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直到两人离开小惠家进了电梯，宋知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王可只是扫了一眼，差点又想笑。
“好了好了，多大点儿事啊。这个年头，互联网上穿过女装的男人多了去了，不会有人笑话你的。”
宋知额头贴在墙上，正在默默自闭。闻言有些忧桑地转了过来，露出一只眼睛，“……真的吗？”
“真的真的。”王可一手叉腰，一手撑在墙上，站姿十分豪迈。“你不知道，现在有不少美妆博主都是男的呢，他们也教化妆，而且化得比女人还好，人家都很自信啊。”
“所以说，你真的没有必要那么在意。我们刚刚不是在取笑你，只是看你那么害羞，逗逗你罢了。其实你那么打扮真的很好看，我跟小惠都觉得不错，我们都是带着一种欣赏的目光看你的。欣赏，你懂吗？”
听完他说的话，宋知慢慢转过身，背靠在墙上，半垂着头。
“以前小的时候，同班男同学就爱取笑我长得像女孩子。他们都不爱跟我玩，只有女生愿意和我玩。但是他们看到我跟女生玩，又会跑过来嘲笑我。”
王可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过往，神情一怔。
宋知难得想起以前的事，表情似乎微微陷入了回忆。
他那个时候确实长得比较白净瘦弱，胆子又小，性格内向，说话声都是细细的，不像别的男生一样爱蹦爱跳地闹腾，都说他安静得像个姑娘家。
班上的男生很爱闹他，喜欢嬉笑着问他——“宋知，你是不是女孩子啊？”
他小小声反驳：“我不是。”
这个时候他们就会故意把耳朵贴近些，“啥？你说啥？大声点！你没吃饱饭吗？”
宋知那个时候比现在更加单纯，被他们调笑得手足无措，好几次都差点哭出来。
但是他若是真的要哭了，那帮男生更加会用发现新大陆的语气大声说：“看啊！快看！他要哭了！”
宋知知道越给他们反应他们越来劲，不想继续被他们嘲笑，他就只能用力地把眼泪憋了回去。
“可能是因为有过这样的经历吧，所以我在这方面就比较敏感。”
小时候的事情，其实记忆很模糊了。现在看来，那都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当时那种受伤委屈的心情，仿佛残留了下来，一动这部分回忆，心脏就会隐隐闷痛一下。
反正不是什么愉快的心情。
王可一拍大腿，“你那些男同学明显就是在嫉妒你啊！嫉妒你长得好，嫉妒女生都爱跟你玩。”
“噗~”宋知弯眸笑了出来，“怎么可能？”
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被嫉妒，那些男生应该只是单纯的年纪小不懂事。
“反正甭管那么多，肯定不是你的错！”王可大手一挥，勾着宋知的脖子将人勾到身边。
“以后王哥罩着你，谁敢再取笑你，我把他牙都揍掉！”王可煞有介事地挥了挥自己的拳头。
宋知笑眯了眼，心里暖暖的。
在公寓里休息了一晚，第二天走的时候，王可不仅又喂他喝了顿补药，还叫他把剩下的补药都打包了。
宋知大惊失色，拿着那一大包补药，仿佛是拿着一颗炸.弹，想扔又不敢扔的，脸色憋得苍白又僵硬。
“王哥，这，不好吧……”
“你不要也行，出门帮我扔垃圾箱。”王可抬抬下巴，非常无所谓的态度，说完就准备回房间睡午觉了。
“……”宋知面色复杂，看了看手里的一大包，最后还是只能认命地拿走了。
王可不用回头，眼中已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意。
宋知刚走出大门，手机就响了一下。
隔壁老王：【记得啊，三个月后要参加特约演员考试，好好准备，别忘了。】
宋知笑了一下，给他回复。
一只小宋：【知道了，王妈妈。】
王可发了一个揍他的表情包。
这时，又一条消息进来。
凯哥：【小宋，你来了吗？】
宋知赶紧回复。
一只小宋：【凯哥，我在路上了。】
凯哥：【哦，不用着急，我是想你等下过来的时候，先去帮晏礼买饭。】
宋知顿时松了口气，还以为是有什么急事找他，不是催他就行。
一只小宋：【行啊，季哥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买。】
凯哥：【我把店名发给你，你自己导航看一下位置。】
按照徐德凯发过来的消息，宋知先去买好了饭。
回到酒店，宋知径直来到季晏礼的房间外，徐德凯给他开的门。
“先放桌上吧，晏礼现在在休息，等他醒了再说。”
“凯哥，季哥没事吧？”宋知提着饭跟在徐德凯身后，有些担忧地询问。
季晏礼今天上午有事，就是去看医生了。
他这两天出现了晕眩的症状，所以徐德凯才向导演请了半天假，带他去医院里看看。
“唉……”徐德凯回过身，撩起西装外套双手插在腰上，他的眉间有很深的沟壑，一看就是经常皱眉、多思多虑的人。
“事，倒是没什么大事，医生就是说他营养不良、缺乏休息，要他好好休养。”
但是这才是最麻烦的。
生病了还能吃药，好好休养就真的没辙。要是能停下来休息，他们还用得着去医院吗？
这种事情，以前也经常发生，季晏礼一忙碌起来，状态就容易变差，徐德凯日常要盯着他的饮食起居，担心他撑不住。
不过虽然担心，现在差不多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季晏礼现在就是还没习惯这边的环境，再加上拍戏压力比较大，晚上休息不好白天就精神不济。这只能他自己慢慢调整，别人帮不上什么忙。
“那怎么办呀？”宋知还没有对这样的事习以为常，听徐德凯这么说面上就浮现了担忧。
季晏礼若是一直这样，身体真的不会被拖垮吗？
“凯哥，季哥喜欢吃什么，我都去给他找来！”宋知认真地道。
徐德凯看了他一眼，“晏礼吃东西很挑剔的，他经常去的餐厅，一般人都消费不起。最重要的是，他有很多不吃的东西。他不吃的东西，但凡沾有一点味道都不行。”
而且就算是他喜欢吃的东西，他也要看心情选择吃或不吃。
比如他累得没胃口了的时候，就会看都不看一眼。
“其实之前是有一位营养师的，但是，他移民了。晏礼吃惯了他做的营养餐，对别的营养师不太看得上，到现在我都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宋知遗憾地叹了口气，“要是那位营养师还在就好了。”
“小宋啊，”徐德凯忽然语重心长地叫了他一声，“你现在知道了这个情况，以后就多盯着点。晏礼的脾气就是需要哄着，他不愿意吃东西的时候，你就想办法哄哄他，哄他多吃几口。”
宋知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他对哄季晏礼倒是没什么抗拒心理，这也是他工作的一部分嘛。
“那行，先这样吧，你在这里等他，我就回去忙别的工作了。”
“好的，凯哥，你去忙吧。”
“好。”徐德凯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便离开了房间。
季晏礼住的是酒店最好的总统套房，布局就跟一般的住宅差不多，有客厅有阳台，房间也有两个。
宋知等徐德凯走了，就蹑手蹑脚地来到季晏礼房间门口，探头看看他是不是还在睡。
结果就看到季晏礼手捂着胃部，神情隐忍，躺在床上疼得冒汗。
宋知顿时一惊，连忙跑了进去：“季哥，你怎么了？捂着肚子，是不是胃疼？”
“别吵。”季晏礼声音虚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去，翻一下客厅的药箱，看看里面还有没有胃药。”
“胃药，我记得我包里有。”季晏礼偶尔有胃疼的毛病，宋知为了预防都是随时备着的。“季哥，你稍微等一下，我去帮你倒杯水。”
将保温杯里的热水倒了出来，兑成温的，然后取出胃药，给季晏礼送了进去。
等季晏礼吃完药后，他用毛巾帮他把汗擦了。
之后轻手轻脚地退出去，找酒店的人要了一个灌水式的热水袋。
“季哥，你把这个敷在胃部，会舒服一点。”宋知可能是前世在医院里见太多了，照顾起病人来得心应手，而且动作和声音不自觉特别温柔。
大概是由己及人，知道生病的人都特别不好受，所以想给病人多一点爱护。
一股股热意透着衣物渐渐传递过来，温暖了仿佛破了个大洞的胃，季晏礼眉心果然渐渐舒展开。
宋知做完这些就没了事儿，却也不敢走，就这么守在床头。
季晏礼仿佛也忘了还有这么个人，没有叫他离开。
房间里落针可闻，宋知一下子不知道该干点什么好，眼睛除了躺在床上的季晏礼以外，好像就没有落点了。
他有些百无聊赖地环视了一圈，见到桌上的加湿器旁边，放了几本书。
书名一看就特别晦涩深奥，宋知听都没听过。
宋知看了季晏礼一眼，没想到这人平时还有读书的习惯。
季晏礼一直闭着眼睛，但宋知能感觉到，他始终没睡着。
果然是真的有入睡障碍吧？
宋知盯着他看了会儿，趴在他床头小声道：“季哥，我小的时候睡不着，我奶奶就会给我讲故事。要不，我给你念书？”
每次老人拉长了语调，在他背后轻拍摇晃，他就会堕入沉沉的梦乡。
宋知有点怀念，以前那个时候。
季晏礼心中轻哂，听书、听音乐、听白噪音、听ASMR，甚至听外语都没用，该睡不着还是睡不着。
对他来说，任何的声音，不但不助眠，还让他烦躁得一批。
不过他没出声。
宋知就当他默许了，把桌子那边的书随便拿了一本过来。
结果打开念了几句之后，尴尬地发现，他连念都不会念。
书里内容太生涩了，看不懂的人读起来就容易磕磕绊绊。
宋知只好默默地又去换了一本，这次谨慎地挑选了一本诗集。
季晏礼一条手臂搭在眼睛上，在宋知读不下去灰溜溜去换书的时候，唇角似有轻微的弧度。
宋知没有注意到，打开诗集过了一遍之后，就用他清亮柔和的声音细细读了起来。
宋知的声音很绵软，就跟他这个人的性格一样，给人的感觉软软糯糯，没有丝毫的攻击性。
他的语调不疾不徐，得益于平时有在练台词的原因，念诗的时候也有一种独特的韵律。
季晏礼默默地听着，心中点评了一句：还行，倒是不觉得烦。
然而听着听着，季晏礼慢慢听出了一些东西。
宋知轻缓的语调中，带着轻柔地劝哄意味，好像真的是谁在孩子睡觉的时候，怀着爱意在哄对方入睡。
……
这样的表述虽然不太准确，但是能听得出来，他是很认真地在哄季晏礼睡觉。
因为这个发现，季晏礼心中更沉默了。
虽然季顶流身边从来不缺顺着他、让着他、哄着他的人，但那些人大多都带着‘惧’。在他们眼中，他是季大少爷，是季大明星，是季大老板，所以他们的劝哄，难免会带着些低三下四的意味。
从来没有人像宋知这样，语气柔和得像是真的把他当成了孩子。
在用语调轻柔地抚慰过他尖锐紧绷的神经。
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是季晏礼意外地不反感。
而且宋知离他特别近，从他身上，季晏礼闻到了一股淡淡的中药味。
这种味道，虽然不能说好闻，但是给人的感觉特别安心。
到后来，季晏礼都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脑子里意识一绷断，人就什么知觉都没了。
宋知在念诗集的时候，脑子里在想的全是小时候奶奶哄他睡觉的语调，他沉浸在那样的回忆里，模仿着她当时的停顿、重音，好像跟着她的语调，再次回到了那个时候。
他既是讲故事的人，也是被抱在怀里哄睡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等宋知想起来抬头看季晏礼一眼，发现他竟然已经睡着了！
宋知眼睛睁大，直愣愣地盯着季晏礼，有些不敢相信。
这是累得睡着了，还是他念书起作用了？
不管怎么样，老板好不容易睡着了，得赶紧溜，不能把他吵醒了。
宋知拿开书，努力不发出一丝声音，将书放回原位后，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房间。
*
季晏礼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然睡得特别沉。
他拿过手机一看，竟然已经下午五点了。
他睡了一下午，徐德凯他们肯定是故意没来叫醒他。
热水袋已经凉了，胃也已经不痛了，只不过坐起来的时候，还是有点隐痛。
季晏礼坐在床上有些懵，他是怎么睡着的？
前一秒不是还在听宋知念书吗？后一秒呢？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就没印象了？
难道真是宋知，把他哄睡着了？
季晏礼想到宋知那肉麻兮兮的语调，脸色顿时有些缤纷多彩，手指紧紧攥住了光滑的被面。
他出身顶级豪门世家，家里规矩多，哪怕是他小的时候，他爸妈也没有这样温情脉脉地哄过他睡觉。
没想到，头一次的体验，竟然是从宋知这儿得到的。
季晏礼撑住额头，又轻轻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门外狗狗祟祟地探进了一颗头，见到他醒来，宋知推开门开心笑道：“季哥，你醒啦？”
季晏礼身体微微一僵，看着门外的宋知一时没有说话。
宋知没有在意，只是关心道：“饿了吧？我刚刚煮了粥，我去端过来。”
季晏礼没有注意到宋知的‘小心机’，他故意不给季晏礼拒绝的机会，为的就是要让季晏礼一定要吃一点东西。
不过，端粥进来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解释了几句：“中午给你带的饭菜已经凉了，再热一遍就不好吃了。你刚刚胃痛过，这时候最好是吃点温和不刺激的食物。”
因为季晏礼说过，喝粥很俗，所以宋知怕他不愿意吃这么寡淡的晚餐。
不过，宋知倒是觉得，粥很好。他前世身体不好的时候，跟粥可打过太多交道了。
当肠胃不能刺激的时候，吃啥都不如喝粥安全。
病人不就应该多喝粥吗？
所幸，季晏礼没有在意这些，宋知端过来了，他就真的开始吃。
“胃好些了吗？喝完粥再吃一次药吧。”宋知站在旁边道。
季晏礼没有说话，只是偶尔瞟他一眼。
现在看他，好像顺眼了一点。
这很难得。
季晏礼不轻易相信一个人，能让他产生安心这种感觉的人，这个世界上总共都没有几个。
当初那个小陈，算是跟了他比较久的了。
但季晏礼还是对他没什么感情，说开就开了。
骨肉至亲都很难全心交付信任，更何况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季晏礼要比一般人更敏感挑剔，想要取得他的信任十分困难。
他打量着宋知，觉得那一瞬间产生过的‘安心’很让人匪夷所思。
不过，这个人单纯得像张白纸一样，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一看就是什么坏事都不敢做、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的那类人，这么看来，他的存在确实很难给他造成什么威胁感。
所以他才会稀里糊涂地，放任自己睡了过去吧？
如果是顾琰清那种心眼儿多得像个筛子一样的人在他身边，他保管困得要炸了神经都松懈不下来。
自认为想通了关窍的季晏礼，终于不再纠结这件事。
快吃完的白菜粥，好像这时候才突然有了味道，他眉头一皱，只觉得寡淡，将碗一推：“不吃了。”
宋知瞄了一眼，“再吃点吧，只有几口就吃完了。”
季晏礼慢慢地抬起头，眼神又带上了那熟悉的压迫感，“你在教我做事？”
宋知吞咽了一口，把徐凯德拖了出来，“凯哥让我盯着你，让你多吃点。”
“他算什么东西？”季顶流主打一个一身反骨，谁的话都不好使。
宋知有些为难，“可是季哥，你最近瘦了好多，都瘦得不好看了。”
“……”季晏礼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第一反应就想找镜子，但他还是坚持嘴硬道：“你胡说，我怎么可能会不好看？现实中瘦点，镜头里更上镜，你懂不懂？”
“真的，你没发现你肌肉都快瘦没了吗？”宋知睁着大眼睛，煞有介事地道。
季晏礼迟疑地低头看了看，然后就听到——
“到时候和顾老师站在一起，你俩的体格都差不多了。”
季晏礼动作一顿，原本不存在的胜负欲，突然就熊熊燃烧了起来。
要说他和顾琰清最直观的差距，就是他的体格比对方要高大健壮很多，这一直是他引以为豪的地方。
但是宋知说什么？他马上要跟顾琰清的体格差不多了？那必不可能！！
季晏礼端起碗，快速又不失优雅地把碗里刮干净了，甚至还伸出手喊道：“再来一碗！”
——他只是不爱吃，不代表吃不下。
宋知眼睛一亮，立马接过碗，忙不迭点头：“好，我现在就去给你盛。”
宋知激动不已，不知道他哄季晏礼多吃的一碗饭，可不可以找徐德凯换算成奖金呢？
话又说回来，他可真是精准地把老板心态拿捏住了。
他就知道，就算是出于男人的自尊心，季晏礼也绝对不可能忍受在心上人面前损失一丝一毫的雄威。
果然啊，一提起顾琰清，他的态度立马就变了。
看来，以后可以在他面前多多提起顾琰清。季顶流一身反骨，油盐不进，但是一旦有了所爱，也就有了弱点。
宋知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完全不知道真相根本背道而驰。
季晏礼喝完粥后，又用温水吞服了一颗胃药，然后就把宋知赶走了。
“我要看剧本了，你先回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好，那我就先走了。”
宋知也准备回去上网课了，答应王可的事情，他可还没忘。
虽然他对当演员这件事，没有特别大的野心，但是既然要做，他肯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的，不会敷衍，也不会让王可失望。
第22章
宋知在房间里安静地听网课时，小文回来了。
他见宋知戴着耳机，不知道在看什么，神情格外专注，手里还拿着笔在本子上做笔记。于是便不声不响地走到他身后，看了一眼。
“嗤~不会吧？你这是在上表演课？”突如其来的嗤笑声，令宋知有些惊慌地拿掉了耳机，一扭头就对上了小文略带嘲讽的笑容。
宋知捏着耳机的手指紧了紧，神情有些局促。
“别告诉我，你还想当一名演员啊。”小文漫不经心地在自己的床上坐下，语气里透露的都是对宋知的看不上。
仿佛宋知想当演员，是一件多么痴心妄想的事情。
宋知抿了抿唇，安静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机，没有说话。
“真是没想到啊，你还有这志向呢。不过既然你想当演员，为什么要跑来当艺人助理呢？”
宋知被问得不知如何回答：“我……我想，一边赚钱一边学习。”
小文又哼笑了一声，“挺好，年轻人，有想法。那你就慢慢加油吧！”
听起来似是鼓励人的话，但是表情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宋知知道，他是觉得自己在白日做梦。在这一行，没有背景和资本加持，又非科班出身的小演员，想要出头太难了。
但是无数人都做着能爆红的美梦，为了一个不知何时能出头的机会，一头扎进了这名利的漩涡中。
小文的内心，应该在想：你一个小助理，都敢做这样的美梦，也太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宋知被小文这么一打岔，也没心情继续上课了。
他心情有些低落地将东西都收拾了起来，像是在默默收起自己的难堪。
转眼又到了第二天。
季晏礼打了个哈欠，来到了他最困顿的化妆时间。
他随意地一瞥，目光就落在了某个正专心致志啃玉米的人身上。
宋知吃东西很专注，一口接一口的，哪怕是一根玉米也啃得津津有味。
黄澄澄又颗颗饱满的玉米，从他的吃相中，似乎能看出来很甜。
季晏礼看着他吃，忽然也来了点兴趣。
“诶~”他冲他伸出手，“还有没有，我也要吃。”
宋知嘴里还包着食物，腮帮子鼓着，闻言眼睛睁得溜圆。
“有，有有有！你等一下，我给你拿。”他几乎是有些受宠若惊。
季晏礼早起胃口不好，早餐都是随便对付两口，很少主动要吃什么东西。
这玉米还是宋知早上自己煮的，没想到竟然能入了季顶流的眼。
宋知拿出了一根自己原本预备留着饿了当零食吃的玉米，他有些庆幸今天多煮了一根。
“给，季哥。”玉米早上刚出锅的，还很热乎。
季晏礼接过来，用保鲜袋包着啃了一口。
宋知煮的时候，就将上面的玉米须拔干净了。季晏礼不用费劲挑下嘴的地方，这点令他最满意。
别的不说，这小宋有的时候做事确实挺细致。
宋知见他没有露出嫌弃之色，乐得咧开了嘴，啃玉米都更起劲了。
季晏礼轻瞥了他一眼，心道：小傻子。
宋知啃完玉米，还剩下一根红薯。以防万一，他先蛄蛹到季晏礼面前，轻声问：“季哥，你要不要吃红薯？”
季晏礼看了一眼，不答反问：“你每天的早饭就吃这些啊？”不是玉米就是红薯的。
“对啊。”宋知的早餐，都是自己买了食材，早上现蒸的，用一个小煮锅就可以搞定。
蒸玉米和红薯的时候，顺便还能煮两个鸡蛋。
这么做一个是为了省钱，另一个是方便。
早上拿袋子一装，不用担心忙起来没时间，什么时候空了随时都可以拿出来填饱肚子。
而且吃不完的，还能留着下午饿了的时候当零食吃。
宋知是不觉得自己有多寒酸的，但季大少爷看他的眼神就多了一丝怜悯。
不但是个小傻子，还是个穷酸的小傻子。
估计都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吧？
于是，这天中午——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今天中午我们季老师请客，请大家吃大餐了！”导演大声宣布过后，整个剧组欢欣鼓舞。
两辆餐车已经就位，大厨们纷纷忙碌起来，将各种豪华料理一一摆在众人面前。
“哇~~这么多好吃的！”餐车是徐德凯去订的，宋知也不知道。乍一见这么多美食，他惊喜得口水都差点掉下来。
季晏礼面带得意之色，觑着宋知的小模样——瞧瞧，就这点儿出息。
宋知的兴奋和快乐，简直不要太明显。他像一只掉进米缸的小老鼠一般，两眼都放着光地扒拉着各色美食，打了满满一盒子菜。
最后坐下来，神情愉悦地开始享用这份豪华的午餐。
季晏礼必须得承认，他被宋知这浑身上下洋溢着幸福的模样给取悦到了。
同时也在心里确定，这小傻子是真的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
“季哥，帝王蟹耶！”宋知双眼亮晶晶地举着一只蟹腿给季晏礼看，“我只在网上看到过，还从来没吃过呢。”
“切，帝王蟹而已，用不用得着这么夸张？小宋，身为我们季哥的助理，你可长点心，别在外面表现得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丢我们季哥的脸。是吧季哥？”季晏礼还没说话，小文就先逼逼赖赖起来了。
美食在前，宋知被说了也不生气，冲季晏礼嘿嘿傻笑了一声。
他知道这种东西对于季晏礼来说不稀奇，只是还是想将自己的快乐跟身边的人分享。
季晏礼眉心一动，忽然很不高兴地冲小文道：“你在这儿杵着干嘛？没见到我还没有吗？”
小文一懵，忍不住看了看坐那儿准备开吃的宋知，却没敢说什么，乖乖地去给季晏礼打饭了。
季晏礼余怒未消，瞪着宋知教育道：“别人说你你不会反驳啊？嘴巴长着是干嘛用的？”
宋知眨巴眨巴眼睛，一脸乖巧。
季晏礼看着他那样儿，有火也发不出来。
他不会承认，这小傻子有的时候挺能激发他为数不多的怜悯心。
毕竟像他这么傻的，他的身边也不多见。
季顶流身边不养闲人，犯蠢的在他发现之初就被一脚踹开了。
不过看在宋知在他身边还算尽心的份上，季晏礼勉强愿意把他看作半个自己人。既然是半个自己人，那就只能罩着了。
彼时，季晏礼还不知道，这种微妙的心情还有另一个形容——叫做‘保护欲’。
宋知脑子里没有复杂的想法，只管埋头享用美食。
他有一个在季晏礼看来很好的习惯，就是从来不会在用餐的时候看手机。
吃饭的时候就认真吃饭，一口一口都是满足，半点不辜负食物，也不辜负厨师。
吃到好吃的，他眼睛还会亮晶晶地弯起来，好像吃饭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确实幸福。
宋知前世生病住院，经常要忌口，医院的饮食都很清淡，而且实在算不上多么美味。
现在能尽情吃自己想吃的东西，不用担心身体会抗议，宋知是真的觉得幸福得来不易。
所以，他一定会好好扮演顾琰清的私生饭，守住这来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的！
想到顾琰清，宋知立马支着头四下搜寻——顾琰清吃了没啊？
“给，季哥。都是你爱吃的。”小文打完饭回来，将筷子和饭盒都递到季晏礼手上。
季晏礼刚想就着宋知的吃相下饭，却见他忽然站了起来，哒哒哒跑去了……顾琰清的面前，连饭都不要了。
顾琰清刚从洗手间回来，见到宋知顿了顿，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怎么了？”
——既然宋知以为自己没认出他，那他就装作不认识，还是用伪装出来的温和对待他。
“顾老师，你吃了吗？”宋知两只圆圆的大眼睛里透着关心。
顾琰清微微一顿，温和道：“还没有，你不用管我，我现在还不饿。”
餐车是季晏礼订的，虽说是请全剧组人吃饭，但是季晏礼看不惯他，他心里很清楚，不想自找没趣。
就算季晏礼心胸不像贺泽成那样狭窄，他也不是很想吃自己讨厌的人请的饭。
所以干脆找理由不吃。
“可是，不吃饭下午会顶不住的，我去给你打一份好不好？”宋知语气软软地和他商量。
眼前的人虽是关心，但顾琰清内心深处却闪过了一丝不耐，“真的不用了，我吃不下，你不用管我，快去吃饭吧。”
“那…好吧。”宋知没有办法，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两个鸡蛋来。
这是他留着打算饿的时候吃的，连季晏礼他都没舍得给，现在却全都一股脑地拿给了顾琰清。
“顾老师，这两个鸡蛋你拿着，万一要是饿了，你就垫垫肚子。”
顾琰清怔了一怔，思索了一下，还是接过了这两个鸡蛋，“……好吧，谢谢你。”
宋知看他接受了很开心，眼睛亮晶晶地弯起，“不客气！”
季晏礼在远处看得都要气死了，他好心好意订餐车请这没见过世面的小傻子吃点好的，结果这小傻子跑去跟他的死对头说话，还把饭盒撇到一边。
季晏礼气哼哼地将手里的饭盒放到旁边的凳子上，胃口全没了。
小文早就知道，季晏礼跟顾琰清关系不和。见状，趁机在季晏礼面前上眼药。
“这个小宋，真是搞不清楚自己的位置，老是对别的艺人这么关心干嘛？”他扭头看着季晏礼，“他不会是想多接触一些艺人，发展一下业务吧？毕竟这部戏拍完，他就跟我们没关系了，到时候又得再找新的活儿干。”
小文这话，也是在提醒季晏礼，宋知跟他不是一路的，他迟早都要走。
却不知季晏礼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想到的，是宋知趴在他床边轻声哄他睡觉的画面。
莫名的，有些不想他离开。
“不过，他后面会不会接着干助理这一行也不一定。”小文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跟季晏礼道，“季哥，你还不知道吧？这小子背地里还偷偷摸摸地上表演课呢！”
“哈哈哈哈~他还想当演员，你说好不好笑？”
季晏礼扭过头，有些意外：“他在上表演课？”
“是啊。”小文哈哈笑着点头。
季晏礼低下头，一脸若有所思。
*
下午拍戏的时候，宋知偷偷掏出了小本本，一边观摩一边记笔记。
这时，季晏礼的声音传来。“你在写什么？”
宋知一惊，扭过头发现，季晏礼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给我看看。”
季晏礼拿过宋知的小本本，垂眸盯着上面的字。宋知浑身僵硬，咬紧了下唇。
他想，完蛋了，肯定又要被嘲笑了。
“你在学演戏？你想当演员吗？”季晏礼扬了扬手中的小本本。
宋知看他一眼，弱弱地点了点头。
“记得挺认真的，”季晏礼垂着眼皮，将本子递还给了他，“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宋知一怔，听到这话大感意外。
——他竟然没有嘲笑他？
不仅没有嘲笑他，还愿意指导他。这么好的吗？
这个认知，让宋知有点小雀跃，他接过小本本，开心地点了点头，“嗯！谢谢季哥！”
季晏礼盯着那张脸，忽然说了一句：“希望有一天，能和你一起演戏。”
宋知呆了呆，神情非常讶异。
季晏礼转过身，自己都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说这话。
就算在娱乐圈中，也有很多艺人都是他的粉丝，他们都想有机会能跟季晏礼合作，但是季晏礼从来没有对谁说过，希望有一天能和对方一起搭戏。
没想到，第一次说这话，竟然是对着一名小助理说的。
“大师兄，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魔头真的是冲你来的？”镜头前，贺泽成挡在顾琰清面前，一脸悲愤地质问他。
“让开。”顾琰清面色冷肃，气势凛然不可侵犯，他此时明显急于离开，不欲与对方多做纠缠。
但是对方却不依不饶，“都是因为你，师姐才会被魔头抓走！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她吗？都这时候了，你的心里还是在想着拯救天下苍生！师姐可是我们的亲人啊！”
“此事我自有主张，你勿要再多做纠缠。”
“不！那魔头说了，要九天神弩才能换回师姐，你将神弩给我，不然我不走！”
“九天神弩乃天下至宝，干系着三界的安危，怎能落入魔尊手中？”
“那师姐的死活就不管了吗？！大师兄，往日我一向敬仰你，但是没想到你竟如此冷血！”
“弑天流不会动飞花的，这点你毋须担心。”
“这话我不相信！神弩给我！”
这段台词结束之后，两人便开始动起手来。
顾琰清身姿清逸，动作行云流水，因对方是师弟，不是敌人，在动作安排上，以躲避居多。
反之贺泽成则步步紧逼，一招一式都显得咄咄逼人。
他越打面目越狰狞，似是被顾琰清躲得有些恼了，后面的招式渐渐没了章法，只顾着向顾琰清攻击。
顾琰清躲来躲去，最后还是被他一剑划到手上，拍摄立即叫停。
“哎呀！”贺泽成好似这才清醒了过来，收剑愧疚道，“抱歉啊顾老师，我刚刚太入戏了，不是故意的。没伤到你吧？”
顾琰清淡淡看了他一眼，对过来关心的工作人员轻轻摇头：“没事。”
在旁边看戏的季晏礼哼笑一声，心道：狗咬狗。
原本正事不关己，谁知突然发现，自己的小助理貌似状态有些不对劲。
宋知捏着拳，气得浑身都发抖了。“这个姓贺的！他是故意的，他肯定是故意的！太过分了！他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说什么太入戏了，真是不要笑掉别人的大牙！
就他那稀烂的演技，他入个鬼的戏啊！
季晏礼皱眉盯着他，有些不爽地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这么生气干嘛？”
宋知扭过头，沉默地看着他。
季晏礼战术性后仰，“这么看着我干嘛？”
宋知心道，跟我是没有什么关系，但是跟你有关系啊！
这种时候，难道不该主角攻挺身而出吗？
“季哥，难道你不生气吗？”上啊！老婆都被欺负了，怎么还坐得住的？
“我生什么气，受伤的又不是我。”季晏礼表情十分冷漠。
不管是顾琰清还是贺泽成，谁的死活他都不关心。
宋知吃了一惊，狐疑地看着他。这是口是心非吧？自己老婆都受伤了，他怎么会不在意呢？
宋知心里真是要急死了。
主角攻一点都不开窍，这样下去CP怎么才能修成正果？
宋知眼珠子转了转，撩开脚就想跑：“我去看看顾老师怎么样——”
“站住！不许去！”季晏礼粗声道。
“……”宋知停下脚步，遗憾地叹了口气。
季晏礼生气极了，自己的助理老是惦记着别的艺人是怎么回事？
若这个艺人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是他最讨厌的死对头顾琰清。
宋知关心他，就会让他有一种自己的魅力输给对方的憋屈感。
所以他不许宋知和顾琰清多接触，甚至还提防着他和顾琰清来往。
只可惜，防不住，根本防不住。
暂停拍摄之后，顾琰清下来休息，刚好就坐在旁边，宋知见到立马就关心地询问：“顾老师，你的手没事吧？”
他一心在顾琰清身上，完全没看到身边季晏礼嗖嗖放着冷眼刀。
顾琰清笑了笑：“没事，只是破了层皮，没流血。”
宋知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忍了忍，他担忧地补了一句：“顾老师，要注意安全啊。”
你要是受伤了，粉丝会心疼的。
“咳咳！宋知！我的水呢？”季晏礼听不下去，故意出声唤回他的注意。
宋知扭过头，不明所以地道：“你的水不是在那儿吗？”
不就在手边吗？为什么还要叫他？
闻言，季晏礼用力地瞪着他。
“……”宋知秒怂，弱弱地缩了缩脖子。
顾琰清有些讶异，随即眼中掠过了一抹玩味。
“宋助理是哪里人？今年多大了？”他本来不想多搭理宋知，但是现在，忽然有了兴趣。
见顾琰清竟然主动跟他搭话，宋知双眼亮晶晶地转头，认真地回答他的问题。
两人相谈甚欢。
顾琰清暗暗观察着季晏礼的反应，发现他已经气成河豚了。
见状，他嘴角轻勾。
“季老师，宋助理挺能干的吧？”顾琰清歪歪头，冲季晏礼问了句。
季晏礼冷笑了一声，三心二意的助理，谁稀罕啊！
他不说话，顾琰清也不尴尬，扭头对宋知道：“真是可惜，其实我也缺一名助理，要是早点遇到宋助理就好了。”
宋知听到这话，激动得脸都红了。很想说‘我可以啊’！不过他的理智到底是没有丧失。
“嘿嘿~顾老师人这么好，做你的助理肯定很幸福。”
季晏礼猛地站起身，椅子都翻了。
他面色勃发，一脸怒气，把小文和李心都吓得瑟瑟发抖。
只是他什么也没说，大踏步地离开了原地，背影都带着杀气。
——搁他面前玩儿什么情投意合？当他是死的吗？？妈的！
顾琰清终于愉悦了，视线落在懵圈的宋知身上，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利用对象。
“季老师这是怎么了？不开心吗？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宋知立马把注意力转了回来，“没有没有，跟顾老师没关系，我们老板他……他这个人的性格就是这样。可能，可能是饿了。”
其实宋知也搞不懂，季晏礼又抽什么风。
听到宋知说季晏礼生气的理由可能是饿了，顾琰清有点无语。
他忽然想起，季晏礼在业内是出了名的不留情面，对身边人稍不满意就会换掉。
现在宋知明显得罪了他，不会转头就被开了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宋知就没什么用处了。
“小宋，你快点去把季哥哄回来吧。”李心小声而急切地凑到宋知耳边。
季晏礼明显情绪不对，虽然她不知道具体是为什么，但她也担心，宋知不把人哄服帖，可能要倒大霉了。
宋知转过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不确定地指着自己，“……我？”
“快去啊。”李心捣了他几下。
小文冷眼看着他。
这人真是没眼色，难道看不出来季哥不喜欢顾琰清吗？他还巴巴儿地往上凑，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宋知虽然有些懵圈，但还是苦着脸乖乖去找季晏礼了。
顾琰清垂下眼睫，手指轻轻抚过自己受伤的地方，不知道在心里想些什么。
第23章
“季哥——”宋知硬着头皮凑上前，季晏礼脚下一转，拿背对着他，理也不理。
宋知：“……”
他再接再厉，继续上前，正打算说点什么，季晏礼却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大踏步离开了原地。
宋知忙一溜儿小跑跟在他身后——
于是，全剧组的人都能看见，季晏礼身后缀着条小尾巴，满脸堆笑，殷勤地为他鞍前马后。
“季哥，你要拿什么，我帮你拿。”
“季哥，你要喝水吗？我帮你我帮你——”
“季哥，累不累？要不你坐下来，我帮你按摩一下吧。”
小文看到这一幕有些幸灾乐祸，对李心道：“这个小宋，真是太不会看眼色了，老是惹季哥心烦。我看啊，季哥的忍耐就快要到限度了，不需要多久，就会让他收拾包袱走人。”
“是吗？”李心歪过头，盯着远处‘你追我赶’那一幕，翘了翘唇角，“我倒是觉得，季哥挺喜欢他的。”
小文一怔，扭头看向她。
李心朝他笑了笑，继续看着远处。
小文一脸若有所思，再看向宋知和季晏礼的方向时，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在坚持不懈这方面，宋知就没让人失望过。
季晏礼被他磨得没了脾气，到晚上拍夜戏的时候终于施舍了他一个眼神。
“还跟着我干嘛，也不知道去帮我拿外套，还用我提醒你，这么笨！”
宋知被骂了也还是很开心，季晏礼终于肯搭理他了。“我这就去！”
宋知宛如得了军令的小兵，吭哧吭哧地跑到保姆车上拿东西。
也是在这时候，他才有时间思考，季晏礼到底是哪里不顺意了？
他好像……没有做什么让他生气的事吧？
宋知冥思苦想半天，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该不会是因为顾琰清和他说话，所以他吃醋了吧？
不会吧？
宋知抱住了弱小可怜无助的自己。
主角攻醋劲这么大的吗？
自己只是一个小炮灰啊，要钱没钱要样貌没样貌，完全不会给他造成任何威胁好吗！？
宋知摇头叹了叹气，只能说，小说男主的占有欲不能以常理估量。
原书中觊觎顾琰清的大佬那么多，后期各路人马轮番登场，那季晏礼得醋成什么样啊？
宋知幻想了一下，季晏礼对着顾琰清上演发疯红眼病文学，忍不住浑身一激灵。
要命了，虽然他不歧视同性恋，看小说也看得挺带劲的，但是一旦纸片人代入了真人的脸，他就有点无法直视了。
尤其现在两人还没有任何恋爱迹象，已经提前知道剧情的宋知就像是在脑子里搞他们的同人文一样，怪羞耻的。
他甩甩脑袋，不去想这些。
拿了给季晏礼带的东西就准备走，谁知一转头，不期然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一股清幽淡雅的香味，钻入了鼻腔中，正是宋知背地里偷偷闻过一次的雪松味。
宋知还未抬头，浑身血液便凝固了。
这可真是……未见其人，其味先至。
宋知有些忐忑地抬起头，果然是顾琰清。
“不好意思，撞到你了，你没事吧？”
明明是宋知撞上去的，先开口道歉的却是顾琰清，宋知一下就内疚了起来，连忙摇头：“不不不，是我要说对不起，刚刚是我不小心。你没事吧？”
同时心里也在肯定，顾琰清真的是个好人。
顾琰清微微一笑，“我没事。”
宋知看得怔住了。
顾琰清这张脸，真的是太漂亮了……他眼裂狭长，眼尾略微上扬，不是狐狸眼，没有那么魅，非要说的话，应该是介于瑞凤眼和桃花眼之间，清亮有神，可是一笑也十足的勾人。
被他笑望着的人明知道他没有那个意思，但还是会被蛊惑到。
宋知低下头，自以为自己很镇定，殊不知脸已经在不自觉中红了个透。
顾琰清眼中一闪而过一丝诧异，但是很快被他掩盖过去了。
“那，那我就先走了。”宋知声音都不自觉放轻了，忸怩着就想逃走。
却被顾琰清喊住了，“等一下。”
“宋助理，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等宋知拿来伤药，看见顾琰清拉起的衣服下，膝盖血糊糊蹭破了好大一块皮，才知道他竟然受伤了。
宋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是怎么弄的？”
顾琰清苦笑了一声，“路过的时候，没注意看路，被绊了一跤。”
被绊了一跤？
宋知疑惑地歪歪头，“被电线绊倒的吗？”
“不是。”顾琰清摇了摇头，似想说什么，最后还是疲惫地叹了口气，“你还是别问了。”
宋知本来没有多想，这一刻脑子里却划过无数个阴谋论。
他可没有忘记，顾琰清前期还没混出头的时候，到哪儿都是一个受欺负的小可怜。
莫名其妙身上带了伤，肯定是给人欺负了。
这剧组里看他不顺眼的人，首当其冲不就有一个姓贺的吗？白天贺泽成还故意划他手呢，幸好剧组拍戏用的道具剑不利，不然的话就不止划破皮了。
难道白天没害到他，晚上又来？
“算我倒霉吧，我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顾琰清说到这里停下，抬起头道，“你可不要说出去了，被人知道的话，我就太丢脸了。”
这半遮半掩的话，反而从侧面证实了宋知的猜测。他忍不住气愤道：“是不是贺泽成？是不是他故意绊的你？这人怎么这么可恶呢！我们去找导演，让导演主持公道。”
“不是他，是他助理。”顾琰清摇了摇头，说到这里顿了顿，“告诉导演也没用，我没有证据证明他们是故意的。而且，导演也不想得罪他，告诉导演，导演也会为难。还是算了吧。”
他越是隐忍，宋知越是愤怒心疼。
给顾琰清上完药后，宋知忍不住劝慰道：“顾老师，你不用怕，他嚣张不了多久的。”
顾琰清眼里一抹暗芒一闪而逝，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垂下了眼睫。
一直以来，他的身边围绕着太多对他心怀不轨的人。顾琰清从一开始的避之唯恐不及，到后来避不开，索性学会了借刀杀人。只要稍加挑拨，他们就会自愿化作他手中的刀刃，替他铲除另外的威胁，彼此之间互相消耗。
他微微转头，静静盯着宋知气冲冲离去的背影，心中冷嘲。
就这样越气愤越好，最好失去理智。不好好地‘疯’一场，怎么能宣泄你们心中那扭曲偏执的爱呢？
……
宋知气呼呼地回到拍摄场地，眼睛扫视一圈，在找到贺泽成的身影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自然是无人伤亡。
贺泽成在跟助理有说有笑，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宋知回到了季晏礼的身边，季晏礼皱了皱眉，“要你去拿点东西，怎么去了这么久？”
宋知眼珠转了转，凑到季晏礼耳边小声告状：“我刚刚看到，贺老师的助理故意伸腿把顾老师绊倒了，顾老师膝盖都破了，好可怜啊~”
他刚刚之所以跟顾琰清说贺泽成嚣张不了多久，是因为他知道，在小说剧情中，由于贺泽成不停地作妖，所以后来被主角攻出手解决掉了。
贺泽成的克星，就坐在这儿呢。宋知虽然无法帮顾琰清报仇，但是趁机在主角攻面前多上眼药还是可以的。
只求主角攻快快发力，早点帮主角受脱离苦海。
他们早日修成正果，他这个炮灰也就能早点功成身退了。
听到这话，季晏礼嗤笑了一声。
他一方面笑顾琰清没用，一方面笑贺泽成手段幼稚，只是当笑话般听一听，转头就不放在心上。
说白了，这两个人他都不是很关心。
然而他的小助理，却开始时不时扒着他的耳朵讲贺某人坏话。
“贺老师好过分啊，白天拍戏的时候我们可都看着呢，顾老师跟他又没仇。”
“季哥你看看贺老师，他又在骂身边的人了。我每次经过他那里的时候，都听到他在骂人。一会儿说咖啡烫了，一会儿说眼药水递慢了，还把水泼到别人脸上。他那个助理还是个女生，被他骂得哭得可惨了。真是可怕，还好我的老板不是他。”
“贺老师又在作妖了，每次拍戏就没有一遍过的。明明是自己没练好，非要怪人家拉威亚的。这也能怪到人家头上？拉威亚的小哥也是可怜。”
“还有帮贺老师化妆的化妆师也说过，贺老师每天化妆都喜欢鸡蛋里挑骨头，这里也不满意，那里也不满意，每次都把化妆师折腾个半死。有两个化妆师，都是被贺老师给气走的。”
“听说贺老师背后有金主撑腰，带资进组连导演都不敢得罪。我看啊，这个剧组就没有他不敢得罪的人。上次有个前景演员，就因为长得太帅了，他就逼着导演强行把人退了。听说迟樱老师也不喜欢他，话都不跟他多说几句。”
季晏礼眉毛抽了抽。
他本是不在乎这些跟自己无关的小事，但是不知是不是宋知在他耳边念得多了，他看贺泽成渐渐不顺眼起来。
靠，怎么会有人比他还作？
于是在某一场戏中，贺泽成又态度不认真频频笑场，导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季晏礼往边儿上一站，凉凉道：“这么爱笑回家笑去吧，换个不爱笑的来。”
顶流的压迫感up，贺泽成顿时不笑了，其他人也努力减小着存在感，不敢吭声。
然后再次开拍时，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一遍过。
顾琰清有些讶异地往季晏礼那儿看了一眼，他不像是会管这种闲事的人，今天怎么突然开尊口了？
他看到季晏礼不耐烦地往凳子上一坐，似乎有些明白了。
是嫌这些人耽误他的时间了吧？
这样一来，才说得通。
顾琰清的视线，又不着痕迹地扫了宋知一眼，然后才收回。
宋知看到贺泽成吃瘪就高兴，满脸都是笑意主动上前给季晏礼按摩，甜言蜜语顺嘴就来：“季哥，你刚刚真的太帅了！”
季晏礼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你小子，是真的很讨厌贺泽成啊！”
宋知顿了顿。
他跟贺泽成同是炮灰，按理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可惜，他的人设是假的，而贺泽成却是坏得真心实意。
那就别怪他这个炮灰中的‘卧底’，要弃暗投明啦！
*
又一次直到凌晨三点才收工。
顾琰清疲惫地叹息一声，准备去洗澡，忽然从兜里掏出两个鸡蛋。
他沉默了一瞬，眼前忽然出现宋知小脸悄然红透的画面。
如若不是顾琰清早就知道他的真实面目，恐怕真会被他这副情态给糊弄过去，真以为他是什么单纯无害的人。
顾琰清冷冷一笑，眸光冰冷地将鸡蛋扔进了垃圾桶里。
随后，看也不看，拿着衣服进了洗手间。
第24章
自从被季晏礼甩过一次脸子之后，每次有他在场，贺泽成都会收敛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作妖。
他很清楚，什么样的人能得罪，什么样的人不能得罪。像顾琰清这样背后没有资本做靠山，名气又不是很大的三线小明星，他就算做点什么手脚让对方不痛快，顾琰清也只能有苦往肚里咽。
但像季晏礼这样的人物，他是得罪不起的。
这不仅仅是因为季晏礼的咖位大，还因为他背后站着豪门季家这尊庞然大物。
贺泽成其实老早就想和季晏礼搭上关系了，上次季晏礼救了他，他心中还窃喜过，以为能借这次的‘救命之恩’，趁机和季晏礼套上近乎。
结果没想到季晏礼和传说中一样眼高于顶，他带着礼物去道谢，连人都没见到，就被季晏礼的经纪人以‘晏礼时差还没有倒过来，需要休息’为由，给送了出来。
东西也没收。
贺泽成不死心，后来又往季晏礼跟前凑了几次。
季晏礼却始终对他不冷不热，某次还完全不给面子地当着许多人的面问：“你的鼻子……呼吸还顺畅吗？在哪家医院做的？维权了吗？”
整容对于许多明星来说，都是不可提及的雷区。就算有人看了出来，一般也不会这么不知分寸地大喇喇说出来。
季晏礼这话说好听了叫耿直，说难听了就是故意羞辱。
他这不仅仅是在说贺泽成鼻子是假的，而且还暗指他整容失败了，现在的鼻子依然难看。
不用转头，贺泽成就感受到了周围齐刷刷转过来的目光。
他宛如被万箭穿心似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
自那之后，他开始绕着季晏礼走，再也没有试图往他跟前凑。
那天被季晏礼冷嘲热讽过后，他就开始刻意保持低调。别的人或许不行，但真把季晏礼弄烦了，说不定他真有那个本事把他换掉。
不过，他的安分也就仅限在季晏礼面前。
私底下，他的小动作还是多。
这天拍摄，顾琰清就被导演骂了。理由是快开拍了，妆造还没弄好，让全剧组的人都等着他。
听说这件事，宋知十分惊讶。
顾琰清明明每次都来得最早，化妆时间肯定是充裕的，怎么会到了开拍的时间还没化好妆？
他看到换好全身行头容光焕发的贺泽成施施然从眼前飘过，眼睛一眯，觉得自己找到了症结。
果不其然，一进化妆间，宋知就听到了化妆师在跟同伴吐槽的声音。
——化妆师也被骂了，导演说她给演员化妆慢，耽误拍摄。
她跟同伴大吐苦水：哪儿是她手脚慢啊，明明是贺泽成一直吵着她，让她分身乏术。一下这边眉毛低了，一下那边眉毛细了，反正一张脸能让他挑出八百个不满意的地方。
他都快成化妆师们的噩梦了！
本来化妆师就跑了俩，人手严重不足，贺泽成还挑三拣四，负责他的化妆师只好全部心神都放在他身上，只想先让这活祖宗满意再说。
至于脾气好的顾琰清，就只能麻烦他再等等。
谁知终于拖到贺泽成满意，轮到给顾琰清化妆时这时间就不够了。
化妆师就不怄吗？她都快怄死了。
再这么下去，她都想辞职不干了。
宋知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这个姓贺的花样还真是多，他要不是故意的，他宋知名字以后就倒过来写。
顾琰清也真是实惨，像季晏礼这样有专业的造型团队跟随，不需要担心排队的问题，自己想在哪儿、想什么时候化都行。
没请化妆团队的演员，虽然妆造都可以由剧组的化妆师承包，但是剧组的人那么多，每天化个妆还得排队。
一般来说群演或配角等的妆造，都由化妆师助理来完成。剩下一些重要角色，则是由化妆师亲自操刀。
身为男二号的顾琰清妆还没化好，化妆师就先去给只是配角的贺成泽化妆，这怎么都说不过去。
但是这也不能完全怪化妆师，贺泽成背后有资本捧着，人爱耍大牌又难伺候，普通的工作人员没有那个能力跟他抗衡。
再说“宁惹君子，莫惹小人”，就跟导演一样，对上贺泽成都是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
宋知明白这道理，但还是心疼屡次被针对的顾琰清。
他思来想去，忍不住戳开了手机里小惠的头像。
“我说你小子，怎么突然想起我了，没想到啊，你现在竟然在给季晏礼当跟组助理。”小惠一见到他就狠狠拍了他一巴掌，“你小子不老实啊！这么好的事儿竟然不告诉我，怕我找你帮我要签名啊？”
宋知吃痛地揉了揉肩，“小惠姐，我错了。”
小惠横了他一眼，“算了，不跟你计较了。你不是说要介绍我给顾琰清当化妆师吗？快走吧。”
“哦。”宋知一面带她上剧组，一面稀奇地看了她一眼，“小惠姐，你也是顾老师的粉丝啊？”
小惠哼了一声，“那当然，如此姿色的男演员，怎么能逃得过我的眼睛？”
宋知：“……”
他一开始跟小惠说这事时，小惠还不是很感兴趣。直到他提起顾琰清的名字，小惠那边才猛然变了个态度。
多金小可爱：【顾琰清？？？你早说嘛！我现在就踩风火轮过来！】
宋知这才知道，原来小惠也是顾琰清的颜粉。
“我跟你说啊，他之前那部戏的角色真是把我给迷死了~我后来又去找了他以前演过的剧看，虽然剧情都不怎么样，他的戏份也少，但是那张脸是真的好看啊。”提到顾琰清，小惠就打开了话匣子，说到顾琰清的颜值也是一脸上头。
宋知在旁边听着，不时点头。
“真想这部剧快点出来，季晏礼加顾琰清，OMG，双重视觉享受！”
两人说着就到了剧组的拍摄场地，宋知领着小惠去见了顾琰清。
顾琰清正在空中吊着飞来飞去，身姿清逸如风，被鼓风机吹得当真是仙气飘飘。
小惠顿时激动地抓住了宋知的衣服，一个劲地摇晃，“真人是真的比电视上还好看啊啊啊啊！”
宋知像根面条一样，被晃得歪歪扭扭。
顾琰清下来之后，宋知带着小惠迎了上去。
“顾老师，”他对顾琰清笑着点了点头，为他介绍身边的小惠，“这是我的朋友，她叫小惠，是一名知名美妆博主，现在也在给一些剧组做特聘化妆师。”
“顾老师你好~叫我小惠就行了，我看过你演的戏哦，是你的粉丝。”小惠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和墙头打招呼也是大大方方，不见一丝扭捏。
“这次我特地请她过来，是想看看顾老师这边有没有需要，她可以做你的个人化妆师。”
顾琰清早在听到这女生的职业时，就猜到了宋知的用意。说实话，他有些惊讶。
早上的事，显然宋知已经知道了。没想到这么快，他就给自己送了名化妆师过来。
他虽然没提，但他们都明白宋知的言下之意——有了个人化妆师，就不用担心早上那样的事情再发生了。
顾琰清眼眸深了深，唇角微翘，“谢谢你，还特意为我找化妆师，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
“不麻烦，”宋知不希望顾琰清养成委曲求全的习惯，“顾老师，你可以试试，小惠姐的化妆技术很好的，不比剧组的化妆老师差。”
小惠对着宋知一指：“没错，他亲自试过。”
宋知：“……”这个，就没必要说了吧？
“怎么样，我工具也带了，要不试试？”小惠拍了拍拖着的化妆箱，对顾琰清抬了抬眉，“不会让你失望的！”
顾琰清难得失笑，“那就麻烦你了。”
这个试妆，自然是要等到顾琰清收工之后。
小惠在给顾琰清化妆之前，还去和剧组化妆师交流了一番。
顾琰清原来的妆造都是由剧组的化妆师和造型师完成的，他们对‘傅云逸’这个人物有他们自己的理解，小惠要做的是学着和剧组保持一致的风格。
她倒没有上来就要肆意发挥，这点让顾琰清心下很满意。
有的时候，演员和化妆师的沟通也很重要。一个能听得进意见、懂得设身处地为演员考虑的化妆师，比一个技术高超的化妆师，更加被演员需要。
试妆的时间，是在深夜进行。
等宋知好不容易忙完，赶过去的时候，小惠已经改了几次妆了。
她面色凝重，涉及到自己的专业范围便十分认真。
宋知看不懂，不明白为什么要改来改去。因为周围太安静了，他在旁边等久了困得头掉。
一睁眼再看那两人，倒是一个赛一个地好精神。
宋知顿时就有点不好意思继续打瞌睡了。
全套造型做完，小惠顿时松了口气。
“小宋~”
宋知一激灵，瞌睡立马被赶跑了。“嗯？”
“你来看看，怎么样？”
顾琰清还穿着白天的戏服，只是脸上的妆和头套卸掉了，经小惠的手之后，他顿时又恢复成了剧中那个仙姿绰约的‘傅云逸’。
他站起身，朝宋知转了过去。
宋知的视线跟着他由低到高，困得泛红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在光照下泛着水光，眼神清澈且无辜。
顾琰清目光避了避，莫名有些不敢与他对视。
“怎么样？”小惠打破了沉默。
“好看！真好看！”宋知用力地点点头，两只眼睛里写着认真。
他不会形容，也不会说什么好听话，只知道顾琰清无论怎么样都好看。
顾琰清嘴角微动，垂了垂眸。
“你不觉得，这个妆造比之前更柔和了吗？”小惠使劲儿暗示他，想从他嘴里听到自己想听的。
宋知愣了一下，仔细打量过后，发现还真是。
虽然看上去和之前差不多，但是整体感觉还是有一些不同。
“这个妆，好像比之前要年轻一些。”宋知摸着下巴道。
小惠听了捧腹大笑，“你这么说也对。”
其实是之前的妆容风格要更锋利，为了贴合人物‘冷漠’‘威严’的特点，特意化得老成了一点。
但顾琰清其实长了一张艳丽精致的脸，小惠调整了一下眉眼间距，令他面相眉眼疏阔了一些，他就显得没那么有距离感了。
剧组化妆师本来是怕过于柔和的妆容破坏人物的‘冰冷’，可是小惠也是看过原著的，她觉得傅云逸的‘冷’不是真的‘冷心冷情’，而是‘悲天悯人’的神性。
左手拈花、右手持剑，强大而悲悯，他淡淡将目光瞥来时，姹紫嫣红开遍也不及他眉间半分绝色。
这，才是书粉们心中的白月光啊！
第25章
换化妆师的事，还得经过导演的同意。
导演对顾琰清也有点儿愧疚，毕竟是自己一手挖掘出来的好苗子，要说对贺泽成的作为一点儿没察觉那是骗人的，只是导演有导演的立场，这种事不好管。
顾琰清要请个人化妆师也是好事，导演看过妆面之后，没多犹豫就同意了。
宋知在剧组多了一个熟人，乐得很，有空就去找小惠玩，和顾琰清说上话的次数都多了。
“哎，你那一期已经发出来了，要不要看看？”小惠戳了戳他，促狭地把手机递到他面前。
“什……”宋知刚想问什么他那期，脑子反应过来的同时，眼睛也看到了手机上暂停的画面。
他脸腾地烧了起来，跟炸了毛的猫似的，一把将手机推远，“我不要！别拿给我看！”
小惠被他的反应逗得乐不可支，欺负老实人太有意思了。
“你就不想知道网上怎么评价你的？”
宋知干脆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闭紧了双眼，“我不想知道！别告诉我！”
他脸红得快滴出血来，小惠啧啧两声，这面皮是真的薄啊。
“什么东西不想知道？你们在聊什么呢？”顾琰清恰好走过来，小惠本打算把手机收起来了，见到他眼睛骨碌碌转了转，开口道：“就是啊，小宋……”
宋知一下弹了起来，紧紧地捂住了小惠的嘴。
他脸红红的，头发有些凌乱，眼睛跟受了惊的小动物一般，半是惊恐半是哀求，嘴里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喊着：“没什么！我们什么都没说！”
顾琰清怔了怔，喝水的动作都停了。
他第一次见到宋知这副无措又慌张的情态，像什么温和无害的食草动物，即使应激也只能让人感觉到他的虚张声势，与他印象里本该扭曲阴暗的跟踪狂有很大的不同。
身边的小惠被捂住嘴还弯起眼睛露出使坏的笑意，明显是在故意逗宋知，两人这和谐欢乐的氛围，太过阳光，就因为正常，才使得顾琰清怔忪。
宋知不停地给小惠打着眼色，手一刻都不敢松开，生怕一松开，他穿女装的黑历史就兜不住了。
小惠无奈，只好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自己不会说出去。
宋知这才半信半疑，慢慢松开了手。
顾琰清站到一旁喝着水，余光还是在暗暗打量他。
他和宋知之前的接触不算多，就算每天在剧组见面，宋知也是围在季晏礼身边忙前忙后，两人鲜少有什么交集。
他也刻意不去关注这个在他心中潜藏的‘危险分子’，因此没有注意过，他在别人面前是什么样的。
宋知刚刚的神态，太自然了，就像一个没什么心机、表情都写在脸上的乖乖仔。因为脸上逼出了红润，甚至看着还有些唇红齿白。
若说他是演的，那演技也太高超了，连脸上羞赧的红晕都没错过。
要是把他私底下偷偷跟踪偷窥他的那些事说出来，估计没人信吧？
顾琰清眸中闪过疑惑，真的有人能掩藏得这么好吗？
他忍不住将几分注意力转到了对方身上，忽然想知道——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诶？你怎么又来了？”午饭时间，宋知抱着饭盒又凑过来了，他来得太勤，小惠都看出了不对劲。
“你怎么回事，不用待在你老板身边吗？万一他叫你怎么办？”
顾琰清也在和其他演员一起吃饭，听到小惠的问话，忍不住凝神细听，他也想知道，宋知会怎么回答。
“有Vincent哥呢。”宋知拖了张凳子坐下，浑不在意地戳了戳碗里的米饭。
小惠听到这个名字就皱了皱眉。
宋知那边儿的助理她都见过，第一次见到小文她就没什么好印象。那家伙在别的工作人员面前都是一副翘着尾巴的自傲模样，仿佛自己老板是季晏礼，他就高人一等似的。
还‘Vincent哥’呢，明明就听到季晏礼他们都叫他小文，偏偏却要资历比他浅的人都叫他‘Vincent哥’。
真是癞蛤蟆屁股上插鸡毛——装什么大尾巴狼？
小惠这双眼睛也算是阅人无数，一看就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她有些担心，宋知这么老实的人，在那边挨欺负。
“怎么回事儿，这么有气无力的，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被你们老板骂了？”
“没有，”宋知撑着下巴，眼皮子耷拉着，“就是有点累。”
累是实话，小文最近不知道怎么，态度变得很奇怪。宋知一靠近季晏礼，他就会说“交给我吧”“我来给季哥”“这儿我来”“你去那边”。
以前就知道他爱献殷勤，宋知也不跟他抢，不过活儿虽然被抢过去了，宋知还是被支使得团团转。
去很远的地方跑腿买咖啡，提很重的箱包，搬箱子搬椅子，打热水，有的时候还要帮小文做表格，整理发票……忙是忙了，只不过没在季晏礼跟前忙。
刚刚他还跑大老远去给季晏礼买他想吃的寿司，买完一回来东西就被小文拿走了，小文对他道：“你去歇着吧，吃完饭找个地方睡午觉，这里有我就行了。”
宋知愣了半晌，最后只得抱着盒饭，来找小惠了。
他其实不太在意小文叫他做这做那，只是隐隐能感觉到，自己不被接纳，所以有些提不起劲来。
“季哥，这是你点的寿司，特意跑大老远去你最喜欢的那家店买的，你尝尝味道怎么样。”小文笑嘻嘻地将碗筷摆放好，故意模糊了主语，仿佛是他自己亲自去买的。
“宋知呢？”季晏礼往凳子上一坐，随口问了一句。
他这一闲下来才发现，最近好像很少看到宋知，这吃饭的时间也不见他人。
小文眼睛转了转，故作苦恼道：“不知道这家伙又跑到哪里去了，估计又是去顾老师那边了吧。”
“顾老师？顾琰清？”季晏礼眉毛一皱。
“对啊，顾老师身边新来了一名化妆师，据说就是小宋介绍的。他跟那名化妆师是朋友，经常去找她玩儿。”
见季晏礼面色不佳，他又接着道：“小宋好像是顾老师的粉丝，手机屏保都是他的照片呢。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这么熟的，还给人家介绍化妆师。”
他状似开玩笑地道：“我看小宋都恨不得去给顾老师做助理呢，时不时地就往他那边跑。”
季晏礼沉着脸不发一言，半晌冷呵了一声。
“他爱去就随他去吧，随便他去哪儿。”
他上次也想通了，宋知粉顾琰清这事儿，他是挺不爽的，但他管天管地，还能管身边的助理喜欢谁吗？
他没有那么无聊。
其实想想，之前不准宋知接近顾琰清，就挺幼稚的。还因为这件事怄气，已经不像是他的作风了。
季晏礼最近的心神都在演戏上面，一直在跟女主角磨合，不再像之前那样在意宋知的去向。
他也不知道，小文有意地在隔开他和宋知。
小文很了解他，他其实一贯都不太在意助理之间分配工作的这种小事，只要他需要的事情有人办妥，不影响到他的状态，他都不怎么去管。
宋知哪怕在他这里有点特别，但也不值得他花太多心思去注意。
“哎哟，你这屏保挺好看的啊！这是谁啊？”小惠眼尖，一把就将宋知的手机抢了过来，远看就知道是个帅哥，再定睛一看，“咦？这是……顾哥？”
宋知脸颊一烫，慌忙夺回了手机。
他的屏保就是自己拍下的那张萤火虫神图，无论何时看这氛围感都绝了，他很喜欢。
小惠见他这藏着掖着的样子，又起了逗他的心思。
她嘿嘿笑了两声，“小宋啊小宋，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暗恋顾哥？”
宋知：“……”
这姐姐，是不是喝多了？
小惠瞧出了他脸上的无语，勉强绷住笑，点了点他的手机，“不然的话，你为什么偷偷把他的照片设置成屏保？放心，跟姐姐没什么不能说的，姐姐会为你保密的。”
“我不是……我没有！就不能是单纯的欣赏吗？”宋知忽然知道了什么叫百口莫辩。
小惠哈哈大笑，戳了戳他的脸颊，“逗你的！你看你，脸又红了，真是不经逗。”
“……”宋知一脸莫得表情，他已经不想搭理这个人了。
“说实话，你也是顾哥的颜粉吧？”小惠笑够了，搭着宋知的肩问。
宋知沉默了一下，不等他回复，小惠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顾哥那张脸，是真的绝啊，男女通杀！”
“你知道吗，我给那么多明星化过妆，他的颜值绝对要排在最前列。而且他的五官可塑性非常强，这要是我来给他设计造型啊，我能一口气想出八百个不重样的点子！而且他皮肤超好~护肤品品牌要是找他去代言，肯定赚翻了！”
一夸起顾琰清，小惠就滔滔不绝，看得出，颜狗中毒很深了。
宋知听着听着，不自觉也加入了进去。“是啊，而且顾哥拍照很有氛围感，像是天生为镜头而生的。”这点他很有发言权。
他不自觉中跟着改口叫“顾哥”，自己都没发现。
人都有欣赏美的能力，两个颜粉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吹嘘顾琰清的彩虹屁。
“你看了那部古装剧吗，他在里面的那个回眸真的一眼万年啊！”
“我喜欢他的眼睛，超级有故事感！”
“真的，为什么他古装和现代装是两种不同的感觉啊？救命！真的好帅！”
“他演技超好，可惜演的戏太少了，一下就看完了。”
两个人讨论得热火朝天，完全没注意，原本离他们有一段距离的顾琰清，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
第26章
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小文忽然找到宋知，跟他说季晏礼的一条项链找不到了。
不知道是掉在哪里，叫他赶紧去找找。
季晏礼的东西，不用想都很贵。更何况，小文还说那是季晏礼很喜欢的一条项链。
宋知就问项链什么时候不见的，小文说他也不知道，叫他去酒店和车上找找。
宋知立马去了车上，车上没找到，他就跑回了酒店，问了酒店保洁，都说没看见。
他给小文打了电话，小文说那你来剧组找找吧，说不定是在剧组掉的。
宋知又跑回剧组。
剧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最重要的是人多眼杂，来来往往的，项链指不定已经被谁捡走了。
宋知里里外外找了，又问了许多人，都说没看到。
小惠见宋知在找项链，找得满头大汗，就主动帮他一起找。
“你别急，我叫别人帮你留意一下，如果是落在休息室了，应该有人会看到。”小惠安慰他。
“好，谢谢你了小惠姐。”宋知累得够呛，抹了把汗。
“要是能知道范围就好了。”小惠忍不住道。这样大海捞针，估计找到的希望不怎么大。她不想打击宋知。
小惠准备去找人时，路过一个地方忽然停住了脚步。
她皱起眉头，定定地看着围墙那儿和粉丝们有说有笑的小文。
那货姿态悠闲，还有心情在那儿谈笑风生，小惠这心里顿时就不对味儿了。
她又走了回去。
宋知正好撞见了顾琰清，向他询问有没有见到一条项链，还仔细描述了一下项链的款式。
“项链？”顾琰清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没有见到。”
宋知顿时泄气。
顾琰清心一动，问他：“是谁的项链丢了？”
“是季哥的。”宋知愁眉苦脸。
这时，小惠气势汹汹地走了回来：“小宋！我问你，季老师这条项链是谁负责的？”
宋知愣了愣，摸摸头道：“不知道，首饰的话可能是心心姐负责的吧。”
小惠再问：“那是在你手上弄丢的吗？”
“不是啊。”宋知摇头。
小惠顿时气愤，“那为什么就你在这儿昏天黑地地找？别的助理就不管不问了？”
这个‘别的助理’，单指小文。
大家都是助理，项链丢了要找就一起找，怎么搞得好像都是宋知一个人的责任？
这时小文也走了过来，一见到他们就敛了脸上的笑。
“找到了吗？”他问宋知。
宋知：“还没呢，这附近季哥可能去过的地方我都找了，也问了别人，都说没有看见。Vincent哥，你好好想想，项链到底是什么时候掉的？”
“唔……”小文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今天季哥拍照的时候戴了一下，然后就取下来给我保管了，我一直放在口袋里，没留神什么时候不见的。”
“我说，既然是你弄丢的，你也应该一起来找吧？”小惠直勾勾地盯着小文，语气里有一丝不善。
小文面色有些尴尬，“你怎么知道我没找？凡是我今天去过的地方，我都找遍了。我这不是还有别的事要忙，所以才叫宋知找吗？”
他扭头看向宋知，“小宋，你也是知道的，季哥那边离不了我。再说了，我们都是一体的，季哥心情不好，你也落不到好处，对不对？”
宋知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Vincent哥，你再把你去过的地方跟我说一遍吧，我再去找。”
小文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等他走了之后，小惠不忿地道：“要我说，你凭什么帮他找啊？这本来就不关你的事。你干脆找个地方坐着，然后跟他说没找着，让他被季老板骂去。”
“……”宋知忍不住偷偷瞥向顾琰清。
小惠姐啊小惠姐，你这么说真的好么，顾老师还在这儿呢。
顾琰清眼帘半阖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之后忽然问道：“你跟他同为助理，他吩咐你做事，你不会不高兴吗？”
他的声音很轻，好像只是无心之间随便问问。
宋知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后直愣愣地道：“不会啊，对我来说，都是工作而已。”
只是工作而已。
对宋知来说，无论是在季晏礼身边端茶递水，还是满剧组找一根项链，都只是工作而已。既然都是工作，那就没有什么高下之分。上面的人有需要，他照做就好。
顾琰清转过头，眼神复杂地看了宋知一眼。
——这样的人，要么是没心眼，要么是太能忍。
“小惠姐，顾老师，你们去忙你们的吧，我一个人找就可以了。”宋知说道。
这一找，就直接找到了日落西山。
季晏礼今天没有夜戏，赶在饭点的时候收工了。
小文走过来对宋知道：“你继续在这儿找吧，我们先回酒店了。你抓把劲，找到就赶紧回来。”
说完不待宋知回话，就急匆匆地上了保姆车。“好了，刘哥，我们可以走了。”
司机老刘一听，脚就踩下了油门。
宋知身形僵直，踟躇了两步，眼睁睁看着保姆车的车门在眼前关上，几乎是立刻，引擎发动，车就慢慢开走了。
他被留在原地，傍晚的风一吹，脸色苍白到几近透明。
小文从后视镜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嘴角好心情地勾了勾。
——真是个傻子。
“宋知呢？”季晏礼忽然发现少了个人，疑惑地偏头。
“他啊，他在找东西。”小文漫不经心地道。
“这么晚了，还在找什么？”
“今天你不是给了我一根项链吗，我叫宋知拿回去放好，谁知道他竟然弄丢了。”小文语气颇为无奈，“他可能是怕挨骂吧，刚刚叫我们先走，他还要再继续找。”
李心也听说宋知今天一直在找项链的事了，她忍不住担忧地道：“都这么晚了，他还在找吗？马上天都要黑了，估计找不到了吧。”
季晏礼皱着眉，沉默半晌后道：“跟他说一声，叫他回来吧，找不到就算了。”
小文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后应道：“诶，好。”
夕阳马上就要收起最后一缕光芒的时候，顾琰清坐在车上，忽然瞥见了窗外一抹熟悉的身影。
宋知僵立在原地，虚握成拳的手垂在身侧，轻轻发着颤。
他神情一片空白，身形单薄得似一阵风就能吹倒。有那么一瞬间，顾琰清以为他会乘风而去。
回过神的时候，顾琰清已经鬼使神差地喊了停车。
——知知，爸爸妈妈去外面打工挣钱啦，你乖乖地在家，听奶奶的话。
——不行的知知！你怎么这么不听话？说了爸爸妈妈是去打工的，不能带你。
——知知你乖啊，等过年的时候，爸爸妈妈就回来了。回来了给你买新衣服、新鞋子，还有棒棒糖好不好？
宋知仿佛溺水之人，胸腔被挤压得不留一丝空气，憋得快要炸开，眼泪在通红的眼眶里打着转。
“宋知！”
一道清越的呼唤，忽然自耳畔传来。宋知回过头，凝结的泪珠没有挂住，猝不及防地往下掉落。
顾琰清脚步一顿。
宋知骤然回神，赶忙低头将眼泪胡乱地擦了擦，然后才抬起红彤彤的眼眶，佯装无事地问：“顾老师，怎么了？”
顾琰清抿了抿唇，低声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季晏礼那拨人已经先走了。
宋知长久地沉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或者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自己被抛下了？除了显得很没用之外，还很想哭。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就很脆弱，时隔多年又想起了小时候被父母留在奶奶身边的记忆。
明明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现在回想起来，心脏还是钝钝地疼。
虽然身边的人都在说父母有苦衷，但是他很清楚，自己就是被抛下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载着他爸爸妈妈离开的那辆车，会真的带走他的父母。
现在想想，爸爸妈妈真正属于他的日子，似乎就只有刚记事前的那几年。
后来回来的，只是像他父母的陌生人，或者说……弟弟的爸爸妈妈。
病得最厉害的时候，他都没有说过，他是真的很讨厌被抛下。
现在，他又重新回顾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绝望。
顾琰清没再问什么，只是道：“上车吧，送你回酒店。”
宋知沉默地爬上了顾琰清的车。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小惠只是看着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开车的是顾琰清的男助理，小惠坐在副驾驶，后排就只有宋知和顾琰清。
宋知上了车之后，就将头轻轻靠在前面的椅背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无声地往下掉。
如果不看他，会发现这片空间安静得仿佛没有他这个人一样。
顾琰清看了一会儿，淡淡地移开视线。
原来不是没心眼，也不是太能忍。只是不习惯在别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脆弱。
自己沉默地承受，又沉默地崩溃。
顾琰清神色黯了黯，想到了自己。
今天的事，不用问也知道。
——很显然，宋知是被人排挤了。
这样的手法，实在太叫人熟悉。他太知道，职场上恶心人的手段了。
宋知的磨难，肯定不是从今天才开始的。只是之前，他一直装作无事，咬牙扛着。
就像今天找项链这件事，隐隐就能看出端倪。一条项链而已，明知道找回来的几率不大，还非逼着人满世界找，更像是在故意磋磨。
宋知真的会不知道，自己被针对了吗？
他肯定是知道的。只是知道又如何？像他说的，只是工作而已。既然是工作，就不必抱怨。
因为内心深处知道，说出来了也没用，没有人是自己的依靠，没有人会回应。
这一点，他居然跟这个小变态是一样的。
*
车开回了酒店，宋知刚一下车，就在酒店门口看到了小文。
“Vincent哥？”
听到宋知疑惑的声音，顾琰清跟着他的视线找到了小文。
他正向着路旁的几名女生走去——
那些女生都打扮得可爱精致，似乎是特地跑到影视基地来追星的女粉丝。
为什么知道她们是粉丝呢？因为她们手里都拿着灯牌、横幅之类的小物件。
小文向她们走过去时，还左右瞄了几眼，这偷偷摸摸的态度，看着有些令人生疑。
宋知脚下顿时生了根，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那边。
“顾哥？”
顾琰清对小惠和男助理道：“你们先走吧。”
小惠和男助理没有异议，两个人就先走了。
街道那边，小文和几名女粉丝的交谈很短，只见到她们纷纷将手里提着的袋子都塞到了小文手上，然后就挥手道别了。
小文转过身来时，神色更加紧张，除此之外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若狂。
顾琰清回过神时，宋知已经迎了上去。
他眼神闪了闪，没有跟着过去。
“Vincent哥！”宋知虎着脸，脚下一蹬一蹬地走了过去。
小文看到他，有些反应不过来。手下意识地动了动，似乎是想将东西藏起来，但他马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脸上极快地闪过了一丝慌张。
“Vincen哥，你在干什么？”宋知板着脸问。
小文找回了在他面前的虚张声势，冷声道：“不干你的事，走开点，别来烦我。”
宋知挡在他身前，不给他逃跑的机会，直接戳穿道：“你在收粉丝的礼物？季哥不是说了吗，不许我们私下收粉丝的东西。”
“什么粉丝，那是我朋友。”小文眼珠转来转去，死不承认。
“朋友？那我把她们叫回来问问。”宋知作势要走，却被小文扯了回来。
“你行了啊你！”小文见瞒不住了，绷着脸开始耍无赖：“是，我是收了粉丝的礼物。我这还不是因为，那些粉丝一个劲儿地求我，说她们大老远地跑过来一趟不容易。季哥不肯收她们能怎么办，只能拜托我了。”
“我也是看她们赖在这里不是个事儿，所以才自作主张，准备拿着去给季哥看看，季哥不要的话就扔了，总好过她们一直待着不走吧？”
这是真把宋知当傻子了。
工作室明令禁止不许私下收粉丝的东西，季晏礼既然都说了不要，那小文这是收了准备干什么的？肯定是自己打算昧下的。
宋知是真没有想到，小文会打着季晏礼的名义私下发这种横财。
这次是被他撞见了，那以前呢？
宋知深吸了口气，“Vincent哥……不，小文，你最好现在就去把礼物还给那些粉丝，否则我不一定能在季哥和德哥面前说出什么来。”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小文瞪着眼，没想到这个一直被自己拿捏得死死的傻子竟然都有反抗他的一天。
还叫他什么？小文？？？
好好好，这是要撕破脸是吧？
走着瞧！他Vincent可不怕！
小文一把撞开宋知，怒气冲冲地走了。
宋知长吁了口气。
他并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只要小文把礼物还回去就可以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季晏礼的风评被毁。
还有那些粉丝……她们满怀期望将礼物交到小文手上，为的是把心意送给自己的偶像，而不是让小文偷偷据为己有。
那可能是她们好不容易攒下的钱，是她们精心挑选的礼物，小文这么做，跟诈骗有什么区别？
*
“小宋，你来一下。”晚间，宋知接到了徐德凯的电话。
他按照电话里说的，来到了季晏礼的房间。
徐德凯、李心、小文所有人都在，一见他进去，都用各色复杂的目光看着他。
宋知有些摸不着头脑，老老实实地问：“凯哥，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徐德凯眉心沟壑又挤了出来，他挥挥手，“坐吧，小宋，找个凳子坐下，我们聊一聊。”
宋知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眼下这气氛怎么这么想被领导约谈了？
他屁股挨着凳子坐下，看了一眼季晏礼，季晏礼一言不发，只拿沉沉的目光盯着他。
宋知缩了缩脖子，在这种目光下倍感压力。
“小宋啊，你不要紧张，我们就问你几个问题。”徐德凯从茶几底下拿出一个眼熟的包，问：“这个包是你的吗？”
宋知点了点头，“没错啊。”
那个小布包，还是他和王可出去一起买的纪念品，大红的底色加上大朵玫瑰的刺绣，乡里乡气中带着点洋气，是他奶奶那辈喜欢的风格。
平时宋知就拿那个小布袋装点儿零钱，不知道怎么到了徐德凯手上，他有些不明所以。
“那，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晏礼的项链，在你的包里？”
“……”宋知的眼睛慢慢睁大，所有的字拆开他都认识，怎么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呢？
直到亲眼看到徐德凯从他包里掏出一根项链，样式跟小文说的丢失的那条完全一样，他才仿佛被雷劈中了一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这不是我拿的！”他想也不想地脱口道。
“别急，还有呢。”徐德凯说完，又从包里掏出了一块胸针、一副耳机、一对耳环，甚至还有一瓶眼药水。
宋知愣愣地看着，有些他见过，有些没见过。
但是显然，这些无一例外，都是属于季晏礼的。
他抬头看向季晏礼，季晏礼也正看着他。
“这些都是季哥的，怎么会在你那儿，请你解释一下。”小文气哼哼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宋知看向他，有什么不明白的。能轻而易举拿到他的包的人，除了和他同住一屋的小文还能有谁。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没有偷季哥的东西。”宋知咬紧了牙。
前后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被人冤枉偷东西。没想到他还没揭发小文，自己先背上从天而降的一口大锅。
“你还不承认，东西为什么在你包里，你能不知道？”
宋知死死地盯着他，“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都到这地步了，宋知索性也不瞒了：“季哥，凯哥，今天我看到小文收粉丝东西了。”
偷东西这事还没解决，又来一桩官司，徐德凯皱眉看向小文：“你收粉丝东西了？”
“我没有啊！”小文一副震惊且冤枉的表情，他指着宋知：“你怎么张口就来啊？”
“我都看见了！就在酒店外面！”宋知大声地怼了回去，“我叫你把礼物还回去，不然就告诉季哥凯哥，你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故意陷害我？”
“项链明明是你说不见的，我今天找了一下午。原来根本就没丢，还是在你手上！你做这些到底是想干嘛，就是想针对我吗？”
宋知情绪过于激动，眼眶也有点红了。
徐德凯冷静地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些许沉思。
“哈~”小文怒极反笑，“都说你老实，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你演技有够逼真的。那项链，我不是交给你保管了吗？然后你跑过来跟我说不见了，我才叫你去找的。你自己弄丢的，你自己找不应该吗？”
宋知气得瞪大了眼睛，血往头顶上直冲。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啊？！
“你！你放屁！”他气起来都开始喷脏字了，“你明明说季哥将项链交给你保管，然后你又弄不见了。当时小惠姐跟顾老师可都听到了！”
小文冷呵了一声，“谁不知道你跟顾老师还有他那个女化妆师是朋友啊，他们俩的话能信？”
宋知气得发抖，小文还在那儿叨逼叨。“我说小宋，你是不是就因为这部戏杀青你就要跟我们分开了，所以时不时地摸点儿东西想大赚一笔啊？我揭发了你，你就反过来给我扣屎盆子。说我收粉丝的东西，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你偷东西这事儿，证据可摆在这儿呢。再说你最近工作态度不积极，我们可都看见了。”
宋知一愣，他说什么？他？工作态度不积极？？？
“我看你对顾老师比对季哥要殷勤多了，你给顾老师介绍的那名化妆师是你朋友吧？下一步，你是不是打算去给顾老师做助理啊？！”
“够了！别吵了！”季晏礼按着额角，低吼了一声。
房间内霎时安静了下来。
“吵死了，你们最好再大声点，让整栋楼的人都听见，把老子的脸都给丢尽好了！”季晏礼一发怒，所有人都成了鹌鹑。
他的声音分明没有小文那么尖锐，就是有一种很强的震慑力。
“所以现在是闹哪一出，你指认他偷东西，他指认你栽赃陷害，你们谁都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到头来谁都没有定不了罪，这事儿就这么僵在这里了对不对？”季晏礼声音讥诮，手指在两人之中点来点去。
两个人谁都不敢接话，沉默地低下头。
“好啊，真好。”他转头看着徐德凯，“这就是你给我找的助理？”
徐德凯无辜躺枪，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李心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好不容易弱弱地插了一句：“大家别激动，都别激动，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心心，这不关你的事，你先出去吧。”徐德凯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先走。
“哦……”李心无奈，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季晏礼往沙发上一靠，冷静地盯着两人。“现在，你们两个人之中一定有一个人说谎，我懒得跟你们扯来扯去，如果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是无辜的，那就都给我收拾包袱走人。”
小文惊了惊，拍着自己的胸口道：“季哥，凯哥，你们是知道我的啊！这么长时间了，我有做过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吗？说我私底下收粉丝的东西，纯属无稽之谈！”
他冷眼横向宋知，“原来一直都好好的，倒是宋知来了之后，这项链也不见了，胸针也不见了。”
宋知气得又想跟他吵起来，但是心里很清楚，这样争吵下去没有意义。
与小文相比起来，他确实来的时间更短，或许季晏礼和徐德凯他们，也是更信任小文吧。
不过尽管如此，宋知还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我没有偷季哥的私人物品，也的的确确看到小文收粉丝东西了，这些顾老师都可以为我做证。”
他一口一个‘小文’，徐德凯听得哑然失笑。
“我知道了。”最后还是徐德凯拍板道：“你们先回去吧，这事儿我们还要再调查一下。”
两人这才互看一眼，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一起出去了。
等他们走后，徐德凯饶有兴致地问：“你觉得他们之中是谁在说谎？”
第27章
徐德凯饶有兴致地问：“你觉得他们之中是谁在说谎？”
季晏礼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怎么知道？”
“不谈别的，单凭你的感觉，你觉得谁在说谎？”徐德凯循循善诱地问。
“我觉得？”他垂着眸沉思了良久，“我觉得，宋知的反应不像是在说谎。”
徐德凯抬了抬眉，认同地点了点头：“是不像，但是这不能作为洗涮嫌疑的依据。”
“所以我怎么想，很重要吗？”季晏礼冷声道。
“当然重要了，”徐德凯一摊手，“至少你得让我知道，你想保谁吧？”
季晏礼愣了愣。
徐德凯的意思，他听明白了。事情真相如何，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若是他不愿意继续追究，助理就还是他的助理。
无论是偷东西，还是收礼物，都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全看他愿不愿意。
徐德凯这是觉得，他会对自己人念旧情呢！
季晏礼冷哼一声，“你还是不够了解我，我的眼里可揉不得沙子。我说了，若是他们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是无辜的，那就都给我滚！”
他可没有心思去分辨谁真谁假，搅成现在乱如麻的局面，看了都让人心烦。
他可是攒了一肚子火气，在他每天精神紧绷地扑在拍戏上面时，给他搞这出。
那就公平起见，两个都去找证据，找不到就一起滚。
徐德凯无奈地摇头失笑，还真是季晏礼一贯的作风。
他倒真想看看，会不会有一天出现一个能让他破坏原则的人。
*
从季晏礼的房间出来后，宋知没有办法，硬着头皮找上了顾琰清和小惠。
他现在，唯一可以找到能证明自己清白的，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证了。
联系小惠的时候，她和顾琰清还有另一名男助理正好在吃饭。
宋知去了他们所在的饭馆。
听完宋知说的，小惠气得一拍桌子，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我去！怎么会有这么不要碧莲的人啊？虽然我从一开始就看出他不是什么好鸟，但是真的没有想到他会恶心到这种程度。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我和顾哥听得清清楚楚，那条项链明明是在他手上弄丢的。他自己不去找，还害你东跑西跑白找一下午。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怎么他弄丢了东西还一点儿不着急呢，合着全是他自导自演的！东西不但根本没丢，还被他用来陷害你。”
“真是八二年的龙井——老绿茶了！”
“他就是想把你挤兑跑是吧？看你抓住了他的把柄，就反过来倒打一耙，想把你弄走。我是真不明白，是谁给他更多滋源在抠抠裙八六一起起三三灵思的勇气在这瞎扯蛋的，季晏礼吗？”
“诶~你还别说！”旁听的男助理端着茶杯插嘴道，“他是季晏礼的私人助理，应该算是他的‘亲信’，说不定真就是季晏礼给他的勇气。”
“季晏礼又怎么了？”小惠瞪着眼睛，“就算他护着他，也不能不讲道理吧？我跟顾哥两个活生生的证人，难道说的话不作数吗？”
男助理反问：“那人家如果铁了心要站在他那边，你又能怎么办呢？”
顾琰清端着茶杯，静默地喝茶，从头至尾不置一词。
小惠气结，扭头见宋知焉哒哒的，忍不住安慰道：“小宋，别难过了，他们要是真的不相信你，你也别在那儿干了，这样的老板和同事有什么好啊？”
“不行！我不能离开，我必须要留在这个剧组！”宋知一下就支棱了起来。
“啊？”小惠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情。
顾琰清眼睫颤了颤。
宋知说的留下来，不是留下来当助理，是留在‘剧组’。小惠不懂这个剧组有什么东西吸引宋知，顾琰清却似乎知道。
他掌心略攥了攥，又松开。
白天宋知那脆弱得好似一碰就碎的样子，在脑海中还很清晰。
——他被针对，被陷害，这样都不愿意离开，是因为……他吗？
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顾琰清走出去接起电话。“喂？”
“喂？顾老师，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来电的是徐德凯。“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空，方便问你几个问题吗？”
顾琰清眼眸动了动，沉声道：“你问。”
“是这样的……”
顾琰清冷静地听着那边的问话，如实回答了所有的问题。
他转过头，看了里面的宋知一眼，眼底神色不明。
“好的，谢谢顾老师的配合，我已经了解了。”
“等一下。”就在徐德凯打算挂电话时，顾琰清叫住了他。
十五分钟后，他来到了季晏礼的房间。
季晏礼刚洗完澡，穿着睡袍坐在沙发上，如一只趴在领地内悠闲甩尾的雄狮，全身上下都释放着无处安放的荷尔蒙。
未干的发梢滴着水滴，顺着脖颈一路流到精壮的上身。
这一幕，无疑让人血脉偾张。
但顾琰清却目不斜视，没有递去一丝眼神，季晏礼也毫无在引诱别人的自觉。
他略微抬起下巴，神情傲慢懒散地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你不是要证据吗？”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我可以证明，宋知是清白的。”
季晏礼眉心一动，神情严肃了几分。
事情还要说回到刚回酒店那会儿，见宋知上去堵小文，顾琰清没有跟过去蹚浑水，而是悄悄追上了离开的那几名女粉丝。
有些事，不需要去问本人，从另一方着手，也能弄清楚来龙去脉不是吗？
小文到底是季晏礼的人，季晏礼跟顾琰清又不对付，以顾琰清这多长了个心眼的性格，势必要弄清楚对方的秘密。
他有预感，自己会有所收获。
那几名女粉年龄都不大，平日里沉迷于追星，她们自然是一眼就认出了顾琰清，对能跟顾琰清说上话，感到十分的激动。
顾琰清装温和的本事炉火纯青，一番交谈下来，很快就获得了女粉们的好感。问她们什么，她们都一五一十地回答了。
得益于顾琰清这人做什么事都喜欢备一手，录音全部都保留了下来。
粉丝们不仅交代了，她们托小文转交礼物和信件的事情，还曝出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秘密。
原来，小文还会偷偷拿季晏礼的私人物品，在她们粉丝之间拍卖。
不过这种事情，都是暗地里进行着来。
小文没有传得人尽皆知，只在她们固定一帮小粉丝之中寻找买主。她们年龄虽小，但家里都不差钱，谁竞拍到季晏礼的私人物品，都会欣喜若狂地收藏起来。
不过小文很谨慎，隔很久才会出几样东西，一般都是一些小玩意儿。
顾琰清眸光闪烁，哪里有不明白的。小玩意儿弄丢了，兴许都发现不了。季晏礼这个助理，头脑倒不错，专门找这种单纯好骗又不差钱的小粉丝，又是收礼物又是拍卖季晏礼的私人物品，油水捞得真有一套。
他拿去栽赃陷害宋知的那些小物件，包括那条项链，应该都是他准备拿去拍卖的。
被宋知撞破好事了之后，他就顺手用来倒打一耙。
顾琰清走后，季晏礼气得砸了桌子上的东西，把小文叫过去狠狠骂了一顿。
小文脸上血色尽失，心里清楚地知道自己完了。
今天这事儿，他承认他是冲动了。那些粉丝找到酒店来出乎了他的预料，原本他就告诉过她们，没有他的意思不要擅自过来找他。
这些粉丝，是单纯好骗，但也意味着是非观不强，没有自己在做的事见不得光的意识。
哪知道就是这么倒霉，被宋知撞见还被他警告了。
小文知道，宋知要是把事情告诉给季晏礼，自己就完了。他本来就担心，宋知待在季晏礼身边的时间长了，会影响到他的地位。
他一面想借这个机会彻底将宋知挤走，一面又自我安慰，凭他在团队不可或缺的地位，徐德凯和季晏礼肯定都会保他而舍宋知。
宋知根本就没接触过团队的核心事务，他能做什么呀？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匆忙之下编织的谎言经不起推敲，只是当时就头铁地选择了赌一把。
现在赌输了，人也后悔了。
如果当时他听宋知的，将礼物还了回去，然后再去找季晏礼自首，是不是就不会落得被开除的下场了？
*
季晏礼再一次用行动证明了，他不会对任何人念旧情。
宋知听到这个消息时，都呆了呆。
经过他一番追问，他才知道，原来是顾琰清提供了证据，证明了他的清白。
宋知呆怔了片刻，心里忽然像是开了花一般明媚了起来。
“顾老师顾老师！”他巴巴儿地凑到了顾琰清的身边，笑容灿烂，嗓音甜腻，“听说，昨天是你帮了我，谢谢你啊~”
顾琰清冷着脸，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本来这小变态对他就有不可告人的心思，现在他帮了他，他还不更加上杆子爬？
“顾老师，我以后可以叫你顾哥吗？”宋知眼睛亮晶晶的，注视着顾琰清时，眼里的光彩变得更加灼热。
顾琰清脸色更冷，他就说，他果然不应该多管闲事。
这人以前好歹还语气正常，现在说话都开始黏黏糊糊了，跟块糍粑一样。
他要是变得更加偏执了怎么办？
“随你。”顾琰清脑子里转过无数个念头，语气一时没控制好，有些硬邦邦的，他赶紧找补了一句：“你想怎么叫都行。”
幸好宋知沉浸在喜悦之中，完全没察觉到他态度有异。
他只觉得主角受真的是跟书中描述的一样，人美心善，非常nice！不，比书里的还要好！
这么好的人，他却要伪装成对方的私生粉，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跟踪他的行程……
宋知的良心又开始幻痛。
他一定要好好报答、好好弥补顾琰清才行！
*
小文走后，宋知接过他的接力棒，成了徐德凯和季晏礼身边最‘器重’的得力下属。
这个‘器重’那是相当有分量，具现化为一大堆忙得头晕且根本忙不完的事务。
还好宋知抗压能力够强，对待工作态度认真，交待给他的事他都会认真去做，哪怕熬夜通宵也不抱怨。
季晏礼每天叫起的任务都是由他完成的，说几点就几点，从来没有出过纰漏。
按理说他每天工作强度这么大，应该精神挺萎靡的，还能配合季晏礼的拍戏时间，充当人形闹钟，真是不容易。
更别说该给季晏礼安排的每顿餐食，他都会一一仔细检查。
徐德凯给他的那一大个文件夹的注意事项，他都记下来了，凡是季晏礼不吃的东西，季晏礼都没见到过。
徐德凯对他是夸了又夸，几次都承诺要给他加奖金。
宋知十分怀疑，他的态度转变得如此热情，是因为生怕自己也跑了……
说来也奇怪，即使每天只睡上三四个小时，白天他也依然精力充沛，就连小惠见到他，都惊讶地夸赞他气色越来越好了。
宋知也发现自己皮肤细腻了很多，消化似乎也比之前好了，每天晨起如厕完都神清气爽。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想到最近每天都喝的补药，瞬间恍然大悟。
剧组的拍摄还是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就在影视基地的戏份差不多全部拍完，剧组已经开始计划去别的地方取景时，一个噩耗从天而降。
某个在这部戏中饰演了其中一名小配角的男演员，忽然被曝出xd被抓的消息。
剧组众人如遭雷击——
那名男演员早就杀青走人了，可现在戏还没播出，就摊上这档子事儿。
一旦他被封杀，那演员肯定得换，不然广电那边过不了审。
果不其然，几天后，导演宣布和那名男演员有关的戏份全部重拍，剧组顿时一片哀嚎。
导演也郁闷，换取景地的计划得往后推迟，意味着每在这里多待一天就多花一天的钱。
这年头拍戏也是门高危工作，请演员都跟拆盲盒一样。
他都不知道该不该庆幸是在拍戏途中曝出来的，而不是播出后。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出事儿的只是其中一名小配角。
不过即使只是一名小配角，也让导演头疼。
这部戏他投注了很多心血在上面，年底还想冲一冲奖，好不容易有了季晏礼这样的顶级流量加持，他当然想拍好这部戏。
哪怕只是一名小配角，他也想呈现出书中原本的形象。
但是这个配角吧，他不好找。
理由是他虽是男子，却爱扮做女儿身，且他长了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做男子打扮时倜傥风流，做女子打扮则是清丽绝俗。
要想做到这种感觉，那对外貌自然要求极高。
别看现在的小鲜肉都很精致漂亮，还被笑说没有大男子气概，但真要比较起来，男人和女人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有些男演员男装时看着斯文秀气，女装时男子气概一下就冒了出来。
导演可不想要‘人妖’，也不想要‘娘炮’。他想要真的找个男装俊秀、女装妍丽的人来饰演这个角色。简单点来说，就是看他男装时不觉得他像个‘女人’，看他女装时不觉得他是个‘男人’。
听上去好像很简单，真按这个标准找起来就会发觉到底有多抽象。
上一个演员都是勉强定下来的，这一重新开始物色人选，导演又陷入了纠结当中。
他甚至让群演里长得还不错的小哥哥都试了妆，没一个让他满意的。
“看啊，宋知！”小惠指着那群换完女装的男群演，“这盛世如你所愿啊！”
正在啃苹果的宋知差点噎死。
顾琰清和季晏礼刚打完一场戏，坐在一处休息，听到这话都面色古怪地看向了宋知。
仿佛在问：你还有这癖好？
宋知：“……”
“看见这么多和你有共同经历的小伙伴，这下你总该放下你的羞耻感了吧？”小惠单手叉着腰。
宋知呆若木鸡，很想回到五秒钟之前，冲上去狠狠捂住她的嘴——
“等等，什么叫有‘共同经历’？”季晏礼扭头看向宋知。
来不及了……
宋知面如死灰。
当初为了五百块就出卖自己的节操，终究还是做错了……大错特错啊！
小惠意识到自己大嘴巴了，心虚地看向宋知。
忽然之间，她脑子里灵光一闪。
“诶？”
她猛地凑到宋知面前，几乎和他鼻尖挨着鼻尖。
宋知吓了一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不知道她要干嘛。
旁观的季晏礼和顾琰清齐齐露出了怔愣的表情，只见小惠盯着宋知打量了一阵，忽然抓起他的手道：“你跟我来。”
“诶！”宋知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地就被小惠带走了，“小惠姐，你到底要干嘛啊？”
小惠停下脚步，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他：“小栀子你听我说，导演不是在找女装好看的男演员吗？这对于你来说是个机会啊！”
宋知顿了顿，默默地想，小栀子是什么鬼？他怎么忽然间多了个外号？
“怎么样？要不要去试试？”小惠眉飞色舞地怂恿道，“以姐的眼光来看，你肯定合适！”
宋知皱着小脸，五官都快挤到一起了，连连摆手拒绝：“不行不行！我现在可是艺人助理，助理的工作都忙不过来，哪儿有空接通告啊。”
“你可想清楚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小惠急切道，“你想想，等这部戏拍完你还是要回去做前景的，你又不会永远做艺人助理。像你们这样的底层小演员，要得到一个机会有多难啊。刚好碰到一个合适你的角色，那就更难了！”
“这部剧可是S+，你能在这样的剧里出演一个角色，哪怕只是一个小配角…”小惠比了比小拇指，“那你以后的履历都不得了！以后去别的剧组试镜，也更有竞争力不是？”
“再说这个角色在原著粉当中的人气也挺高的，要是你演得好，说不定就入了哪家娱乐公司的法眼，要签下你呢？”
小惠的话确实有理有据，哪怕宋知当演员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对红没有什么想法，听了她的话都觉得要是错过这样的机会，那是他的罪过。
“你是不是担心你老板不同意？放心，我去跟他说！”小惠不会承认，她之所以这么积极促成这件事，是因为她还想再看宋知穿一次女装。
像她这么颜狗的人，是绝对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欣赏美人的机会的。
“诶诶诶！”宋知没有想到这姐这么生猛的，话还没落音人就已经蹿出去了，不带一点犹豫。他想拉她都没来得及拉住。
导演正在跟季晏礼聊闲天，顺道问他有没有认识的男演员觉得合适的，可以推荐推荐。
他瞅着旁边的顾琰清，上下比划了一下，“其实顾老师应该挺合适的，只可惜一人不能分饰二角。”
他的叹气声中都是满满的遗憾。
甚至已经开始在想，是不是应该反过来，找个女演员来演。
对此，顾琰清的建议是不要，“男儿身、娇娥面”才是这个人物的亮点，找女演员就失去了这种反差效果。
导演也知道，这是下下之策。
“季哥！”小惠匆忙奔过来，见到导演，就道：“正好导演也在呢。”
几人都扭过头看着她。
“席导，关于苏韵这个角色，我有合适的人选推荐。”小惠压抑着兴奋道，“只是，要看季哥愿不愿意了。”
季晏礼一脸莫名其妙，跟他有什么关系？
“哦？”导演本来没抱什么期望，听到这话来了点兴致，“是谁啊？”
这时，宋知正好气喘吁吁地追过来，小惠一勾手将他拉到身边，眉飞色舞地道：“要我说，何必舍近求远，这儿不就正有合适的人选吗？”
生怕别人不明白她的意思，她还在宋知肩上拍了两拍。
空气静默了一瞬。
几道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宋知，宋知顿时浑身僵直，从脖子一路红到了耳朵尖。
在几位大佬的注视下，他甚至都产生了幻觉，仿佛有几道X光线不断在他身上扫描，弄得他浑身不自在，看起来很想找个坑把自己埋了。
“这是……”导演不确定地看向季晏礼，“这是小季的助理吧？”
“……嗯。”季晏礼木着脸应了一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导演看看他，又看看宋知，好笑地道：“怎么小季的助理也想演戏吗？”
“他本来就是演员，只是暂时来做助理。”季晏礼破天荒解释了一句。
导演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顾琰清不动声色地看了宋知一眼。
“席导，你相信我，我给宋知化过妆的，他女装扮相真的很惊艳！完全没有一点违和感！”小惠说着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不信的话你来看，看我录的视频……”
顾琰清一直在默默观察宋知，看到他无处安放的手在空气中抓了抓，似乎非常想要阻止但没有勇气，脸上是尬到脚趾能抠出城堡的晕红，似乎下一秒就能昏过去。
莫名的，顾琰清心中觉得非常好笑。
他也真的笑了一下。
尽管轻到没人发现他这细微的表情变化，他还是怔忪了一瞬。
第28章
顾琰清定了定神，重新收敛了情绪。
季晏礼听到小惠的话，狐疑地打量宋知一眼，也往手机那儿凑了过去。
宋知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人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这种黑历史他恨不得压箱底封得不见天日，现在可好，掌握他秘密的多了一个、又一个……
小惠还浑然不觉自己做了什么，眯着眼睛冲宋知灿笑。
宋知像个等铡刀落下来的人，靠着一丝理智紧绷着，没多久就看到导演眼神变了变，抬起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再抬起头看他一眼……
仿佛无法把手机里那个人，跟眼前这个联系起来。
宋知：（好累喔，我要做什么？要不笑一下蒜了.jpg）
季晏礼也好似受到了什么冲击，瞳孔猛地震了震，惊愕地抬起头，仿佛一瞬间不认识自己的小助理了。
触及到宋知畏畏缩缩的视线，他才精神恍惚地默默走开了两步，背影都显得有点呆滞。
顾琰清被他这反应给整出了好奇心，忍不住上前几步，凑过头。
手机里的视频已经播放到开始化妆了，小惠瞄了他一眼，勾起唇角恶趣味地把进度条拉到最开头。
视频最开始就是一张脸的特写，精致的五官、细腻如瓷的肌肤，一双眼睛空灵又明澈，红唇粉嫩，让所有点开视频的人都直面颜值暴击。
在窗边端坐的黑长直少女静静地转过头，柔和的光线打在‘她’身上，营造出温暖柔软的氛围。
顾琰清的瞳孔在触及那张面庞时就定住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完全没把‘她’和宋知联系起来。
仿佛这张脸自己从未见过，只是一个陌生、恬静、温软的少女。
但是大脑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谁，越看才越像宋知，心忍不住悸动了一下。
顾琰清表情淡定，内心却很不平静。他没有想到宋知的女装会这么……
这要是不认识他的人，第一次看到这个视频，恐怕都会被骗过去。
他都不知道，那一瞬间的心悸，是被吓的，还是……被惊艳到的。
他想清清嗓子假装若无其事，结果一下没能发出声音，这时才发现喉咙有些发紧。
视频弹幕上都是被宋知惊艳到疯狂喊老婆的，发现他是男的以后就更加疯狂了。
有不少人以为他是什么网红，纷纷在小惠的评论区求他的账号。
小惠对自己的眼光心里有数，也早就见识过宋知女装扮相引起的骚动，因此信心十足地问导演：“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
导演没听见，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宋知。
顾琰清眉头皱了皱，忍不住上前一步挡住了导演的视线。
导演回过神来，激动地表示：“好！太好了！我就是想要这种感觉。”
他回过头找季晏礼，目光带着热切，“小季，你看呢……要不让你的助理，客串一下？”
季晏礼面无表情地看向宋知，和他对视一眼后又默默移开了目光。
“问我干什么，不是应该问他自己吗？”他语气平直无起伏，但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耳垂有点儿发红。
话是这么说……他不同意的话，宋知哪儿敢答应啊？不过他这话好歹没有拒绝的意思，导演于是扭过头去问宋知：“要不，咱先试个戏，看看感觉？”
宋知见众人神色正常，没人嘲笑他，此刻心神也放松了许多。
听到导演这么说，他还是有些犹豫地看向了季晏礼。
季晏礼瞥他：“别看我，你自己决定，想演就演。”他又不是什么不通人情只知道压榨员工的老板，他很开明的好吗。
何况他心里明白，这对宋知来说是件好事。
“对！你想演就演！”导演附和道，“你别怕你老板不开心，他不会为难你的。反正先试试嘛，肥水不流外人田，让自己人把这钱挣了多好，行不行的看看再说。怎么样？”
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宋知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他心中还抱着一丝侥幸，或许最后还是选不上。
最终他答应试试。
小惠自告奋勇地举手表示：“我可以给他设计造型，我给他化过妆，我有经验！”她就在这儿等着呢，亲手捯饬美人的机会，她怎么能错过？
“好！你带他去换造型。”导演大手一挥，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小惠一喜，拉着宋知就跑了。
俗话说的好，女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这句话宋知切切实实地领悟了。
小惠一边在他头上和脸上倒腾，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感谢我吧？这都多亏我当初火眼金睛呐，一眼就看透了你女装小达人的本质！不然的话，哪儿来今天这么好的机会？”
女装小达人？——宋知一口老血梗在喉间。希望小惠姐能停止继续给他取外号，他是真的会谢……
“你放心，姐姐我一定会把你打扮成一个大美人！让你一走去就惊艳所有人~~~”小惠豪情万丈地放话道。
宋知：“……”谢谢，但是真没必要。
“哎哟小栀子，你这皮肤是真的越来越好了。比我上次给你化妆时光滑细腻多了~快说，你私底下用的什么护肤品呢？”
小惠给人化妆时就爱唠叨，捡着宋知的优点夸，一下说他头小脸小比例好，一下说他五官聚拢眼睛大睫毛长，夸得宋知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他很疑惑，小惠是不是给明星化妆化多了，练出来的职业病啊？
像他这么平平无奇的长相，哪儿有她说的那么好？
小惠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定会痛心疾首地斥骂他对自己的颜值一无所知。
像他这样的淡颜系小帅哥，妆前可能只算清秀，妆后绝了好吗！？
‘平平无奇’不是用来形容五官比例绝佳、轮廓流畅没有硬伤、只需要调个肤色修个眉毛就光彩照人的人的！
他觉得他很普通，是因为一他本身不会打扮，二他习惯在人群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三是没有自信。
当然也不排除，他每天都对着季晏礼、顾琰清这种逆天颜值拔高了审美的可能。
但是考古很多明星素人时期的照片，就会发现，他们也不是从生下来就光鲜亮丽，褪变也有一个过程。
小惠觉得宋知比圈里的小鲜肉并不差什么，好好包装一下，训练训练体态，走出去绝对也是吸睛的存在。
她的眼光向来毒，看出了宋知的可塑性，就受不了他被埋没。
她使出了浑身解数，就等着亮瞎众人的眼。
刻意地柔化了轮廓的线条，画上两道弯弯的细眉，再戴上假发插好珠翠，镜子里的人在小惠手中越来越明艳动人。
宋知掌心微微渗出了热汗，逐渐开始紧张了起来。“小惠姐，你不是看过原著吗？给我讲讲苏韵这个角色吧。”
真的换上装之后，宋知才有了马上要‘真刀实枪’出现在镜头前的紧迫感。
这感觉比他考前景的时候都要紧张。
当时还没这么有实感，现在可是要在许多人面前演戏，而且跟他搭戏的还是季晏礼、顾琰清、迟樱这样牛哄哄的高人气明星，他能不紧张吗？
“嗯……苏韵啊……”小惠对演戏一窍不通，说起对人物的理解也很片面，她简单介绍了一下苏韵的身份，又说了一点和苏韵相关的剧情。
然后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小说中，关于这个角色的笔墨其实也不多。
他只是起到了一个丰富剧情的作用，完成任务就下线了，无人在意他的过去和内心世界。
趁着还有时间，宋知上网搜索了一下苏韵的人物介绍。
原著中，苏韵是魔尊弑天流手下的一员大将，本体是魅魔，他靠的就是一副雌雄莫辨的好皮相，勾引修士双修，通过这样的办法增进修为，而且荤素不忌，男女皆可。
虽然他出场的戏份不算很多，但在弑天流的一众魔将之中，存在感却是一等一的。
原因是他的壮举史无前例——他是唯一一个把男一、男二甚至是女主都勾引过的人。
虽然都没有成功，但单这份胆魄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他勾引男人时，做女子打扮，勾引女人时，就恢复男儿身，性别切换得相当灵活。
虽然他总是企图介入主角们的感情之间，却并不让人觉得讨厌。剧本更是把他丰满了一些，让他成了一个开心果一般的存在。
说实话，这样的人设跟宋知本人的性格相差很大，对他来说饰演这样一个角色是个很大的挑战。
苏韵是没有什么羞耻心在身上的人，宋知一个社恐人士，包袱一吨重。
让他解开衣裳去勾引谁，他晚上睡觉都可能做噩梦。
但是没有办法，演戏是演戏。不记得在哪儿看过——演戏就是要忘掉自我，忘掉自我的目的，就是专心地投入表演。演员的身体是塑造角色的材料，要忘记自己是谁，忘记自己的性别，忘记任何干扰自己的不利因素。
一旦把自己脱离出去，进入角色，那就没有什么所谓的羞耻一说了，那是角色在依照自己的想法而行动。
‘他们’借演员的肢体行动，借演员的口说话，借演员的眼神表达。演员只是‘宿主’，角色才是操控身体的‘灵魂’。
“小惠，你们好了没有？导演在催了。”一名负责道具的男性工作人员站在门口说道。
“快了快了！”小惠在给宋知系腰封，抽空回了句。
“那你们快点儿啊。”道具师说完就离开了。
“好了，就这样吧。”小惠给宋知穿的是按照之前那名男演员的身量定做的红衣，对他来说不是很合身，但是用来试戏勉强够了。
“大功告成！我们出去吧。”小惠拍了拍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站在她对面的宋知乖乖地点了点头，此时忽略掉他的身高，从背后看，已经完全找不到一丁点男性的影子了。
“好了没有——”那名道具师又闪了回来，这次话还没落音就梗在了喉咙里，愣愣地看着一个红衣美人，款款地从他身边经过。从化妆间出去之后，凡是‘她’经过的地方，沿途的工作人员都莫名停下了交谈和手里的工作，视线跟随着‘她’，一直来到最中心的位置。
导演漫不经心地转过头，瞬间就笑了：“哟，终于来啦？”
季晏礼缓缓吐出口气，这回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镇定地慢慢抬起眼——如电影慢放一般，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双红色的绣鞋，其上再是繁复鲜艳的裙摆，到腰封那儿猛然收紧，勒出一段细腰盈盈不堪一握，红色的披帛温顺地垂在臂弯里，细白的手指根根分明，不见粗大的骨节。
再往上，是细长的脖子，直到目光定格在那张脸上，季晏礼的大脑又陷入了空白。
耳旁似乎传来了迟樱的倒吸气声，也许不是她的，具体是谁不知道。
他只知道见鬼了，脸明明还是那张脸，为什么……忽然就像有了磁性一样，吸着他的目光一秒都挪不开？
与他相比，顾琰清的目光要平静很多。他的视线划过宋知饱满的额，顺着新月一般的弯眉，落入那微微有些躲闪的清润双眸中，勾画的眼线和虚画的红色眼影拖出了淡淡的媚，眼神却形成了强烈反差。
他抿了抿唇，薄薄的两片儿，又将顾琰清的目光勾到这处，忍不住幻想这红润柔软还带唇珠的双唇，亲起来是什么滋味……亲起来是什么滋味？顾琰清浑身一颤，撇开了目光。
自己一定是疯了。
怎么会产生这么荒谬的念头？
“小宋是吧？走两步我看看。”导演将剧本卷成卷儿，拿在手里指挥道。
宋知依言走了几步。
导演深沉地摸着自己的下巴，心想还得安排个形体老师指导一下。
要是能走出女子的袅袅婷婷，那就更像了。
“来来来，你过来，我跟你说说戏。”导演向他招了招手。
宋知不再装样子，拎着裙子凑了过去。
他是第一次穿这种长长的古装，也是第一次戴假发套，头上重了好几斤，特别不习惯这种感觉，放开了动作就能发现他肢体有些僵硬。
导演给他讲戏，一上来就是重头戏。
苏韵为了保护女主飞花，奉主上弑天流之命来到修真界，见到了凛若秋霜、丰神如玉的傅云逸，见猎心喜，色胆包天地决定去勾引对方，还大言不惭地跟魔族同僚说要破了他的无情道。
彼时他扮成一名遇险的弱女子，被女主搭救，带在身边。
又装成柔弱小白花的样子，整天不是给傅云逸送温暖，就是借各种机会往他怀里摔，遇到魔族直往傅云逸身后躲，怯生生捏着人家衣角不放，动不动就红眼睛欲哭不哭。
到一帮人真的遇险时，他又趁势设计一出苦肉计，伪装成受伤的样子吸引傅云逸来救他。
宋知要试的戏就是这段——苏韵卧在水池中，凄声向傅云逸求救，待傅云逸将他救起之后，他趁机将身体贴了上去。
导演反复跟他说，一定要演出苏韵当时那个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感觉。
要呈现出这种效果，对于一名男演员来说其实挺难的，很难把握那个度，用力过猛就不是可怜了，是欠扁。
宋知按照指示，咚一下把自己泡进了水里，水有些凉，他被激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随着导演一声“Action”，他开始卖力地呼喊起来：“救命呀！救命呀！”
季晏礼跟着导演在监视器后面看着，他刚开始还有些没进入状态，后面慢慢情绪到了，眼中盛满惊慌失措，但是距离导演想要的‘我见犹怜’还有些距离。
见到傅云逸，他如同看见希望一般急切地向他呼救：“仙君，仙君，救救我！”
“卡！”导演喊停，开始一点点指导他。
急切的情绪是对的，但喊得还不够可怜。在那个情况下，苏韵要伪装成真的遇了险，他表现出来的情绪应该是恐惧而绝望的，所以在见到傅云逸的时候，他是激动的，但同时也是崩溃的。
这个时候他也要呈现出一种虚弱且破碎的状态，向傅云逸求救的时候配上刚好滑落的眼泪效果会更好。
因为知道对方是新人，所以导演讲解得很细，也给足了耐心。
宋知在这样的指导下，一遍比一遍更加进入状态。
他或许不是什么天才，但是他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进步的表现，让人欣慰。
其实导演不怕需要一遍遍指导的演员，怕的是无论说再多遍对方都仿佛没听进去的演员。
就像老师同一个题型教无数遍，学生下一次还是做错，完了睁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丝毫不知道问题在哪儿，面对这种学生再好的老师也不知道该怎么教了。
你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没听懂，还是转头又忘了。
单前面这个镜头，就拍了很久。一遍遍试下来，宋知嗓子都喊哑了。
导演让他休息一下，喝口热水缓缓。
小惠跑到他身边，给他披毛巾，递热水，狂吹彩虹屁。
宋知没有休息，喝了两口热茶就跑到监视器后面看自己的表演，导演顺道又给他指出了不少问题。
再次下水之前，顾琰清在他经过的时候，忽然轻声道：“你试试回想一下，那天被抛下的心情。”
宋知一愣，怔怔地看向他。
顾琰清神情很平静，“就是你找项链的那天，收工之后，我看到你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为什么哭？”
宋知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神情一片空白。
再次开拍后，他一瞬就红了眼角，因为泡在水里太久而苍白的面色适时增添了效果，他的情绪很收着，但又真切地让人感受到了他的脆弱无助：“救命……救命啊……”
他不知道是在对谁呼喊着，也许只是单纯在期待，有个人能出现救救他。
眼泪一串一串地滑落，就像他极速流失的体力。
他一遍一遍呼喊着，身体被困在水里动弹不得。
当看到傅云逸出现的那一刻，他心头一紧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更加失控地朝着他祈求起来，紧绷的情绪仿佛在这一刻全面溃坝，眼泪当即落得更凶。
傅云逸顿时面色一肃，利落地飞身入水中，切断了那些缚住他的藤蔓，苏韵像是寻求安全感一般，立即扑进了他的怀里。
傅云逸身形僵了一瞬，但是很快就理解了他这种行为，沉声安抚道：“不用怕，已经没事了，我现在就带你出去。”
他托着人想往外走时，忽然发现对方的脚受伤了，流血不止。
“仙君，我的脚……”苏韵欲言又止。
傅云逸略一沉吟，低声道：“我背你。”
被水浸湿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风一吹又冷又沉，温热的□□贴上背时，傅云逸感受到对方轻轻地打着哆嗦，那点儿陌生又无法让人忽略的触感，令他极为不适应地僵了僵。
他没有看到，伏在他肩头的苏韵幽幽地抬起眼，悄悄凑到他耳边呵气如兰：“仙君，我好冷啊……”
缥缈的话音响起时，腰间顺势缠上了一双手。
“卡！”导演兴奋地从监视器后站起身，“这条不错，就是这样的感觉！辛苦了，试戏结束吧。”
工作人员们顿时发出了唏嘘声，照这个情况来看，苏韵这个角色基本是定下了。
导演大步走过去，笑容满面地道：“不错，不错，小宋跟顾老师看着还挺搭的。我觉得挺好，最后一条有点儿苏韵的感觉了。小宋啊，咱也别折腾了，苏韵就由你来演，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他又侧头对跟过来的季晏礼道：“把你助理借给剧组顶个缺没问题吧？”
他不但公然挖墙角，还直言不讳地说了一句：“我觉得小宋很有灵气，做助理是屈才了。”
季晏礼也不生气，抱着手看向宋知，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
自己的努力得到认可，怎么都是一件高兴的事。宋知听到导演说的，高兴地和顾琰清对视了一眼，眼睛都笑弯了。
两人对此前顾琰清的点拨，彼此都心照不宣。
角色虽然是初步定下来了，不过后续还是有很多功课要做。
导演说红色太张扬了，容易落入艳俗，不适合宋知，他的妆造还得再调整调整。同时宋知的仪态和吊威亚也得训练起来。演技方面，导演叫他多和几位主演交流一下，多对对戏，有不懂的可以请教他们，或许来问他也行。
宋知迟疑着请求导演不要将他的戏排得太满，他毕竟还有助理的本职工作，导演让他不用担心，他忙不过来的时候，剧组会安排人给季晏礼打下手的。
女主角迟樱拿着手机兴冲冲地跑过来，对他说：“我能跟你合张照吗？”
宋知有些受宠若惊，看着镜头迟疑地比了个耶。
迟樱拍了好几张才心满意足，扭头对宋知笑眯眯地道：“你演得真好，真的像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一点都看不出你是男的。”
“……”宋知强笑了下。
获得这样的评价，他都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高兴。
李心忍着一脸笑意，拿着照相机凑了过来：“季哥，小宋，我给你俩也照一张合照吧。小宋第一次试戏，这身装扮值得纪念一下。”
季晏礼听到这话，略有些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站姿，清了清嗓子，却没有拒绝，反而默默看向了镜头，算是接受了这个提议。
宋知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于是也乖乖巧巧地看向镜头。
李心透过相机，看到宋知浑身湿透，披着毛巾像个刚从水里捞起来的小可怜一般，在高大英武的季晏礼身边更加显得只有一小团。
‘好像湿漉漉的小猫和野生花豹的区别啊’——一边这么想，她一边按下了快门。
画面定格的一瞬间，原本被季晏礼遮挡住的顾琰清无意中露出了头，向这边看了过来。
第29章
王可再度见到宋知的时候，心疼得直呼：“小宋！这才多久没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助理的工作这么累吗？有没有好好吃饭啊？我都听小惠说了，你被那鸟人欺负了！”不怪宋知叫他‘王妈妈’，上来就是一副老母鸡护崽的架势，恨铁不成钢地数落宋知，“你这小憋犊子！竟然都不告诉我！”
宋知猝不及防接收到一通狂轰乱炸式关心，心里还是高兴的，腼腆地笑了笑：“没有那么严重，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挺好的。”
“诶，”小惠拍了拍王可，拉着脸道：“你看他面色红润跟吸了精气似的，哪里过得不好了。我才需要关心好吗，我都快成黄脸婆了！”
说到这个小惠就忿忿，枉她千百块的护肤品不要钱地往脸上抹，结果该长痘还是长痘，眼袋每天遮了又遮，宋知呢，皮肤却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光溜。
一个男人要这么好的皮肤干什么，给她多好。
嫉妒真是让人面目全非，她斜眼瞥向宋知，恨不得在他脸蛋上咬一口泄愤。
王可左看右看，诧异道：“是挺不错的，你小子吃什么了气色这么好。”
不等宋知回答，他又自顾自得出了结论，“噢~是不是每天晚上都敷面膜了？”
“我就说吧，干我们这行的必须得坚持护肤，听你王哥的准没错。”
宋知笑着道：“不是面膜，是你给我的补药。”
他说了自己最近的身体变化和猜测，末了对王可道：“王哥，你那补药是真的对身体好，很有用的。我那儿还有，你要不……”
王可嘴巴张成了喔型，显然没想到那苦得要死的玩意儿真的有用，“我说呢，我家老爷子老太太不远千里给我寄过来，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我喝，我还以为他们被骗了买的假药呢，原来真的补身体啊。”
“……”宋知眯着眼睛歪头瞧他。
——你不对劲，以为是假药你还让我喝？
王可哈哈一笑，拍着宋知的肩膀道：“有用就行，回头我再给我爸妈打个电话，让他们再捎一包过来，你多喝点儿。”
宋知：“……”这就不必了吧？他都快被这股苦味腌入味儿了，还喝啊？
他本意是想叫王可把剩下的拿走啊，怎么到头来又变成再给他一包了？
三人好不容易聚一次，一边撸串一边聊得热火朝天。
小惠兴奋地向王可讲述了自己是怎么把宋知推销出去的过程，着重强调了自己的英明神武和当机立断。王可听了也替宋知十分高兴：“行啊小宋，哥没有看错你，来，咱们喝一个，庆祝你拿到了第一个正式角色。不错，比你王哥我混得好多了！”
一个有名有姓有台词、跟主演互动不少的角色，对前景演员来说那是梦寐以求的。
王可又接着调侃道：“你这也算是正式入行了吧？兄弟，苟富贵，勿相忘啊~！”
宋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跟王可碰了碰杯，“这都要多亏王哥，在我没地方去的时候收留我，给我介绍工作，教我怎么演戏，陪我练习，也是因为你我才能进这个组，才能机缘巧合地接到这个角色，我要感谢王哥。”
王可一愣，本来只是开开宋知的玩笑，却没想到把自己整尴尬了。“……你这家伙，都是开玩笑的，你怎么还煽情了。这都是小事，亏你还一直惦记着。都是兄弟，以后这话别说了。哥没为你做过什么，你有今天靠的都是你自己，明白吗？”
王可是豪爽人，他对身边的朋友都很大方，虽然宋知在他这里是特殊了一些，但他也没觉得自己有做多了不得的事。
宋知在他眼里是个实心眼儿，一点举手之劳的帮助都当恩情，出去真担心他被别人骗。
但是这心里要说不熨帖那是不可能的，小老弟的感激，他已经感受到了。
小惠佯装不满地拉长了语调，觑着宋知，“不跟我喝一个吗？你小惠姐我也是出了力的，要是没有我的美妆视频和我这双巧手，哪儿有这么顺利啊。你看你小惠姐姐我多有先见之明！”
宋知：“……”
他和王可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出来。
“是是是，多亏了我小惠姐，感谢小惠姐把我化得那么美~”宋知端起杯子又敬小惠，他现在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可以很自如地拿自己的女装来调侃。
人嘛，底线都是一点点降低的。
小惠骄矜地哼了哼，拿捏着大小姐的姿态，故作随意地和他碰了碰杯。
宋知喝了口饮料，放下杯，长舒了口气。
也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他才敢说出自己内心的忐忑：“其实，我挺担心自己演砸的。我怕我演不好，会被观众吐槽。”
他呐呐地看着两人，放在桌下的双手不安地搓动着。
从天而降的是机遇，也是挑战。对于从来没有演过一个正式角色的宋知来说，当然会忐忑。
而且合作的对象，还都是一些大腕儿。
宋知有的时候盯着剧本，会有一种想要放下一切转身逃跑的冲动。
他知道自己是压力太大了，应该平常心去对待。
但是没法不去想，从角色定下来之后，他满脑子都在想着要怎么演好这个角色。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不足拖剧组的进度，连累别的演员陪他NG，也不想辜负苏韵这个角色，把他给塑造得失败，到时候看剧的观众都追着吐槽。
王可沉默了片刻，似乎能明白宋知的忧虑。
他按了按宋知的肩，认真地对他道：“你要相信，导演能选中你，你就是他心目中最像角色的人。你也要相信，的确会有困难，但困难始终都是可以克服的。就像你第一次练台词，你连镜头都不敢看，后来还不是练得很好吗？”
“是呀，我跟你说，小栀子，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脸皮就是得厚点儿！不要怕被骂！”小惠掷地有声地分享着自己的人生经验，“这个世界上什么人都有，不论你做得多好，都会有人挑你的刺。所以没有必要内耗，不要一开始就想着我要做得尽善尽美。你要给自己犯错的机会，至于别人说什么，你不用去管，让他们说。”
“对，你小惠姐做美妆博主的，她经常被人骂。”王可笑着道。
“是啊，我有经验。”小惠拍着自己的胸脯道，“谁不是从零开始的呀，我们当博主的，每天面对镜头，也要承受很多的批评。但是因为别人骂我几句，我就不干了吗？那谁养我？我去喝西北风啊？”
“就跟我一直记着，自己做美妆博主的初衷一样，你只要记得，你演戏的初衷就够了。”小惠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你不用老想着怕麻烦谁，或讨好谁，谁生来都不是为了看谁脸色的。别人老把梦想说得很崇高，但对于我们来说，当博主或演员其实只是个爱好，或者说一份工作而已。”
王可接下去道：“你就把这当成一份很普通的工作，尽你自己的能力去拍，拍完这部戏就当跟你没关系了，你作为演员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对，别有压力，尽管去麻烦你身边那些大佬们吧。”小惠端起杯子玩笑道，“天塌下来有他们高个儿的顶着，现在谁也不需要靠你去冲奖，你就把这当做什么，当做磨练自己的磨刀石，这只是你人生的一场彩排，一场非正式演出，搞砸了也无所谓，天不会真的塌下来。”
“你就当进组白、嫖一次，名导坐镇，豪华明星阵容打头，优秀剧组班底垫后，让你能近距离和大明星、老戏骨们同台飙戏。”王可假不正经地抬了抬眉，乐道：“这里面还包括你的偶像，怎么样，不亏吧？”
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导，宋知心上的大石仿佛逐渐被移开，嘴角跟着不受控制地慢慢翘了起来。
笼罩在他头上的阴霾，仿佛在这一刻终于拨云见日了。
王可和小惠都是经历得比较多，心智足够成熟的人，他俩的话能给宋知一种安心的力量，仿佛前方的困难真的都不算什么了。
两个人刻意抖包袱，逗得宋知脸上的笑容始终不断。能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真心对他好的哥哥姐姐们，他觉得真的很开心。
慢慢来，以后等主角攻受修成正果，他这个炮灰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到时候，他努力工作，把贷款还清，说不定以后，也能收获新的家人。
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之后的日子，宋知过得更加充实。
除了安排好助理的分内工作之外，无论在哪里，他都剧本不离手，时不时就低头琢磨该怎么演这个角色。
徐德凯和季晏礼都对他兼职演个小配角的事给予了支持，叫李心分走了一部分他的工作，给他腾出更多的空余时间。
拍戏的时候季晏礼能自己做的都不麻烦他，经常把他赶到一边去，让他去看剧本。
演戏这个事，也不能光靠自己一个人瞎琢磨。宋知时时在暗中观察，看到和他有对手戏的演员们谁有空了就会厚着脸皮上去和他们对台词。
偶尔导演在旁边的时候，也会插进来，随手指导指导他。
顾琰清：“我来寻飞花，她人呢？把她交出来。”
宋知：“找什么飞花呀，这么久不见，仙君难道就不想我吗？我可是很想仙君的哟~”
“你要抱上去啊。”导演趁机起哄，疯狂怂恿，惹得旁边的工作人员们都哈哈笑了起来。“说这句话的时候，你就立马抱上去。”
宋知用剧本遮了遮泛红的脸，对台词而已，还要上手的吗？
“别害羞，你越是害羞越要多抱抱，适应一下。苏韵的胆子很大的！”导演看热闹不嫌事大，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他还示范给宋知看：“‘仙君难道就不想我吗？’这个时候你不能光嘴上说，你手上也要有动作，趁机吃他豆腐，明白吗？”
周围人笑得更大声，顾琰清被导演挑了下巴，作为被围观的那个，笑得一脸无奈。
“来来来，你抱着他，抱上去。”导演拉着宋知的手，半强制性地让他搂上顾琰清的腰，“你俩现在怎么还一副尴尬的气氛，好像不是很熟。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嘛，都是男的。”
这话说得不错，但凡周围人笑得没这么大声，宋知就信了。
宋知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悄悄偷看了顾琰清一眼。
妈耶，这是他一个‘爱而不得的阴暗跟踪狂’可以上手的吗？这不会是人设巅峰时刻吧？
他从背后半抱着，只能看见顾琰清垂着眸，看不清眸底的神色。
宋知只觉得别人的腰摸着跟他自己摸自己的感觉有很大的不同，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
“你们没事就这样抱抱，我就不信了，你俩能一直尴尬下去。”导演还在继续他的歪理邪说，“苏韵的人设可是看到傅云逸就会想尽办法吃人豆腐的，断手断脚也要先调戏了对方再说。所以小宋，你要把这事当吃饭喝水一样平常，明白不？”
顾琰清感觉到身后人微微一顿，随后腰间的手就紧了些，肩膀也搭上了一些重量。
他忍不住侧过头瞥了一眼。
——老实人把导演的话当真了。
“仙君难道就不想我吗？”宋知微微侧头，唇几乎快碰上了顾琰清的耳垂，“……我可是，很想仙君的哟。”
“……”顾琰清狼狈地偏过头，被热气熏到的耳廓红得快滴出血来。
“诶~！对嘛！”导演一拍大腿，两眼都在放光。
季晏礼看到这一幕，虎躯一震，低头将手里的剧本翻得哗啦啦作响。
他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翻了大半天才忽然发现，苏韵并没有什么趁机占弑天流便宜的戏份。
毕竟弑天流是他的顶头上司，他不敢……弑天流一拳就能轰死他。
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落，季晏礼一把将剧本扔了出去，索然无味地阖上眼。
连女主角跟苏韵都有暧昧的肢体接触，唯独他没有……
剧本里只写着，在苏韵宽衣解带躺在床上企图勾引弑天流时，被他从殿内扔了出去。
苏韵从此沦为了魔界笑柄，之后养了半年多的伤。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两人靠得很近，顾琰清视线不经意瞥过宋知手里的剧本，随后又将目光挪了回去。
他定定看着上面清秀的字迹，越看越觉得眼熟。
顾琰清不动声色地抬起头，看了宋知一眼，宋知专注地背着台词，对此一无所觉。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默默收回了目光，盯着手里的剧本，脑海中却是思绪万千。
对宋知来说，除了拿捏人物的语气神态之外，还有一个大的考验，那就是吊威亚。
宋知每天看季晏礼和顾琰清吊着飞来飞去，动作相当丝滑，甚至好像还有点好玩，有点儿像商场给小朋友们玩的蹦床，没练习之前他还非常无知地暗暗期待了一把。
真等自己亲身体验过后，他就发现这玩意儿看着很难，实际一点儿也不简单。
对身体核心的要求非常大，对恐高人士也是非常艰巨的挑战。
更难以忍受的是，吊威亚用的是钢丝，一般固定在腰部和胯骨这里，等人被拉上去之后，重量就会集中在这两个地方。
因此，演员们下来之后，都会感觉这两个部位非常疼。皮肤和钢丝摩擦，也会有红肿破皮的风险。
而且演员的动作还要跟拉威亚的师傅配合好，节奏保持一致，如果还要加上武打动作，那就更加难以控制了。
练习吊威亚时，宋知就一边在心里疯狂喊‘疼疼疼’，一边被拉起吊在半空，恐高发作疯狂祈祷早点下去，并发誓再也不上来了。但等终于下去之后，又还是逃不过继续被拉着吊起，如此循环往复。
他终于明白了，演员这碗饭，不是那么好吃的。
有的时候真的是需要玩儿命啊……
幸好苏韵是魅魔，攻击技能主要靠施法，没有什么复杂的武打动作，不然宋知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在宋知被吊威亚折磨得欲生欲死时，一只手神不知鬼不觉悄悄拿走了他的剧本。
顾琰清转到了一个无人的僻静处，翻开了宋知的剧本，找到了里面写有注释的部分。
接着，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微微有些折痕的字条，放到剧本的字迹旁比对。
顾琰清眸色沉了沉。
剧本上的笔迹，跟字条上的笔迹，果然如出一辙。
心里的猜测被证实，顾琰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双手不自觉微微垂落，背影怔忪地伫立在原地，难得有些茫然。
顾琰清这一生，注定寡及亲缘，人生坎坷。别人都以为他温和好相处，其实是因为他习惯了在这个复杂的社会戴着面具示人，其实他生性淡漠，心肠极冷，从不对任何人交付信任。
即使是爱他爱得死去活来，一直支持喜爱他的粉丝，他也没有试着卸下过心防。
因为他知道，这样的喜爱得到得容易，失去得也容易。
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欢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若是因为这点追捧，就感动得涕泗横流，将自己的心跟着掏出去，那就真的太傻了。
顾琰清从不天真，他不相信感情，不相信人性，当人们爱你时，他们感情是能融化你的蜜糖，当人们不爱你时，他们的感情就会变成刺向你的尖刀。
但是，他得承认，在他莫名其妙被网暴、情绪落至低谷时，出现在他眼前的这张字条，令他有了一丝动容。
虽然只有一丝……
这是难得不带任何目的地出现在顾琰清的生活里，只为给予他力量的纯粹善意。
但凡字条上署了名，或者送礼物的人露了面，顾琰清都会在心里打个突，暗自警惕对方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但对方确实没有，送完东西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所以顾琰清下意识地没有将字条扔掉，而是默默收了起来。
他现在，在思考宋知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上，真的越来越迷糊了。
为什么他身上有那么多矛盾的地方？
为什么在他认定对方居心叵测、阴暗偏执的时候，和他本人接触时，偶尔又被他的外表迷惑，觉得他思想单纯、毫无心机。
为什么在他认定对方侵入他的生活绝对会造成隐患的时候，他又恪守本分从不越界。
为什么在他认定对方情感扭曲、私欲极强的时候，他又默默献上关心仿佛别无所求。
到底哪一个他，才是真实的他？
他对他，又到底是抱着一种怎样的感情？
顾琰清不喜欢这种不确定、不可控的感觉，宋知的难以捉摸，搅乱了他的心神，令他无法不变得在意。
他将剧本放了回去，盯着训练的宋知，这一次看得特别认真。
似乎想要从他的皮肉，看进他的骨子，看透他的灵魂。
宋知被威亚吊着升到半空，身体不易察觉地打着细颤。落地的时候，脚下还踉跄了一下，脑袋有些眩晕。
顾琰清眼神一顿，心道，他该不会是恐高吧？
宋知轻喘着，脸色确实有些勉强，跟晕车一样，有点儿犯恶心。
武指老师没看出他不舒服，喊着再来一次，谁知准备借力升空时，他猝不及防腿软了，一下没踩准节奏，被拉上去时顿时失了平衡。
“诶，诶诶诶！”宋知慌得双手奋力在半空中挥舞，像只扑腾的蛾子，头和脚掉了个个儿。
拉威亚的师傅见状，连忙把他放下来，失重感一下就朝宋知袭来。
“啊——”他短促地叫了一声就狠狠闭紧了眼，一瞬间肾上腺飚速。
武指看他头朝下，怕他受伤连忙想上前去接一下他。谁知晚了一步，一道身影比他更快地迎了上去，双手稳稳地将人抱在怀中。
武指愣了愣。
宋知闻到了一股清新的雪松味，和背后那双稳健有力的手，一起把他环绕住了。
他倏地睁开眼，果然看到了顾琰清精致漂亮的脸，正垂眼静静地看着他。
像俯瞰信徒的神明——
宋知怔了怔，没有察觉到自己心脏噗通跳了跳。
第30章
宋知的造型调整过几次，最后定为了两套紫色衣裙，一套较为日常，一套更为正式。
紫衣是在魔界时魅魔的装扮，在修真界装小白花的时候，则是一套鹅黄色和一套月白色衣裙。
比起张扬热烈的红色来说，宋知的紫色装扮更加神秘高贵，也多了几分魅惑之意。
而鹅黄和月白又显得娇俏清丽，把魅魔的魅力展现得更为丰富多彩。
还有一套白底罩黑纱的男装，是魅魔恢复男子打扮时的穿着。
这本来该是宋知最为松口气的一套服装，结果换上之后，他蓦然发现，魅魔的男装也有很多小心机。
外面的黑纱一片一片的，肘弯处特意开了两道口子，内衬又薄又透，垂坠感很强，把宋知清瘦的身形都勾勒出来了，即使穿得严严实实一点不露，也莫名透着一股色气。
男装时，他并没有像季晏礼和顾琰清等人一样，头束玉冠，而是一头泼墨般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
即使是男装扮相，也是属于花美男的类型。
微微侧过脸，玩世不恭地勾起唇角回眸时，小惠说，她差点想要尖叫了。
跟宋知时时企图降低自身存在感的个性截然相反，苏韵是一个无时无刻不在试图散发自己魅力的家伙。
宋知在内心和他对话了很多次，试着去触碰他、了解他、成为他。
待服装和造型都定好后，他好像终于看见了这个存在于另一个次元的人物投影。
季晏礼和顾琰清等人，本来都对宋知的演技很担心。
虽然对于很多改编剧来说，只要做到了人物高度还原，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但苏韵的个性强烈，宋知若是把控不好，可能会破坏这个角色的魅力。
不过，当真的开拍时，他们发现自己的担心显然是多余了。
宋知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放不开手脚，反而很自然地就进入了状态，眼神突变成了另一个人。
和顾琰清对戏时，眼神就直勾勾的，笑一笑都像是在挑逗。他显然背地里研究过一番，如何看人会更深情。因此在拍戏的时候，他会刻意将目光就落在顾琰清的人中处，看上去像是时刻准备扑上去强吻对方。
前期在人傅云逸面前装柔弱可怜的小白花，肢体接触都是隐晦而又克制的，后期被识破身份之后就变得没脸没皮，打架的时候都要挂在对方身上，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让人又气又好笑。
在季晏礼饰演的魔尊面前时，他就谄媚圆滑许多，偶尔不死心地借机提一提双修，被魔尊一瞪，又会老老实实地缩回去。
到了女主角飞花这儿，他又成了个不折不扣的心机绿茶。时不时就装晕装害怕，然后往小姐姐怀里一倒。女主角担忧关切的时候，其实他正闭着眼一脸享受。
变回男装后，又邪魅不正经地调戏女主，邀请她一起双修。
说他坏吧，他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就是热衷于调戏各种良家少男少女，在双修一事上观念非常放得开。
说他不坏吧，他这个人又确实不正经，非常典型的魔族中人，贪婪重欲、肆意妄为，没有什么是非观和道德心。
顾琰清饰演的傅云逸，还曾将他束缚在自己身边一段时间，整日对他念诵清心经，想要压制他身上的“魔性”。
作为一个修炼无情道的修士，他自然无法理解，魅魔为何会对双修一事这么热衷。
就算他是为了修炼，这样的旁门左道，在傅云逸看来也是不可取的。
“你这不解风情的臭男人，要么把我杀了，要么把我放了。这鬼日子，我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苏韵被困在结界里，整天听傅云逸念清心经，没劲透了。
他赖叽叽地躺在地上，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把我困在这里就算了，你倒是碰我啊，成天让我对着你一个人，看得见吃不着，天天念那破经，老子是魔，又不是和尚！你对着魔念经他能成佛吗？你这跟脱了裤子放屁有什么区别？”
傅云逸平静地睁开眼，“清心经可以助你平心静气、抱元守一，你的欲念太重了。”
“嗤~”苏韵坐了起来，看着对面认真的男人觉得怪可笑的，“我是魔，魔生性如此，仙君，难道你不知道吗？”
他眼神一变，仿佛真的变成了钩子，在隔空脱傅云逸的衣裳。“你要消除我的欲念，与其在那儿念什么破经，不如自己过来。”
傅云逸面无表情，淡淡地看着他。
“不过来？我过去也是一样。”苏韵爬上了傅云逸的膝头，攀着他的肩问：“仙君，你是怎么下定决心要修无情道的，难道就不觉得寂寞么？”
傅云逸将他的手从肩上拉了下去，“修炼一途本就是寂寞的，既然选择了这条道，那就要摒除杂念。”
“那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啊？”苏韵的手又迅速缠了回去。
傅云逸顿了顿，看了苏韵一眼，虽然没什么表情，但那平静的眼神还是能看出点对苏韵的无言以对。
“活着，自有比一己私欲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说着，他甩掉苏韵站起身，“你在我眼里，跟石头草木没有什么分别，劝你还是别再白费力气了。”
“好！过！”导演的声音传来，两人之间的气氛才陡然变换。
宋知肩膀塌了下来，松了口气。“顾哥，我刚才表现怎么样？”他昂起头，像个求表扬的小孩子一样，双眼亮晶晶的。
顾琰清一边任化妆师补妆，一边看了他一眼。和他对视上的一瞬间，脱口道：“很好。”
顾琰清：“……”
宋知顿时心满意足，礼尚往来地夸奖道：“顾哥，你刚才的表现也很棒！尤其是眼神戏，感觉太到位了，我都是在被你带着走。”
顾琰清默然。
他原本以为，宋知转变的原因，是因为他对自己的痴迷已经减退了。
但这两天，一顿顿不要钱的彩虹屁又让顾琰清迟疑了起来。
他很清楚自己没有宋知说得那么好，宋知的表现更像是无脑顾吹。
而且他的眼神……都拍完了还黏糊糊地黏在他身上，只要他一转过头，必能看到对方冲着他傻笑。
顾琰清不动声色地微微侧过身，这般灼热的视线饶是他也扛不住。
宋知完全不知道自己有事没事都在对着顾琰清放电，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目光造成了别人的压力山大。
他以为他出戏了，其实情绪多多少少还停留在里面，看顾琰清特别顺眼，也不觉得生疏尴尬了，自然而然地就想和他亲近。
若是有尾巴的话，现在估计已经摇成螺旋桨了。
小惠给顾琰清补完妆，暗搓搓地凑到宋知身边低声道：“我给你和顾哥拍了好多照，晚上回去发给你啊。”一副咱俩心照不宣的表情，冲宋知wink了一下。
晚间，宋知果然收到了小惠发来的照片。
小惠真不愧是干自媒体的，拍照这个角度、光线、构图都抓得很准，滤镜清透、画面唯美，唯一不忍直视的是他自己一身女装，撅着屁股爬上顾琰清盘坐的双腿。
宋知看了0.01秒就辣眼睛地把手机翻过去了，闭上眼睛清空大脑。
拍戏的时候他秉承着‘拍都拍了，就不要扭扭捏捏’的想法，迫使自己进入了角色，但这不代表他能坦然地看自己女装照。
习惯是不可能习惯的，永远也不可能。
再过二十年，这肯定也是他看一眼就想立即销毁的照片。
此刻的宋知，还不知道这身装扮将永远钉在他人生的‘耻辱柱’上，作为黑历史如影随形地伴随着他漫长的职业生涯，凡是在他的话题下，必能看到这经久不衰的女装照。
网络上的图，都传得包浆了，24k全糊画质，根本删不完。
同样的照片，顾琰清那里也收到了一份。
和宋知的反应不同，顾琰清盯着两人同框的画面有些怔忪。
他手指拉动画面，不自觉放大了宋知，眼睛从他饱满的额，落到尖巧的下巴，细瘦的肩膀，和仿佛一只手就能掐住的纤腰，顾琰清盯着看了半天，眼里的神色越来越暗。
他动了动喉结，忽然拿过床头柜上的水灌了几口解渴。
脑子里不知为何，不断地划过宋知白天和他演对手戏时，那自信、灵动、顾盼神飞的模样。
以前印象中那个总是躲在暗处让他如鲠在喉的黑色身影，慢慢在他记忆中淡化掉了，取而代之的是，现实生活中那个真实、鲜活的宋知。
*
“宋知，我要喝水。”季晏礼看到宋知提着饮料过来，自然而然地向他伸出了手。
宋知从袋子里的两瓶饮料中，取了一瓶功能饮料递给季晏礼。
季晏礼一怔，他好像没有说要哪瓶吧？宋知是怎么知道他会选功能饮料的？
他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剩下那瓶——
宋知嘻嘻一笑，将剩下的那瓶，递到了顾琰清的面前。“这是给顾哥的。”
顾琰清动作一顿，看到宋知手上的橙汁后，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极少有人知道，他不爱喝饮料，平时只偶尔会喝这个牌子的橙汁，没想到宋知连这个都知道。
而且，他还特意买过来了，这个牌子的橙汁只在有的超市里卖，别的地方都买不到。
顾琰清接过了宋知手中的橙汁，对他笑了笑：“谢谢了。”
意外的，他发现现在的他，对这样的示好竟然不反感。
“不客气。”宋知笑眯眯地像干了件大事，他终于夹带私货，给顾琰清递了一次水了。
季晏礼横了他一眼，瞧他那不值钱的样子。
宋知坐了下来，拿起自己的水喝了一口。
顾琰清拿着那瓶橙汁在手里把玩，忽然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他：“你为什么想当演员啊？”
“嗯？”宋知愣了一下。
顾琰清抬起眼，和他的视线接上。
他以前从来没有好奇过这个原因，但是现在，他忽然很想知道。
为什么进入这一行？为什么来到这儿？
宋知迟疑了一下，被顾琰清问这样的问题，感觉很微妙。他总不能说实话——‘我是为你而来’的吧？
“呃……一直觉得，演戏挺有意思的。”宋知开始瞎编道，“以前看电视就对这行很好奇，所以就想尝试一下。哈哈，哈哈……”
“那你为什么又来当助理？”顾琰清接着问。
宋知笑声一顿，“这个，为了生活……”
“是吗？”顾琰清眸光一闪，“可是，小惠说的好像不是这样。”
宋知一脸懵逼，直愣愣地看着他。
“她说你是为了追xi……”星字的音都没发完，宋知就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来，瓶子没封盖，里面的水都晃出来了。
宋知脸一片通红，也不知道是呛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季晏礼顿时狐疑，盯着他若有所思。“你这么激动干嘛？”
“她、她说了什么？”宋知不敢置信地问。
顾琰清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忽然一笑：“没什么，刚刚是我骗你的，她什么都没跟我说。”
宋知：“……”
宋知：“？？？”
宋知一脸怀疑人生，太过显眼的表情逗得顾琰清轻笑了起来。
宋知嘴角抽了抽，无力吐槽。
这正经人犯起坏来，真的是让人猝不及防。
顾琰清嘴角含着笑意，拧开橙汁的瓶盖，轻轻抿了一口。
他觉得，他好像知道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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