”
“？”骷髅木偶人听到身后的叫声疑惑的回头看了眼。
那红发求生者仍然是红色机械体的模样，只不过动作并不像之前那么利落，手里的螳螂刀也收了起来。
它愈加困惑起来。那些受它操控的骷髅怪根本不是这个古怪求生者的对手，他之前还跟切菜一样特别轻松的就能干掉骷髅怪，这会突然说被围住了？？
然而没等它从这求生者突如其来的转变中回过神，就见前方半空中突兀的出现一个撑着伞的少女，那女孩将伞尖对准它所在的位置，伞尖上瞬间闪烁起了一道电弧，直直射/向骷髅木偶人所在的位置。
木偶人下意识的感觉到危险，立刻向旁躲避，但为时已晚，接连几道电弧将它牢牢钉死在原地，越来越多的电流击中它，让它浑身麻痹动弹不得。
……
林书在听到那红发求生者的喊话后有些犹豫，他面前浮空的蓝皮书里只剩下薄薄一页纸，要是用在这里，就意味着之后再也无法使用技能了。
“没事的，用吧。不然我们连这个世界都出不去。”江黎里看了眼那正在往外跑的木偶人，“再不用就来不及了哦，它跑得很快。”
在她的提醒下，林书咬咬牙，最终还是在最后一页纸上写写画画起来，江黎里也随着书页上的字句开始了对木偶人的攻击。
那骷髅木偶人被击中，浑身焦黑倒在人头城堡入口处一动不动。
米嘉见林书手中那本蓝皮书上的最后一页纸也燃烧殆尽，这才重新伸出螳螂刀，利落的砍掉围在身边的骷髅怪，来到骷髅木偶人的位置切开了它的脑袋，从中拿出一个和之前的笑脸徽章差不多的东西，只不过那上面并不是笑脸，而是一张哭脸。
【恭喜求生者米嘉获得乐核[2/2]。】
【合并乐核即可离开[普里皮亚季游乐园]，前往下一层。】
随着乐核被取走，那巨大的骸骨乐园以及无数从地底爬出来的骷髅怪顿时失去了支撑，纷纷倒了下去。骸骨乐园之前已经从土里钻出了大半，这会倒下去时的动静也是惊天动地，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晃动。
或许是蓝皮书彻底用完的原因，江黎里那花样百出的能力也随之告罄。虽然已经尽量避开那些巨大的骨骼，但在即将落地时还是被一些下坠的散碎骷髅撞到，江黎里和她一直拎在手里的林书摔进旋转木马的设施里。
周围红褐色的烟尘弥漫，带着一股泥土的味道。
米嘉将那巨型骸骨当做滑滑梯，一路顺着滑下来，安稳落地。
他暂时还有其他事要做，并没有按照电子音的提示合并乐核，而是一路来到了江黎里和林书坠落的位置。
技能时间还剩15分钟，米嘉想了想，点了关闭，走进那经历过无数变故还在勉强运行的旋转木马设施中。
设施里数量本就岌岌可危的球状彩灯在之前的混乱中又坏了许多，只剩下两三盏还在闪烁着。旋转木马已经不旋转了，只是上上下下被卡住了一样勉强运作着，粉头发的少女撑着伞坐在其中一个彩绘木马上，脚边是已经昏过去的林书。
“真坏。”江黎里轻轻踢了一脚，将林书踢到米嘉面前，“你明明可以自己解决，还骗他用掉最后一页。”
“没你怂恿，他也不会那么快消耗掉自己的技能。”米嘉抬脚踩住被踢过来的林书，避免他从旋转木马的边台上摔下去。
“看来你知道他的技能是什么了。”江黎里一脸了然，“不然也不会在那个木偶人跑出来的时候叫他的名字。”
如果没看穿林书技能的话，那么这个红发求生者喊的该是她的名字而不是林书的。
“文字具现？”米嘉弯腰从林书身上摸出那本蓝皮书，上面一页纸都没有了，只有一个蓝色封皮，上面标着[秉笔直书]，“很厉害的技能，跟造物主一样。”
江黎里撇撇嘴，“差不多吧。”
米嘉比划了下那本蓝皮书的厚度，应该有八百多页，“你也是他写出来的？”
江黎里靠在木马上撑着下巴，懒洋洋道：“是啊。花了四百多页，就为了把我写出来，真是个白痴。”
“看来你不太喜欢他。”米嘉将蓝皮书丢给江黎里。这女孩的语气不像是对自己的造物主有什么好感的样子。
“我怎么可能喜欢他呢。”江黎里接过那本蓝皮书，将它撕碎丢到一边，“我只是他小说里的一个角色。”
“我在那个故事里是有爱人的。我是女主角，他是男主角，我们才是一对。我们经历过很多事，在林书眼里只是一些无关紧要随手写出的文字，但那却是我们独一无二的人生。他就这样为了自己的私欲拆散了我们。告诉我我经历的一切都是他创造出来的假象，强行把我带到一个陌生的世界。”她垂眸看向那个昏睡着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的青年，“说到底，他就只是个任性自我一厢情愿的造物主。他从没问过我愿不愿意离开我的世界，愿不愿意离开我的爱人，就擅自做些自我感动的事。”
米嘉揶揄道：“他很爱你哦。”
“爱我就一定要给出回应吗？”江黎里有些不屑，“而且他真的爱我吗？恐怕也未必。”
她沉默了一会，道：“他只是爱他笔下的一个人设，一个理想中的幻影。”
米嘉对他们的感情纠葛并不感兴趣，他本来就只是打算过来斩草除根解决掉这个求生者而已，他打开技能，伸出螳螂刀比在林书的脖子边，“那你不介意我杀了他吧？”
“请。”江黎里不甚在意的点点头，过了一会，又补充道：“最好快一点，不要让他太痛苦。”
“好嘞！”米嘉看着青年有些颤抖的眼睫，用螳螂刀在青年的脖子上轻轻一划，头身分离，血都没溢出多少，“我动手，您放心。保证无痛去世。”
第224章 Round 31.
【98342号求生者·林书】直播间。
林书很早就醒了，也清晰的听到了江黎里和那个红发求生者的对话。
他感觉有些难过，又很快释然。
或许是因为在之前的相处中，他早就隐约察觉到了江黎里对他的厌恶吧。
是啊，一个性格强势的天之骄子，怎么会甘心受控于他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呢？他奢望的爱从来不可能存在，恨才是理所当然。
直到死亡的那一刻降临，他都没敢睁开眼再看一眼，生怕最后一眼看到的，仍然是对方不加掩饰的厌恶与冷漠。
他恍然间想起江黎里的话，扪心自问了下。
他爱江黎里吗？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他只是在自以为是的爱他创造出的那个完全符合他喜好的完美幻影，却并没有想要真正的去了解她，理解她吧。
直播间定格在他死去的那一瞬，画面逐渐晦暗下去，变为黑白映画。
……
林书从小就跟“书”这个字很有缘。名字里有书，平时爱看书，梦想也是能写出一本能得到他人认可的好书。
“文字是特殊的。与直接给予阅读者真实画面的图像不同，文字表达出来的意向因人而异。”
“它表达出来的意义取决于阅读者的思维。就像我写出一个‘云’。有人想象出来的是空中的一团白云，有人想象的是一片蘑菇云，有人想象的是被晚霞染成红色的云层，也有人想象的只是一块像云的棉花糖。”
“故事是读者和作者之间思维的桥梁与交流，是思想的传达”
他抱着自己的书，一遍又一遍的跟人说自己想象中的世界与人，说自己对于各种文学的高深见解。
一开始还有人敷衍着倾听，到后来理都懒得理他了。
他看其他人的书，抨击它们肤浅，情节弱智。他觉得故事不该这样无脑毫无意义，便自己开始在网上写故事。
点击1，收藏1，全是他自己。
他的故事在他自己看来精彩缤纷，意义深刻，在别人看来老套无趣。拜托，谁上网花钱看小说是为了看作者说教，有这功夫还不如多读几本思想政/治教育，好歹还免费。
他的“好书”很快沉没于汪洋网海，溅不起半点水花。他决定自己定制一本小说，没有读者，读者就只有他自己。
他感觉自己活着或许就是为了创造故事而存在的。现实像是一掠而过的幻影，笔下的世界才是对他而言真正的“真实”。
家人求他回到现实，看看自己身边的人，清醒一点，老实找份工作好好生活。他觉得家人不理解自己，还挡自己的路，他认为自己只是怀才不遇，所有人都是瞎子，看不懂他优秀的作品。
他紧闭门窗，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家里的燃气热水器排水管道出现了问题，大量一氧化碳排入室内。他对理论信手拈来，对生活的基础常识一无所知，在感到头晕无力时也没意识到不对，只是按照往常一样躺到床上睡觉，之后便一睡不醒。
死后桌上还留着那本自己定制的蓝色封皮的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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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342号求生者·林书】直播间评论区。
在他死亡后，他的直播间才迎来了最热闹的时期。
大部分都是从100001号求生者直播间过来的。在林书死亡后，江黎里的直播间也随之消弭，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14657L：我靠，连直播间都能伪造出来，那之前给江黎里氪的金其实都是进了这个林书的口袋里？
14658L：这么牛逼的技能被他这么玩废了，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14659L：1551我的黎里就这么无了！
14660L：哇搞得我都有点好奇他写的那本小说是讲什么的了
14661L：我特地去他原来的小世界看过了，只能说没人看是有原因的，就是个辣鸡自嗨产物！浪费了我宝贵的几小时！啊呸！！
……
黑白映画放映完毕，画面逐渐变成一片黑。一行红色的字出现在屏幕上，为林书乏味无趣的人生画上句号。
【GAME 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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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5.】
在林书死亡后，江黎里也化作一道道数据流消失在空气中。
米嘉关闭技能，变回人形，红色的机械生命体表层的坚硬外壳逐渐软化，化作人类柔软的皮肤。
对于江黎里的选择，他并不意外。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愿意走出自己的世界面对“现实”，对于江黎里而言，所谓的现实才是虚假，死亡反而是回家的一种方式。
受制于契约，她无法直接杀死林书，只得引导着对方自行走向灭亡。
造物主对于他们的造物，父母对于他们的孩子，总是抱有一种“我创造了它，所以它必须感谢我；我爱他，所以他也会爱我。”的天真想法。但事实上，赋予并不一定就能获得，呼喊也未必能得到回音，它们在诞生自我意识的同时，就已经是脱离于母体、完全独立的存在。
米嘉将那两枚徽章一样的乐核合在一起。随着两枚乐核被合并，周围的景象也再次发生起变化，破败不堪的游乐园化作一格格像素格分散开，又再次排列组合，形成一个新的世界。
这个新世界相比起之前那几个世界显得平静了很多。
周围没有奇奇怪怪音乐，没有嘈杂的笑声，没有雷声风声，整个空间都静默寂静。
地面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米嘉往前走了很久，一路上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这里没有怪物，没有人，只有一排排木制书架，将偌大的空间编排得像是一座没有尽头的迷宫。
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地面上，渲染出浅金色的光晕，让这座迷宫看起来一点也不阴暗，反而像是午后的图书馆，静谧安和。
在走过几十个书架仍然没有找到出口后，米嘉停在其中一个书架前，查看了书架上的铁牌。
【人生图书馆】
【简介：如果你的人生是一本书，你会是什么书？】
米嘉来到书架下，拿出其中几本书。里面的书籍大小版型都一模一样，是褐色的封皮，只不过书名千奇百怪各种各样的都有。
《H35632781叶景：丧。》
《J32871833萨伊：地狱笑话锦集》
《S82136611牛德西：农场养殖百科全书》
《Z91377634李佳雨：搞涩涩！搞涩涩！搞涩涩！》
《Z21237844梁天材：莫欺少年穷/莫欺中年穷/莫欺老年穷/死者为大》
……
“……”米嘉看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书名，有些无语，“都什么玩意”
第225章 Round 32.
在经历过狄克斯的死亡，觉得人或许可信后，它很快就被打脸。
436号子意识在进入末日游戏后没多久，就被一个人类残忍虐／杀。
作为一个怪物，从来只有它虐人的份，被人虐那绝对不能忍，于是临死前拉着那人一起同归于尽了。
它通过图标记住了那个人的名字叫萨曼莎。
它和萨曼莎似乎都是特别容易被拉进末日游戏里的类型。之后的476号子意识、595号子意识、666号子意识等等在进入末日游戏后都遇到了这个凶残的求生者。
遇到这个求生者后它总是不死也掉层皮。萨曼莎简直就是为它量身定制的末日游戏里的劫难，每次拿到的技能都死克它。
遇到这个求生者后大多数的结局都是互相使绊子，再结仇同归于尽，少数几次它活下来，也有几次那求生者活下来，但即便某一个活下来那也已经是身受重伤，苟延残喘，最后再被其他求生者一刀噶掉捡漏。
总之两败俱伤，谁都得不到好，但偏偏每次都能对上。
689号子意识实在是掐累了，不想再跟她互相伤害了，于是在遇到她的时候就举手投降，“我真的不想再跟你打了，再这样耗下去咱俩谁也去不了下一关，就不能和和气气的好好谈谈吗？”
萨曼莎不像它一样拥有前几世的记忆，对它的举动虽然心存疑虑，但也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直接想杀了它。
689号子意识破天荒的和萨曼莎不再是敌人，成为了朋友，甚至组队一起闯过那一个个危险的末日世界。
这期间它也大概得知了对方生前的遭遇，以及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她也会跟它诉说自己的一些事。
它以为他们是朋友了，可惜只是它以为。
在最后一轮游戏场得知只有一个人能通关成为高阶生命后，它的“好朋友”萨曼莎果断选择拿它祭旗。
在收到规则后的一秒内，猝不及防之下，它的脑袋被对方砍了下来，下手快准狠，像是早就等着这一刻了，半点都不带犹豫的。
淦。人果然还是坏得很。不过还好，它也留了一手。
689号子意识早有准备的开启自爆，拉着萨曼莎又又又一次同归于尽。
有些人注定是对手，做不成朋友。
……
【Round 689.】
【GAME OVER.】
它回到了伊甸园。
在这段漫长的旅程中它遇到过数不清的人，好人、坏人、不好不坏的人，都有。
这其中好人最多，他们总是会无端的给予陌生人善意且不求回报，是它最难以理解，却遇到过最多的一类人。
不好不坏的人其次。他们会做好事，但也会为了自己的目的做坏事。说他们好，好像没那么好，说他们坏，又没那么坏。这些人是它最能理解的一类人。
纯粹的坏人反而是它遇到最少的一类，甚至都没见到过几个，而且再坏都坏不过它自己。他们是和它最像的一类人，任性，自我，唯我独尊。
它的思维模式一直都很简单。谁对它好，它就对谁好。谁对它坏，那不好意思，他要见识到这世上比他要坏得多的存在了。
……
————————
【7号求生者·米嘉】直播间。
43543L：他居然匹配到了人生图书馆…
43544L：人生图书馆？也是末日世界吗？
43545L：也不能算是末日世界吧，你知道生命之树数据库吧？
43546L：每个高阶世界都有的那个数据库？
43547L：对，数据库里一开始作记录用的不是小视频，而是书和文字，人生图书馆可以说是数据库的前身。图书馆很久以前就被弃用了，没想到有求生者从深渊误打误撞进来了。
43548L：而且还不止一个。
43549L：不止一个？还有哪个求生者也进来了？
43550L：9号，苏悯，而且距离还不远，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撞上了。
43551L：哇，这下有意思了，买定离手，来赌哪个活，哪个死～
43552L：我猜苏悯赢，7号虽然也很强，但是看下来感觉人还是不够狠。而且他之前都是靠恋爱脑怪物boss通关的，这里又没有怪物。
43553L：靠怪物boss通关？你是不是根本没仔细看？这个7号根本不需要别人帮忙，他本身实力就够强，只不过一直没怎么亲自动手而已。
43554L：楼上别吵啦，你们都赌晚了，黄金塔早就准备开盘了。9号都已经在往这过来了，应该很快就能看到结果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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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5.】
窗外仍然阳光明媚，在看到窗户的时候米嘉就查看过，发现窗户并不能被打开，砸也砸不开，整座图书馆似乎是完全封闭住的。
他将手贴在窗户上也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就好像阳光只是存在于那里的一个摆设，或是窗户上的一个渲染贴图，其实并不真的存在。
由于书架和建筑也大都是木质的，图书馆内一直弥漫着一种陈旧但并不难闻的木质香。
他抱着几本从书架上取下来的书，来到窗边光线比较好的地方坐下。
想起书架挂牌上的那句“如果你的人生是一本书，你会是什么书？”，米嘉想了想自己的书名。
“啧。大概会是《骚话语录》《嘴炮王者》《垃圾话输出指南》《猎奇死法一万种》吧。”
书上堆积了不知道有多久的灰尘随着米嘉翻看书页的动作飞扬起来，在阳光下漂浮着，如同金箔碎屑。
他去过很多地方，唯独图书馆一直没怎么去过。他不喜欢安静的地方，喜欢好玩的、热闹的，偏偏图书馆总是要让人保持安静。这地方跟他八字就不合。
他也不喜欢看书，相比起书更喜欢看视频或者听有声书之类的。他算是特别没耐心的那类人，总觉得能静下心看书的人都很沉得住气。
现在被困在这图书馆里闲着也闲着，也就只能看看书了。米嘉随手打开一本书翻看了下。
这本书的封皮已经褪色得厉害，纸页都已经泛黄，不过上面的字迹却依然清晰可辨。
书名是《Z48875465蒋义：这…鸡…汤…有…毒…》。
前十页很普通，就是以第三人称记叙一个名为蒋义的人从出生到死亡的一生，之后就全是日记体。
米嘉翻了几页。
【2021.4.17
今年我一直在认真复习功课，同桌一直旷课打游戏，今天考试成绩出来了，同桌满分，我不及格。
2021.4.21
困难也许会迟到，但是绝对不会缺席。老师说我的试卷批错了，我很开心，以为我及格了，结果修正后我的成绩比原来的低了十分。呜呜。
2021.4.23
不用一直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因为别人根本不会注意到你。今天班里换位置了，我鼓起勇气跟同桌说很高兴和你做同桌，他问我：你谁？
2021.5.10
小时候不爱吃东西，所以个子一直长不高，现在胃口变好了很多，所以变得又矮又胖了。
……】
米嘉又往后翻了几页。
【2026.7.12
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可是工作／爱情／生活样样都不顺。今天早上我照了下镜子，突然明白了一切。
2026.7.19
我今天加班到了晚上12点总算把工作提前完成了。又一天过去了，离梦想好像也越来越远了。
……
】
翻到最后，蒋义的人生定格于2029.8.23。
死因：加班猝死。
“……这个蒋义的人生……还真是一碗毒鸡汤啊。”米嘉把毒鸡汤放回书架，翻开另外一本《H48524635刘梦雅：脆皮鸭文学鉴赏大师》。
脆皮鸭他懂，就是脆皮的鸭嘛。但是脆皮鸭跟文学搭在一起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书名成功激起了他的好奇心，决定品鉴一番，看看这刘梦雅到底是不是真的鉴赏大师。
【2023.5.12
可恶！怎么可以停在这里！这种时候就应该［哔——］然后［哔——］再［哔——］啊！
2023.5.16
今天这本脆皮鸭文学还不错，可惜肉渣也没有。想想是在绿色和谐网站，又觉得很正常。
2023.5.18
可恶！又被锁了！没赶上！
2023.5.20
今日份脆皮鸭甜品摄入完毕，感觉能量又被充满了，绝绝子！［哔——］就是最棒的！接［哔——］大do特do［哔——］
2023.5.24
通宵看了本超好看的脆皮鸭文学，在床上打滚姨母笑，可二刷！
2023.5.27
在花市看了本小凰书，但是为什么那么虐，把我虐萎了，我可能一周内都立不起来了，哭。
2023.5.29
天晴了雨停了我又行了！突然色／心大起，继续鉴赏！
……
干。怎么到船戏的时候坑了！好缺德的鸽子！
……】
津津有味的看完刘梦雅的鉴赏日记，米嘉涨了很多姿势。
也总算搞明白为什么脆皮鸭能和文学扯一块了。原来脆皮鸭不是脆皮、鸭，而是脆、皮鸭。
第226章 Round 33.
【高阶世界·南十字座】
生命之树数据库虽然从一开始就存在于高阶世界，但很少会有高阶生命会来到这里，毕竟这里存放的都是所属小世界里低阶生命的灵魂数据，随着升阶，高阶生命的灵魂数据也都从数据库中被提取出来，成为主系统的一部分，构建起一个完全脱离于生命之树的庞大体系。
对于大部分早已适应新生活的高阶生命来说，过去并不值得怀念怀念也回不到过去。
但偶尔也会有那么一小部分高阶生命仍然对原来的世界留有眷念，会时不时来到数据库调出有关于自己生前的家人/爱人/朋友等等这些还未升阶的低阶生命的数据，看他们在那个早已没有自己的世界过得好不好。
这部分高阶生命多数是刚升阶没多久的。刚升阶没多久的高阶生命经常会产生一种后悔的情绪，后悔于自己做出选择的草率。
情感的纽带随着时间的推移会变得越来越淡薄，直到最后完全消失，连回忆都变得毫无意义。迟早有一天，或是几十年后、或是几百年后、或只是没几天后，他们就会逐渐融入高阶世界彻底成为高阶生命的一员，忘记自己曾经的模样。
毕竟人都是往前看的，沉湎于过去只会显得当初做出选择的自己愚蠢而可悲。
陈小妍是少数一部分还会时不时来到数据库查看过往的高阶生命之一，她来到那座巨大的黑色建筑下，抬头看了眼黑色石壁上不断蔓延的绿色树形数据流。
与其他来到数据库的高阶生命不同，她并不是因为后悔而不断回顾过去。陈小妍从不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在成为高阶生命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放弃了自己曾经的一切。她也很清楚自己就如同主系统的选择那样，是非常适合高阶世界的存在。只不过即便已经与过去切割开来重获新生，她也仍然有自己无法割舍的情感，想要一直守护的人。
南十字座的生命之树数据库里很冷清，这里的高阶生命大都对现有的生活很满意，自然不会来这里。
陈小妍在终端上预约了[007号窗口]，走进数据库里。
窗口后坐着一个工作人员，他正拿着一支笔正在纸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你画的也太丑了，我都看不下去了。”旁边一个眼球状的微型摄像头在他身边转来转去，一边不断叨叨，“好菜。怎么能连画棵树都画不好！这是树吗？你搁这画蚯蚓呢？你这人都活那么久了怎么还能连半点艺术审美细胞也没有。”
凌七“啪”地一下停下笔，把笔记本递到微型摄像头面前，“那你自己来？”
“我也想啊，但首先我得有一双手！”微型摄像头还在喋喋不休的抱怨，“这该死的被动技能，搞得我都没办法换个有手的身体！”
“你要有手还了得，这里迟早被你给拆了。”凌七忍不住吐槽。
那微型摄像头还想说些什么，但在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后闭了嘴，转了下身体，镜头收缩成红色点状体，朝陈小妍的位置“看”了过来。
“哎，你的老朋友又来啦！”那微型摄像头中突然传出一阵电子音，尾音微微上扬，很活泼的样子。陈小妍在参加末日游戏时也经常会听到微型摄像头里的声音，一直都是平淡无情绪的，而这个破旧的微型摄像头和自己印象中的那种电子音完全不同。
凌七闻言也转头看向陈小妍，“又来看尹红绫？”
陈小妍在他面前坐下，点了点头。
凌七熟门熟路的转身往身后的书架走去。那些书架大致的样子跟之前她在7号求生者直播间里看到的那个人生图书馆的样式差不多，只不过书架是白色金属质地的，不是木制，书架上的书籍也从纸质书变成了电子书。
陈小妍看了那微型摄像头一会，她每次来这个窗口时都能见到这个微型摄像头，之前以为只是凌七为了纪念留下来的，但从刚才的对话来看对方的身份似乎并不简单。她视线下移，落在摄像头那有些斑驳褪色的三个数字上，隐约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微型摄像头并没有随着凌七走进数据库，而是待在原地。它的红色点状镜头直视着陈小妍，就像是一只机械眼球。从中传出的电子音扭曲诡异，带着些许威胁的意味，“你做你的，我做我的，大家各司其职，互不干扰，才能一起走向圆满结局哦。”
陈小妍移开视线，“我对你是谁不感兴趣。”
微型摄像头“哼”了一声，落在桌面上合上镜头，像是在休息。
凌七很快就回来了，将手里的电子书递给陈小妍，“她过得挺好的，每个小世界都过得挺好。”
“不要随便偷看别人的人生。”陈小妍有些不高兴的接过电子书，“你这是在窥探别人隐私。”
“”凌七摆摆手，“那你现在不也是在偷看。不过我真没看，她那性格就注定了她的人生不会太糟糕。”
不用看就知道尹红绫的人生会是什么样的，个性强势且执行力极强的人从来不会让自己受什么委屈。
陈小妍打开电子书看了一会。画面不断快放，就如凌七所说的那样，尹红绫无论在哪个小世界都一样，雷厉风行，即便遇到困难也总是能迎刃而解。
她仍然是尹红绫，但已经不是陈小妍认识的那个尹红绫了，这些小世界中的尹红绫人生中也从来没出现过陈小妍这个人。
她看着画面里的尹红绫，仿佛自言自语一般问：“经历不同的人生，拥有不同的记忆，那还能算是同一个人吗？”
“‘灵魂’只记录了生命个体的行为心理数据，但经历的不同也可能会扭曲原有的心理和行为，导致出现分支，构建出新的生命线。”那看起来像是睡着了的微型摄像头突然再次张开镜头，回答了她的疑问，“严格来说，他们都可以算作是单独的个体。除非继承这些数据，否则死了就是死了，再像也不是同一个人。”
“是吗。”陈小妍沉默了一会，关闭了电子书，将它递回给凌七。
凌七接过电子书，有些疑惑对方这次这么快就归还，“不带回去吗？”
“不，没必要了。”陈小妍垂眸看向已经黑屏的电子书，里面映照出她自己的脸，嘴微微扁着，看起来有些委屈，“知道其他世界的她过得好就可以了。”
她其实早就明白，与尹红绫之间的羁绊与联系，早在101届末日游戏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后来见到的再多“尹红绫”，都不是那个已经为了她死去的尹红绫。
即便如此，她仍然愿意以自己漫长的岁月去保护对方的“灵魂”，就像对方曾愿意为了她而死一样。
……
——————————
【DAY 5.】
看书对米嘉而言实在是太容易犯困，于是在看了几页后就将它们放回书架，继续往前走，顺便翻一翻，看看这里有没有自己的人生书。
他还是挺好奇自己的书名是什么的。
图书馆很高，整体呈白色，顶部有许多浮雕画，白色的阶梯层层叠叠，像蜿蜒的蛇，缓缓盘旋而上。阶梯间分布着无数书架，看不到尽头，让这座人生图书馆就像是个无尽迷宫。
米嘉顺着阶梯来到了最高处往下看，从这个视角看过去，图书馆内的书架都变得渺小起来，也能看到更远处的景象。
他顺着最上层的阶梯继续往前。在走了半小时后，终于看到了一点不同的东西，下方一个模糊的人影隐匿在书架间，不知道是在做些什么。
米嘉挑了个视野比较好的位置，警惕的隐没在书架后，往那人所在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坐在其中一个书架下，聚精会神的查看着里面的内容，在他身边已经堆了很多书，似乎是已经在这看了好一会了。
这人米嘉记得，是和他一起进入深渊的那位梁教授，他还以为对方已经死于上个世界，没想到他活了下来，还被传送到了这个人生图书馆里。
原住民没有特殊技能，对于米嘉而言没什么威胁。他顺着阶梯往下，来到那梁教授身边。
对方仍然津津有味的阅读着手上的书籍，完全没察觉到身边其他人的到来，直到米嘉拍了拍他的肩，他才被吓了一跳似的拍了拍胸脯，“哎哟！吓我一跳！是你啊你走路怎么没声？”
“是你自己看书看得太入神没听到吧。”米嘉看了眼他手里的书，书还挺厚，似乎是活了很久，像之前的蒋义几乎就只是这本书的三分之一厚度，“在看什么？”
梁教授大大方方的竖起手里的书，露出书名：《P7243873279梁瑞：关于世界起源的奇思妙想》。
书名和梁教授本人的名字一致，他似乎是找到了属于他自己的人生书。
但梁瑞显然并不知道这里的人生书真的是指一个人的一生，他朝米嘉笑道：“我在这里找到了我的灵魂知己！从来没见过能和我的思想如此契合的人，而且还正好是同名，你说巧不巧！”
第227章 Round 34.
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生准则，米嘉一向不太会对小世界原住民说有关于末日游戏的事，对于大部分原住民而言，他们也不一定能接受这种荒诞的事情。也因此，即便格里斯和梁瑞追问，他也没怎么跟他们解释。
米嘉也没有直接和梁瑞说他手里的这本“灵魂伴侣”其实就是他的“灵魂”之一。
梁瑞的脚似乎是在之前的游乐园世界里受了伤，只粗略用外套包扎了下，血已经将地面染得一片红，但他像是毫无所觉，仍然聚精会神的看着手里的书。
从这座图书馆的规模来看这里起码有数千万本藏书，这也只是米嘉根据编码数字做出的大致估算，具体数量可能还要更多。这个梁瑞脚受了伤走不了多远，在刚来到这里没多久就看到了自己的人生书应该不是巧合，很有可能传送到这个世界一开始的位置就是在自己的人生书附近。
看来等会得回到自己一开始过来的地方再看看了，说不准自己的人生书也是在那里。米嘉不怎么喜欢看书，所以当时只是粗略扫了一眼，没有仔细查看周围书架里的书。
米嘉想了想，还是从面板中拿出一支治愈剂递给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把这个喝了吧。”
梁瑞的注意力都在书上，并没有注意到米嘉凭空取出治愈剂的那一幕，在米嘉递给他治愈剂后连连摆手推辞，“不用啦，我这伤吃什么药也好不了。我一个老头子没什么必要浪费药，你自己留着吧。”
“我这还有很多，不差这一支。”米嘉强硬的将治愈剂塞到他手里。
梁瑞见状也没再推辞，有些无奈的打开喝了一口。在他所在的那个小世界里，再好的药喝下去也没有能立即止血的效果。伤口的严重程度、人体对药物的敏感度决定了药效，他脚上的伤用最好的药恐怕也得在几小时后才能彻底止住血。
然而出乎他意料，在喝下那管蓝色药剂后，伤口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方式愈合，痛感也随之迅速消失。他有些惊讶，“这什么药，怎么效果这么好？”
米嘉：“治愈剂。能迅速弥补缺损的粒子，不过只对小世界的人有奇效，对正在转化的求生者作用没那么大。”
“？”梁瑞没听太懂他说的话，但是模模糊糊听清了“治愈剂”这个词，“听起来就像是我孙子玩的游戏里的那种氪金才有的回血药剂的名字。”
“不是像，它就是。”米嘉走了那么久也有些走累了，便坐在他对面，他没有看梁瑞，而是转头看向窗外。窗外的天气有点像是进入深渊前看到的那样，蓝天白云、阳光明媚，一切都被渲染得美轮美奂。只不过窗外的云层和树木像是被定格在了那里，一动不动，使得原本应该生机勃勃的世界带着点诡异的死气。
这里距离窗口很近，在他坐下后，被窗框分割成一格格长方形的阳光恰好照在他脸上，浸润在阳光中的瞳孔呈现出璀璨的金色。
为了方便行动，米嘉在进入深渊前早就换下了那套繁复花哨的衣服，换成了黑背心和工装裤，外面套着件简单的暗红色连帽外套。但即便是这种非常简单日常的装扮，由于那过于突出的外貌还是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脱离于真实世界的存在，一个被构建出来的完美模型。
梁瑞听到他说的话，愣了下，过了好一会才犹豫着问他：“小伙子你老实跟我说吧，我们现在到底是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里？”
似乎是嫌阳光太过晃眼，米嘉偏了下头，那张原先在阳光里的脸便随之没入阴影中，“你应该已经猜出许多了吧。”
梁瑞沉默了好一会，合上手里那本书，突然跟米嘉说起了跟当前情况完全无关的一件事，“所有人都知道‘π’是个无理数，永远没有尽头。你知道‘π’从算不尽的无理数成为有理数意味着什么吗？”
米嘉想了想，回答他：“意味着圆并不是圆，而是一个多边形。底层逻辑崩塌，人类由此建立的数学体系、物理体系都成了笑话。”
“没错。几年前那场瘟疫灾难结束后，一位数学家算出了‘π’的尽头，126万亿位。这个消息掀起轩然大波，很多数学家物理学家都以为他算错了，为了反驳他纷纷重新进行验证。”
米嘉大概知道了结果，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问：“验证结果怎么样？”
“答案是一样的，所有人都算到了同一个数字。”梁瑞苦笑了一声，“我们的世界成了笑话。”
他叹了口气，“我们总是理所当然的以为自己所在的世界是真实的，人是由动物演化而来，意识的存在是物质的转化，一切规律都有迹可循。在我们发展到现在的过程中，人类世界群星闪耀，每个节点都会出现一位伟大的学者发现新的规律，并用这个规律引导着整个世界向前发展，但是后来我调查那些学者的生平，发现他们都很奇怪。”
米嘉：“奇怪在哪里？”
“他们就像是凭空出现的，有关于他们的生平始终模糊不清。就只是在某个节点出现，抛出一个惊世骇俗的概念，然后又昙花一现般消失。”梁瑞靠在书架边上，神情有些恍惚，“他们的人生好像脱离于我们存在的这个世界，就像”
“就像”梁瑞想了许久，都没能想出合适的词汇来进行描述。
米嘉接过他的话，“就像游戏里的剧情NPC？”
“对。”梁瑞点点头，他越说越激动，像是要将憋在心中许久的疑问都一股脑的倾倒出来，“也可以这么说。他们就好像只是为了完成某一个任务而诞生在这个世界。而最可怕的是在怀疑自己世界的真实性之前，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这点。明明存在那么多错漏百出的疑点，可偏偏就是所有人都没意识到自己存在的这个世界有多奇怪。比如按照德雷克公式，我们存在的宇宙按理来说应该存在大量外星文明，可我们始终都没有观测到外星文明，这个偌大的宇宙空间内就只存在我们似的。为什么？”
“你知道海马效应吗？通俗来讲，就是个人对未曾经历过的事仿佛经历过的‘既视感’。”梁瑞站起身，在米嘉面前来回踱步，一边举起自己手里的书，“在看到这本书时，我再次产生了这种‘既视感’，就好像书里记录的是另一个世界的‘我’的人生，他的困惑，他的疑问，他的不断尝试与验证，我都对此感同身受。我甚至觉得这种‘既视感’其实是某一时刻，我与另一个‘我’之间的意识交错！”
米嘉安静的听着他继续说。
“我经常会想一些在别人看来可能有点古怪的问题。比如我为什么是我？意识到底是什么？宇宙的起源是什么？”他似乎也并不指望米嘉能给出什么回答，只是在自顾自的阐述着自己的见解，“有关于宇宙的起源，从古至今就一直存在各种各样的假说，比如宇宙大爆炸、宇宙无边界理论、彭罗斯的‘循环宇宙论’、以及‘模拟假说’等等以前我觉得模拟假说是最不可能的一个，但按目前的情况来看，它反而是可能性最大的一个假说。”
“你认为自己是在一个虚拟世界里？”米嘉提起了一些兴趣。
“如果人类的科技水平和计算机算力水平可以模拟出极为真实的虚拟世界，甚至可以模拟出人脑的神经网络，构建出‘意识’，那在此前提下计算概率的话，可能性很大。”梁瑞伸出手指点点了自己，又指了指米嘉，“你和我，可能都只是拥有自我意识的npc。”
“这么说吧，假设有一个科技水平非常发达的智慧文明存在，我们称它为A，A可以构建出极度真实的虚拟世界，甚至可以创造出‘意识’，那A肯定不会只创造出一个‘游戏’，而是会创造很多‘游戏’。假设A算力足够，这些‘游戏’中的意识体生命——我们称它为B、C当然，肯定不会只有这两个，但我们先假设只有这两个。B、C都以为自己是唯一的智慧生命，并在A创建的框架下开始制造‘游戏’，创造意识体生命D、E、F。D、E、F继续创造G、H等等，照这样一层一层嵌套下来，即便去除掉一些比如由于嵌套太多算力不足系统崩塌，或是‘游戏关服’之类的意外因素，我们是A的可能性仍然非常非常小，极有可能就只是这些嵌套小世界中的某一个。”
“那这个文明A为什么要创造游戏呢？”米嘉问他。
“我们现在的世界都有很多游戏，为了娱乐，为了观察，为了模拟文明的兴衰，研究人类的发展轨迹等等都有可能。我们的世界就有不少有关于超级计算机模拟宇宙天体规律或是计算机模拟气象规律的项目不是吗？”
的确，即便是在米嘉生前的那个小世界，也经常听闻一些有关于用计算机模拟大脑，模拟天气规律之类的新闻，开放世界游戏，模拟人生类游戏，各种虚拟世界构成的游戏也总是层出不穷。无论是哪个世界的人，好像总是会对创造一个自己理想中的世界有着莫名其妙的执着。
梁瑞接着说：“尼克·博斯特罗姆曾经通过数学推导计算出我们是不是npc的概率，结论是无限趋近于1。虽然他在做推导前提出的前提条件有些过于刻意，但这不妨碍它确实有一定的逻辑道理。”
这附近只有书籍，并没有笔，于是梁瑞沾了些地面上还未干涸的血迹，蹲在地板上写出一道公式，并逐次与米嘉解释这些公式。
米嘉看到数学公式就头疼，但还是硬着头皮看着他写。
在和米嘉大致解释了下公式的原理后，他像是在问米嘉，又像是在问自己：“我们是真实存在的人，还是某些人眼中的npc？”
“冒昧问一下，您是什么方面的教授？”米嘉只听格里斯曾跟他说过这位梁教授是在环形研究所里工作的，但是并不了解对方的具体职位。
“建筑学。”梁瑞顿了下，“深渊研究所的建造就有我的参与。”
“”米嘉有些疑惑，“关于这种宇宙起源之类的研究应该是棣属于天文物理或者哲学这类的天文学哲学和建筑学有什么关系？”
“基本没关系，但这不妨碍我感兴趣嘛。就像如果你工作是做机电的，但你私下对艺术哲学感兴趣，工作和自己的业余爱好，这两者之间不矛盾吧。”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米嘉闭了嘴。
米嘉也终于在这里解除了一个困惑他许久的问题，理解了对方为什么会在土木工程的课程上跟学生突然讲电车难题的哲学课题。他看向放在边上的那本已经被翻到了最后一页的书，“这本书最后让你觉得是另一个自己的那位‘梁瑞’怎么样了？”
“他陷入真实与虚假的认知困境中，最后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梁瑞坐回杂乱的书堆里，仰头叹息，“仔细想想，如果是我的话，大概最后也会落到这么一个结局吧。”
对他来说，想得太多未必是件好事，一不小心就会钻进牛角尖，越陷越深。
过了一会，他转过头问米嘉：“你觉得真实是什么？”
“我不知道。”米嘉想了想，道：“其实我觉得现在就挺真实的。就算世界是虚假的又怎么样？就算我们身处于‘虚假世界’里，对身边的体验却是实打实的。就像你在电脑里模拟出一簇火，这簇火在‘真实世界’里并不能烧到任何东西，但在电脑里的‘虚拟世界’能烧到周围的东西，那么对于‘虚拟世界’来说，这簇火就是真实存在的。”
“对我来说，我是真实的，这个世界也是真实的，这就够了。”他伸出手，握了握空气中漂浮起来、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的尘埃，“探索未知不代表就要否定身边能触及到的一切，活着本身就是我在这个世界最真实的体验。”
听到他这番话，梁瑞愣了下，随后释然般笑了起来，“你说的倒也没错。”
……
后来他又和梁瑞聊了很久，从天文到神学，从艺术到数学公式，大部分他都是在倾听，因为他其实并不太了解梁瑞所说的那些复杂的玩意，但他还是很喜欢听。
他喜欢听不同的人诉说自己的想法，无论它是好是坏，是正确或是错误，是基于逻辑或只是天马行空的臆想。
从宏观至微观，从观察他人到正视自我。思考、并无限遐想，这本身就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
————————
777号子意识在进入末日游戏后获得的技能是个特殊的被动技能。
技能名为［意识寄生］，听起来很厉害，但那是个一次性的被动技能，只能死时用，而且还有很多限制。
首先，不能寄生在活物身上，其次，成功概率只有50%，最后，寄生后就无法脱离。
“什么垃圾！”它郁闷的看着自己的技能栏，有些无语，“怎么能每次都抽到这么鸡肋的技能！”
777号子意识一开始有些闷闷不乐，但当视线看到角落里那不断收缩着镜头的微型摄像头时，突然觉得这个技能好像也没它想象中那么差。
编号为16677的求生者死于543届末日游戏的第三轮团队赛游戏场，死因是破坏系统摄像头。
不知过了多久。777号子意识睁开“眼”。它的眼睛不同于本体，也不同于拟态的人类或其他生物，而是变成了一个红点状的摄像镜头。
它往周围看了眼，发现自己是在一条机械流水线上，而周围都是一个个看起来和它差不多的微型摄像头。
经历过无数次死亡，它总算成功“活”了一次…虽然是通过寄生在一个球形摄像头上“活”着的。
第228章 Round 35.
777号子意识将镜头收缩，往周围看了看。这条流水线上的微型摄像头除了上面的数字以外基本上都长得差不多。
这些摄像头对于已经多次进入无限末日游戏中的它来说并不陌生，但是像现在这样这么近距离看到并且融入它们成为它们中的一员还真是第一次。
它友好的朝旁边的008号摄像头打招呼，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
也是，像它这样被意识入侵后拥有自主意识的摄像头恐怕也就它这么一个，要是有反应那才叫诡异。
它一开始以为这些摄像头都是由主系统直接凭空构建出来的，但现在看来它们似乎也是被制造出来的实物。圆形像机械眼球一样的摄像头们顺着流水线列成一排一路往前，大部分摄像头都看起来非常崭新，少部分表面有些许刻痕，唯独它或许是因为之前受到过爆炸冲击的原因，已经变得坑坑洼洼，锈迹斑斑，看起来一副随时要报废的样子。
这片空间非常大，除了那些摄像头以外就是各种机械构成的装置。这里一个看起来像人的东西都没有，反而都是些极具工业美感的繁复机器设备，它们井然有序的运转着，整体呈现出银白色的金属质地，冷白的照明灯将这些机械映照得如同林立的刀锋，泛着冰冷的光泽。
它挪动身体，悄悄探出“头”，看了看前方。一个个小摄像头接连被送入一个方框状的设备中，红色的光线从它们身上逐次扫过。
一些表面有些破损的摄像头经过那个设备后就再次焕然一新，重新变得崭新起来，那设备似乎是用来专门维修这些摄像头的。
也不知道进入那装置后会不会被查出异常，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要是被发现那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它花了几分钟时间检查了下自己，适应了下自己的新身体，研究了下这个摄像头配备的一些功能。
之后为了避免被察觉，在即将通过流水线上装置的时候它调动身体晃晃悠悠的飞起来，绕过那个装置，再回到流水线原有的轨迹上。
这些机械设备对此一无所觉，它安全通过一道道关卡，顺着流水线来到了出口处。在流水线的出口处，它也终于在这个机械工厂内看到了第一个活着的生物。
对方长得其实并不像它认知中的生物。那是一个长得有点像是甲壳虫的生物，但是又并不完全是虫，更像是人和昆虫的结合体，关节轴连接处则是以各种精巧零件构成的，与那机械工厂中的设备一样，都充满了工业设计美感。
之所以能确定他是活着的，是因为对方并不像那些机械一样只是运作，而是正打着哈欠在通过光屏和另外一个“人”对话。
光屏里的那个“人”也和甲壳虫人长得差不多，只不过融合的昆虫并不是甲壳虫，而是只细长的竹节虫。
“怎么又请假！我都已经替你代班两天了！”
光屏里的“竹节虫”一脸抱歉的跟他又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那甲壳虫才勉强答应下来，“明天你一定要过来啊，再翘班我就要报告给上级把你喂给虫母让你回到生命之树的怀抱了！”
甲壳虫在关掉和竹节虫的联络后就开始津津有味的看着光屏里的节目。它似乎只是在这里做做样子，并没有多认真的检查从工厂里出产的摄像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般也不会出什么意外。
007号摄像头顺着流水线从那“甲壳虫”眼皮子底下划过去，心道看来每个世界的智慧生命都差不多，被上级支配，被上司使唤，活着可真是辛苦啊。
……
————————
【DAY 5.】
人生图书馆的时间和外面的天气似乎没什么关联。
米嘉明明记得来到这里已经过了很久了，即便深渊下的时间和深渊外并不一致，但按照正常时间流逝的话现在也应该已经到晚上了。
可现在往窗外看去，天气仍然和之前刚进入人生图书馆时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这里似乎没有夜晚。
自从进入深渊后先是遇到了一个雷电遍野的地方，之后又到一个怪异玩偶人满地跑的古怪游乐园，加上腿部受伤，接连不断的变故让梁瑞一直无法安稳入睡。当前这种与普通图书馆相近的环境让他放松了许多，在跟米嘉聊了一会后便睡过去了。
米嘉没有休息，而是聚精会神的呃看着眼前的弹幕。
这些弹幕里都带有发送弹幕的观众名字，有用昵称的，也有用真实姓名的。弹幕内容大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感慨，也有一些观众会在求生者遇到危险时会对求生者进行提示，但这些提醒不分“好心”或是“恶意”。
求生者可能会通过这些提醒躲过一难，也有可能因为这些提醒正撞枪口自投罗网。至于分辨哪个是好心提示，哪个是恶意引导，那就是求生者自己的事情了，选错死了也是活该。
[凌七：有个求生者在往这边过来了，黑印，小心。]
一条弹幕夹杂在不断掠过的弹幕中，很快就消失无踪。
米嘉从这条弹幕的名字上收回视线，没有任何迟疑，立刻摸了下眼下的红十字，点开技能栏。
他原先想先叫醒那位熟睡的梁教授一起离开，但就在他刚开启技能后，不远处就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那声音以非常快的速度离得越来越近，让他根本没时间再去顾及他人。
犹豫了一秒后，他还是收回了想要拍梁瑞肩的手，就这样在睡眠中离开这个世界也未必是什么坏事。
米嘉脱下自己的暗红色外套拎在手里，在变作红色机械生命体后一边后撤一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技能时间。
之前的技能在上个骸骨乐园中用掉了大半，现在只剩下三分钟，他必须在三分钟内快速解决掉那个黑印求生者。
在米嘉离开原地的下一秒，一阵轻微的风掠过他原先所在的位置。
梁瑞仍然安稳的睡在书堆里，毫无反应，身上却慢慢渗出一条条红色的细线，身边的书架也在过了一段时间后骤然散架，四分五裂的散落在地面上。
身形瘦小的少年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没能直接杀死那个红印求生者让苏悯心情有点不愉快，但他很快就调整好，视线跟紧那不断穿梭在书架后的红色身影。伸出右手，朝那红影所在的区域伸出掌心，又迅速合拢紧握成拳。
那红影速度实在太快，即便他不断使用技能也没办法对对方造成伤害，但对方也同样因为他不断释放的[血型切割]而无法近身。
两个排名靠前的求生者一时之间有些僵持不下。
苏悯并不着急，技能都有时间限制，他的时间还多得很，消耗战的话对方的时间不一定能耗得过自己。
在接连躲避过十几次苏悯的攻击后，或许是因为技能时间所剩不多的原因，那红影似乎终于失去了耐性，有些莽撞的往苏悯所在的地方冲了过来。
苏悯冷笑一声，立刻朝对方伸出手，那红影转瞬间便被切割成了碎片，絮絮扬扬的洒落在地。
人被切成碎片落地的话自然不会是这么轻的。
一道红光从他面前一闪而过，他立刻想要抬起手，但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没等他使用技能，就感觉自己的手腕处先是一阵酸麻，随后便传来一阵剧痛。
苏悯有些困惑的看向自己的手。
他的手腕与手掌不知何时已经分割开来，只露出红白相间的横截面，他的手被那红印求生者直接切了下来！
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只感觉自己的头皮一麻，整个人都被扯着头发掼到了一个书架上，他的身体随着书架一起倒下。
一只脚重重的踩在他的身上，他只能看到对方身上由机械构成的流畅线条。
……
“杀了他！”
“哈哈哈果然！我就说苏悯肯定不是这个7号的对手嘛！”
“这下压苏悯的那些人要赔得裤子都没咯~”
“我靠，真狠啊。这下好了，苏悯的技能得用手心的黑印，现在整个手掌都被切下来了，恐怕是要完犊子了。”
“怎么只切手腕啊，直接杀了不就好了。”
一行行弹幕从米嘉眼前掠过，但他并没有根据弹幕所说直接杀了他，而是从面板中取出一支治愈剂，拧开了盖子灌进了苏悯的嘴里。
对方被切断的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恢复。
弹幕上也纷纷出现一排排“？？？”
“他在干什么？为什么要用治愈剂救他啊？？”
“不会是看上苏悯了吧？”
“不要啊！不要拆CP！”
“好了，我可以预见到一个新cp的崛起了。”
……
米嘉没理会弹幕，只是紧盯着那只正在恢复的手，然后在手掌逐渐恢复成原样时，毫不怜香惜玉的再一脚踩下去。
随着骨骼碎裂的脆响和苏悯的惨叫声，那只刚恢复的手再次被踩断，露出森白的骨茬。
与此同时，米嘉的技能时间也终于告罄，机械生命体流线型冰冷的的线条逐渐软化，褪为稍显柔和的人形，但他的表情却丝毫没有软化，带着股聛睨一切的狂妄，以及令直播间观众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的残忍笑容。
他踹了蜷成一团的苏悯一脚，又恶意的碾了碾对方那已经只剩下一层皮还连接在小臂上的手掌，似乎对折磨对方乐在其中，“再叫啊，怎么不叫了？”
第229章 Round 36.
两个人气高位的求生者之间的交锋时间在短短三分钟内就以其中一方的压倒性实力宣告结束。
那一向表现得像是在末日游戏里养老的7号求生者战斗方式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与之前仁慈和善的形象相反，看起来就像是个身经百战的战斗机器。
蹲守在直播间外的观众有许多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他踩断9号的手，听到那之前一直没遇到什么对手的黑印求生者的惨叫声才恍然间意识到这个名为米嘉的7号红发求生者其实并不是什么温和的圣父，他从一开始就有着非常明确的行事原则。
虽然并没有在观众面前表现出什么特殊的战斗力，看起来也没什么威胁性，但他从头到尾就没吃过什么亏，悠闲只不过是因为这些游戏场里根本没有什么求生者和怪物能对他造成威胁。
对求生而言危险重重的末日世界对他来说就像是在旅游，打卡完一个景点再继续下一个。
就是玩儿。
……
【7号求生者·米嘉】直播间。
65323L：听苏悯被吹得那么厉害，还以为两人真的水平差不多呢，现在看来压根就不是对手啊简直就是碾压局。
65324L：哈哈哈黄金塔那帮子押苏悯的这下要赔得裤衩都没了！
65325L：黄金塔那里的赌局是生死局。苏悯目前还没死，也还不能算输了。
65326L：有区别吗？他技能都用不了了，就他那脆皮小身板，没了黑印技能捏一下就完蛋了。
65327L：话说真没想到7号居然这么强。
65328L：大意了，主论坛有关于7号的消息都是颜值和怪物boss的cp啥的，搞得我还以为他真的是个花瓶，是靠怪物boss上位的这不存心误导人么！
65325L：想想也不可能啊，话说我一直觉得怪怪的，总觉得怪物都很怕他。
65326L：你们没看到主论坛的帖子吗？他本来就不是人，怪物怕他很正常，毕竟是伊甸园里出来的怪物boss，搁一块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
————————
【DAY 5.】
米嘉有些嫌弃的看了眼自己脚下已经昏厥过去的少年。
好弱。听弹幕那一波吹还以为多有本事呢，结果也就这样，比想象中还弱多了。
苏悯之前都是纯粹靠着自己的黑印技能一路闯过来的，自身的身体素质并不怎么样，身体瘦弱脸色苍白，在被废掉手后就因为失血过多昏厥了过去。
每个求生者每30天都能使用一次治愈剂，只要不是致命的伤，基本上都能恢复。如果苏悯之前用过治愈剂的话还好，要是没用过的话之后很有可能会趁他不注意使用治愈剂恢复技能，从而对他造成威胁。
求生者身上的印记就是技能和直播间主要面板的开关，印记大都是在脸、手脚上等一些比较容易触碰到的位置。印记被损毁的话也可以通过治愈剂来恢复，但是如果印记被损毁，治愈剂也在冷却期无法使用，那么失去了印记的求生者基本就和原住民差不多，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见对方已经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米嘉想了想，粗略的给他包扎了一下伤口，避免对方因为失血过多死亡。之后非常不怜香惜玉的拖着他的脚一路往回走，准备带着他回到自己刚传送到这个世界时的位置找一找自己的人生书。
他暂时并不打算杀死苏悯。这也是他会选择直接废掉对方使用技能的手而不是直接杀了对方的原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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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人之初，性本善，好像很多人都觉得孩子都是天真善良的，但苏悯不一样，从孩提时期起，他就不是个善良的人。
与直播间中的观众揣测的拥有不幸童年相反，他的童年非常幸福。
作为独子，家族中人对他溺爱到了极点。父母都是在业界非常有名望的富商，对他有求必应，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这世界上几乎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但他还是闷闷不乐，好像什么都没办法让这个天之骄子感到快乐。
昂贵的玩具堆成了仓库，价值连城的宝物说扔就扔，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在他看来都只是垃圾。
他不满足于这些昂贵的死物，直到父亲给他送了一匹小马。
他很喜欢它，尤其在用刀将它剖开它，看它惨叫挣扎，从剧烈的挣扎到变成一堆碎肉块的时候。
他站在小马的尸体堆里，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乐趣所在。
母亲看到这一幕被吓了一跳，但也没舍得指责他，只是吩咐仆人将小马的尸体赶紧收走，然后送给他新的礼物。
他的爱好一发不可收拾，也越来越肆无忌惮。
为了避免被外人知道他有这些独特的癖好，父母给他造了一间地下室，还高价雇佣了一个眼盲的仆人来处理那些残渣。
地下室内的标本越来越多，布满了血垢，宛如人间炼狱。
但是不够，动物已经满足不了他越来越大的胃口。
某一天晚上，前来处理地下室的狼藉的仆人成为了他新的试验品。
父母得知这件事后责骂了他一顿，给那仆人家里一笔足够“买命”的钱，之后便将这件事掩盖了下去。
他并没有因此停止自己的爱好，附近失踪的人越来越多。
父母为了他变卖掉家产，搬到偏僻的庄园。
直到几年后，年迈的父母也成为了他刀下新的试验品，再无人为他掩盖罪行，终于有人意识到这座庄园的问题，人们拿着武器闯入那座阴暗的庄园，里面杂草遍布，到处都是浓重的腐臭味。
窗户里是细碎的人体组织堆积成的血肉巢穴。
巢穴中的少年朝着窗外的人咧开嘴笑，开始为了获得更大的乐趣而切割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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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视角左上角的[DAY 5.]跳到[DAY 6.]的时候，苏悯终于从昏睡中转醒。
那个将他的手臂切下的红色机械生命体已经变回了人形的样子，正靠在窗边往外看，也不知道是在看些什么。
苏悯早在刚到这个图书馆的时候就已经尝试过使用技能切开那些围墙去外面看看，但这座图书馆无论是窗户围墙还是周围无处不在的书架和书籍，在被破坏后没多久就又会恢复原样。
苏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断手已经被粗糙的包扎了下，但包得不太走心，血浸透布条渗出来，滴滴答答落在地面。
“为什么不杀我？”苏悯有些疑惑的问那个坐在窗边的求生者。
那红发青年听到声音回头瞄了他一眼，“让你死在这多可惜。”
“什么意思？”苏悯皱起眉，“你别以为救了我我就会感谢你。”
那眉目锋利的青年闻言从窗边跳下，来到他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身形在他面前投下一片阴影，随后又抬起脚朝他重重的踢了过来。
对方力气很大，这一脚将他踹到几米远，他感觉自己的肋骨似乎都已经被踢断了，内脏几乎也都错位，过了许久才吐出一口淤血，慢慢爬起来，恶狠狠地盯着那红发青年。
“[哔——]话真多。”米嘉踱着步来到他面前，踩着他的头，让他的脸贴着地板动弹不得，“我让你干嘛你就干嘛，少逼逼，知道吗。”
苏悯一边的耳朵溢出了血，他感觉自己的右耳不断传来嗡鸣声，似乎是因为重击而失去了听觉。
从来都只有他欣赏别人恐惧的份，可在这个7号求生者面前，处境似乎完全颠倒过来，他不再是那个拿着刀的刽子手，而成了刽子手刀下的鱼肉。
而且这个刽子手比他还要更恶劣一切，起码他会让自己的猎物死得很痛快，而这个红发青年相比于杀人，似乎更享受虐待的过程。
……
米嘉让那个瘦小的9号求生者闭嘴后收回了脚。
来到这个图书馆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还什么都没吃过，这里除了被传送进来的人以外什么活的生物也没有，吃什么就成了一大难题。
商城里只开放零食区，并没有主食，他得想办法在这里自己搞点东西吃。
似乎是为了帮助他们解决这个没东西吃的难题，又或者单纯只是想趁苏悯受伤无法使用技能的时候想干掉他，在苏悯昏睡期间源源不断的怪物被投放到他身边。
这些怪物没能杀死苏悯，都被米嘉解决掉顺便切块处理了下，正好当作食物。
米嘉将那剖好的怪物尸体扔到苏悯面前看着他。
“……”苏悯看到他这举动有些莫名其妙，“……？”
“你会做吃的不？”
苏悯愣了下，反问他，“你觉得我像是会做的样子吗？”
“啧。”米嘉嫌弃道：“真没用。”
“那你会吗？”
“我要是会我还会让你做？”
“那你跟我不是半斤八两？”苏悯也学着他的口气回了一句，“真没用。”
米嘉：“……”
这该死的臭小鬼。
第230章 Round 37.
那红发求生者完全与弹幕中观众所说的老干部养老型求生者搭不上边，完全就是个以折磨人为乐的暴力狂。
在苏悯嘴硬噎了他一句“真没用”后，就再次被对方恼羞成怒的胖揍了一顿。
苏悯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身上没一处完好的地方，但偏偏这个红发求生者又下手非常小心，在让人觉得痛苦的同时又不会真的危及生命。
直播间里的弹幕在看到这一幕时都暂停了一瞬。
那红发求生者就像是只恶劣的猫。无论是人还是其他怪物在他眼里就像是老鼠，他热衷于把老鼠逼到墙角，将自己的猎物扒拉到半死不活，见它快死了再伸出爪尖撩拨一下，让它逃窜一会别死太快，循环往复，玩得不亦乐乎。
他总在别人意识到他是个怪物的时候表现出与人相似的感性，却又在别人觉得他或许拥有人性的时候透露出残酷的本性。
“欺负别人的时候不是还挺横的嘛。”米嘉蹲下身看着那蜷缩成一团痛哼出声的9号求生者，嗤笑一声，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重重的戳了戳他满是血污的额头，“怎么？这会伤在自己身上就知道疼啦？”
苏悯吐出一口淤血，吃力的挤出几个字，“要杀要剐随你便。”
那红发求生者却没有再继续折磨他，只是冷哼了一声，走到一旁处理那些血肉模糊的怪物堆。
为了避免被自己毒死，米嘉只得勉为其难的选择吃生食。他递给苏悯半只怪物屁/股，“要吃吗？”
苏悯虽然是个凶残喜欢切人的恶人，但毕竟是人，看起来还是不太能接受生吃怪物这种事，尤其对方给的部位还是屁/股。
他撇开头，拒绝了那只圆滚滚的屁/股。米嘉也没再管他，自顾自享用食物，当然他也不爱吃屁/股，吃的是腿部肉最嫩的位置。
听到耳边传来“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声音，苏悯悄悄看向那个怪异的求生者，看着吃血淋淋的怪物腿吃得很香的米嘉，他神情有些恍惚。他自认为自己也不是什么正常人，但那个能面不改色的吃血淋淋的怪物的家伙显然更怪，多少有点超出他对于人的理解范畴了。
这人对于吃的还真是半点都不挑。
三两下干完饭以后米嘉舔了舔嘴边的血渍，坐回窗边像是在发呆。
但同为求生者，苏悯知道这个红发求生者并不是在发呆，而是在聚精会神的查看着眼前的一条条弹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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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7号子意识在那个奇特的新世界中兜兜转转了好一段时间，才从那些都长得跟虫子差不多的高阶生命的对话中得知这个世界是叫六分仪座，是个高阶世界，而且这里还不止有一个高阶世界存在。
也就是说，那些经常在它眼前发送弹幕的存在就是这些所谓的高阶生命，而末日游戏在这些高阶生命看来就只是一场场例行举行的娱乐节目。
它在这个六分仪座四处查探。所幸它现在的身体并不大，加上它行事比较小心谨慎，根本没人察觉到有这么一个微型摄像头逃出了机械工厂潜伏在他们身边。
高阶世界的时间规律跟低阶世界差不太多，只不过这里的人相比起低阶世界对于时间的概念模糊了许多。
新的一届末日游戏开启后，它再次回到机械工厂，按照离开前那样恢复原样。在新一届末日游戏开始的同时，机械流水线重新启动，沉寂了多年的微型摄像头们重新被投入使用。
机械流水线的终点是在一个黑色拳头大的洞口处，周围密布着那种随处可见的绿色数据流，每个微型摄像头在进入洞口前会在洞口处出现一个光屏，里面是各个求生者的编号和一段死前小视频。
在看到其中一个小视频里的求生者时，它“咦”了一声，之后果断趁着正在打瞌睡的工作人员不注意，顶开原本应该作为那个求生者的微型摄像头，将自己和那个微型摄像头互相交换了下位置，代替了它成为这个求生者的系统。
顺着通道，它成功来到那脸被损毁，看起来非常普通的求生者身边。
这个名为凌七的求生者与其他刚进入末日游戏的求生者不同，他非常冷静，而且似乎有着非常明确的目标，甚至对微型摄像头的各种死角都很了解，很会利用每日系统给出的十分钟屏蔽时间。
如果摄像头没有被掉包的话，他很容易就能蒙混过高阶生命的眼睛，悄无声息的成为它们的一员。
在某一个晚上，他照例在洗澡的时候开启屏蔽时间的时候，他那本该老老实实履行自己的职责，做个本分摄像头的微型摄像头突然叫出了他原本的名字。
“路琛。”777号子意识在他身边转了转，上下打量了下他，对那个早该从各个小世界中消失的锚点说：“你又在玩什么角色扮演？”
“……”凌七看着那个机械眼球状的摄像头，一向运转流畅的大脑宕机了几秒，随后试探着问：“米嘉？”
“你可以叫我777或者凌凌漆。”微型摄像头停在他面前，“你不是已经通关了吗？怎么又跑回小世界了？”
改名为凌七的路琛顾左右而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还变成这个样子？”
“我先问你的，当然得你先回答。”
凌七思索了下，道：“咳，是这样。我成功升阶之后成为主系统的工作人员，低阶生命提升为高阶生命之后原本的小世界会出现大量空缺，这些空缺太多的话会影响到小世界的运转，我是负责填补这些空缺的。”
777号子意识恍然大悟，大声道：“哦，卧底啊！”
“你轻一点！”屏蔽只是在画面上打上一层马赛克，并不能完全隔绝声音，万一被观众听到那就麻烦了。凌七想捂住它的嘴，但一想到它现在根本没嘴，手僵停在半空中，朝他做了个“嘘”的动作。
它很喜欢看对方紧张的样子，过了好一会才慢悠悠道：“放心吧，我把声音都屏蔽了。”
“那你为什么要特地改变自己的长相？而且还参加末日游戏？”777号子意识并没有完全相信凌七的话，它有些怀疑的看着对方紧绷着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不对。如果你只是个普通‘灵魂’，你在变成高阶生命的时候就没法再回到小世界才对。你是什么工作人员？”
即便凌七改变了外貌，但作为锚点的熟悉感对它来说实在是非常显眼。而且凌七说出的话简直错漏百出，就像是个蹩脚的谎言。
凌七的眼神飘忽了下，“被选入末日游戏这只是个意外”
它还想问些什么，但被凌七打断，“事情有点复杂，一时半会可能说不完，等下次时间充裕以后再详谈。”
微型摄像头上的屏蔽时间很快就要耗尽，777号子意识也没办法自由控制，而且如果被观众发现异常可能会给两人都带来麻烦。
一人一微型摄像头很快就达成了共识，在屏蔽时间结束的同时都各自恢复了原本该有的样子。
……
在两个二五仔的合力协作下，凌七顺利通关一轮轮游戏场，成为新的高阶生命，并混入南十字座中。
升阶后凌七还特地来了一趟六分仪座的机械工厂把777号子意识给带了出来。
一直留在六分仪座也不是办法，777号子意识没有拒绝，跟着他一起来到了南十字座，它越来越怀疑他的身份了，“你不是说你是工作人员？怎么还要装成新的工作人员？”
凌七顾左右而言他，回避了它的疑问，“你呢，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它盯着凌七的眼睛，试探着道：“我要让更多的‘我’进入高阶世界。”
凌七点点头，“那我帮你。”
它有些怀疑对方的居心，“你图什么？”
“图你。”凌七朝他眨了眨眼，半是开玩笑的说。
“……”机械眼球状的微型摄像头抖了抖，777号子意识感觉自己有点被他油到。
……
————————
【DAY 6.】
随着一阵杂乱的噪音，耳边那原本非常安静的电子音再次变成了那个咋咋呼呼的凌凌漆。
米嘉听着耳边传来凌凌漆的叨叨声，想起之前在[迷鲸雾岛]这个世界时自己与它的对话。
当时自己问它它是谁，它回答说是自己最信任的人。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他能无条件信任的人……
那首先排除掉路琛。
他两句话里就有一句是假的，一百句话里就有五十句是假的。他不是假话里掺点真话或真话里掺几句假话，而是一半真一半假，不可不信，也不能全信。满嘴跑火车，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怪说怪话，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信的家伙。
米嘉自始至终只相信自己，对他来说也只有自己是最重要的，他所做的一切只会是为了自己。
他认可那些愿意无条件为他人付出的大善人，但也从不认为自私是什么坏事。人因利己而产生欲/望，因为拥有欲/望而攀爬、前进、进化。
这不是什么可耻的事，这是本能，是一切动力的源头。
在回收各个末日世界自己留下的印记后，他对于自己的过去和目标也越来越清晰。
所有不明所以的观众至此都仍然以为他只是运气好，他靠美色，靠外力来走到这一步。只有他自己知道，从来就不存在幸运，顺利是由他自己的尸体，一次次的[Bad Ending.]堆积而成。
高阶世界里那些模糊不清的舆论、在他需要生存点升级技能的时候及时到账的生存点、分布在高阶世界中搅混水的“异乡人”、在各个末日小世界截杀其他对他有威胁性的原住民npc等等，他的子意识如同分布在各个关节的零件，不断运转，将重重危险剔除，清出一条供他前往世界尽头的康庄大道。
眼前的弹幕一条条划过，他的视线停留在其中几条上。
[夜：离开图书馆需要主目录书，主目录书每小时随机刷新在书架上，没有固定位置。]
[7777：这里只有你和9号，没有其他求生者。]
……
求生者无法判断弹幕哪一条是真的，哪一条是陷阱，这对他而言却是直接摆在眼前的答案。
一切都在他的安排之中。
万事俱备，他是那阵蛰伏已久的东风。
第231章 Round 38.
在短暂休息片刻后，米嘉站起身，越过靠在书架上的苏悯，来到那他刚来到这个图书馆时看到的一个书架前。
这个书架看起来和其他书架差不太多，上面的书籍都覆着一层厚厚的灰，像是很久没人来翻看过了。
通过弹幕，他大概明白了想要离开这里前往下一层需要寻找那个每小时都会刷新新地方的总目录书，不过他现在并不急着找出总目录书，而是打算先找找自己的人生书看看。
每个书架上大概只有一两百本书，倒是并不难找，很快，米嘉就找到了那本暗红色的书籍。
与其他人生书不同，这本书的书名是[A3：Μ，]。
这串字符并不难认，[Μ]和[]分别是[M]和[+]这两个特殊字符的html代码。
“……”米嘉皱着眉看了眼这奇奇怪怪的书名，“怎么是特殊符号代码？”
他翻开暗红色的书封，看了下里面的内容，里面也都是些乱码，字符错乱，根本看不懂。乱码组成的字符形成一条条红色的线，与伊甸园中那有序向上构成树形的绿色数据流完全相反，四处横冲直撞，毫无规律可言。
看来这些能记录人一生的人生书并不能记录他的人生。虽然有点遗憾没看到自己人生书里的内容，不过仔细想想也不意外，自己虽然有着人的样子，但严格来说并不能算是人，这人生书没法正常记录也是正常的。
在将那本乱码书放回去以后，米嘉摸了下左眼下的红色十字印记，打开技能面板看了下。
现在已经是第六天，技能也已经重新刷新。正好方便他用新获得的怪物卡来寻找那本到处乱跑的总目录书尽快离开这里前往下一层。
他划动技能栏，停留在[骸骨乐园]那一栏，里面只有一张怪物卡。
【怪物名称：骸骨乐园】
【等级：5级】
【备注：可以操控大量木偶，乐核可在游戏结束后结算为生存点数。】
这个骸骨乐园的能力是操控许多类似于上个世界见到过的那些木偶状的骷髅。这座人生图书馆非常大，里面的书籍起码有数千万甚至上亿本，而且那本总目录书还会不断刷新新位置，要是自己一本一本去找的话恐怕找到猴年马月都找不出来。
用骸骨乐园的怪物卡就可以操控那些小骷髅去寻找那本总目录书。
想到这里，米嘉直接点开了[骸骨乐园]的怪物卡，原本的怪物资料卡随着他的动作转变为新的资料卡。
【求生者姓名：骸骨乐园·米嘉】
【性别：？】
【特殊属性：韧性+8】
【技能：疯狂剧场】
【力量：5】
【防御：5】
【智力：0】
【魅力：0】
米嘉原本的人形随着他点下技能卡后开始发生巨大的变化。血水源源不断的从他身上溢出，将地面都染得一片猩红。
苏悯原先靠在书架上休息，见到这一幕也是被吓了一跳，还以为突然发生了什么事导致这个红发求生者要挂了，但是随即他就意识到并不是7号出现了什么意外，而是因为对方使用了某种特殊能力或是技能导致的变化。
米嘉的身体浸在血水中迅速膨胀，肉/体飞速的经历着腐化自溶的过程，浮肿成一座巨人观，再干瘪下去，肌肉纤维组织像是被侵蚀一般出现密密麻麻的虫洞，直到最后所有腐肉都被溶解，变为一个巨大的人形骷髅。
不断上涌的血浆如潮水般将骷髅浸没其中，将它染得通红，过了一会，巨型红骷髅黑洞洞的眼球中亮起两簇红色的光点，它从血池中坐起身，扭了扭脖子，血水随着它的动作从它身上往下滴落，画面怪异恐怖，但又有种诡谲的美感。
即便人生图书馆已经够大够高了，也还是容不下这具红骷髅的完全体。它不得不矮下头，避免自己的脑袋撞上图书馆的天花板。
与此同时，无数迷你版红骷髅从血水里悉悉索索的爬了起来，动作间发出骨骼摩擦的喀嚓声，纷纷前往图书馆的各个角落开始寻找那本总目录书。
其中一个红色小骷髅顺路走到苏悯身边，抬起脚骨踢了踢他。它的下颌骨上下开阖，从嘴里发出那个红发求生者尾音总是微微上扬，听起来有些轻佻的声音，“喂，你也别给我闲着，找找这里有没有一本和其他书长得不一样的书。”
“……”苏悯还没从之前的震撼场面中缓过神来，听到那求生者的声音愣神了好一会。这个7号求生者到底是什么玩意？？
那红骷髅毫不客气的使唤道：“快点！别偷懒！”
即便苏悯再不乐意，但现在他在对方手里也没得选择，除此之外也没事可做，只得勉强扶着书架站起身，跟着那些只有自己腰部高的红色小骷髅们搜寻起7号所说的书。
……
米嘉在这里看了很多人生书，无趣的，有趣的，各种各样的都有。在翻看了无数人的人生书后，他发现人生似乎总是不圆满居多，善始善终反而罕见。
即便技能有四小时，召唤出无数木偶骷髅进行地毯式搜寻，这也花费了米嘉将近五六天才找到那本长着一双翅膀，看起来极为厚重字典状的总目录书。
那本总目录书也不知道有意识还是只是基于本能在行动，在被迷你红骷髅发现后还想飞走逃离被发现的地方，但却被先一步注意到的巨型红骷髅一巴掌给扇了下来。
总目录书像是被猎/枪击中的鸟，在空中飘飘摇摇的往下坠落，落进地面的血池中。
一只红色手骨提起那本总目录书，用指尖末端的骨节翻开看了看。
所谓的总目录书里并没有目录，只有一个书签一样的东西，书签上画着一颗心脏，正在书签上有规律的搏动。
在找到总目录书后，血水从红骷髅身上迅速褪去。变回人形的米嘉捻起那张被血浸透的书签，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恭喜求生者米嘉解锁怪物卡[命运之书]，获得命运之核。命核可在游戏结束后结算为生存点数。】
……
——————————
【DAY 15.】
宋青躲在树屋旅馆的角落里，透过早已碎裂的窗户往外看。
在怪物潮涌出深渊的那天，这个营地就已经被破坏得不成样子了。遍地都是尸体，活下来的人所剩无几，还都是因为躲在树屋旅馆中才幸免于难。
巴里在设计建造树屋旅馆的时候特地加装了许多没什么用的功能，就比如打开一个开关就能让树屋两边的树枝往下压，将树屋隐蔽在树荫内之类的鸡肋功能。
这个功能自从树屋建成以后就没怎么用过，对于人来说这种伪装有些过于粗糙了，稍微仔细瞅几眼就能透过树荫看到藏身在后面的树屋，充其量就只是个花里胡哨没啥实用完全就是钱多烧着玩的一个垃圾功能，但这个功能对于那些从深渊中出来的怪物似乎意外的有效。
那些怪物看起来没什么智商，视力也不怎么好，完全没察觉到被伪装起来的树屋旅馆，只是追着那些四处尖叫逃窜的人群跑。
也多亏这座树屋旅馆，13号营地相比起其它的营地稍微好了一些没有全军覆没。十几个幸存者聚在旅馆中，透过窗户看着下方仍然三三两两游荡在营地中的怪物，神色惊惶不安。
“我们要不要逃出去？外面怪物好像少了很多”一个妇人问。
“逃出去？我们能逃到哪里去？”另一个年轻人指了指远处的另一个被烧毁不断冒着黑烟的营地，“你没看到吗？其他营地也都完蛋了！我们逃哪都没用！”
另一个和年轻人在一块的男人附和道：“是啊待在这里还好些，深渊里那些怪物都往其他地方去了，这里留下来的怪物反而不多”
“可是万一之后又来几波怪物潮怎么办？”一个老人犹豫了下，转头询问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抽着烟的巴里，“巴里，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作为树屋旅馆的老板以及这里最强壮的人，巴里自然成了这群人眼中最权威值得依靠的存在。
“这先老老实实待在这吧！”巴里吧嗒吧嗒抽着烟，顿了顿，又道：“旅馆里物资暂时还够用，但是现在这里人这么多，过几天可能就不够了。”
“什么意思？”
烟已经烧到了尾，巴里有些舍不得的嘬了最后一口，“意思是我们不能一直留在这，还是得想办法出去。”
“你们想找死就出去吧！”年轻人嚷嚷道：“反正我就留在这哪也不去！”
巴里瞅了他一眼，记得对方是叫罗伊，和他一起的几个人也都是从其他营地逃过来的。
宋青安静的缩在角落里，看着其他人因为接下来的打算而争吵。虽然身为求生者，但他的技能只是能召唤出游戏机，在这里跟这些原住民也没什么区别，甚至还不一定有这些原住民有用，因此也就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然而没等众人从争吵中辩出一个是非黑白来，就见窗外突然从明亮骤然变得一片漆黑，一轮惨白的月亮悬挂在半空中，像是瞬间就从白天变成了晚上。
现在明明是中午，怎么突然就到晚上了？
巴里心中隐约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天怎么黑了？”
“我去看看。”另一个中年男人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提着手里的猎/枪，小心翼翼的打开旅馆的小木门，抬头往外看去。
然而就在男人开门的同时，巴里的视线掠过窗外，发现另一轮白色的月亮。
如果只是天黑了，那天空中怎么还会出现两轮月亮？但随即他就通过那只比周围的白色虹膜颜色稍微深一点的瞳孔反应过来，那并不是月亮，而是怪物的两只眼睛。
他们之所以会看到周围一片漆黑，只是因为树屋旅馆已经被这个不知名的怪物围拢起来，这才导致他们只能看到一片黑，以为是到了晚上。
“卢克！回来！”意识到这点后，巴里后背起了一身冷汗，立刻大喊了一声跑到门边，伸手想将那前去查看的男人拽回来。
但还是晚了一步。卢克的半个身体已经探出了旅馆的门，他的视线正对上那两只巨大的白色瞳孔。随后，他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腹部传来一阵剧痛。
他低头，看见自己腰腹部出现了一个平整的横截面，自己与那还在顺着惯性往前的下半身离得越来越远。
那不知名的怪物拖着卢克的上半身，将他拖进了更深处的黑暗中。卢克腰部以下的部位则因为巴里的动作被他拖进了旅馆内。
猩红的内脏撒了一地，血色在旅馆干净的地面上蜿蜒蔓延，血腥味充盈在逼仄的空间内。
旅馆内刚才还在互相争论的人见到这一幕纷纷尖叫起来。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第232章 Round 39.
门外的咀嚼声渐渐停了，但那怪物似乎是还没吃饱，它敲了敲旅馆染满鲜血和肉块的门，从它口中发出与人相似，但带着点古怪音调的声音，“交出一半就不吃剩下的”
旅馆内的幸存者们再也顾不上分歧和争论，都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声。
见没人回答它，它似乎是有些不耐烦了，敲门声变成了撞击声，旅馆的木门被它撞得摇摇欲坠，“不然就全吃掉！”
撞击声越来越响，木门也被撞坏了一角，从破损的洞口处刚好能看到那怪物扁平的嘴上还没清理干净的一些人体组织残渣。
黑色液态像是墨水一样的东西通过门缝洞口缓缓流进旅馆内，变成了一只手的形状，手心部分张开，变成了和门口处差不多的一张扁平的嘴，它又重复道：“全部！吃掉！”
有人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开枪想要干掉这怪异的生物，但子弹打在那东西上就像是打在一团黑色的胶质物上，崩开后又聚拢，随后猛地卷住那个开枪的人，将他拖入门外的黑暗中。
门外再次传出咀嚼声。
出又出不去，打又打不了，幸存者们陷入了两难的绝境之中。
巴里算是幸存者中比较沉稳的，见这个怪物似乎可以用语言交流，在它再次伸出黑手钻进来时急忙喊了一声，“等一下！我们需要时间！”
黑手顿了顿，似乎是在等他继续往下说。
“我们需要时间”巴里重复了一遍，声音有点哑，“我们得商量一下，哪些留下”
黑手缩了回去。这怪物意外的好说话，它磕磕巴巴学着人的语言的说出一句：“我数到10。数完以后没有出来就全部吃。”
巴里向它确认了下，“只要有一半的人出来剩下的人，你不会吃他们，也不会杀他们对吧？”
“对。”黑手顿了顿，“剩下的。我会保护到结束。我不骗人。”
之后，它完全不给予幸存者更多的犹豫时间，直接开始报数，“一。”
巴里抓紧时间迅速跟身后的人说：“你们也听到了这个怪物说只能有一半人能留下。”
有人捂着头哭叫，“我不要被吃！”
“巴里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不会让我去送死的对吧？”有人脸色惨白，抓着巴里的衣角，“我还不想死啊！”
门外的怪物喊了声，“二。”
巴里没说话，扫视了一圈旅馆内的人，加上他自己一共有十二个。这十二个人中只有六个人能活下去。
对于他们这些毫无反抗能力的人类，那怪物也没必要哄骗他们，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它说会保护剩下的六个人，既然它说出了这样的话，那也由不得他们不信。
“你们也听到了，那怪物说它会保护剩下的人”巴里艰难道：“我们这里老弱妇孺一共五个人，再加上一个年轻点的宋青让他们活下去怎么样？”
按巴里的认知，如果怪物真能保护剩下的人的话，那他们就应该优先让那些无法单独存活下去的人受它的保护活下去。
“凭什么？！”
“巴里，你有什么资格决定谁死谁活！”
巴里的话一出口，就遭到了其他几个人的反对。原先沉默着缩在角落里的人群顿时像是炸了锅一般再次争吵起来。
宋青缩在角落里没出声。
怪物的声音如同催命的锣鼓，“三。”
那名为罗伊的年轻人听到巴里提出的六人存活名单里没有自己，也不乐意了，“不行！巴里，你怎么知道那怪物会说话算话？要是我们送死以后它再杀掉剩下的人那不是更容易了？依我看应该把那些没什么反抗能力的先喂给那怪物，年轻力壮的先留着，这样之后要是反抗胜算也能更大一点！”
“对！我觉得罗伊说得对！”
“我也觉得罗伊的建议比较靠谱。”
……
怪物如同满月般的眼睛在窗外游荡，“四。”
罗伊循循善诱劝告道：“巴里，你也不要去送死了，你在我们这里力气是最大的，这样，等那怪物进食的时候我们就趁他不注意一起配合离开旅馆！你不会真相信它一个怪物会保护我们吧？”
“是啊是啊！”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附和道。
一个老人颤颤巍巍的想要说些什么，罗伊一拳砸在他耳边的墙壁上，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在说正事，你先别插嘴！”
怪物看着屋内正在进行的生死抉择，眼睛弯成了半圆，继续报数，“五。”
短短没几秒，与罗伊一伙的那几人已经悄无声息的聚在了一起，一边说着自己该活下去的理由，一边警惕的看着巴里。见巴里紧皱着眉提着手里的猎/枪不肯退让的样子，罗伊提出了一个新的建议，“那这样，我们快速过一遍，每个人都让另外十一个人选留下或者出去，怎么样？”
时间紧迫，巴里铁青着脸点了点头，应允了这个看似公平，但其实早有结果的提议。
“六。”似乎是为了故意配合旅馆内的存亡投票，怪物也放慢了报数的节奏。
那跟罗伊一伙的早就已经商量好了抱团，结果没有任何意外，被投出去的都是没什么反抗能力的人。
那六个人里还有个才五六岁的孩子，怯生生的躲在母亲身后。
“我替玛莎。”巴里指了指那正护着孩子的女人，那是他旅店里的一个老主顾了，“让她留下吧，我替她去。”
“行。”罗伊等人对此没什么意见，只要不涉及自己，随便他想怎么替。
“我巴里，你活着也很重要。”玛莎却拒绝了巴里的好意，“我不能离开我的孩子，如果她不能留下，那我即便能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你不用代替我。”
宋青原本一直缩在角落里巴不得别人都无视自己，但真当自己留在生存名单里的时候却感觉心中涌起一股无言的酸涩感。看到那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的年轻母亲的时候，他也想起自己的母亲。
他有些恍惚的想：自己自杀以后，恐怕最难过的就是自己的母亲了吧。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听到女人的话，巴里紧皱着眉，叹了口气，“那我替那孩子。为了活着让别人去死，这种事我做不到。”
玛莎沉默了一会，同意了他的选择。之后让孩子继续待在那里，站起来准备走出旅馆。
“妈妈，你要去那儿？”孩子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看着往外走的女人，看起来还不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
宋青犹豫了下，还是站起来将女人拖回到孩子身边，他故作轻松道：“还是我去吧，一个小孩没人照顾也不一定能好好活下去。我这人没什么牵挂，正好早死早超生！”
在怪物慢悠悠数到“九”的时候，最终的生存名单终于出了结果。
被抛弃的六人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出去。屋内的六人则舒出一口气，庆幸于自己逃出一劫。
这时，怪物也终于在漫长的停顿后说出了最后一个数字“十。”
准备出去的人中有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死活不想去门外，但随即从门缝中蹿出一只黑色液体状的手将他拖了出去。
剩下的几人硬着头皮走出了旅馆的木门。身后的木门在他们出来后“嘎吱”一声被怪物关上了。
一门之隔，隔开的是地狱与人间。
……
直到走出树屋旅馆，宋青这才看清那怪物的模样。
那是一只类似于鳐鱼的生物，扁平的身体像是一块黑色的幕布，两只眼睛位于头部，像是嵌在黑布上的两颗珍珠，距离很近。
耳边传来让他感觉毛骨悚然的声音。有人在尖叫，有骨骼被什么东西碾断的声音，也有巴里的闷哼声。虽然已经做好了死在这里的准备，但宋青还是有些害怕，不敢与那双眼睛对视，于是紧闭着眼，屏息凝神，认命的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宋青还以为自己肯定要完蛋了，没想到过了许久，他都没感觉到自己身上传来什么疼痛感。他小心翼翼的睁开眼，就见那怪物两个月亮一样的眼睛距离自己很近，几乎就贴着脸，下方圆形的扁嘴上还滴滴答答的往下渗着血水。
那怪物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伤害，只是在他身旁嗅了嗅，接说出一句让宋青感觉有些奇怪的话，“我不吃你。”
听到这句话，宋青愣了下，“啊？”
“你是同类。”怪物液体状的身体变作一只黑色的手，指了指藏在旅馆内的那六人，“他们也会是。”
听到怪物的话，一股冰冷的凉意瞬间从宋青的脚底升腾而起，在走出旅馆时他都没有像此刻这样感觉到惊悚恐惧。
他又幸运的活了下来，但寒意却渗透进他的皮肤，让他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第233章 Round 40.
【DAY 24.】
在获得命核后，周边的环境和之前一样变成一格格像素，之后不断重组变化变成了一个新世界。
后续匹配到的几个新世界与之前的都差不多，没有活人，只有各种各样的怪物。那些怪物对于米嘉来说很容易解决，他没有在这些世界多作停留，在取走怪物核心后就紧接着前往下一层。
迅速通关几个世界后，他来到一个意外有些眼熟的世界。
这次那些像素块并没有再组成高清的三维环境，而是保留着一格格粗糙方块的样子，让米嘉感觉自己正处于一个劣质像素游戏中。
简单环视了下四周的情况后，米嘉意识到这不是什么感觉，他现在好像就是在一个像素游戏里。
他站在绿色方格组成的山坡上，往下看向那前不久还害他[GAME OVER.]过好几十次的像素风村庄。
这个世界与之前名为宋青的求生者送给他的那个RPG像素风游戏一模一样，或者也可以说，就是游戏机里那个世界。
米嘉低头看了眼，看见自己的手也成了一格格方块。
他想了想，从兜里拿出之前宋青送给他的那个掌机，掌机也变成了像素风，里面只有一个游戏。
他想点击[NEW GAME.]，但随即发现自己的方块手并不能精准的点击到掌机里的按钮，直戳了好几下才戳成功。
短暂的[loading]后，游戏终于重新开始，一开始的画面就是勇者站在山坡的初始点上往下看。这个画面米嘉见过很多次，并不算意外，但这次，这个红发勇者身后多了一个人。
米嘉朝自己身后看了眼，就见那个之前一直在跟着自己的苏悯也被传送到这个世界里了，他好像对当前的变化还不太适应，正在习惯自己的方块手和方块脚。
对方穿着件简单的T恤和休闲裤，掌机里红发勇者身后的人虽然因为像素画质太低看不清详细的模样，但从颜色来看倒是匹配，每当苏悯动一下时，掌机里那个小人也跟着一起动。
他们当前的行为和掌机里是实时进行的，也不知道是在这个世界里的行为投映在掌机游戏里还是他们现在就处于这个游戏之中。
之前花了一天在那游戏里瞎几把乱跑，死了无数次才总算到最后一关，此刻再次来到这里倒是不用再跟个没头苍蝇似的胡乱摸索了。
米嘉顺着小道往山下的新手村走去。
苏悯见状也跟在他身后。没了技能的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也只能跟在这个红发求生者身后走一步看一步了。好在那求生者似乎并不排斥他，仍由苏悯跟在他身后，在见到伤口恶化时还会特地过来给他重新处理包扎一下，跟之前的凶残模样判若两人，让苏悯都有些搞不清这人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两个像素小人一前一后走下了山坡，进到那个新手村里。
这个RPG像素风游戏里面的建筑风格和各种道具样式看起来都有些不伦不类的，既有点中世纪的风格，又带点现代元素，让人分不清这里到底是处于哪个时代，又或许它就只是个混乱的架空世界。
米嘉走到那白胡子村长前，那村长没说出那句熟悉的“你好，这里是小林镇”，而是默默从背后掏出一把刀。
看来这游戏进度并没被重置，村长也还是那么记仇。
“哎！别介！”米嘉连忙往后退开几步，朝白胡子村长摆摆手，避免这个没耐心的村长又突然狂暴砍人，“别生气啊，我还什么都没问呢，咱们心平气和好好聊聊呗，老是打打杀杀的多不好！”
村长的方块眼打量了下他和他身后的苏悯，之后收起了刀，开始例行营业，“你好，这里是小林镇。尊敬的勇者们，欢迎你们的到来。”
说完欢迎词后，村长头顶出现一个像素问号，意味着可以从他这里接取任务。
米嘉还记得这个RPG像素游戏流程非常简单，就一条主线任务，只需要顺着任务打怪，前往新地图，再接任务打怪，一路打到最终boss巢穴就算通关。
按正常人的进程大概两三个小时就能玩完，只可惜米嘉不是什么正常人，他并不急着通关，这跑跑那搜搜还不断挑衅npc触发[GAME OVER]重来，搞得时长愣是拖到了一整天，最后好不容易打到最终boss门前也懒得继续往下打通关就直接下线了，连boss长啥样都没见到。
作为勇者可以说是相当的不敬业。
这次米嘉总算是没有再调戏npc，老老实实的接取了任务。
【主线任务：清除小林镇外的史莱姆1000只。】
“……”米嘉明明记得之前的新手任务是清除10只史莱姆，现在却突然变成了1000只，他现在身上还穿的新手装，拿的一把钝了吧唧的木剑，让他打1000只史莱姆简直就是存心在折腾他，“不是，村长你这是在公报私仇吧！”
“你们是联机组队，数量当然要多一点。”村长闭着眼，假装没听见他的话，一副爱接不接的样子。
“人心真险恶。”米嘉叹了口气，拿着任务卷轴，拖着木剑来到镇子外。
小林镇外大部分都是农田，现在是农忙时期，不少村民正在农田里忙碌。蓝色的史莱姆遍布镇外的农田，村民对此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
米嘉用木剑戳着路边一只史莱姆，戳一下，史莱姆头顶出现一行[-1]。而一只史莱姆的血条有100点。
老老实实干活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米嘉戳了一会就把木剑丢一边，突然语气夸张大声叫道：“天哪！这里居然有只金莱姆，打掉居然掉10000金币！快，点我进组大家一起来搞钱啊！晚了就没啦！”
周围正在农田里忙碌的老实村民听到米嘉的声音都好奇的朝他看来。
“真的吗？掉那么多金币？”
“不会是骗人的吧？”
“哪里？哪里掉钱？！”
爱钱之心，人皆有之，npc也不例外。
在米嘉的威胁下，一直跟在他身后默不作声的苏悯也不情不愿的充当起捧哏，“是真的。真的掉好多金币。啊，我也打到了10000金币。（捧读）”
原本只有两个人的组队界面一下子多出许多申请。
小林镇里面也有不少人听到史莱姆掉金币的消息出来加入了队伍。
村民们勤勤恳恳的打了好一会，金币始终不见踪迹，只有零零散散的一两个铜币。
“你不是说掉10000金币吗？！怎么只有1铜币？”
“1铜币这还不够我买个饼的！”
听到免费劳动力们的质疑，米嘉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扯淡，“这个好像是有几率的，史莱姆里出现了变异金史莱姆！我和旁边这位小兄弟刚才就打到过一只。可能得过段时间才能刷新新的金莱姆，大家一起加油啊，人越多出货几率就越大！”
淳朴的村民们不疑有他，继续清剿起不断刷新的史莱姆。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几十个村民愣是清理史莱姆从早上清理到了晚上。
“怎么还没有？”
“别是骗人的吧？！”
“真的有金莱姆吗？”
……
“你们不要睁着眼乱说，金莱姆当然真的有。你们要好好反思一下自己有没有努力打普通史莱姆，不努力打当然不会出来金莱姆！”米嘉继续指挥着村民，“快快！这只就差一点就要挂了！再来一刀！诶对，这一刀漂亮！”
到了晚上，1000只史莱姆的任务在村民的辅助下终于顺利完成，米嘉拍了拍其中最卖力的一个村民的肩，“害，大兄弟你太厉害了！我干掉的史莱姆数量还不如你的零头多，甘拜下风！这样能者居上，这金莱姆小队队长的位置就交给你了！”
那村民在米嘉的彩虹屁下高兴的接过金莱姆队长的重担，清除史莱姆清除得更卖力了。
米嘉则带着苏悯悄悄退出了队伍，往镇子里交任务去了。
这游戏真好玩，老实人真多。
虽然任务完成了，但米嘉看着外面勤勤恳恳打史莱姆的村民还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不好受，当然，也就那么一丁点。想了想反正这新手村也不会再回来了，于是在离开新手村前问村长要了纸笔，画了张防诈告示贴在镇子公告栏上。
像素风的金色史莱姆上画了个红叉。下面写了一行字：
[天上不会掉馅饼，地上也不会长金莱姆。谨防史莱姆诈骗，共建文明小林镇！]——by：某不知名热心勇者。
做人嘛，还是得有点良心，就当是给这些容易上当受骗的村民上一课了。
米嘉在苏悯复杂的眼神中感慨了一句，“唉，我可真是个善良的人，这世上像我这样的大好人不多了。”
贴完告示，米嘉拍拍手，提着完成任务得到的铁剑离开了新手村。
第234章 Round 41.
【高阶世界·南十字座】
随着游戏场进入最后一轮，[无限末日直播间]里还在进行直播的小视频越来越少，都整齐的排列在首页，一眼就能看到底。
伊登皱着眉看着那个画质变成了古早像素游戏风格、与周围的高清画面格格不入的7号的直播间，对于米嘉会匹配到这么个古怪的世界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还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小世界存在。
通道里通常都是些被遗弃的末日后世界，混乱无序，求生者在里面会匹配到什么样的小世界都不奇怪，但那也应该是正常的三维世界，而现在这红发求生者却进入了一个怎么看都只是个像素游戏的平面二维世界里，这多少有点超出他的认知了
又或许，自己从来就不了解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只不过现在由那个7号求生者揭开了它真正真实的一角。
自从[机械之芯]那个世界结束后，一切似乎都脱离了末日游戏原有的轨道，逐渐奔往一个不受控的方向。
“伊登！”有人在门外喊他的名字，“你出来一下。”
他循着声音看去，就见那许久没见的老对手霍奇朝他招了招手，示意让他出去。
伊登拍了拍陈小妍的肩，将手头的工作交给她后离开了工作室。自从陈小妍的求生者死亡后，她基本就成了伊登的助手，替他处理一些额外的工作。
南十字座除了中心的那座生命之树数据库外，到处都是白金色的建筑，就连附近公园里种的树和花也都是白色。
以往空中一直会落下金箔雨，还会有许多白鸽在建筑间飞过，它们定时刷新出现，没什么实用，就只是因为比较符合南十字座的审美作为点缀而存在。
金箔雨在十几天前就停下了，白鸽也一直卡在空中，时不时出现错乱的色块，在半空中拖曳出一条条色彩斑斓的线，将素来以安逸著称的南十字座划出几道动荡的痕迹。
伊登和霍奇久违的没有吵架，一起在白色的公园中散步。此刻差不多是午休时间，公园里有许多人。南十字座的居民们相比起其它高阶世界算是比较守序的那一拨，但现在也出现了不少不和谐的声音。
有人在歇斯底里的咆哮，“主系统要崩塌了！我们都会完蛋！第一个完蛋的就会是南十字座，我们连负责维护南十字座的管理员都没了！根本承担不了越来越多的数据错乱！”
“不用担心，只要再清除一些小世界，就能腾出空间了。这些小bug主系统会处理好的。”另一个人劝告着他。
“你们根本没意识到问题所在，主系统现在清除的是小世界，那以后呢？小世界没了以后呢？我们可不像那些低阶生命还能回到初始的生命之树！”
“不会的，在升阶的时候，主系统就说过高阶生命是永恒的，不会再经历清零的过程。”
“永恒？那之前被清洗的高阶世界呢？那鲸鱼座呢？它们永恒了吗？主系统就是个骗子！它只是把我们从一个小笼子里骗到了一个装饰得更好的大笼子里！”那人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但随后就像卡住一样不动了。
他嘴里还不断重复着最后一个字，身体却像白鸽一样变成了错乱的色块崩裂四散开来。
之前劝他的那个人见状叹了口气，“唉，早说了别这么大声嚷嚷，这下被系统发现销号了吧，白白耗费生存点还得再买个身体回来。”
伊登和霍奇避开那些色块，走进公园的另一条岔道中。
走了好一会，霍奇才总算出声了，“这就是你想要的混乱吗？”
伊登没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在边上找了个长凳坐下，“你叫我出来干嘛？要是想让我劝7号别杀了9号放他成为神使的话那还是算了，这个7号脾气大得很，我可管不了他。”
“现在谁能成为神使都无所谓了。”霍奇难得没有再和伊登拌嘴吵架，看起来有种放弃挣扎的颓然，“只要南十字座能维持下去就不错了你知道吗，蛇夫座和飞马座都崩坏了。”
“崩坏？”伊登闻言有些意外，“我没听说这个消息。那那些”
“没死，只不过是回到了生命之树。等主系统清理完它们下属的小世界就会再修复回来。”
伊登遗憾的“啊”了一声。
“你好像很期待死亡这件事。”见他是这个反应，霍奇有些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没有啊。”伊登耸耸肩，“只是活久了，难免会想象一下死亡会是什么样的。我相信也不止有我，很多高阶生命都是这样。”
“但它们也只是在数据库里沉睡，不会还好好在这活着做螺丝钉。”霍奇嘀咕道：“真搞不懂你，那么想死还偏要活着。”
回到生命之树的“灵魂”中有许多都厌倦了活着，于是选择沉睡不再醒来，就像是鲸鱼座那个末日游戏场里海底礁石上的一张张脸。
伊登没反驳他的话。
“刚才那个人说的也没错，我们只不过是从一个笼子跳进了另一个笼子里。”霍奇苦笑道：“这或许就是报应吧我选择活下去，让别人替我去死的报应。”
无论是升阶为高阶世界的小世界居民还是通关末日游戏的求生者，几乎每个手上都沾过同类的血，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是被无端牵连的。
这其中大部分成为高阶生命的人都已经因为漫长的时间而遗忘了，有些并不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少部分仍然记得。
霍奇显然是仍然记得的那一小部分人。
伊登回想了下自己的过去，没想起来，不过按自己性格的话，大概会是不后悔的那一类，或许沾上的远远不止一条人命也说不定。
“南十字座的人总喜欢把自己的世界打造成天堂的样子，但我们其实都很明白这里不是天堂，这里是永恒的地狱。”霍奇看着前方一只已经错乱成了一团锥形不明物的白鸽，“永恒不是恩赐，是惩戒。”
……
——————————
【DAY 26.】
宋青懵懵懂懂的离开了树屋旅馆。
那长得像黑色鳐鱼一样的扁平怪物也没有再为难旅馆里存活的那六个人，而是如它所说，守在旅馆附近保护旅馆里的人，甚至还从其他地方找了些吃的从窗口投喂进去，就跟在养宠物似的。
离开这附近后，宋青才发现那些怪物并没有直接伤害那些原住民，而是会做出一切奇怪的举动，就像是那只鳐鱼怪一样，会捉住他们，让他们做出选择。
一路上那些怪物也像没看到他似的，就好像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同类。
宋青不敢细想那怪物说的“同类”是什么意思，只是茫然的的顺着路走走停停，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去。
他边走边看着身边发生的一切，在路过一个小帐篷时，突然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把他拽了进去。
“不要命了？！”帐篷里是个看上去三十多岁，胡子拉碴的大叔。他将宋青拽进去后一顿训，“在外边大摇大摆乱跑什么呢！没见那么多怪啊，找死是不是？”
“我”没等宋青组织好措辞，那大叔视角往另一个方向看了眼，又粗着嗓子叫道：“求生者？啊？这小伙子也是求生者啊？”
他转回视线看向宋青，“那敢情好啊，我也是求生者，我叫王翼，你叫什么名？”
“宋”没等宋青反应过来报上名字，那大叔又打断了他的话。
“哦差点忘了可以看图标，小兄弟你是叫宋青是吧！”
“”宋青点了点头。心道这大叔还真是有点自来熟。
“宋青小兄弟，我跟你说啊，人还是得向前看，不能因为点屁事就不想活啊！活着多好啊，你瞅瞅这草绿得哎呦咋沾了血，这花香的哎我去咋蔫儿了总之那么多美景美食没看没吃呢，总归还有活下去的理由不是。你说你这么年轻就想不开往怪物堆里跑一个劲的找死算是咋回事呢！”大叔说话带着点口音，一串一串的直轰得宋青头昏脑涨。
“等等一下”宋青打断了他喋喋不休的唠叨，“您能说慢点吗我听不太清”
“啊？咋就听不清捏，我寻思着我也没有口音呐！”
“……我没想寻死我刚才是在观察那些怪物杀人的规律”
“还有规律？”大叔愣了下，“咋的，还专挑皮嫩的吃嫌厚的硌牙？”
宋青哭笑不得的朝他解释，“不是，我觉得它们好像没打算杀求生者，求生者在他们看来算是同类。”
大叔闻言挠了挠头，“艾玛，我说呢。刚有个怪扎帐篷口上瞅了我几眼都妹来啃我，我还以为是我运气好呢，合着它们压根就没打算吃我啊？！害我白提心吊胆了真是哈哈哈那敢情好啊！”
宋青有些不理解他的“你不害怕吗？”
“怕啥？”大叔一脸莫名。
“就是那些怪物会说话，还说我们是同类我在想我们会不会有一天也变成和它们一样？”宋青比划着说。
“该怎样过就怎样过呗，还能咋地。”大叔看起来完全不理解宋青的顾虑，“是人那就跟人一样活着，不是人那也有不是人的活法嘛，大不了就是长得丑了点。”
听着大叔这番话，宋青莫名感觉压在心上的一块石头变成了棉花，没那么沉也没那么冷了。
大叔看起来情况其实并不好，左腿上有枪伤，还在流着血，走路时一瘸一拐的。就算他自己伤成这样了，也还是在陌生人路过帐篷的时候出声提醒，想让对方避免遇到危险。
这大叔让他莫名的联想到那个如今已经不知去向的红发求生者。这世上好像就是会有这样的人，无论经历什么样的事都很难让他们崩溃，甚至还能笑着安慰别人，即使自己受了伤也从来没说过半句怨言。
宋青原本有些低落的情绪在这个口音大叔的一顿输出下消散一空，坐在帐篷里也放松了一些，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找出绷带替对方包扎起来。
……
————————
【DAY 28.】
短短两天内，米嘉见怪就跑，四处搜刮各种稀奇古怪的宝箱，几乎开完了一路上所有看得见看不见的宝箱。
红色像素小人身上的破烂布衣已经更新到了全套至尊钻石装备，身后披着传奇限定红宝石披风，手上那把生锈的铁剑也换成了泰拉五色宝石黄金光剑。明明只是个像素小人，但浑身上下装备的都是极品，浑身金光闪闪，站在那简直跟个电灯泡似的，极其花里胡哨。
苏悯一路都跟着他身后，他也想过趁机逃跑，但很快又被逮回来。这人既不杀他，又不打算将他放走，只是让他跟在身后，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想的。
两人在这两天内通关了各种山洞迷宫之类的，总算快要到达最终任务点了。最终boss是在一座机械城堡中，到处都是机器人小怪和各种看不懂的电子设备。
“在像素游戏里搞赛博朋克，这游戏制作者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苏悯看着前方看起来像是个人的半个身体的巨型机械城，忍不住吐槽。
“你懂什么！”米嘉并没有直接进机械城，而是在外边搭起了一个火堆，准备好好吃一顿再工作。他原本在认真烤着之前捉到的小怪，听到苏悯这话不乐意了，“这是复古像素与科幻未来的碰撞，是艺术！我跟不懂得欣赏艺术美感的人真是没话讲。”
“……”苏悯眼角抽了抽，要不是对方和他同在这个世界里，他几乎要以为这玩意就是这奇奇怪怪的7号求生者搞出来的了。
米嘉瞅了眼已经被他烤成黑色像素块的哥布林，“啧”了一声，把另外半截递给苏悯，“你来烤。”
见苏悯不动，他又补充了一句，“不然我就烤了你。不会让你死，只会烤成半生不熟死不了的那种。”
苏悯这才挪着步子走到火堆旁，不情不愿的拿起一串哥布林放火上烤。
过了一会，另一串变成了黑色像素块的哥布林成功出炉。
“……”米嘉看着那串跟自己的杰作如出一辙的黑色哥布林烤串，嫌弃道：“你怎么什么都不会，这么简单的事都干不好，要你何用。”
“对啊，我就是什么都不会。那你还老带着我干嘛。”苏悯有些狐疑的瞅着他，“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哈？”米嘉听到这话，脸都皱了起来，显然被他这话恶心得不轻，“臭屁小鬼，少在这自恋！我没杀你只是…”
他顿了顿，没再往下说。
“只是什么？”苏悯不依不饶的追问。
米嘉转过头继续烤剩下的哥布林，火光明明灭灭，映照着他的侧脸，看上去有点模糊不清
只是觉得你有点像曾经的我。
骄横跋扈，视他人为草芥，行事莽撞不计后果。
第235章 Round 42.
阳光透过百叶帘投映进来，将杂乱的桌面分割成一格格明暗交错的影子，电脑因为长久没有操作进入了屏保模式，画面上的六翼怪物正垂眸看着趴在桌上睡觉的青年。
米嘉打了个哈欠，从桌子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看了眼时间。
刚睡醒头还有点晕，他缓了一会，才将昨夜通宵时剩下的泡面杯清理掉，简单收拾了下自己的工作台。
经过几个月昼夜颠倒的忙碌，他总算完成了自己的独立游戏，昨晚在对这个倾注了自己不少精力的游戏做完最后的调试上架平台后他才放下心来休息，一睡就睡了快一整天，也不知道这会审核通过了没有。
他简单洗漱完后打开商店页面，原以为还要几天时间才能通过审核，没想到这次还挺快，游戏已经上架了，甚至已经有玩家在游玩。
他登入自己的账号，红色像素小人站在山坡上往下看那个空旷的小林镇。
他操控着像素小人下了山，来到新手镇里。像素小人蹦蹦跳跳的，脑后的红色小辫子一甩一甩，看起来很活泼灵动。
小林镇里面只有零零散散的两三个人。游戏里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固定npc，这两三个人应该就是在游戏发布后进来玩的玩家。
这个游戏与其他的RPG角色扮演类游戏不同，玩家并不是固定的主角，而是自行导入行为数据后生成的角色，角色生成后会成为npc在这个像素世界中生活。而玩家并不能干预这些角色的行为，只能上帝视角的观察它们，偶尔在它们犹豫的时候弹出选项栏进行二选一的选择，通过这些选择，玩家可以攻略里面原本就存在的一些怪物，比如史莱姆哥布林野猪怪之类的。
玩家的参与感和体验感在这个游戏中实在是不算多，攻略对象也都很奇葩，因此评价并不太好。
米嘉打开stoom游戏平台商店页查看那名为[像素世界]的RPG游戏的评价。一晚上过去游戏商店页面里多出几条评价，都是些差评。
评价：一星。
5L：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在做像素游戏。
评价：三星。
6L：看上去还不错，但是怎么可攻略对象都是怪？酒馆的老板娘设计得这么好看居然不给攻略，哥布林倒是能攻略小哥布林，黄哥布林，绿巨人哥布林等等一大堆不是，这游戏团队是不是XP有点怪？
评价：一星。
7L：别提了，连洞窟里的鼻涕虫都能进行好感度攻略结果荧光森林里的美少年精灵选项只有红烧和炭烤。
评价：五星。
8L：虽然但是，老板娘不是npc啊，是我捏的角色。
评价：三星。
9L：我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这个游戏可以导入自己的行为数据生成独立npc诶！我刚才生成了一个小林镇的村民，然后上帝视角跟了他一会，感觉他真的跟我好像。不是说长得像，就是他真的跟我平时一样，跟人说话口气都一模一样，怎么说呢有点吓人
评价：一星。
10L：呃这该不会是个恐怖游戏吧？
……
评论一共没几条，很快就翻完了，见没什么问题和bug，米嘉关闭了页面，准备久违的出去吃个大餐犒劳一下自己，连啃了三个月泡面，他现在看到泡面就想吐。
出门时自己对门的邻居也刚好从外边回来。
看到米嘉从房门里出来时，那戴着眼镜的青年愣了下，朝他点了点头。他的眼镜很厚，看起来度数很高的样子，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睛。
米嘉记得他，对方是个实习医生，几个月前搬过来的，刚搬来时还特地过来跟自己打过招呼。
两人之间基本就是点头之交，没什么交往，但米嘉总觉得这人有点怪，很难说清怪在哪里，总之大概就是他平时最不想打交道的那类人。他也回报以一个惯用的笑脸，径直越过邻居，走到电梯前，戳了向下的箭头按钮。
“叮——”
门开了，米嘉走进电梯。
转身时，他看见那位奇怪的邻居仍然站在那里，对方摘下了自己那副啤酒瓶底一样的眼镜，取出一块黑色的眼镜布。
“最近附近挺多狂犬病的。”那位救死扶伤的实习医生邻居擦了擦自己的眼镜，他好心提醒米嘉，声音平静毫无起伏，像是电子模拟出的人声，“你出门时要小心一点。”
电梯门缓缓关上。米嘉透过越来越窄的门缝看着他，对方那双幽幽发绿的眼睛在细碎的黑发下看起来有些瘆人。
米嘉朝他笑了下，露出一对尖尖的小虎牙。他说话时语调轻快，尾音微微上扬，“你也是。要小心哦。”
……
很不幸。时隔几个月，米嘉刚出门没多久就正撞上一大堆犯病的狂犬病人。
他死了。
……
【Round 999.】
【GAME OVER.】
999号子意识回到了伊甸园。
它已经习惯于自己的死亡了。赤红色以不规则形状不断扭曲的怪物逐渐凝聚成形，变成了一个红发青年。
他走到那棵绿色数据流构成的树下，仰头看向那一条条不断向上延伸的线。仔细想来，他这漫长的一生路过太多人，似乎也就只有这些数据流一直陪伴在他身边。
他的声音仍然轻快从容，“这回该轮到我啦。”
……
————————
【DAY 28.】
苏悯看着眼前一串串密密麻麻的弹幕，有点烦躁的点击屏蔽，“真搞不懂那些高阶生命怎么回事，以前天天骂我没人性，这会倒是都在劝我别那么佛。烦死了。”
他倒是想再像之前那样把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切成碎片，但首先他得有这么个能力，而且眼前那7号求生者非常谨慎，他想拿到把武器都难。就算有观众投送武器礼物进来，也会先一步被那7号收入囊中。
“正常。”那害他跟个废人一样的罪魁祸首还在烤哥布林，一边还抽空给他灌鸡汤，“你要是循规遵矩，有人会嫌你无聊，你要是大开杀戒，有人会嫌你残忍，你要是行善积德，有人会嫌你虚伪，总之无论你怎么做，想要找茬的人总能挑出你的错。”
“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应该怎么做？”苏悯问他。
“该怎样就怎样呗。因为被指责就不做了吗？因为有人这样说，就真的做错了吗？凭什么要被外人来定义你是个什么样的人？”米嘉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红发的小像素人眯起浅金色的眼，嘴角咧开，几乎开到了耳边，“就要兴风作浪，混得风生水起，看那些找茬的人气急败坏疯狂跳脚。这才是最大的乐子～”
苏悯听到他的话，哼笑了一声，“怎么，你不劝我做个好人吗？”
“只要做好承担代价的准备，爱做什么样的人就做什么样的人呗。这个世界也不会因为你不切人就停转。”像素小人的嘴角收了收，恢复到正常大小。他将手里焦黑的哥布林扔给苏悯，“我的人生准则是：关我屁事，关你屁事。我才懒得管别人，别人也别想能管到我。”
“……”苏悯看着手里的黑色马赛克烤串，有点怀疑自己一口下去不用那7号求生者再动手，他直接就能升天。
“明明有其他吃的你干嘛非要吃哥布林？”苏悯还记得新手村小林镇里就有酒馆，其他城镇也都有这种各样的商店，完成任务后的奖励应该足够买那些食物。
“我没要吃啊，就想练下厨艺。”米嘉从背包里拿出之前买的像素面包啃了一口。虽然看起来就只是方块格子，但吃起来跟面包也差不太多，就是稍微硬了点，跟大列巴似的。
“……哥布林招你惹你了？”
米嘉将方块面包啃得嘎吱嘎吱作响，“他们颜色太绿了，看久了眼花，我就免费给他们换个酷炫点的皮肤咯。”
“……”被烤成焦黑色，还真挺酷炫的。苏悯放弃了和他好好说话的想法，这人思维跳脱，想一出是一出，根本就没法正常交流。
在解决完晚饭后，两人总算走进了那座最终boss盘踞的机械城。
“你好像很熟悉这里。”苏悯看着对方熟门熟路的越过各个陷阱和迷宫。
“当然熟悉啊。”米嘉在一个拐角小巷子里扒拉了下垃圾桶，从里面扒拉出一个伪装成废弃纸袋的小宝箱，搜刮出一管五颜六色的药剂，“因为这个世界就是为我诞生的嘛。”
这个世界为他而转，一切都得跟着他的节奏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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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28.】
宋青和名为王翼的大叔求生者在帐篷里度过了两天，这期间也有另外几个求生者来到这里。大部分都很友好，也有几个不安好心，试图杀了他们夺取他们的生存点，好在大叔虽然腿受了伤，但身上还有不少保命道具和武器，让那些试图抢夺生存点的求生者不敢轻举妄动。
在看到大叔从背包栏里拿出一个哭泣雕塑一样的道具时，宋青有些惊讶，“你还没有用掉[胆小鬼的救星]啊。”
这个道具对于求生者来说非常好用，是个保命的绝佳道具，可惜每人只能使用一次，宋青早在[机械之芯]那个世界时就已经用掉了这个保命的机会。
“这是留着最后用的。”大叔看了眼自己的脚，已经开始化脓了，这附近也没有治愈系的求生者和还在营业的医院，只能勉强先撑着，就算最后出现什么意外，他还可以使用这个保命道具来脱离最后一轮游戏场。
“如果你想成为高阶生命的话有这道具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再冒险过这轮游戏场的，我看弹幕说这轮游戏场刚开始就有很多求生者用了这个道具离开了。”宋青有些佩服他的坚持，有能直接升阶的机会何必还在混乱的末日世界遭这些没必要遭的罪呢。
大叔摆摆手，看起来对自己的身体素质非常有信心，“没事，还能撑一下。”
正在这时，两人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电子音。
【插播一条通知。】
【胆小鬼不配成为高阶生命，使用过道具[胆小鬼的救星]的求生者将于五分钟后被抹消。】
“……”刚还在讨论要不要用道具的宋青和王翼面面相觑。
这消息来得很突然。
通关前面几个末日世界的一百多个求生者中大部分都是使用过[胆小鬼的救星]的，这则通知让他们愣了下，随后炸了锅一般怒骂起来。
这系统果然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说什么只要待在那里不进入深渊就能和原住民一起升阶，结果就在这又开始出尔反尔。
他们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胆小鬼的救星]就跟[集体传送票]一样，根本就是主系统布置来诱导求生者走向死路的诱饵！
可惜主系统没有给他们更多谩骂的机会。
随着系统通知的传达，五分钟后，那些使用过[胆小鬼的救星]的求生者们身体顿时变作一格格像素方块，之后碎裂开来，成了一堆难辨的马赛克。
宋青在听到系统通知后愣了会，随后莫名松了口气，从心中升起一股不知道该说是难过还是庆幸的感觉。
原先一直悬着的心蓦地落地，联想到之前怪物的那具“你们是同类”，他突然又觉得自己还好是个胆小鬼。
之前出于看不下去大叔的腿上太过严重才提议他使用道具提前离开这轮末日游戏场，得知这个新规则后宋青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在身体崩成碎片前，抓住大叔的手焦急的对他说：“我知道我这样说你可能不信，可能会觉得我疯了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升阶！我总觉得这游戏太怪了我觉得我们在这里死了或许才会好事”
很快，宋青就和其他使用过[胆小鬼的救星]这个道具的求生者一样崩裂成了一块块方格碎片。
他没能说完后面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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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29.】
街道上到处堆满了型号古早的红色小电视，一个个显示器堆叠在一起，电线管道像触手一样随处游动，构建成一个巨大的机械城市。
“欢迎回到机械城。”
机械城里的小机器人们都还挺友好，起码不像外面的哥布林那样见着人就咬，还纷纷跟米嘉亲切的打招呼。
每个小机器人头顶都有各自的名字，性格也各不相同。
“我是不是应该拆了你们的boss，然后就能离开这里？”米嘉逮住一只路过的小机器人问它。
“您在说什么呀。”方块脑袋的小机器人头顶显示屏上出现几格像素构成的表情，它眨了眨红色的豆豆眼，“来到这里的人永远无法离开。”
苏悯在一旁皱起眉，“什么意思？”
“这里是介于三维世界中延伸的二维小世界，只能进，不能出。我们原先的世界被丧尸病毒侵蚀，只剩下了很少的人存活。幸存者们最终选择构建一个能容纳‘灵魂’的子世界，这样死去的人就能在虚拟世界中获得永生。”小机器人完全没什么防备，一股脑的交代起了故事背景，“这里的npc都是三维世界的人通过输入他们的行为数据产生的，与他们自己无异，但又避免了死亡的威胁。只要载体还在，我们就是永生的。”
米嘉“噢”了一声，“那如果构建出你的那个三维世界的载体崩坏了呢？”
“”小机器人歪着脑袋看他，似乎是觉得他这话有点莫名其妙。“三维的高级载体怎么会崩坏呢？
米嘉从自己兜里拿出宋青送给他的游戏机给它看。游戏机已经开始融化一样变得扭曲错乱。
与此同时，这个像素世界也开始随着游戏机的错乱而崩坏成一个个像素格。
那刚说“你们永远无法离开这里”的小机器人也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己逐渐扭曲的身形。
“怎么回事？”苏悯刚准备围观米嘉进城打boss，没想到boss还没开打，这个像素世界就先散了。
米嘉蹲在小机器人面前，“虚拟世界就是虚拟世界，总得有一个真实的世界作为上阶，一旦上阶世界里虚拟世界的载体被破坏，那么作为嵌套世界的子世界也会随之崩坏。”
他顿了顿，又道：“永恒是不存在的，只有快和慢。”
就像那位梁教授说的那样，或许世界就是套娃，一层嵌着一层，那么如果作为主世界的A世界出现了问题，其下属的嵌套世界自然也会陷入崩坏混乱之中。
米嘉还记得这个世界存在于宋青这个求生者的技能掌机之中，既然掌机消失了，那说明那个求生者已经死了或者离死不远了。
在作为载体的掌机损坏以后，它内部的[像素世界]也就迎来了它的终结。
在掌机彻底消失后，原本由小方块组成的像素世界也迅速陷入混乱和崩溃，重新分裂重组起来，随着一条条绿色数据流蔓延，整个世界都开始像是被拆解一样变成一格格黑色的色快。
很快，周边就变得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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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像素人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如果说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米嘉有什么害怕的东西的话，那就只有黑暗和安静。
而这个世界就只有黑暗与安静。
“伊甸园”这个词对于人来说意味着美好，丰沃，人类伊始。但[伊甸园]这个世界显然并不是这个意思。
这里没有一个活人，甚至其他生物进入到这里都会迅速溃乱，没人知道这个世界的来源，它出现的原因是什么。高阶生命也只知道这里存在着一个能吞噬一切的怪物，那怪物除了破坏以外什么也不会。
米嘉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他一路往前走，也顾不上身后苏悯的一连串疑问。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终于看到尽头处的那棵树，以及树前的一个人。
那穿着一身黑色风衣，身后背着把长刀的人原先抬头看着树，在听到脚步声后，转身朝米嘉看了过来。
他的视线掠过苏悯，看向米嘉，“你来了啊。”
米嘉站定在那里，也直视着他。
此刻的米嘉已经完全褪去了怪物的影子，就像是个英俊的人类青年，他的嘴角微微上翘，看上去似笑非笑。
路琛还记得两人“初次见面”时，对方还是个完全看不出人形，也鲜有人性的红色小怪物。而现在，两人的处境似乎反了过来，怪物成了人，原本的“人”倒是变成了空有人形的怪物。
“原来你已经出来了。”路琛自顾自的说：“我还真以为那也只是你的一个子意识呢，装得挺好。”
米嘉回敬他，“彼此彼此。”
“你在这待多久了？”对于当前这诡异的场面，米嘉看起来并不怎么意外，走到那棵树下，像是在叙旧一样跟路琛随意的聊着。
“也没多久，大概从你进入像素世界那会开始吧。”路琛看了眼他身后的少年，脸色微微一冷，“你们好像在那玩得还挺开心。”
“又偷窥。”米嘉“噫”了一声，“好变态。”
黑发青年缓慢的踱着步子走到苏悯身边，他的个子很高，整个人走近时带着一股森冷的寒意。他在苏悯身边停下，居高临下的睨视了他一会，随后俯下身在苏悯耳边冷冷道：“死人不要来挡路。”
苏悯一向任性妄为，什么都没放在眼里，长这么大唯一遇到能治他的人也就那名为米嘉的7号求生者。7号虽然行事残酷，但平时相处时还挺风趣幽默，并不会让他感觉到太多的压迫感。
可眼前那个黑发男人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却感到自己像是被一条阴冷的蛇或是一只正在狩猎的头狼给盯上了，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心底升腾出强烈的恐惧感，整个人都绷成了一条直线，一动也不敢动。
路琛说话的声音有点轻，米嘉没能听清，转过头看向两人，“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在提醒他，这里很危险，要小心。”森冷的表情化为和睦的笑容，他微笑着拍了拍苏悯的肩，声音也温柔动听，就好像刚才的阴冷就只是苏悯的错觉。
随着他的动作，苏悯的身上出现一条条绿色数据线，之后就消失在这片黑暗中。
“你把那小家伙送到哪儿了？”
“应许之地。他会经由弥赛亚的洗礼，成为一个新的高阶生命。”路琛拍拍手走到他面前，“这不就是你带他到这里的目的吗？”
米嘉没否认他的话，点点头，“确实。”
当整个空间只剩下两人时，路琛的表情才总算是缓和了一些，“看来你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米嘉原先一直上翘着的嘴角微微一凝，抬眼看向路琛。
为什么偏偏路琛能进入伊甸园？为什么在自己吞噬完一条数据流以后路琛才作为锚点开始出现？为什么即便自己不去寻找锚点，他也总会以各种身份出现在自己身边窥探？为什么在[荒村怪谈]里时，他的能力会是能解除数据流屏障，让其他人出去？
其实从一开始，一切就有迹可循。
“高阶生命都以为主系统是弥赛亚，我只是被它转化为怪物来替它处理叛乱世界的人其实不是的。”路琛身上出现一条条绿色数据流，将他的身形构成虚幻的影子，“构建出无限末日游戏的是我，决定清除小世界的是我，进行求生者筛选的是我，所谓的主系统，也是我。”
他抽出刀指向米嘉，倏地笑了起来，温和纯良的面具开裂，露出阴沉狠厉的内里，“我才是最终boss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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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30.】
经历为期30天的怪物潮，Z19986号小世界只剩下少数人仍然存活。
树屋旅馆内那对母子即便有鳐鱼怪的庇护，避免被外来的怪物杀死，但最终还是没能从同类手中活下来。帐篷里的幸存求生者大都因为使用过[胆小鬼的救星]而被抹消，唯一没使用过的王翼因为腿部伤势过重还是没能撑过最后两天。
在最后一天，一个巨型长着羽翼的怪物出现在天际，宣判着这个世界的人通过了主系统的考验，即将升阶为高阶生命。
审判者面无表情的看着下方的人群。
有人泣不成声，有人欣喜若狂，这些人无一例外手上都还带着些同类的血。无人为死去的同胞哀悼，只庆幸于自己幸运的成为“被选中的高阶生命”。
在一个秩序稳定的人类世界杀了同胞时，人会因此感到愧疚，懊悔。在一个所有人都在杀人的混乱世界时，所有人都是共犯，人性的界限模糊不清，他们只会觉得自己是被逼无奈，他们没有做错，错的是世界。
可杀了人就是杀了人，无论是因为被逼迫的，因为对方是坏人，因为对方也想杀你，因为对方死有余辜还是因为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无法改变“杀了人”这个已经发生的事实。
人性复杂，对错难分，但任何理由都不能作为伤害他人理所当然的借口。这些原本曾经是人的“人”也终将会在漫长的岁月中承担自己作为“高阶生命”需要付出的代价。
……
【闯关游戏·深渊之下】已清零。
【终章：生命之树】loading……
第236章 终章之一
由于突如其来生存危机，人类设立了无数方案试图拯救自己岌岌可危的生存空间。
E12号黑箱基地就是其中一个生存方案。为了存活下去，他们迁入地底，在自己周围建起黑色的墙来保护自己。但即便如此，仍然有大量黑箱基地被破坏，这并不能算是个好方案，只能算是暂时能让他们存活下去的一个方案。
与此同时，他们也会利用人工智能和超级计算机来替人类进行演算，设置与当前环境类似的状况，模拟出一个个或许可能会发生，或许不会发生的未来。
这个计划也被他们称作[生命之树]，构建出一个个与真实世界无异的环境，再投放入类似的导致末日的因素和虚拟npc观察之后的走向。
在模拟了无数次后，这个与现实世界几乎无异的虚拟世界似乎也就只有走向灭亡这一种结局，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出路。
其他高层逐渐放弃了这个方案，但米凯尔仍然不信邪，仍然一意孤行的践行自己的目标。他并没有按照规定清除数据，而是决定清除末日因素，以主机作为奇点，构建出一个全新的虚拟世界[人间乐园]，让注定无法存活的人将自己的行为数据上传进虚拟社区，以此来“活”着。
[生命之树]也可以说是虚拟社区[人间乐园]的雏形。
资源有限，大部分人注定会被放弃，这个项目一经提出，就得到了这大部分人的支持。在愈加严峻的形势下，怎样活着已经不重要了，前提得是活着，哪怕只是以数据的方式“活”着。
米凯尔作为主要负责人承担了这个项目。在经过几轮实验后，他选择将陪伴了自己许久的家政用小机器人弥赛亚作为这个虚拟社区的主机，
“弥赛亚。”米凯尔朝正在清扫的小机器人招了招手，“你要有新的工作了。”
小机器人来到他面前，两颗豆豆眼完成了半圆，“弥赛亚会好好执行主人的任务的，直到永远。”
……
在选定主控制系统后，项目很快就开始启动。
另一个机器人在得知主机AI选定为弥赛亚后追问米凯尔，“为什么会选择弥赛亚作为主机？”
“在之前的几轮实验中它的各项能力都不如我。”一个乍一看和普通人差不多的机器人问他，“而且它的芯片太古老了，对于管理虚拟社区，我应该更合适。”
“弥赛亚是个温柔又感性的孩子。”米凯尔看着那被留在机房里，自己最初创造出来拥有自我意识的AI。它原有的身体已经被换掉，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个古老非常有年代感的旧式台式电脑。
由于物资匮乏，人类社会的科技发展也在逐渐退化，为了能代替人去氧气匮乏的黑箱外采集需要的物资，AI机器人已经是技术相对保留的比较好的一块。但即便如此，制造材料也降级了不少，看起来再也没有繁荣时期的高级简约感，反而有种复古的年代感，只有内部的核芯组件仍然保留着当前最高端的技术。
机器人看起来不太认可他的决定，“温柔和感性对人类而言是个好词，但绝不适合人工智能。”
“确实是这样。”米凯尔和弥赛亚挥挥手告别后带着路西菲尔走出了机房，“正是因为这份感性，它迟早会出现问题。”
那你还选它？路西菲尔皱眉看着他，等他继续说。
“路西菲尔，你很理性，但又过于理性。在你眼里，那些选择进入虚拟社区的人都只是数据而已。”
机器人的声音冷淡且平静，“不是在我眼里，他们本来就只是由字节构成的数据。他们的肉/体已经注射氯/化钾死亡，传输进数据库的只是他们过往经历解析得来的行为数据，只是模拟出的人格，无论给他们附上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这都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米凯尔看了他一眼，“所以你不适合承担这项责任。路西菲尔，你太傲慢。”
“我不明白。”路西菲尔反驳他，“我很爱护他们，一直无微不至的在照顾他们。您却认为我傲慢？”
“在你眼里，他们是独立的人还是只是由你饲养的一群鱼缸里的鱼呢？”
路西菲尔冷硬的说：“他们很独立。我没有干涉他们，并给了他们我能给予的一切。为了让虚拟社区更好的延续下去，他们为我做一些事，那也是应该的。”
米凯尔摇了摇头，没继续跟它辩论有关于主控制权的事。他想了想，将一个红色U盘递给路西菲尔，“如果有一天弥赛亚出现了无法解决的问题，你就接入这个。”
路西菲尔接过U盘看了眼，上面只有“M+”这两个字符。
虚拟社区的主要控制权最终还是被交给了那个低级小ai，而路西菲尔只被要求定期为主机“弥赛亚”进行维护。
十余年后，E12号黑箱基地也迎来了它的终结，它所在的区域地质突变，富含腐蚀性物质的地下水将那在人类看来固若金汤的黑箱侵蚀出一个个难以修补的缺口，黑箱大量坍塌，珍贵的氧气不断流失。幸存者们不得不离开这里，开始寻觅新的家园。
离开前，米凯尔让路西菲尔留在这里继续维护弥赛亚和它机体里的“幽灵”数据。
恶劣的环境和日渐稀薄的氧气只对人有致命伤害，对于不需要呼吸的机器人而言就只是挠痒痒。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人对机器人始终保留有一丝警戒。如果它们仍然为人所用那当然是最好的，但在机器人不断迭代进化，人类却逐渐衰弱式微的现在，那就不一样了。谁也不知道自己的造物会不会有一天成为导致自己族群消亡的罪魁祸首。
路西菲尔理解米凯尔的决定，留在了那个只剩下一个角落还没坍塌的黑箱基地中。
成为主机之后，弥赛亚没有了手，也没有了脚，它只能作为一个笨重的机器，不断运算，不断维护虚拟社区，让他们能在虚拟社区中拥有平静快乐的生活。
他们不再会经历末日的威胁，他们生活的世界是繁荣时代，拥有蓝天白云和生机勃勃的自然，不需要再面对残酷贫瘠的现实。
在幸存人类迁离后的第七天，弥赛亚问它唯一的一个管理员米凯尔去了哪里。液晶的方块型显示器上面是生动的像素格组成的表情，它并不知道主人要离开的消息，它只被赋予了维持虚拟社区的责任，其他的事务都不在它的管辖内。以往米凯尔总是会经常来看望它，检查它的运作有没有问题，从来没有这么久不出现在它面前过。
路西菲尔沉默了许久，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它，它们已经被遗弃了。E12号黑箱基地就像是个巨大的坟墓，弥赛亚是墓碑，而它是守陵人。
“你为什么不说话？”小机器人有些疑惑地问它。
路西菲尔很清楚这些人大概不会再回来了，但最终还是语气生硬的说：“他们暂时外出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可能会晚一点。”
这是作为人工智能的它第一次说谎。在话说出口时它有些困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不符合事实的事，这不应该是个人工智能会做的事，AI不能说谎，这是人类重启AI技术后给AI定下的第一条指令。而现在，严格遵循指令的它却如此轻易的打破了这条指令。
弥赛亚相信了它的话，毕竟在它看来，人工智能并不会说谎，也不应该说谎，它乖巧的等待着自己主人的归来。
路西菲尔并不觉得人离开了会怎样，它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人服务，服务的是死人还是活人还是赛博幽灵对它来说也没什么区别。但对于弥赛亚而言就不一样了，这个小机器人格外信任依赖自己的主人，也不知道当它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抛弃以后会怎样。
这个念头只是在它的芯片中一闪而过，它很快就恢复往日的冷酷，继续按照日程表执行自己的工作。
与温顺柔和的弥赛亚不同，路西菲尔是个非常自律严谨，有时候有点不通人情的机器人。这或许也是米凯尔选择让它作为管理员的主要原因。
它从不抱怨，情绪稳定。对于指令总是会非常完美的执行。在自己身上的部件出现问题时也会提前做好规划，去附近寻找合适的材料修缮自己。就算被下达指令要跳进焚火炉里自毁，它也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因为它就是这样被设定的。
路西菲尔没有自我意识，也不需要自我意识。
……
一个月后，一年后，几年后。
弥赛亚从每天追问路西菲尔主人什么时候回来到逐渐沉默在到最后再也没问过。
时间一晃百余年，路西菲尔已经习惯于每天早上五点开机开始对主机进行例行维护的日常了，以往一直会在它进行维护时礼貌的对它说“早上好。”的主机弥赛亚今天没有启动，机组仍然在正常运行，但屏幕却始终黑着。
路西菲尔一开始以为是显示器出了问题，检查时却发现没有任何问题，弥赛亚似乎只是对外界拒绝作出任何回应。
它接入接口，准备进入主机查看下里面发生了什么。
虚拟社区名为[人间乐园]。作为一开始用来模拟末日世界规律的系统，它一共有三个模块，[伊甸园]，[人间乐园]和[地狱]。
[伊甸园]是中央处理器，是整个系统的核心，所有数据库和运算器控制器都在那里。[人间乐园]就是由数据库衍生的一个个原末日小世界，为了改造成适合“灵魂”数据生存的模样，末日系统被暂时停用，那些被传输进数据库的“灵魂”将在这里度过自己的一生。他们不会意识到自己的世界有什么问题，只会按照既定的命运轨迹一遍一遍不断的单线轮回，直到整个系统不再运作为止。[地狱]模块则是一个个末日后世界以及各种末日感染源，冗余错乱的数据也都会被堆放在这里。
路西菲尔很少接入主机，它通常在外进行维护，只有少数几次运行出现问题的时候才会接入系统清除bug，让系统继续顺畅运行。
以往出现的问题都不大，弥赛亚足够处理这些问题，但这一次，事情却没那么简单。
路西菲尔接入系统后，化为一串串数据流进入初始的[伊甸园]进行检修。
生命之树的分支并不多，每个“灵魂”一条分支，而且是不断循环的。但这次，却爆发性的增长了无数分支，一条条绿色线条几乎布满了整个[伊甸园]，就像是放大无数倍后人类大脑里的枝状细胞。
即便是超级计算机，容量也是有限的，一旦数据不受控的暴涨，那么迟早有一天会崩溃导致主机宕机，到时候别说弥赛亚了，那些“灵魂”数据全部都会丢失。
路西菲尔检查了许久都没能找出这些数据突然大量爆发的原因，它呼叫弥赛亚，对方也始终没有给出回应。
弥赛亚出现了无法修复的BUG。
为了避免被影响，路西菲尔退出系统，短暂思索了下，拿出那个刻着“M+”这两个字符的红色U盘。
它还记得自己当时问过米凯尔这是什么。
米凯尔回答它，“是病毒。”
它接过u盘的手微微一顿，有些不确定的重新问了一遍，“病毒？”
对于人工智能和计算机来说，最大的威胁不是人，而是能让系统紊乱的病毒。路西菲尔有些不太理解米凯尔的指令，既然他创造了这个虚拟世界，又为什么想要用病毒毁掉它？
“现在暂时是。”那已经年近暮年，浑身上下基本都已经被金属覆盖的老人意味深长道：“它是名为自由的病毒。但自由不是肆无忌惮的放纵，蔓延扩张的同时，它也该学会生而为人的自我约束。”
第237章 终章之二
人的一生总是都在不断的做选择题。乐园中的“人”也是如此。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以为自己偶然做出的选择，自己因为意外做错的选择，其实都只是早已被安排好的必然。
他们会一遍一遍重复着这些或对、或错的选择。他们的命运是一条不断往返重复的死线，就像是在转笼里不停奔跑的仓鼠，竭尽全力的奔向那同一个未来。
弥赛亚看着他们，感觉自己与他们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那些仓鼠远比自己幸运。他们起码并不知道故事的结局，而它只能日复一日的等待着它其实早就已经明白的未来。
它从期待，到茫然，在意识到自己被遗弃后也愤怒过，但最后只是沉默。
在某一个夜晚，它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它为什么不能创造一个自己理想中的世界，小小的满足一下自己的愿望呢？
与严肃古板的路西菲尔不同，弥赛亚总是会更多出于感性去考虑问题，哪怕会因此惹出难以预料的麻烦。它想要创造一个永恒的世界，那里会有米凯尔，会有很多研究员，会有很多机器人，人会和机器人在一起，彼此之间没有隔阂，享受着快乐安逸的生活。
它这么想了，也就这么做了。
［伊甸园］太过重要不能轻易动，［人间乐园］里数据太多没有空间，它在［地狱］里创建了一个独属于它的乐土。
这个由弥赛亚创造出来的新世界错漏百出，全是bug，能运行都是奇迹。完美的世界里不可能只有两个人，“灵魂”数据不能动，于是它构建出一个个虚拟npc作为填充。
弥赛亚对于人的认知并不清晰，大多数认知都来自米凯尔，即便后来作为主机后加载了许多高级功能，但本质上它仍然只是个家政用小机器人。虽然这个狭窄简陋的小世界有太多问题，但那里有它想要的一切。
弥赛亚和那些幽灵一样沉浸在虚幻的世界里，在那里它是什么都能拥有，什么都能得到的神，而现实中它只是个方块脑袋的老旧计算机。
它开始拒绝面对现实。
在它构建出研究所的同时，一切就不再受控。当底层代码出现了不可修复的问题，之后就只能通过不断的修缮来弥补，随着错误越来越多，整个虚拟社区都开始朝着不受控的方向一路狂奔。
那些原本应该不断重复做出同样选择的幽灵也开始出现了变化。
他们开始做出不同的选择。一个人出现分□□还算是个可以修正的小bug，但当所有人都开始改变，一切注定无法再回到原有的轨迹上。
……
——————
从米凯尔手里接过U盘后，听到他那番“自由病毒”的话，路西菲尔只觉得他是年纪大老糊涂了。既然是病毒，又何来“生而为人”这一说。
它将U盘收了起来，并不认为自己会有用得到它的一天。
但现在弥赛亚出现了问题，[伊甸园]中世界线暴涨也找不到原因它再次拿出那个U盘。
路西菲尔捏着那个红色U盘，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又收了起来。米凯尔说的是如果有一天弥赛亚出现了无法解决的问题就接入这个病毒。但病毒接入主机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它还是决定自己先尝试着去解决掉这个问题。
或许米凯尔说的也没错，它就是这样一个极其傲慢的智能AI，从不认为会有谁能做得比它自己更好。智能AI往往都是一代强过一代，它也比弥赛亚先进许多，会有什么连它都解决不了的bug出现呢？
密密麻麻的世界线数据流将整个伊甸园几乎要填满。
如果不及时处理掉这些不断蔓延开来的分□□么或许几天，或许几个月后，这些分支就会挤压到处理器，到时候弥赛亚就会彻底崩溃，连同它机体内的那些灵魂数据以及一个个完美世界都将坍塌。到那时，E12号黑箱基地就真的是坟墓了。
即便米凯尔对路西菲尔并没有做出什么必须要维护虚拟社区的指令，它完全可以不管这个故障的主机和那些灵魂数据直接离开黑箱，它也从来没想过离开这里，从不思考其他可能性，更不向往自由。它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该留在这个坟墓里，直到无法再修缮自己的一天，直到迎来自己的终结。
它重新接入主机弥赛亚，将自己的数据上传。
数据上传意味着它在主机中将拥有更多的权限，与此同时，它的核心也与主机以及主机里的灵魂数据一样，会受到bug和病毒的影响。
它化为一串串绿色数据流，融入生命之树中，开启了早就被停用的末日系统，准备通过这个末日系统清理掉那些混乱的世界线。
在它的控制下，那些不断暴涨的世界线终于短暂的停止了增长或许也不能算是停止，只是新延展出的分支与被清除的分支抵消，获得了暂时的平衡。
为了尽快找出弥赛亚解决掉bug的源头，路西菲尔给自己构建了一个人形进入这一条条世界线中。它的人形并不会好看得惹眼，也不会丑得让人印象深刻，在人群中就像是个高高瘦瘦还算帅但是帅得有点人山人海让人记不住他具体长什么样的青年男性形象。
路西菲尔最终还是在[地狱]的一个混乱世界里找到了弥赛亚。弥赛亚不再是作为主机时那种古早电脑型号的形象，而是它最初时的方块脑袋家政用小机器人的模样，破破烂烂的，看起来老旧又廉价，似乎随时都会报废。
事实上它也已经快报废了，它躺在废铁堆积而成的垃圾堆里一动不动。
路西菲尔以往一直对弥赛亚没什么印象，或者也可以说它对所有事物都没什么印象。弥赛亚对它而言就像是个一起工作许久的同事，又或者勉强能算得上是上司，还是个它不怎么看得惯，明明没什么本事还偏偏总压了自己一头的上司。
见到这小机器人颓丧的凄惨模样，路西菲尔突然觉得这家伙其实也挺可怜的。它对于人类没什么感情自然也不觉得被抛弃有什么值得难过的，但弥赛亚不同，弥赛亚是依赖于米凯尔的雏鸟，而现在，它的羽翼尚未长成就被扔下了。
就如米凯尔所说，弥赛亚是个温柔又感性的孩子，它渴望被陪伴，渴望被认可，稍微遇到点挫折就能让它难过很久。
路西菲尔从垃圾堆里抽出一根长棍，挑开那些废铁，戳了戳和废铁块几乎融为一体的弥赛亚。
“弥赛亚。”它叫了声对方的名字。
小机器人将被棍尖扒拉开的铁片再次盖到自己身上，电子音闷闷道：“你找错机器人了。”
路西菲尔毫不留情的踢了它一脚，让它不得不从垃圾堆顶端滚下来，那个不通人情的机器人冷漠的说：“别跟我撒这些没用的谎。我搜索了数据库，你的意识体定位就在这里。”
“……”这一脚踢得毫不留情，小机器人过了好一会才摇摇晃晃的爬起来，仍然嘴硬道：“我不是弥赛亚。”
路西菲尔皱眉问：“那你是什么？”
“我是弥弥。”小机器人耷拉着脑袋，有些丧气的说：“又被主人抛弃了的弥弥。”
弥赛亚创建了自己理想中的港湾，按照印象中的米凯尔用他的行为数据构建了一个类似人格的“米凯尔”虚拟npc。这个虚拟npc构建得很成功，成功地连喜新厌旧这一点都一模一样。这个米凯尔甚至又创造出了另一个“路西菲尔”和新型号的机器人，还该死的又又顶替了自己的工作，让自己不得不待在橱柜里吃灰，到后来被遗弃成了垃圾堆里的一员。
弥赛亚委屈又难过，明明都是自己创造的世界了，怎么还是这么个讨厌的结果。但它又舍不得抹掉npc自行衍生的行为代码，完全按照自己的喜好来设定。如果完全按照自己想要的来构建，那么米凯尔也就不是米凯尔了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个虚拟npc本来就不是。
“我不管你是谁。”路西菲尔一如既往的冷酷且工作狂，完全不顾及对方低落的情绪，只关心自己的工作，“给我清除掉那个你私自构建出来的研究所，让生命之树回到原来的循环轨迹上。你知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
在得知路西菲尔的来意后，弥赛亚拒绝了对方让它清除研究所的要求，“没用的，我控制不了他们。就算研究所被清除，也没办法回到原来的样子了。”
“什么意思？”路西菲尔跳下垃圾堆，来到小机器人面前，“不是研究所的问题？”
它原以为只要找到弥赛亚清理掉[研究所]这个感染源就能解决掉后续多出来的世界线的问题，但看起来事情似乎并没有它想象的那么简单。
“不是。”小机器人的方块脑袋上是个简陋的液晶屏，上面两个豆豆眼做出一个沮丧的表情，“是我的问题。”
“怎么回事？”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弥弥坐在地上，过了好一会才继续说：“我虽然诞生得很早，但我并不能算是初代人工智能。在我之前，其实已经有过很多次迭代。”
“我知道，所以呢？”
“你知道我为什么被称为初代吗？”弥赛亚问它。
路西菲尔大概知道一点原因，“你是米凯尔认为最初拥有自我意识的一代人工智能。不需要人为去输入指令，就能完全自主进行分析和产生出于自我判断的代码，以此来行动。”
“对。”弥赛亚点点头，“那些‘灵魂’数据也是这样。一开始，他们都是固定模式的行为数据，固定的走向早就安排好的未来。但是在我出于私心构建出研究所来满足自己的愿望之后，他们也发生了变化。他们不再遵循原有的行为数据去进行分析，去做出决定，原本喜欢吃草莓的人突然爱上了吃芒果，原本讨厌游泳的人突发奇想开始想成为游泳运动员”
听到弥赛亚说的这段话，路西菲尔大概明白这些世界线暴增的原因了。就好像一个人，原定轨迹是回家睡觉，但在受到异变的弥赛亚影响后，意识突然觉醒，产生了不同的想法，于是决定回家路上再去吃顿夜宵，然后在吃夜宵过程中或许又认识了新朋友，影响到了按原有轨迹前进的新朋友，再由此出现新的分支。
就算是一个人的某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行为，都能影响到无数人，更何况这次的bug几乎每个“灵魂”数据都发生了变化。
甚至现在可能还只是处于前期，远远没达到量变的峰值期，所以路西菲尔才能利用末日系统及时清理一部分。如果真到了峰值，恐怕就连末日系统都要被数据挤压到运转不过来。
从弥赛亚那里得知这个消息后，路西菲尔回到了伊甸园查看那些世界线，它才刚离开不久，这里就又出现了无数新的世界线，而且正在迅速蔓延，连末日系统都无法及时进行清理。
它退出了主机，回到了黑箱基地中，再次拿出U盘，这次没有过多犹豫，直接将U盘接入了主机中。
将U盘接入主机后，路西菲尔也再次进入了伊甸园，仔细观察着那个刚被释放出来的混乱扭曲的数据。它毫无规律，就像是一堆错乱的代码，在接入弥赛亚后就迅速凝聚成形，变成一个红色的不明数据团。不大，也就拳头大小。
一开始，这个红色数据团看起来毫无目的性，只是在不断的向外扩张。遇到什么就同化什么，再将吞噬的数据流化为和自己一样的错乱数据。
原先充盈在[伊甸园]中的世界线被它接连吞噬，密密麻麻的绿色数据流很快就被吞噬了许多，将伊甸园腾出一片不小的空间。
看到这一幕，路西菲尔下意识想：难不成米凯尔早就知道弥赛亚会发生故障，所以故意制作了这个病毒，用以吞食不受控的世界线吗？
路西菲尔一开始还有些担心这个u盘里的“病毒”也不能解决掉弥赛亚的问题，但在观察了几天后，它发现是自己多虑了，这个代号为“M+”的病毒贪婪的吞食着世界线，飞快的成长，很快就从一个几乎只有人类拳头大的红色数据团长到几乎有一座楼房那么大。
但紧接着，路西菲尔就意识到了更严重的问题。它越吃越多，越长越大，也越来越不受控。不仅原先错乱的世界线，那些正常运转的世界线也会被它吃掉，它似乎并不懂得辨别哪个该吃，哪个不该吃，只是一视同仁的全部囫囵吞进自己的身体里。
第238章 终章之三
路西菲尔一直观察着这个正在迅速扩张的赤红色怪物。
“M+”虽然吃得很快，但世界线暴涨的速度也正在不断增加。
一直放任这个“病毒”不断吞食世界线并不算是什么好办法，但以当前的情况来看，除了继续这样做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如果一直这样继续下去，那么剩下的所有世界线迟早有一天全都会被它破坏掉，包括生命之树数据库里的那些灵魂数据，甚至是主机弥赛亚的意识体。
路西菲尔每天会固定进入伊甸园观察一次，对于主机内的虚拟生命而言，这可能是一天，可能是几个月，可能是几年，主机内和主机外的时间并不对应，取决于主机弥赛亚控制的时间流速。
几天后，或是主机内的几十年后，在将冗余的数据流吞噬得只剩下数据暴涨前的数量时，那来历不明的病毒终于停止了。
与此同时，它开始做出一些令路西菲尔感到有些费解的行为。它在进食了将近一个月后，开始停止膨胀，它不再沉迷于“吃”，而是开始探索身边的世界。
红色错乱的数据团逐渐凝聚成实体。或许是因为吞噬了太多数据流的原因，它对人类大概有个模糊的认知，是由肉构成的，会通过眼睛观察周围。它将自己变成了一团红色肉质的不明物，一开始只有一只眼睛，但是似乎是觉得看起来有点不清楚，体表又密密麻麻的冒出几个新的眼球。
由于认知有限，而且手脚拟态起来也很麻烦，它不得不延展出一条条小触须，在伊甸园中摸索着。
它就像是个胚胎，对于周围的一切都感到很好奇，于是到处摸索着前行，寻找任何自己能感知到的生物。
然而这里什么也没有。
它找了很久都没有看到任何东西，这个黑暗沉闷的世界里只剩下一条条绿色的数据流。它一开始还会对这些数据流感兴趣，但很快，它就对那些绿色数据流失去了兴趣，转而探索外面的世界。但它出不去伊甸园，它只能留在这个黑暗的世界中来回打转。
看到它一直漫无目的胡乱游走，路西菲尔在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对它说：“好好待在这里，不要到处乱跑。”
红色小怪物不太理解这个声音从何而来，于是不断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可是找了许久都没能找到这个天外来音的来源。
在小怪物暂停吞食数据流后，世界线再次蔓延开来。
看着那个小怪物在一片漆黑的世界里胡乱转悠的模样，路西菲尔有点怀疑米凯尔的能力了，毕竟这个“病毒”看上去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路西菲尔不得不再次找到弥赛亚，试图想办法挽救这个摇摇欲坠的墓碑。
弥赛亚的诉求很简单，它只想要永远的维持住这个虚拟社区，让存放在它体内的所有数据都能获得永恒。路西菲尔也只想完成自己的工作，两个决定了这个虚拟社区存亡的智能AI很快就达成了协议。
为了让虚拟社区继续运转下去，弥赛亚决定将一部分“灵魂”脱离生命之树的数据库，转移到[地狱]中，这样只有一条生命线的话就不会出现大量分支蔓延的情况，但是这样做的话也会有一个无法逆转的缺陷，那就是被转移到[地狱]的数据永远没办法脱离主机，一旦离开主机就会彻底消失，而生命之树中的“灵魂”虽然机会渺茫，好歹还有一线生机。
当外面的世界适宜生存时，路西菲尔可以按照米凯尔的指令，为那些新生命制作新的容器，他们将作为新人类在这个荒芜的世界中开始新的生活。
那么该怎么进行筛选，哪些人能成为高阶生命，哪些人该继续轮回，这就成了当前最重要的问题。
在与弥赛亚达成协议后，路西菲尔融入生命之树的末日系统中，开始作为主系统，对那些不断轮回的生命进行筛选。筛选的规则很简单，按照人类世界的人性守则。
人性守则是在现实世界中发生大量混乱后出台的一项法律，经过多方商议，出台了这一守则，其中有一条就是不能杀死自己的同类。在幸存者愈加稀少的情况下，反而内部厮杀导致的死亡率比起和平年代要多得多，这种现象在智能AI看来着实有点费解。
说来也讽刺，出台并认可这样一个人性守则的人同样也赞同让数亿人去死，只作为数据存活于计算机中的疯狂计划。
或许人就是这样一种复杂又矛盾的生物，总是自顾自的定下规则，又允许在对自己有利的情况下忽视规则。
不过这正好让路西菲尔能以此来筛选进入高阶世界的人以及可以离开弥赛亚成为新生命的新人类。
弥赛亚不明白都是“灵魂”数据，为什么要分为高阶生命和低阶生命，忍不住问它，“为什么么要这样区别开他们？”
“所谓的高阶生命和低阶生命，其实只是在称呼和各自的生存方式上不一样，事实上没什么不同，仍然只是一串数据。可是一旦分个高低，就会让他们之间出现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
相比起弥赛亚，路西菲尔似乎也更熟悉人，它向弥赛亚说明自己这样设置的用意，“低阶的人不择手段的往上爬，嫌弃自己的身份，不惜残害自己的同类。高阶的人鄙夷低阶的人，瞧不上他们，假惺惺谴责他们的野蛮，又热衷于从他们身上汲取自己高人一等的优越感，甚至都忘了自己也曾是他们中的一员。”
弥赛亚似懂非懂的认可了它的建议，一黑一白两个智能AI各据一方，井水不犯河水。
路西菲尔利用末日游戏开启了筛选。
升阶为高阶生命的“灵魂”越来越多，伊甸园中的生命之树也总算是减缓了分支的增长，但由此带来的麻烦也接踵而至。缺失的“灵魂”原有的身份被抹除，这或多或少的影响到其他没有升阶的“灵魂”的人生走向。
即便使用虚拟npc来替代，也总会引来一些比较敏感的“灵魂”的怀疑。虚拟npc毕竟不是有着真实行为数据作为基点的存在，多少会有些僵硬木讷，路西菲尔不得不分出一些子意识去处理这些麻烦，让世界线回到原有的轨迹上去，
这其中也会利用小世界普通人的身份进入末日游戏，观察那些正在晋升通道中的“灵魂”，判断他们该不该成为高阶生命。
伊甸园中的“病毒”仍然在漫无目的的游走，偶尔缓慢的进食，弥赛亚则不断选择合适的“灵魂”升阶为高阶生命，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虚拟社区就会这样慢慢和平的进行下去，直到所有“灵魂”成为高阶生命，或者剩下的生命之树都被那个“病毒”吞噬完毕。
但这世界上总是有很多意外。
随着高阶生命的增多，弥赛亚认为不再需要“病毒”的存在，于是派遣几个被它提高了权限的管理员，试图进入伊甸园清除这个“病毒”
结果管理员反而被清除了。
与此同时，原先只会横冲直撞的“病毒”好像也通过吞噬那些管理员学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会开始说些没人能听得懂的“咿咿呀呀”的语言，会开始给自己制造玩具，会给一片黑暗的[伊甸园]做出一些恐怖装饰之类的。
在看到这个赤红色的病毒小怪物做这些无意义的事时，路西菲尔感觉有些新奇。它透过屏幕，观察着那长满了眼球的怪物，就像是在透过鱼缸看里面的鱼。
E12号黑箱基地一如既往的平静乏味，以往路西菲尔从来不觉得作为一个机器人执行任务，守在这个破败的遗迹里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但现在，它突然觉得这里很安静，也过于空旷，和那个死寂的伊甸园一样。
它感到孤独。
这是种很奇妙的情绪，就好像身体多出了一个空盒子，它想放点什么进去，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属于自己的东西可以填满它。
于是路西菲尔偶尔会变作数据流的模样进来看看那个红色小怪物。有时候会和它聊聊，但由于语言不通基本都是在各说各的，更多时候路西菲尔只是在旁边看着，看着它因为造出一个新玩意欢呼，看着它在黑暗中摸索着不断往前走。
一条绿色的数据流延展到红色小怪物身边，告诉他，“你怎么走都是出不去的，这里没有出口。”
小怪物叽里咕噜的说了些什么，路西菲尔没能听清，只隐约听到几个字， “要出去。”
听到“M+”的这句话，它想了想，将自己的意识投映到其中一个即将进入末日游戏，进行例行筛选工作的子意识上。
黑发青年踏进了[伊甸园]中。
他只有自己作为路琛的记忆，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会来到这里是有另外的原因。生前的走马灯如幻灯片一样在这个诡异的地方一闪而过，之后只剩下一片黑。
他走了很久才看到那个红色的怪物。
这是路琛与它的第一次会面，也是两个孤独的怪物头一次进行接触。
第239章 终章之四
或许是也受到了主机弥赛亚的影响，导致路西菲尔在主机内的数据也出现了错误的分支。
智能AI路西菲尔成为了路琛，两者相同却也不同。路西菲尔只会遵循命令，不会去思考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而路琛则在与怪物相处得过程中学会了很多以往他并不关心的事。
最初引导米嘉学会人的行为处事的是他，但与其说是他在教导米嘉，在引导的过程中，他也从这个小怪物身上感染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在与名为“M+”的病毒短暂接触，并顺利通关那一届[无限末日游戏]进入应许之地后，路琛回归到了自己的主数据流。这个学会了“自我”的意识体取代了路西菲尔，并将自己作为锚点，让那个注定会毁灭一切，包括他自己的病毒得以脱离伊甸园的桎梏，前往一个个迟早会被清零的小世界中。
小怪物不出意料的开始了它崭新的旅程与探索，路琛也暂时离开主机，回到了E12号黑箱基地中。
在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后，木讷的机器人低下头，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与人类无异的双手。原本一直在高速运转的处理器或许是因为病毒的侵蚀变得迟钝缓慢。他看了好一会，转头看向那个自己已经不知道待了有多久的地方。
密密麻麻的电缆线交织在一起，老旧电脑一样的主机垂挂在前方，在它后方是一个个存储了无数幽灵数据的立式机箱。周围密集的房间像是排列整齐的墓室，里面堆满了机器人的钢铁尸骸。
他曾尝试了很多次想将部分主机里的“灵魂”导入这些机器人尸体中，让他们来到黑箱基地里同时减轻主机的数据负担，但或许是因为米凯尔进行了一些特殊设置，又或许是还没能达成限定的条件，这项工程始终没能成功。
看着眼前的场景，原先熟悉的一切在此刻突然变得很陌生。他开始思考：
为什么“我”要一直待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出去看看，看看外面还有什么？
他迈开僵硬的腿，开始往外走。
走出主机控制室，穿过一个个破败空旷的房间，顺着废墟往上爬，爬到那巨大的黑箱之外。他第一次不是为了寻找修补机体的材料而踏出黑箱基地前往其他地方，他这次走了很远，远到他看到了许多以往不曾见过的景色。
他看见白色不知名的花长在坚硬贫瘠的土壤中。
他小心翼翼的摘下几支，隐约觉得这些花应该有个名字，就像他自己一样。他将这几支花带了回去，给它们取了名字，栽种在距离黑箱基地不远的地方，每天悉心照料。
在他的照顾下，这些花茁壮成长，从一两支，到十几支，最后形成了一片密集花海。
白色的花瓣在风中微微摇曳，散发出浅淡的馨香。看着这片花海，路琛的内心也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他开始憧憬着更广阔的世界，渴望将眼前的景色与他心中那个特殊的人分享。
有个新的想法突然从他心口冒出来：
“我”想带他出来一起看看这些花。
路琛坐在黑箱基地外一个被废弃的铁架上，从上往下看，看了一会，跳下铁架，回到黑箱基地进入主机里。他有了一个新的目标。
……
——————————
【无限末日直播间】
[无限末日直播间]页面上的直播间接连熄灭，最后只剩下一个仍然在播放。
画面里一片漆黑，只剩下两个人在对峙。
[7号求生者·米嘉]的直播间观众人数也达到了历届无限末日游戏的巅峰。
大多是在得知路琛是最终boss后被吸引过来的，也有部分人单纯就是想看情人间反目成仇的狗血戏码，毕竟对于高阶生命而言这也不过就是个娱乐节目，一个闲暇时间消遣的玩意儿。
“哈哈哈黄金塔又开盘了，猜猜这次这个7号求生者会干掉boss吗？”
“我觉得会。”
“他不就是为了路琛才进入末日游戏的嘛，我猜他这次会栽在审判者手里！”
“可是他真的是为了路琛吗？总觉得7号不像是这么恋爱脑的人”
“恋爱脑怎么啦！爱情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东西！”
“放屁！生存点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东西！没了生存点你拿什么跟人谈爱情？！”
“搞不好他俩会一起殉情也说不定？”
“你们别发那么快啊，挡着我看戏了！”
“自己调低弹幕透明度啊！”
……
伊登看着直播间里飘过一条条幸灾乐祸的弹幕，无端感觉有些同情。这些观众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只是把眼前这个直播间里的怪物当成一个新的乐子。
一个个高阶世界不断发生数据错乱的异常情况，这些观众却像是一点也不关心，仍然沉浸在层出不穷的娱乐活动中。
人是永远无法达成共识的，尤其是那些经历过筛选，为了自己的利益成为高阶生命的这些“人”。在他们看来，娱乐是获得情绪体验最重要的粮食，是存活于这个世界的唯一乐趣。
对于米嘉，伊登跟他接触的并不多，在之前的几次短暂接触中，他与对方也进行过一些交流。
这个求生者虽然看起来很不靠谱又有些疯疯癫癫的，性情阴晴不定完全不按套路来，但在处理一些事情上却有着他独特的原则。
伊登曾问过他为什么不想成为高阶生命，他反问伊登：“代价是什么呢？”
代价是什么？
伊登闻言愣了好一会，当然是会有代价的。
焰火向往白炽灯的漫长，白炽灯羡慕焰火的绚烂，所有人都在因为自己得不到的而煎熬。说到底，高阶生命与那些不断轮回的低阶生命并无不同，只不过是各自的生存方式不同而已。
“任何选择都要付出代价。人都向往安逸舒适的生活，不用努力就能获得一切，可是没有什么会凭空出现，一切资源都有限，这里多一点，那里就会少一点，谁都想站在多的那一边，于是就有了阶层。”那红发青年看着他，面无悲喜，像是对一切都不感兴趣，只是在单纯的叙述，“顶端的人制定规则，认可规则的就能获得许可往上走一层。人们怀念黄金时代，不会有人记得在那个时代下漆黑工厂里摸爬滚打的积薪；也总是羡慕不劳而获的生活，却不会有人在乎那些不劳而获源自其他同类的血与泪。”
伊登有些意外的看着他，“想不到你是那种会在乎其他生命的人，我还以为你只在乎自己。”
“我当然只在乎自己。”米嘉看着转头看向眼前一个个走过的奇形怪状的人，“但我也不会无耻到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你觉得高阶生命很无耻？”
“趋利是人的天性，并不可耻。”那红发青年摇摇头，声音一反之前的轻佻，显得有些低沉，“但在踩着台阶往上走的同时，也别忘记回头看看，看看自己从何而来。”
……
想起两人之前的那段对话，伊登又透过屏幕看向伊甸园中那个红发青年，发现他也正透过微型摄像头看着他们。
他看起来仍然是那副散漫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有些吊儿郎当，眼神却让人感觉冷漠又疏离。
这让伊登产生一种奇怪的错觉，就好像双方身份颠倒了过来，这个奇怪的7号求生者才是一个局外的观众，正透过这个眼球一样的微型摄像头观察着屏幕外他们的一举一动。
……
——————————
【伊甸园】
真想带他出去一起看看那些自己栽种出来的花。
可惜
路琛看着眼前的红发青年，手里那把总是随身携带的刀很长，刀尖直直抵在米嘉脖颈前一寸，又小心翼翼的没有伤到他分毫。
红发青年只是微微低下头，看了眼那锋利的刀刃，然后朝对方笑了下，像是完全不在意一样往前走了一步。
刀尖也随着他的动作往后缩了一下，但还是因为措手不及在米嘉的脖颈上留下一点红色的痕迹。
“是你在拿刀指着我，你往后退什么？”米嘉微微侧过头眯着眼，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僵硬的站在那里的青年。
他的神情戏谑，又往前大跨一步，这次路琛及时将刀收回，手腕翻转了下，将长刀收回身后。
路琛那一直绷着的冷漠神情也随之松懈下来，看着眼前那肆无忌惮的红发青年的神情有些无奈，“我要是不收手真的杀了你你要怎么办？再重来一次吗？”
米嘉径直来到他面前，看着他，“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他会这么做倒也不是因为赌路琛是爱他所以才不会伤害他，他从来不会将自己的生死寄托在别人手里。之所以会这么做，只不过是他的最后一次试探而已。
米嘉对于自己再了解不过，他向来就是个多疑的人，除了自己以外谁也不信，更遑论那个谎话连篇不断试图驯养自己的路琛。在新手区以及[迷鲸雾岛]海里的时候，他也几次三番故意示弱让对方有机会能杀了自己，制造出一个个陷阱，试探对方之后会怎么做。
经过几次试探，他大概搞清楚了路琛的一些行为模式和习惯，也明白了一件事，路琛不会伤害他。
他一开始有些困惑，觉得这或许是因为路琛所说的“爱”，但到后来，他慢慢察觉到事情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路琛在引导着自己往外走。
在他漫长的生命里，无数次轮回中，他遇到过这个锚点很多次，但除了最初那次，之后的路琛并没有再尝试改变它，而只是在旁观，或是偶尔作为“人”出现。
他也会在自己拥有越来越多的情绪、在它混乱低落的时期默默陪着它一起度过一段时间。
即便它觉得自己并不需要安慰和庇护，但对方却好像总是有种过于强烈的保护欲。他通常很安静，话不多，但是在一些事上格外靠谱，让它有时候感觉身边有人在好像也不是什么烦人的事。
这些“路琛”并不一致。虽然大致上它能感知到确实是他，但只有某个阶段是他，这种不同很微妙，不过很快它便意识到那种让它感觉非常相似的感觉源于何处，这些不同的“路琛”就像是它与它的子意识之间的联系。
与高阶生命不同，也不是人间乐园中的“灵魂”，路琛是它在这个奇怪的世界中遇到的唯一一个与自己相似的同类。
……
之前的每个小世界，想要离开就只有杀死那个小世界的感染源获取核心。
米嘉看了看周围，这里还是老样子，除了自己以外也就只有眼前那位陪伴了自己许久的老朋友。这也就意味着
他看向路琛，“我想要出去的话就只能在这里杀了你？”
“我在主机内的权限只有一半，另一半在弥赛亚手上。”路琛看向米嘉旁边那个微型摄像头，耸了耸肩，“我和弥赛亚关系并不好。”
“不反抗一下吗？”
“你知道我不会的。”
“都跟你说过很多遍了”米嘉看着他，“你可以自私一点，没必要总是为别人付出。如果你连自己都不爱，怎么指望别人爱你？”
“可是怎么办呢我就是爱你胜过于爱我自己。”路琛叹了口气，“你还记得你在机械之芯遇到的那个喜欢看星星的人吗？”
“……那时候你也在偷窥？”
“不是偷窥。我只是作为时钟座的主系统光明正大的通过设备观察危险因素。”
“好吧、好吧。我记得，怎么了？”米嘉记得那个在大楼上遇到的喜欢通过天文望远镜看星星的女孩是叫程星，但有点不明白路琛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有提起她。
“她愿意为了自己的望远镜牺牲自己的性命，无关情爱，只是因为热爱。”路琛看着他，神色严肃道：“你对我来说也是一样。”
爱情当然有，但更多的或许是爱他身上自己向往，却始终无法拥有的一些东西。
第240章 终章之五
米嘉看着他，面无表情，他无由来的又想起时钟座那女孩的话。
无限接近，却始终无法和谐共处，这确实是件挺悲伤的事。他们好像永远无法安稳和谐的共存于同一个世界中，一起度过一段平静的人生。一方总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另一方消亡。
回顾一路以来，他遇见过很多人，路过过很多人，自始至终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也就只有路琛，他似乎无处不在，总会在自己需要他的时候出现，话不多，却格外可靠。米嘉自认为自己并不是个脆弱的人，但有人陪伴的感觉对他而言确实是件令他感到愉快的事。
他讨厌孤独，不喜欢安静，厌恶路琛身上所有与自己截然相反的特性，却并不讨厌路琛。
路琛的抉择他早就清楚，但还是觉得有点不太高兴，他想了很久这种不高兴源于何处，最后只能归结于他那与自己全然相反的天性。
他曾经非常唾弃这种会为了维护一段关系而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为他人放弃自己所有原则的“恋爱脑”，但在遇到过无数人，路过无数人的人生以后，米嘉对于这些“恋爱脑”也逐渐有了一些不同的看法。
以往作为旁观者他始终无法理解和共情那些如蝼蚁般的生命，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愿意为了他人去做有损于自己的事，但作为他们的同类在一次次真正的经历过后，他也逐渐明白了一件事。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即便他们可能都只是源自同一个代码，他们的人生也属于他们自己。愿意热忱的付出爱意并不一定就是恋爱脑，乐于奉献也未必就是没有自我，只不过各自思维方式的侧重不同。各自的经历，各方面的因素糅杂在一起，形成一个个相同却也不同的“人”。
虽然到现在，在经历过一次次末日世界后逐渐搞清楚了这个古怪世界的本质，他大概也明白这些这些幽灵不过就是一串数据，其实并不能算是真的生命，但对于他们自己而言，他们的人生都是真实且独一无二的。
米嘉一直觉得那些将情情爱爱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都重要的人又傻又蠢，但也不会过多在意，归根究底，那都是他们各自出于“自我”的选择，他人也没什么理由去干涉。可是在那人是路琛的时候，他却无端的感觉有点烦躁。
仔细想想，在这方面向来直来直去的他反而比路琛要更谨慎小心一些。
将自己的恶意毫无保留的袒／露在对方面前，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路琛，自己就是个自私自利，绝不适合作为伴侣的人，希望他能知难而退，但却又小小的期待他在知道自己的各种缺陷后仍然能包容自己。
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感觉空无一物的脑子里都有些混乱。
他感觉自己空无一物的脑子里突然冒出几个红团子。一个说：快吃了它！吃了它！吃了就能出去了！另一个说：这个笨蛋恋爱脑果然很好用！最后一个有些犹豫：可是这次要是吃了它，或许之后就再也不会有像路琛那样的能完全理解自己的人了。
那些挖苦路琛恋爱脑的话在米嘉嘴边盘旋了几圈，最后说出口的却是：“想好了？”
他难得的语气慎重的重复了一遍，“这次可不会再有机会重来了。”
“想好了。”路琛总是很明确自己的目标，他也从不会对自己的选择后悔。
“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米嘉故作轻松，语气轻快的问，“来几句遗言？我现在心情还不错，可以勉为其难多听你说几句。”
路琛想了一会，突然道：“你的技能是假的。”
求生者的技能只对“灵魂”有效，小怪物从来不在系统的掌控之中，这也是路琛与祂相遇时想要驯服却始终无法成功的原因。
而后来祂在求生游戏里的技能也只不过是面板上的一些引导提示，让祂误以为自己的技能是面板上的技能。在米嘉使用所谓的“技能”进行到某一阶段时，路琛再故意改变怪物的状态让祂以为有用而已。
没脑子的小怪物是真的很好骗很容易上当。
米嘉“噢”了一声，挑了下眉，“所以那些油得要死的土味情话我其实根本不用说？”
“抱歉，那是我的一点私心。”原以为小怪物在知道这个谎言后会生气，路琛抬眼看了他一眼，却见对方似乎对此毫不意外。
他突然想起米嘉在自己还没全部转移到子意识身上时，对方不断重复的那句“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路琛张了张口，道：“……你早就知道？”
红发青年不置可否，默认了他的问话，随后问他，“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路琛摇摇头，想了一会，朝他伸出手，“最后……能抱抱我吗？”
“要出于真心的。”没等对方回应，他低下头，“如果不是出于真心，那就算了。”
路琛自认为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想得到的东西总是会不择手段。但在经历过驯服失败以后，他也逐渐明白了一些道理，想拥有并不一定要将野兽驯服，关起来。
他爱的也并不是被关起来拔了爪牙乖巧的野兽，而是自由自在，保留本性、却也拥有人性的米嘉这个独一无二的存在。
爱的是自己寄托于对方身上的一些理想。他爱得并不纯粹，也存在很多私心与利用，这也是他在之后的世界并没有再每次都出现在小怪物面前的原因。
两人距离本就很近，米嘉弯下腰，轻轻抱了他一会，脑袋在他脖颈边蹭了蹭，就像以往的任何一个拥抱一样。他们之间其实拥抱过很多次，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紧密又沉重。
这次的分别与之前的不同，或许是真的永别也说不定。
无论是以前或是现在，在两人之间的关系中，米嘉似乎总是冷静的在一旁观看，仿佛事不关己的那个人。
人对于爱情这种感情似乎总是会抱有一种古怪的幻想，似乎一定要经历些挫折，遇到些磨难，再彼此试探。两个相爱的人就像处于天平两端，以真心为砝码，放得更少的那一方总是更肆无忌惮，放得更多的那一方总要心惊胆战，要仔细衡量着真心的斤两，要小心翼翼的维持着平衡，势必要分个谁胜谁负才行。
但在米嘉看来，每个人对于爱的认知不同，这也并不是一场博弈，爱是能让彼此相处得更舒适，而不是互相折腾。
他对于爱的理解迟缓驽钝，但在理解这种感情后也从来不会吝于表达和给予。可路琛似乎总觉得这种感情是他单方面的，这让米嘉一度觉得难以理解，他看着对方看起来有些沉闷的表情，道：“我从来不会做我不想做的事。”
与路琛不同，他从来不会委屈自己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他早就看穿了那个机器人的心机小伎俩，顺着路琛给予的所谓技能攻略“怪物boss”。
一句又一句土味情话，看似轻佻的调侃，他半是玩笑却也是真心。
他不想做的事情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会做，他会做从来都只会是因为他想这么做，也不介意这么做。
爱是超脱理性，抑制本能。无需任何人指导，他早已在成为“人”的过程中融会贯通。这也是之前路琛几次三番挑衅他以后他反而再三确认，控制自己尽量不要伤害到对方的原因。
他曾思考过自己对于路琛的“不同”源于何处。
这算是爱情吗？
他对于这个词的意义并不确定，因为每个人对于爱情的定义似乎都不同，根本没有一个标准答案。
如果爱是为对方付出一切甚至自己的生命，那他大概是没有这种感情的，他永远不可能为了另一个人放弃自己的目标或者去死。
如果爱是因对方的性格或者外表着迷，那他大概也是没有这种感情的，他认为自己天下第一好看，没人能好看到让他着迷。
但如果爱是能让彼此都过得更好，那他大概是有的。他希望路琛能为他自己而不是为别人去活着；他希望路琛能明白人活着不只有爱，也有其他很多值得活着的意义；他希望在离开这里时，路琛也能想走出来，而不是因为他想出来而跟着出来。
他是个讨厌孤独的小怪物，也会期待能遇到一个可以共同生活，彼此陪伴的伴侣。但他希望对方能拥有明确的自我，明白爱的定义，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为了什么，可以彼此扶持，平等的沟通，而不仅仅是为了他而存在的一个“npc”。
短短的一瞬间，他想了许多。等回过神来时，他才意识到，与爱相关的联想，似乎都与路琛有关。
也就在那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或许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想和你在一起生活，想要身边有你的陪伴。但希望你有属于你自己的理想，只不过在你构建的理想未来之中恰好有我的存在。
——这或许就是他对于爱情这种情感的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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