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娶妻娶贤==
年关之前, 国公府四处张灯结彩,明红色的灯笼跟年画,使得府邸上下喜气洋洋的。
苏氏早早的就拿起整理好的账目, 带着丫鬟去给谢老夫人请安:“母亲,这是我们国公府这一年的开支, 还请母亲过目。”
谢老夫人只看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关窍, 她粗糙苍老的手掌抚过那娟秀的字迹,语气和蔼:“这账目是含儿整理的吧?”
姑娘整理账目很有自己的特色, 之前谢老夫人教她中馈的时候,便察觉到了。
而且她习的是簪花小楷,字迹非常娟秀好看。
苏氏笑着点了点头:“母亲料事如神,这些账目确实是含儿整理的, 年前这些日子, 辛苦她了。”
谢老夫人听完很是满意:“娶妻娶贤, 子凌跟含儿这段姻缘,还真是天作之合。”
“母亲说的是, 含儿都嫁到我们国公府一年了, 小夫妻两还是如胶似漆的,妾看着都羡慕呢。”
“瞧瞧, 以前不知道是谁天天盼着子凌娶妻, 现在人家小两口感情好, 你倒是不满意了。”
“母亲就别笑话妾,妾现在就希望晚凝能够顺利嫁到学士府, 含儿能够早点怀上子嗣。”
说到这子嗣的事情,最近苏氏又旁敲侧击了几次, 子凌一直不愿松口。
搞得苏氏都不知道二人不要子嗣到底是子凌的意思还是姑娘的意思,她是不想掺和小两口闺房里的事情, 但像她们这样的家族,也不可能一直不要子嗣。
谢老夫人笑容微微淡了许,她抿了一口茶,道:“正月我们国公府会去寺庙祈福,到时候老身会再问问含儿的意思。”
过完年,子凌已经是二十又四了,这子嗣的事情确实不能一拖再拖。
不过依着子凌对他夫人那心疼劲,这事谢老夫人还要私下跟含儿说。
苏氏又道:“前几日贡茶一事,东宫做的可谓歹毒,圣上明明都已经知道了,还是选择轻拿轻放,也不怕寒了三皇子的心。”
苏氏想到前几日贡茶的事情,就觉得有些害怕,若说以前太子殿下是仗着圣上的纵容,做事毫不顾忌,那现在他的手段可就是歹毒了,都还没登基呢,就想着残害自己的兄弟。
此等要事,谢老夫人自然是知道内情,她道:“听说皇后娘娘身子抱恙,想必也是为了这事。”
苏氏叹道:“皇后娘娘性子温柔,又一向疼爱太子跟七公主这两个孩子,如今太子受罚,皇后娘娘心里肯定不痛快。”
但皇上对皇后娘娘很上心,皇后娘娘这一招未必不是在以退为进。
“圣上与皇后娘娘之间并没有谁对谁错,只能说在太子跟三皇子之间,三皇子的才华与性格,更适合做君王。”谢老夫人点了点案桌上的账本:“这些账目你就放在老身这里吧,老身等会就看。”
年关在即,苏氏也不敢在谢老夫人这里多待,起身道:“府上还有其他事要忙,妾就先告辞了。”
***
除夕,乾清宫。
众朝臣到的时候,帝后还没有到,但大殿中人声鼎沸,歌舞升平,很是热闹。
秦若刚跟谢凌坐下来,便感到席间有人在盯着她,她顺着那道视线看过去,正好对上五公主的目光。
今日的五公主身着一袭浅紫色妆缎袄裙,面容清秀,眉如柳叶,此刻她那双灵动的眼眸充满了火焰,死死的盯着秦若。
秦若一怔,她应该没有得罪过五公主吧。
就在这愣神的瞬间,外面传来太监尖锐的喊声——
“皇上驾到,贵妃娘娘到。
皇后娘娘竟然没有来……
众朝臣掩下心中的思量,叩首:“参见皇上,贵妃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
圣上带着打扮的雍容华贵的贵妃走到上首,乐呵呵的抬了抬手:“既是除夕夜宴,众爱卿不必客气。”
帝王心情愉悦,众朝臣当然没有那么拘束,都笑了笑。
可皇后娘娘的父亲,当朝国丈心里就没那么痛快了,而这份不快在看到上首的圣上与贵妃娘言笑晏晏娘的对酌,一副情投意合的模样到达了顶峰。
他将杯中的女儿红一饮而尽,杯盏重重地磕在桌子上,微微抬头,语气含着几分质问:“敢问皇上,皇后娘娘今日为何没有出席除夕国宴?”
殿中的声音瞬间一静,众人都没想到国丈大人会在这个时候开口,而且语气中带着质问,应该是喝多了吧。
“皇后这几日身子抱恙,所以在宫里歇息,国丈若有时间,可入宫看望皇后。”许是因为国丈是皇后娘娘的生父,圣上并没有动怒,他好声好气的跟国丈道。
听到这话,国丈心情果然舒适些,他目光从皇上跟贵妃娘娘身上飘过,道:“原来如此,老臣还以为后宫有妃子恃宠而娇,想借膝下皇子凌驾在皇后娘娘之上呢。”
这话是对贵妃娘娘说的,当今圣上能够顺利登基,国丈府功不可没。
国丈这话,也是意在提醒皇上这皇位是怎么来的。
只是圣上好歹是一国君王,除夕夜提这个,气氛自然不怎么好,剑拔弩张之际,如月光般皎洁的谢淑妃笑着开了口:“国丈大人哪儿的话,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是后宫所有女子的典范,我们这些做妃妾的,自然唯皇后娘娘马首是瞻。”
整个后宫,除了皇后娘娘,便是淑妃娘娘家世最为显赫,考虑到她背后的谢国公府,国丈乐意卖她几分面子,应承道:“淑妃娘娘说的是。”
谢淑妃垂眸一笑,低调娇柔。
君臣对峙就这般结束。
秦若轻轻松了口气,这才开始打量四周,清眸流转间,正对面的许言廷桃花眼一勾,对着她微微一笑。
今日除夕夜宴,长姐并没有来,她对阿许哥哥回之一笑。
熟不知这幅景象早已落到旁边谢凌的眼里,他眉眼俊丽,唇角轻轻上扬:“夫人对你这位妹夫很关心呀。”
妹夫……
他说的是阿许哥哥,秦若瞬间反应过来,解释道:“妾身只是在看二妹妹有没有过来。”
这话当然是她胡诌的,她只是看到阿许哥哥跟她打招呼,所以回之一笑,这怎么跟关心扯上干系了。
谢凌意味深长的朝许言廷方向看了眼,宽慰道:“等初三,夫人跟可以见到你二妹妹了。”
年前南定侯府向谢国公府递了庚帖,说初三来国公府拜访,如今许言廷娶的是谢凌的妻妹,两家多少带了些姻亲关系,于情于理,都该互相走动。
闻言,秦若秋水潋滟的眸子都亮了:“谢夫君。”
谢凌失笑:“夫妻之间,不必轻易言谢。”
他发现妻子对她二妹妹跟许言廷上心程度远远胜于他这个丈夫。
“少夫人,三姑娘,我们淑妃娘娘有请。”宴会还没过半,淑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偷偷来到秦若身边,低声道。
听说淑妃娘娘有请,秦若一颗心猛的提了上来,她下意识去看谢凌。
谢凌看出妻子眼里的求助,动作轻柔地捏了捏她的手指,温声道:“夫人莫怕,姑姑她性情很好。”
听他话里的语气,应该极其敬重淑妃娘娘这个姑姑,秦若咬了咬唇,没那么紧张了。
相比于满心紧张的嫂嫂,谢晚凝可开心了,她蹦蹦跳跳来到谢淑妃的宫殿,只差亲自上前抱住谢淑妃了:“姑姑,晚凝好想你。”
“晚凝性子怎么还是这么风风火火的。”因着谢晚凝从小被记作长房的嫡女,谢淑妃对谢晚凝这个侄女颇为疼惜,她眼神柔和,面带无奈的拉过她的手。
谢晚凝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我这还不是因为太想姑姑了嘛。”
“你这丫头。”谢淑妃被她逗笑了。
秦若眉如远山,袅袅婷婷的站在一边,等谢淑妃的目光看过来,她规规矩矩的朝谢淑妃行一礼:“妾身参见淑妃娘娘。”
“都是自家人,少夫人怎么还这么客气。”谢淑妃从方才大殿上就开始观察她,容貌确定极其娇美,这一举一动,更是婉约清雅,更难得的是懂规矩,怪不得母亲跟嫂嫂之前进宫都对她赞赏有加,谢淑妃笑道:“翠儿,还不扶少夫人坐下。”
翠儿早已摆好了紫檀扶手椅,她“诺”了一声,亲自扶秦若坐下。
“谢淑妃娘娘。”
谢淑妃听着她说话的音调,觉得很是舒坦,笑着打趣道:“这出自江南的姑娘果真不一样,不仅容貌长得清丽婉约,就连说话都温温柔柔的。”
谢晚凝附和自家姑姑的话:“姑姑说的是,但就是因为嫂嫂娇娇柔柔的,所以兄长格外担心嫂嫂会受欺负。”
秦若脸色一红。
“坊间的传言,本宫自是听说了,大家族中,夫妻举案齐眉最是要紧,说来也是少夫人有福气。”谢淑妃对着秦若笑:“本宫其实一早就想宣少夫人入宫,奈何本宫身子一向不太好,这才耽搁了。”
自从看清了圣上对中宫的心意,谢淑妃年少时的一点爱慕便彻底没有了,生了五公主后,她连宫中的宴会都很少参加,更别说承宠了。
秦若貌若芙蕖,头上插着的云步摇随着她转身的动作微微晃动,她浅浅一笑,道:“应该是妾身入宫探望淑妃娘娘才是。”
谢淑妃最是喜欢知礼的女子,她觉得跟眼前的姑娘很是投缘,掩唇道:“还一口一个淑妃娘娘呢,你直接跟晚凝一起,喊我一声姑姑就成。”
“姑姑。”
==二更==
“唔,含儿嫁到国公府也一年了,是时候有个嫡出子嗣了。”谢淑妃和颜悦色的点点头,紧接着,吩咐宫女将一名年老的太医带进来,说:“这是宫里最负盛名的俞太医,本宫特意请他来替含儿诊一下脉吧。”
姑姑这是还不知道兄长跟嫂嫂没打算要孩子,谢晚凝踌躇了下,不敢说实话。
秦若嘴唇翕动了下,正打算开口,淑妃娘娘轻轻笑了笑:“俞太医医术了得,含儿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他。”
“谢姑姑。”秦若到嘴的话只能全部咽了回去,笑容莞尔道。
俞太医提着药箱,弓着腰,态度恭敬的走到秦若跟前:“少夫人请。”
秦若深吸口气,抬起指若削葱,凝白光滑的左手,俞太医隔着丝帕替她诊脉。
看着太医严肃的样子,谢晚凝无端的有几分紧张。
过了许久,俞太医收回丝帕,恭恭敬敬的朝谢淑妃作了个揖:“淑妃娘娘,少夫人脉象安稳,只要时机成熟,会怀上身孕的。”
“既如此,那是再好不过了。”谢淑妃脸上瞬间浮现出笑意,宫女马上就拿了赏赐给俞太医,亲自送他出去。
人都走了,谢淑妃便没什么顾忌,笑意吟吟的跟秦若说:“子凌在前朝为圣上殚精竭虑,这家宅后院的事情,还是不要太让他操心,尤其是子嗣的事情。”
谢淑妃倒不是说故意刁难眼前的女子,只是如今朝堂局势错综复杂,谢国公府又如日中天,所以正房急需嫡嗣。
说来也怪,他侄子既然跟眼前的女子感情这么好,怎么成婚这么长时间两人都还没有孩子。
不过还好,身子既是没有问题,那子嗣迟早是会有的。
思及此,谢淑妃朝林嬷嬷使了个眼色。
林嬷嬷看懂自家娘娘的意思,连忙去偏殿将那尊送子观音拿过来,淑妃笑着跟她介绍:“这一尊送子观音,是宝华殿高僧开过光的,本宫今日便将它赠予含儿,还望含儿能够早日怀上我们国公府的嫡长孙。”
谢淑妃根本没给秦若拒绝的机会,姑娘想推脱也推脱不了,心里微微有些发苦,轻声道:“多谢姑姑。”
谢淑妃笑容越发真切,这边的事情问完了,谢淑妃将注意力放到谢晚凝身上:“这一双祖母绿手镯,晚凝收着吧,本宫祝你与文小公子定亲喜乐,长长久久。”
国公府繁荣至今,家中女儿所嫁的人家无一不是高门显赫,其实要依谢淑妃说,谢晚凝完全可以嫁给学士府的嫡长子,未来便是学士府的当家主母,但她也能猜到母亲跟嫂嫂心中所想,无非就是想她这一生无忧无虑,平安喜乐,所以嫁给小公子更好。
谢晚凝很是喜欢玉器首饰,眼睛都亮了几分:“谢谢姑姑。”
“喜欢就好。”谢淑妃掩了掩唇,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连眉梢都透着风情万种,摆了摆手:“本宫乏了,你们先退下吧。”
殿外的气温与殿内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寒风呼啸,冰冷刺骨,谢晚凝不由自主的拢了拢身上的斗篷,笑着跟秦若说:“嫂嫂,姑姑她可能是太着急了,关于子嗣,生与不生,肯定是嫂嫂说的算。”
她虽然不知道嫂嫂为什么不想怀上兄长的子嗣,但她跟嫂嫂关系好,肯定是支持嫂嫂的。
但今夜姑姑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让嫂嫂早点怀上兄长的子嗣。
秦若面色婉约清丽,嘴角挂着极浅的笑容:“姑姑她是好意,这是我的问题。”
要不是她们秦家欺瞒在先,国公府说不定早就有嫡长孙了,所以是她亏欠了国公府。
谢晚凝张了张嘴,想问她是因为什么,不远处一个小厮提着灯笼匆忙地跑到二人面前:“三姑娘,我们小公子在凉亭等您。”
这是文子齐身边常带的小厮。
谢晚凝一脸的雀跃,她没想到除夕宴上,她还能单独见到子齐哥哥,心扑通扑通的跳:“那嫂嫂,我就先走了,你记得早点回到宴席上。”
秦若看她一脸的激动,清清艳艳的笑了笑:“妹妹快去吧。”
谢晚凝马上就跑了,珠儿扶着秦若沿着御花园的方向走,边走边欣赏御花园的景色:“三姑娘跟文小公子感情真好。”
“文小公子是妹妹的心上人,妹妹能见到心上人,自然是开心的。”
珠儿听着,下意识的想问少夫人一句:“那大人是少夫人的心上人吗?”
话到嘴边,又想,大人跟少夫人感情这么好,少夫人怎么可能不喜欢大人。
二人没走几步,迎面碰上穿着宝蓝色官袍,气度沉着不凡的沈岸,珠儿立马行礼:“沈大人。”
“起来吧。”
沈岸有些惊讶的盯着秦若,说出心里的疑问:“谢少夫人怎的一个人在这里?”
秦若客气有礼,轻声解释:“御花园景致宜人,便多看了会。”
京城的景色有什么好看的,可能是因为今天是除夕,沈岸内心格外孤独,起了与人攀谈的心思,沉声问:“听说少夫人是江州人?”
秦若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答了一句:“是。”
她听说眼前的沈大人便是江州人,想来他对江州应该印象颇深。
“本官也是江州人,说来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去了。”
父母在他幼年的时候去世,唯一的妹妹也不知是生是死,沈岸眸色黯然,唇角轻扯,这天气真是越发寒冷了。
秦若与沈岸不熟,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刚想告辞,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沈大人怎的来了这里?”
秦若抬起头,谢凌手中拿着一把青玉色折扇,温和雅致的走过来。
沈岸嘴角扯出一抹笑,拱手道:“谢大人。”
“方才宴会上有些不胜酒力,就想出来醒醒酒,谁知道偶遇了谢少夫人,谢大人怎么出来了?”
谢凌看了眼自己的妻子,微微一笑:“夜深露重,子凌出来接一下夫人。”
沈岸也笑:“谢大人与少夫人鹣鲽情深,真是让人羡慕。”
“如今沈大人是太子殿下跟前的红人,想来只要沈大人愿意,定能喜得佳人。”
这话也不知是在夸赞沈岸还是在讽刺他,不过沈岸从一开始就知道谢凌的厉害,他也不是很在意,只道:“谢大人说笑了。”
谢凌神色不变,取下身上的狐裘大氅,披到了妻子的身上,温和道:“走吧。”
秦若看出他与沈岸之间的不和,回牵住他的手,走了几步,她小声跟身侧人撒娇:“夫君怎么亲自出来了。”
软声侬语,娇俏可人。
沈岸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世族公子与望族之女的姻缘,总是格外美好的。
侍卫见沈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出声提醒:“大人。”
沈岸神情莫测,说:“这位少夫人,倒是跟传闻说的不一样。”
侍卫沉默了下,在得知谢大人要娶的人是江南大小姐时,京中关于这位少夫人的传言就很多,大多是说她温婉端庄,贤惠大方,但谢少夫人明显是娇俏盈丽,难怪大人说她跟传闻不一样。
大人之前与谢少夫人有过数面之缘,但都没有交谈,这还是大人第一次跟谢少夫人有过交流。
侍卫微笑着说:“谢国公府家族鼎盛,谢少夫人能够在这偌大的家族如鱼得水,肯定是极其聪慧的。”
沈岸眉间动了动,他小妹要是在的话,说不定也到了要嫁人的时候。
“走吧。”想着,沈岸面露无奈,他怎么跟谢少夫人说了几句话,就生出这么多感慨。
秦若跟谢凌夫妻两再回到宴席,已是各藩王向圣上进贡的环节。
大殿中央的案桌上摆着八株上好的红珊瑚,颜色剔透,极其明亮,圣上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大声道:“东璃有心了。”
圣上话音一落,东璃的差使立马上前:“回圣上,今日除了进宫,下官也是奉了我们东璃王的命令而来。”
“哦?”
“圣上,我们东璃王说,东璃一直依附于贵国,为表示他对贵国的诚心,他想以联姻来缔结两国秦晋之好。”
圣上在他一开口便猜到是怎么回事,他的目光在东璃太子跟小公主身上,不知道东璃是想给太子挑选太子妃,还是想给这小公主挑选驸马。
如果是挑选太子妃,那起码得是世家贵女,如果是选驸马,几个成年的皇子都已经有了正妃,圣上视线在大殿中扫视一圈,这么多郎君,无疑是子凌风姿最盛,不知道东璃小公主是不是就是奔着子凌来的,但若真要选,他觉得沈岸就很不错。
很快,差使就解答了圣上的疑惑:“东璃王说,贵国女子皆是端庄温婉之辈,若有幸在其中择一位太子妃,也是我们太子殿下的服气。”
既是挑选太子妃,那就算不是皇室公主,也该是宗室之女或者望族贵女,东璃王一早就算好了。
圣上心中顿时有了计较,朗声笑道:“此事朕应允了,东璃太子跟小公主且先安心住下,等太子有看对眼的女子,朕亲自为你们赐婚。”
东璃太子萧昀跟差使连忙起身行礼:“谢圣上。”
只要不牵涉到太子,当今圣上是一个极其英明的君主。
进贡过后的宴会便没多少波折。
戌时,一行人回了国公府,谢晚凝急着去玩叶子戏,拉着秦若跟小堂姐谢晚棠的手就往凝晖堂走。
谢凌走在她们后面,这才注意到珠儿手上拿着的送子观音:“怎么还拿了一尊送子观音?”
“大人,这尊送子观音是淑妃娘娘赏赐的。”珠儿屈了屈膝,解释道。
谢凌眸色有些暗沉,他手负在身后,道:“拿回去后直接交给少夫人的奶娘。”
“是,大人。”
珠儿不敢耽搁,便打算先抱着送子观音回正房,再去凝晖堂伺候少夫人。
看着珠儿手中的送子观音,奶娘猜到宫里的淑妃娘娘肯定是想让姐儿早点怀上子嗣,她神情凝重:“大人怎么说?”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心疼==
如果大人跟淑妃娘娘是一样的意思, 那她们姐儿还能不应吗。
眼看着大小姐就要嫁到南定侯府,姐儿的身份要是瞒不住,那大小姐还能顺利嫁给小侯爷吗。
奶娘觉得这子嗣, 就如同一把刀悬在她们姐儿头上,搞不好哪天就出事了。
珠儿并没有多想, 低着头说:“大人就让奴婢将送子观音交给奶娘, 其他的就没有说了。”
闻言,奶娘微微松了口气:“那珠儿姑娘将送子观音拿给老奴吧。”
幸好大人没说姐儿一定要现在怀上子嗣。
===
自从三夫人随谢三爷去了云州之后, 国公府上下更加团结和睦,这会儿一家子聚在凝晖堂守岁,气氛其乐融融。
谢晚凝几人窝在西次间,不知说到什么兴奋的点, 她猛的拍了下桌子, 大声嚷嚷:“嫂嫂, 我决定好了,我们今晚就玩叶子戏。”
谢老夫人见状, 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丫头, 都是要出嫁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
谢晚凝跟文子齐的婚事, 两家六礼已经差不多过完了, 现在就等文大学士府看好日子来请期了。
谢老夫人话虽如此, 但语气里并没有责怪,二夫人心思活跃, 立马拿手帕掩了掩嘴角:“晚凝从小就性子活泼,母亲又不是不知道, 就算日后嫁到学士府,有我们国公府在, 文小公子难道还敢欺负她不成。”
就不说国公府,光是有谢凌这个兄长,只要谢晚凝不嫁入皇家,都能一世安稳,这是家族给她的底气。
谢老夫人笑容慈爱,但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就你会哄我这个老婆子开心,这丫头,幸好有子凌这个嫡亲兄长,要不然这么闹腾的性子,老身还真担心她日后受欺负。”
等下人将纸牌都拿了过来,谢晚凝才想起一件最重要的事,她凑到秦若的面前问:“嫂嫂,你会玩叶子戏吗?”
秦若之前听说过,但没怎么玩过,但这个时候她也不想扫大家的兴,莞尔一笑:“以前有了解过。”
“那可真是太好了,先投骰子吧。”谢晚凝一听顿时激动起来。
秦若清婉一笑,等到顺序确定之后,她才伸手抽纸牌。
许是因为第一次玩,姑娘全神贯注的盯着自己手中的纸牌。
第一局,谢晚凝赢。
第二局,是谢晚凝的小堂姐谢晚棠赢。
第三局,还是谢晚凝赢。
连下几局之后,秦若就没赢过一把,谢凌不动声色的朝西次间看了眼,低头抿了口茶。
谢晚凝忍不住取笑道:“嫂嫂,你要是再输下去,你的压岁钱可要输完了。”
因为秦若跟谢晚凝都属于小辈,所以新年收了很多压岁钱,但她嫂嫂因为不怎么会玩这个叶子戏,已经输下去很多了。
秦若脸颊一红,恍若烟霞,也知道自己是技艺不精了。
与此同时,谢凌缓步来到妻子身后,温声笑着:“怎么了?”
“兄长这是心疼嫂嫂局局都输了?”他一过来,谢晚凝就笑眯眯道。
谢老夫人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往年这个时候,子凌要么是在书房,要么就去了三皇子府,这还是第一次,他待在凝晖堂守岁。
到底还是妻子在他心中的分量重,谢老夫人摇头笑了下。
在人前,秦若很容易害羞,她明眸善睐,动作幅度极小的推了一下谢凌:“夫君,你还是先去喝茶吧。”
谢凌瞥了一眼她手中的纸牌,声线温润的开口:“你们嫂嫂以前没有玩过叶子戏,我教她玩一局。”
谢晚棠胆子小,平日里很是畏惧这位堂兄,闻言腼腆的点点头。
“兄长就是偏心,看到嫂嫂输了就心疼的不行。”谢晚凝却是眸光暧昧,盯着自家嫂嫂说。
谢凌笑容温和,骨节分明的手指圈过秦若的身子,低头教她出牌。
男人清冽淡雅的气息扑面而来,因为挨得近,秦若都能感受到他滚烫的心跳声,紧张地纸牌险些拿不稳。
仅仅只是教了一局,秦若就明白其中的关窍。
等到第二局的时候,她就没有一直盯着自己手中的纸牌,而是在观察别人出的牌,很快便赢了。
谢晚凝拖长着语调:“看来还是兄长厉害,仅仅只是教了一局,嫂嫂便学会了。”
秦若羞红着脸:“要不我们喝口茶再来?”
谢晚凝笑了笑,正准备开口,外面进来了一个非常眼生的丫鬟,行礼道:“老夫人,圣上身边的单公公来了。”
屋内瞬间安静了下,谢老夫人反应最快,吩咐道:“快请单公公进来。”
每年除夕,圣上都会赐两三道糕点以示对谢国公府的恩宠,今年也不例外。
单公公一进来,众人就直直地跪了下去,单公公笑眯眯道:“圣上口谕,赐谢国公府龙须酥一碟,枣泥糕一碟,钦此。”
众人:“谢吾皇万岁万万岁。”
单公公使了个眼色,下人便将糕点呈放到红木桌子上,谢老夫人笑着与单公公寒暄:“辛苦公公这么晚过来,公公不如坐下喝口茶?”
单公公乐呵呵的摇了摇头:“多谢老夫人好意,只是老奴还急着回去给圣上复命,这茶就改日再喝了。”
“公公慢走。”谢老夫人便没有勉强,待宫里的人都走了之后,她看了一眼案桌上精致剔透的糕点,道:“这道龙须酥晚凝爱吃,拿到西次间去吧。”
“是,老夫人。”
谢晚凝闻到龙须酥的味道便有些馋,但顾及到嫂嫂在身边,她拿起一块糕点给秦若:“嫂嫂尝一个。”
秦若:“谢谢妹妹。”
亥时过后,已经可以听到国公府旁边府邸传来的鞭炮声,噼里啪啦的。
这是秦若在国公府过的第一个新年,心情格外安宁,若非这道姻缘是属于长姐,这确实是她待字闺中时期盼的婚后生活。
正想着,耳边传来张嬷嬷的声音:“老夫人,大人,放烟花的时辰到了。”
谢凌目光从妻子身上移开,率先起了身:“走吧。”
众人来到大院,下人赶紧将烟花点好,一簇簇的烟花在天边盛开,五彩缤纷,霎是夺目。
谢晚凝胳膊撞了一下自家嫂嫂,嗓音欢快的提醒:“嫂嫂,快许愿。”
秦若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听到这话立马闭上眼睛,唇瓣翕动着。
谢凌失笑。
刚睁开眼,钟鼓敲击的声音由远及近,新年了。
秦若一双杏眼亮晶晶的,像是春日里最温柔的一弯泉水,仿佛在引君采撷。
新年到了,也意味着守岁结束。
谢老夫人年纪大了,经不住折腾,当即摆摆手,让大家都回房歇着。
回去的路上都挂着红彤彤的灯笼,天色犹如白昼。
谢凌笑着问:“夫人方才许的什么愿?”
他看妻子方才许愿格外认真。
秦若脸色娇若三月盛开的桃花,她停下脚步:“夫君真要听?”
“自然。”若换成旁人听到这话,可能就算了,可偏偏她遇到的是谢凌,谢凌气度儒雅,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秦若上前一步,凑到谢凌的耳畔,软声道:“妾身方才许的愿望是希望夫君此生能够平安喜乐。”
当然,她只说了前一半,因为后一半肯定不适合在这个时候说。
而谢凌眸光瞬间变得滚烫,他低低一笑,如冰雪消融:“夫人就这般喜欢我?”
==二更==
秦若脸色一红,整个人如同炸了毛的狐狸,
“我没有。”
谢凌没有太将这话放在心上,他大概知道妻子的心思,无非就是她内心对他一往情深,可姑娘家脸皮薄,所以她不好意思向他诉说自己的心意。
作为丈夫,他只能更体贴她一些。
秦若看到他这神情,不免生出几分执拗来,蹙眉问:“夫君不相信?”
谢凌觉得有些好笑,温热的大掌摸了摸她的头,嗓音温和且好听:“自然是相信的。”
“夫君相信便好。”他这语气,仿佛在哄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秦若知道自己有些激动了,抿唇道。
谢凌脾气本来就好,尤其在对待自己妻子时,更是多了几分温柔,他垂眸看着她,嗓音又低又哑:“可是累了,我背你回去可好?”
秦若其实没有生气,再说男人也没有义务要哄着她,姑娘摇了摇头,轻声道:“我自己可以走。”
谢凌敏锐的察觉到妻子情绪有些变化,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微微一笑:“既如此,那回去吧。”
晚上闹得晚,小夫妻两回去沐浴后,就歇下了。
一缕阳光从窗外倾泻进来,谢凌睡眠浅,感受到刺眼的光亮,他缓缓睁开深邃平静的凤眸。
这一睁眼,谢凌眉心狠狠跳了跳。
昨夜屋内炭火烧的旺,妻子可能是觉得热,现在在他怀里的她几乎是不着寸缕。
谢凌面对自己的妻子总是没有抵抗力,何况是她如今的样子,他一手掐着她的腰,一边吻她如雪的肌肤。
秦若迷迷糊糊间感觉身子很热,像是有人在吻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但很快,她就察觉了不对。
看着眼前俊美熟悉的面庞,秦若娇糯轻软的喊了声:“夫君。”
谢凌喉结上下滚动,微闭了闭眼,轻笑道:“夫人是水做的吗?”
身段软,性子也软,哪哪都合乎他的心意。
秦若脸色愈发红了,许是因为刚醒,人的意识还有些混沌,她伸手捂住谢凌的薄唇,娇嗔道:“夫君不许说。”
自从成亲,妻子对自己一直客客气气的,难得见她如此,谢凌揽住她的腰,俯身在她杏眼上吻了下:“不说了,起来吧。”
今日初一,该去给谢老夫人请安了。
秦若彻底清醒,想起身,脸却是红的滴血,因为两人还是……
他怎么能……
“你先躺着别动。”见妻子已经害羞的不行,谢凌低头亲了亲她娇艳的唇瓣,一本正经道:“要不然,会伤着。”
这个“伤着”是什么意思,自然不言而喻,秦若紧咬着唇,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可她越忍着,身子就越敏感。
谢凌笑叹一声,低哑道:“夫人放松些。”
秦若轻轻吐了口气,身子稍微没有那么紧绷,谢凌轻拍了拍她光滑的脊背。
等姑娘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娇喘吁吁,粉面含情。
看她虚弱无力的躺在床榻上,谢凌心生怜惜,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我让人进来伺候夫人沐浴。”
秦若轻轻点了点头。
等谢凌跟秦若来凝晖堂向老夫人请安,家中的长辈都到了,看到小夫妻两日上三竿过来,众人也心照不宣了。
苏氏佯装动怒的说了句:“子凌跟含儿怎么来的这么晚,长辈都在等你们呢。”
平日也就罢了,主要是今年是新年第一天,等会还要去祠堂祭祀,小辈要是来得太晚,难免惹人诟病。
谢老夫人倒是巴不得看到两人恩恩爱爱的场面,她不赞成的看了苏氏一眼:“无妨,都是一家人,分的这么清楚做什么。”
苏氏当然是做做样子,现在谢老夫人开了口,苏氏便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母亲说的是。”
谢老夫人让人再搬两张凳子来,和蔼笑道:“子凌跟含儿快坐吧。”
“是,祖母。”
人都到齐了之后,谢老夫人语气不轻不重地开了口:“其实老身今日也没什么要说的,只有一点,我们国公府的祖训便是上心齐心,所以作为国公府的一份子,老身不期盼你们都能像子凌一样位极人臣,但在外面,一定不要辱没家族的名声。”
谢家嫡出子嗣是不多,但在这大家族中,但凡有一个沉不住气的,都可能置这个大家族于险境,谢老夫人不得不严加提醒。
众人点头称“是”:“谨遵老夫人教诲。”
训完话,一行人去了祠堂,谢凌作为长房嫡子,站在了第二排。
秦若与几个妹妹站在后面。
谢老夫人目光一转,眼神落到秦若头上,招呼她上前:“含儿,你是子凌的正妻,你与子凌站在一起吧。”
对于谢老夫人的偏袒,众人已经见怪不怪了,谁让人家嫁的人是她们谢家最出色的郎君,一嫁进来便是一品诰命夫人。
她们夫君不成器,也不怪被一个小姑娘给比下去了。
姑娘还有些紧张,她蹑着脚步来到谢凌身边,男人宽厚颀长的身影,显得她越发娇小。
两人一起给先辈上了香,然后规规矩矩的磕了个头。
等谢凌跟秦若祭拜完,其他小辈才陆陆续续上前。
按照国公府往年的习惯,祭祀完还要写对联。
“今年还是兄长写对联。”画廊中,冷风一阵一阵的刮过来,谢晚凝凑到秦若跟前,小声问:“嫂嫂还没见过兄长写的对联吗?”
秦若一怔,摇头道:“是还没有。”
她是昭宁三年二月底嫁过来的,现在是昭宁四年初,她自然没机会见过男人写对联。
“那夫人随我来书房。”前面的谢凌脚步一顿,温声对她道。
秦若眨了眨水润的杏眸,轻声道:“妾身伺候夫君磨墨。”
瞅着兄长与嫂嫂夫唱妇随的画面,谢晚凝特地落后几步,跟自己的小丫鬟道:“兄长跟嫂嫂总是这般恩爱。”
小丫鬟笑着揶揄:“等姑娘嫁到学士府,肯定可以与文小公子举案齐眉。”
“别贫嘴。”谢晚凝被她说的眉彩飞扬,很是高兴:“快跟上,兄长跟嫂嫂都走远了。”
书房里面,谢凌端坐在太师椅上,秦若在旁边替他磨墨,男人的手指修长白皙,写字的时候面色极为温和,看起来如同一幅清隽雅致的水墨画。
他写的是——
“新春新景开新宴,看取新年乐事绵[1]。”
谢晚凝拍掌笑道:“看来兄长的第一幅对联是属于嫂嫂的。”
“珠儿,你替少夫人拿着吧。”谢凌温声笑着,对秦若身后的丫鬟道。
秦若目光眨了眨,突然生出一个主意:“妾身想将这幅对联挂在内室,夫君觉得如何?”
谢凌颔首:“夫人开心便好。”
正房,谢凌将对联挂上去。
刚走到转弯处,脚顿了下,他盯着墙上的早春图,多看了几眼:“这早春图是谢言送过来的?”
秦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软软一笑,点了点头:“是的。”
因为在江州生活的久,她非常喜欢这幅早春图。
“难得夫人喜欢,他也是有心了。”谢凌双手负在身后,不置可否。
这话听起来怎么像吃醋,秦若迟疑了下,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
但男人神色淡然,仿佛只是随口一说,秦若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争风吃醋”这四个字怎么可能跟清风霁月的谢大人挂上钩呢。
在秦若愣神的瞬间,谢凌的贴身小厮在外面敲了三声门,低声道:“大人,张大人跟何大人已经在书房外面等着了,说要给大人拜年呢。”
这些都是朝廷重臣,秦若连忙催促谢凌:“那夫君快去吧。”
谢凌微微颔首:“我晚些再过来。”
谢晚凝立马举起手:“我在这里陪嫂嫂。”
“每年这个时候,兄长都特别忙碌,主要还是拜年的人太多了,嫂嫂你别介意啊。”
这可是嫂嫂跟兄长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兄长却不能陪在嫂嫂身边,她担心嫂嫂会生气。
秦若面容娇美,浅浅而笑:“怎么会,不是还有妹妹陪着我吗。”
“那嫂嫂以前在家新年都是怎么过的?”谢晚凝跟着笑了起来,有些好奇的盯着自家嫂嫂。
秦若托腮想了下,其实她与长姐以前除夕也是守岁,长姐性子温婉,所以每次守岁都会拉着她下棋,至于新年第一天,父亲会请江南有名的戏班子来府上,然后听一天的戏。
“以前在家中的时候,过年那几天父亲都会请戏班子来府上,所以过年的时候家中姐妹会聚在一起听戏。”
谢晚凝“哦”了一声:“原来这样。”
看来嫂嫂很喜欢听戏,她有时间得去跟兄长说一下。
下人端了碧螺春上来,谢晚凝轻轻抿了一口,问:“嫂嫂,你还想玩叶子戏吗?要是嫂嫂还想玩的话,我让人请小堂姐过来。”
小姑娘貌似都对叶子戏极感兴趣,这下别说旁人,就连奶娘眼里都是笑意。
秦若莞尔一笑,应了一声“好”。
***
初三,京城下了好大一场雪,帝王龙颜大悦,特地免赋税一年。
天还未亮,柳絮般的雪花照的屋内很是亮堂,下人有条不紊的服侍两位主子起身,见妻子弯弯的杏眼儿盈满水雾,谢凌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
单手披上墨色狐裘大氅,他温声道:“夫人要不再歇息一会?”
在灯火的映衬下,男人越发显得面色温和,脸庞俊雅,秦若懒懒地摇了摇头:“妾身不困。”
以前在家就有听长姐说,女子嫁人之后,日日都要晨起伺候婆母洗漱,当时长姐还笑话她,可待她到了谢家之后,她才知道原来有的人家是不一样的。
谢凌见状没有勉强,往年不觉得,但今年,他觉得新年这几天的规矩实在是太多了。
屋外寒风瑟瑟,是刺骨的寒冷,奶娘替秦若罩了一袭浅粉色海棠斗篷,姑娘看起来更加明艳娇美。
夫妻两来到凝晖堂,谢晚凝笑着将自己的手指给秦若看:“嫂嫂看我刚染的豆蔻好不好看?”
“妹妹这豆蔻的颜色是极其好看的。”秦若认真欣赏了下,笑道。
谢晚凝笑得更开心了,她视线在自家嫂嫂身上扫了下,道:“嫂嫂今天也很好看。”
谢家钟鸣鼎食,朱门毓秀,早膳是极其丰富的,但秦若只吃了两口就觉得有些饱了,看着自己碗里的水晶饺发呆。
苏氏见状给她夹了两个酥饼,笑道:“含儿这么瘦,快多吃点。”
谢老夫人也注意到她的不对劲,皱了皱眉,有些担心的问:“怎么了,含儿,今日的早膳不合你胃口?”
“回祖母,可能是这两天零嘴儿吃太多了,所以没有胃口。”秦若还真只是单纯的没有什么胃口,她浅笑着解释。
二夫人一下子就想到了别处,笑眯眯问:“怎么刚好这个时候没有胃口,含儿,你这个月的癸水可来了?”
先前姑娘是喝了避子汤,但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万一在那次事情揭发之后,姑娘就想通了,想要怀上自己夫君的子嗣呢。
这京城仰慕谢凌的贵女这么多,二夫人可不相信有人会在与这么出色的郎君同床共枕这么久之后,还一点都不动心。
谢老夫人也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姑娘。
面对众人的目光,秦若有些无措,喉咙更是哽的说不出话来,有没有身孕她自己是最清楚的。可在面对长辈,她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二夫人却当她是默认了,兴致高昂,转头对自己的贴身丫鬟说:“枝儿,还不快去请郎中过来,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一直一言不发的谢凌蓦地开了口:“二婶婶,我夫人有没有身孕,我最是清楚,就不劳烦二婶婶费心了。”
二夫人以为是小两口不好意思,笑道:“不管是不是,总得请郎中过来看一下吧。”
“让人再煮一碗百合莲子粥过来。”谢老夫人最是了解这个孙儿,他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是没有了,谢老夫人道:“等过几日,让宫里的御医给含儿请一下平安脉吧。”
谢凌:“是,祖母。”
秦若微微松了口气,感激般的看了男人一眼。
但谢凌没有在看她。
一个早膳吃的人各怀心思。
没过多久,国公府外院的小厮兴冲冲的叩了个头,道:“老夫人,小侯爷跟秦二小姐来了。”
“快请他们进来。”谢老夫人一喜,赶忙道。
待许言廷跟秦含一前一后进来,谢凌微微抬起眼。
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相见==
今日, 是秦含第一次见到这位倍受世人称赞的谢大人,确实仪容儒雅,气度温和, 但他不经意间扫过来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跟打量, 让人无所遁形。
秦含心一紧, 她不知道平日里谢大人与她妹妹是怎么相处的,她只知道, 这位谢大人不是会轻易受人蒙骗的人。
或许,她们从一开始的做法就是错的,但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许言廷倒是面不改色的走上前, 眨了眨撩人的桃花眼, 嬉皮笑脸的给谢老夫人问安:“晚辈给老夫人请安。”
秦含垂首跟在许言廷身侧, 深吸口气,端庄典雅的向谢老夫人欠了欠身:“小女子给老夫人请安。”
谢老夫人很早便知道秦家二小姐非秦家亲生, 自是知道这女子要想在大家族生存有多艰难, 不免对她的身世感到怜惜,拿手帕掩了掩眼角:“好孩子, 快起来。”
秦含福了福身:“多谢老夫人。”
许是因为爱屋及乌, 苏氏对眼前的女子也颇有好感, 笑道:“秦谢两家是姻亲,二小姐日后可要多来国公府走动。”
秦家别的不说, 单就教导女儿这一块,还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在苏氏看来,这姐妹俩都被教导的极好。
“多谢夫人美意。”秦含落落大方的笑了笑。
谢老夫人笑问:“之前也有听含儿说起二小姐与小侯爷是青梅竹马的交情, 不知道这婚期定在何时,届时我们国公府也备一份薄礼。”
许言廷眉间满是意气风发,笑着接话:“回老夫人,祖父已经看好了日子,应该是三月十五,到时候言廷让祖父送一个帖子到国公府。”
许言廷的婚事,本来不用这么着急,但为了防止夜长梦断,只能定最近的日子。
谢老夫人还愣了一下,但想到两人这么早就认识,肯定是已经迫不及待了,打趣道:“看来小侯爷是等不及了。”
“确实已经等不及了。”许言廷笑着抿了口茶,语气莫名的有几分无奈,他要是知道含儿一早就跟京城久负盛名的谢大人有婚约,他肯定早早的将含儿娶进门,这样也没有妹妹代替姐姐嫁到谢家的事了。
这些日子,许言廷一直提心吊胆的,现在他就希望早点将含儿娶回家。
这样将来不管真相有没有被发现,含儿都不会与谢家扯上干系。
秦含暗自瞪了许言廷一眼,这还在谢国公府呢,他说这话也不担心别人察觉出什么来。
谢凌倒是没什么情绪,趁无人的时候,捏了捏妻子柔软的手心。
秦若原本在盯着长姐跟阿许哥哥看,感觉到掌心被人捏住了,她回眸一看:“夫君。”
谢凌轻“嗯”了一声,语调很是温和。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大家难免带了几分促狭。
谢老夫人看了小夫妻两一眼,态度慈爱地开口:“你们姐妹俩应该有一年没见了,想来是有许多话要说,就不用在凝晖堂陪我这个老婆子了。”
算来姑娘也有一年多没有见到娘家人,她听说她们姐妹两感情很好,那肯定有许多悄悄话要说。
“多谢祖母。”
“多谢老夫人。”
两姐妹一走,许言廷也不太好待在正堂,更重要的是他担心谢凌会看出什么,便风流如画的笑道:“在下听说国公府的芍药开的很好,不知老夫人能不能让人引在下去欣赏一番?”
在这偌大的京城,谁不知道谢国公府的芍药可谓一绝。
“小侯爷这是说的哪里话,张嬷嬷,你亲自带小侯爷去芍药园。”谢老夫人当然不会拒绝,她转头对张嬷嬷道。
“是,老夫人。”张嬷嬷连忙上前:“小侯爷这边请。”
许言廷朝谢老夫人跟谢凌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谢凌眸光清浅,敛眸抿了口茶。
妻子走了,谢凌并没打算多待。
“小侯爷跟秦二小姐感情还真好。”刚好一阵凉风从外面吹进来,二夫人便没急着走,无意间笑道:“不过说来也奇怪,明明我们少夫人才是长姐,但在秦二小姐的衬托下,我们少夫人倒像是妹妹。”
方才二夫人观察了姐妹两许久,还真给她这一种错觉。
她们少夫人平日里看起来是清艳婉约,但不知怎的,她站在秦二小姐旁边,尽显娇小柔弱。旁的也就罢了,问题是两人是姐妹,这么一对比,她们少夫人就太像需要姐姐保护的妹妹了。
“许是因为含儿太瘦了吧。”这点谢老夫人倒没怎么看出来,不过含儿确实是太瘦了,不仅腰肢纤细如柳,就连这手腕都细的不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谢凌轻轻皱了皱眉,骨节修长的手指不由的点了点案桌,他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妻子之前的种种不对劲。
男人脑中突然闪现四个字——
偷梁换柱。
但,秦家有这样的胆子吗?
谢凌轻拍了拍袖子,温润如玉道:“孙儿还有公务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去吧。”谢老夫人没有多想,笑容慈爱道。
谢凌一走,正堂中的气氛稍稍放松了些,二夫人笑着回答:“妾也觉得含儿是太瘦了,还是得多补补。”
她知道老夫人现在就盼着能早点抱到长房的嫡孙呢,二夫人与三夫人不一样,她从一开始就看得通透,只要谢家能欣欣向荣,她们永远不愁没好日子过,相反,谢家若出了什么事,她们自然也活不了。
所以她是真心盼着长房好,长房嫡嗣单薄,要她是谢老夫人,她也着急。
“等过几日太医给含儿诊完脉再说吧。”谢老夫人若有所思,然后叮嘱二夫人:“小侯爷跟二小姐也是难得来一趟国公府,你让下人小心伺候着。”
二夫人“诺”了一声:“母亲放心,我会的。”
这点礼数,身为谢国公府的二夫人,她是不会忘的。
这边,谢凌带着小厮没走几步,就被几步追上来的谢言喊住了:“堂兄请留步。”
谢凌停下脚步,姿态温文尔雅的看着他:“七弟有何事?”
“子言前几日刚读了一篇史策,里面有几句话,子言还是不太懂它们的意思,所以想请教一下堂兄。”谢言身姿清秀,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几分不好意思。
毕竟堂兄少时聪慧,这些史策,堂兄肯定很早就看懂了,偏偏他还看不懂。
谢凌心中还想着事,便笑道:“我这会儿还有事,明日辰时,七弟来我书房吧。”
见他真愿意指教自己,谢言连眉梢都盛满了喜悦,忙作了个揖:“多谢堂兄。”
谢凌微微颔首,儒雅随和的带着小厮离开,独留谢言在那高兴的手舞足蹈。
不知何时,窗外刮起了大风,初春的寒风凌厉刺骨,一阵接着一阵。
谢凌将手负在身后,整个人站在窗户前,他的眸光晦暗不明,一旁的下人欲言又止,又不敢多说什么。
因为大人上一次露出这种神态,还是东宫失德,圣上执意包庇太子殿下的时候。
到了中午,风势减小,谢凌眸色已经是漆黑深沉,吩咐道:“让杨益过来。”
“是,主子。”
杨益进来的时候,发觉气氛有些不对,他叩了一下首:“属下见过主子。”
最近几日他都在训练营训练暗卫,好端端的,主子怎么将他召回来了。
就在杨益思索主子怎么将他召回来的时候,谢凌突然出了声:“前年向秦家下聘的时候,你是跟着去了江州,那你当时跟秦大人见过面吗?”
秦大人,那不是少夫人的父亲,主子的岳丈大人吗。
杨益怔了一下:“当时时间紧迫,属下一到江州便去了秦家,第一个见到的人便是秦大人。”
“那你觉得秦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属下觉得秦大人性子随和,为人敦厚老实。”
闻言,谢凌转身,清浅含笑的目光异常犀利:“何以见得?”
主子很少表现出这么强的侵略性,杨益不敢直视他的目光,低头道:“因为当时属下将聘礼单子交给秦大人的时候,他显然非常紧张,都急出汗了。除此之外,他面对国公府派过去的人事,态度非常和善。”
“主子是在怀疑秦大人做了什么事吗?”
谢凌做事敏锐,在听完二夫人那一句无意的话,他只是有些怀疑,但没有证据。
而且这个怀疑也很荒诞,因为他并不认为江州秦家有这个胆子敢偷梁换柱。
见主子真的在怀疑少夫人的父亲,杨益大着胆子帮秦父说话:“主子,属下觉得秦大人应该是个极好的人,因为属下在江州城那几日,秦大人对我们国公府的人都客客气气的,更甚至于到了毕恭毕敬的地步,试问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出不正当的事情来呢。”
百年世族之所以能够在王朝更迭中屹立不倒,除却家族子弟都很出色,更大的原因是百年世族家风清正,行事端正,他们若真做了不端正的事,那无疑是将家族名声踩在脚下,也不会在王朝更迭中屹立不倒。
更何况,杨益觉得主子的岳丈大人为人憨厚,不像是会做不正当事的人。
谢凌负手看向窗外,江州秦家虽然不及京城世家繁华昌盛,但作为一方望族,也足够让人尊崇。
那么对于一个大家族来说,自然知道一纸婚约的重要性,在这种情况下,秦家没道理做出那样的事来。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很难忽略了。
“那你在去秦家之后,除了见到秦大人跟少夫人,你还见过谁?”
杨益低声回答:“回主子,除了秦大人跟少夫人,秦家其他的人,属下并未见过。”
许久,才听到谢凌富有磁性的声音:“你下去吧。”
“属下遵命。”
==二更==
灯笼高挂,正房喜气洋洋。
奶娘送姑娘跟秦含到房门口,笑道:“姐儿与二小姐肯定有体己话要说,老奴就不进去了。”
眼下正是在谢国公府,一举一动都不能掉以轻心,秦含温婉道:“麻烦奶娘了。”
一到里屋,人的身子就暖洋洋的,秦若指若削葱,亲自给秦含倒了杯茶,娇俏道:“长姐请喝茶。”
“谢国公府还真是家族鼎盛,不管是吃穿用度,还是府中陈设,都是数一数二的。”秦含一脸温柔的将茶盏接过来,感慨道:“更难得的是国公府的几个长辈看起来都很慈爱,深宅内院中,没有婆媳跟妯娌问题,还真是让人羡慕。”
秦若下意识道:“这一切本来就该属于长姐。”
秦含被她逗笑了:“若是在长姐跟你阿许哥哥私定终身前,长姐知道这门姻缘,那肯定心甘情愿的嫁过来,但姐姐已经有了你阿许哥哥,这些话就不要说了。”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哪天东窗事发,秦含都不会跟谢国公府扯上一丝一毫的联系。
“你刚上京的时候,长姐就跟你说过,若是将来哪一日,谢大人真对你动了真心,说不定他愿意将错就错。”看着面前姝色丽质,姣若秋月的妹妹,秦含忍不住握住她的手,道:“时至今日,长姐依旧是这个话。”
说白了,秦含跟谢凌的牵绊就是曾经有一道婚约,但如今,她妹妹跟谢大人之间是有情分在的。
秦若不敢直视长姐温柔的眼睛,抿唇道:“可是长姐,自从我嫁进来,这府中的每一个人都对我很好,所以就算最后真的像长姐说的这样,祖母她们愿意不计前嫌,我也无颜再待在这国公府。”
何况人心都是肉长的,又怎么可能真不计较呢。
秦含与这个妹妹从小一起长大,自是明白她此刻心中的难处,也知道小姑娘性子执拗,她说出来的都是她心中真正的想法。
秦含扫了一圈富丽堂皇的屋子,笑道:“若若当初来京城来得急,就只将奶娘跟映月带到京城来了,其实寻常闺阁女儿出阁,身边都会带好几个陪嫁丫鬟。”
这陪嫁丫鬟一是自己的心腹,这二来嘛,是替自己主子固宠。
可惜映月是前一种。
秦含猜到小姑娘是不需要旁人帮她固谢大人的宠爱,但是若迟早要分离,能找个人转移谢大人的注意力也是好的。
秦若蹙了蹙眉,试探问:“长姐的意思是让我帮夫君纳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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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姐是觉得若若你要是想跟谢大人长相厮守的话,那大可与他多亲近些,这样将来事发,说不定谢大人愿意看在往日的感情上不与计较。但要是你日后不打算留在谢国公府,不如就早做打算。”秦含拍了拍她娇嫩圆润的小手,道。
还有两个月,就到了秦含与许言廷成亲的日子,这段时间,秦含也想了很多,但想的再多,也不及今日亲自见到谢大人所带来的惊颤,在他面前,人几乎是无所遁形。
所以她觉得她们要早做打算,要不最后一个都跑不掉。
“长姐,我会认真考虑的。”
秦含温柔似水的捏了捏她的脸:“好妹妹。”
她只求她妹妹在这些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不要动了太多真心,要不然,真是苦了她了。
秦含是在下午离开国公府,张嬷嬷客客气气的将秦含送到国公府门口,好声好气道:“秦二小姐,老奴就送你到这里了,我们老夫人说,二小姐要是有时间,可以多来国公府坐坐,也当陪陪少夫人。”
秦含能感受到谢国公府对她的善意,她笑着点了点头,姿态端庄道:“嬷嬷替我谢谢老夫人的好意,我会的。”
“小侯爷方才派人来说,他在马车里面等二小姐,二小姐慢走。”
秦含端庄的欠了欠身,带着丫鬟来到马车处,马车帘子被拂开,许言廷桃花眼一挑,揽着她的腰,上了马车。
秦含瞪了他一眼,嗔道:“阿许哥哥,你做什么呢。”
今天的他很不对劲。
“含含,你后悔了吗?”许言廷情绪确实有些不对劲,他重重的合上眸子,问。
以前的许言廷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可谢凌确实比他要出色许多,而且谢国公府长辈慈爱,也不是他们南定侯府比得上的,所以许言廷担心她会后悔。
“阿许哥哥这个‘后悔’指得是什么?在我知道我身上背负一道婚约时,我便知道我的未婚夫婿是百年世族的嫡公子,也是备受君王倚重的臣子,可在我心中,自始至终记得的都是阿许哥哥对我的承诺。我都马上要嫁给阿许哥哥了,阿许哥哥怎么还问我这个问题?”
秦含并不否认谢家的门庭显赫跟谢大人的卓尔不群,但她既然选了许言廷,她自然不会后悔。
许言廷笑叹一句:“是我杞人忧天了。”
秦含叹了口气,无奈道:“阿许哥哥也不算杞人忧天。”
“嗯?”许言廷听出她语气里全是无奈,便低头看她,问。
“今日阿许哥哥也见到了谢大人跟妹妹,不可否认,谢大人对妹妹确实极好,可妹妹她心里总是觉得不安。其实也不怪她,这事搁在谁身上,谁都会觉得不安。”
许言廷听出她的弦外之意,道:“所以含含的意思是?”
秦含垂眸看许言廷盖在她掌心上的大手,目光温柔:“阿许哥哥,我觉得在有些事情上,与其处于被动,不如主动出击。”
两人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许言廷很快便懂了她的意思,他反手握住秦含的芊芊素手,道:“所以你与妹妹是打算在事情揭发之前,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许言廷最初的打算是等秦含顺利嫁到南定侯府,他们再考虑下一步该如何走,但架不住她担心妹妹。
这样还不如在成婚前将一切都摊开。
“是,若若嫁到谢国公府已经一年,却始终没有子嗣,在这样的大家族中,她要是迟迟没有孩子,这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秦含没有瞒他,姿容温婉灼灼的道。
至于姑娘为何迟迟没有身孕,她们都心知肚明。
“含含说的有理。”对于秦若这个小妹妹,许言廷是感到亏欠的,他表明自己的态度:“所以含含打算如何做?”
他之前有听秦含说,小姑娘打算以假死脱困,但她年纪还小,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死”了呢,再说谢家的人个个都是人精,这招“瞒天过海”是一定行不通的。
就在许言廷沉思的时候,秦含倾身将他的衣领拽下来,附耳几句。
许言廷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
===
这日,秦若刚准备午睡,便听到屋外传来的叩门声:“少夫人好,我们大人有事请少夫人过去一趟。”
夫君……
不知为何,秦若心里莫名的有几分不安,眼睫轻轻颤了颤:“我这就来。”
珠儿觉得有些奇怪,少夫人跟大人应该也就一两天没见,她怎么觉得少夫人近乡情怯起来了。
好不容易梳完妆,秦若对着菱花镜中的佳人深呼一口气,腰肢袅袅婷婷的站起来。
刚走几步,珠儿连忙追上来:“少夫人,汤婆子。”
少夫人冬日本来就怕冷,要是她们做下人的再没仔细伺候,大人肯定要动怒。
但她觉得少夫人精神好像有些恍惚。
秦若轻声说了个“谢”,然后带着奶娘去后院,后院因为引了温泉水,所以温度很是适宜。
姑娘一眼看到翠芳亭中独自斟酒的男人,儒雅中带着几分慵懒,看起来格外扣人心弦。
秦若步履轻盈的走到谢凌面前,屈了屈膝:“妾身见过夫君。”
“夫人不必客气。”谢凌微微一笑,动作温和的扶她起身。
到了近前,浓郁的梅花香气扑面而来,姑娘有些好奇:“夫君今日怎么有兴致煮梅子酒了?”
在她印象中,谢大人一直都很忙,没想到他也有闲情雅致煮梅子酒。
兴许是她眼里的惊愕太过明显,谢凌慢条斯理地笑了笑:“不过是一时兴致罢了,夫人可能饮酒?”
秦若跃跃欲试:“如果是果酒的话,妾身可以试上一试。”
谢凌唇角微扬,眉目如画。
淡淡的酒香在庭院弥散,谢凌给姑娘斟了一杯,温声道:“夫人觉得这味道如何?”
“这梅子酒闻起来清香醇厚,尝起来味道也不错。”秦若端起桌上的青玉琉璃盏,抿了一口:“夫君手艺极佳。”
谢凌唇角含笑:“夫人谬赞了,这刚煮好的梅子酒可以暖身子,夫人要是喜欢,就多饮几杯。”
秦若确实喜欢,一口气喝了好几杯,喝完的她眉间蕴着春色,似醉非醉的神态很是娇憨。
谢凌就这样一边饮酒,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妻子说着话。
直到天色快黑了,谢凌才将粉面桃花的妻子揽腰抱起,道:“夫人醉了。”
“夫君。”秦若杏眼儿积满了水雾,软声抱怨:“欺负人。”
谢凌喉结滚了滚,他只欺负她这一次。
“那我们回去。”
将醉酒的妻子放在床榻上,谢凌没急着让人准备醒酒汤,他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抚过妻子娇美的脸庞,状似不经意的问:“夫人到底是谁?”
世人常说,醉酒后说的话是真的。
秦若心中猛然一个激灵,酒已经醒了大半,他难不成察觉出什么了。
姑娘一颗心跳得极快,她按捺住心中的畏惧与紧张,柔若无骨的小手攀住谢凌的肩膀,粉嫩的红唇舔了舔他滚动的喉结,吐气如兰:“妾身好喜欢夫君。”
妻子亲口承认自己喜欢他,谢凌温和的目光一震,心突然乱了。
秦若此刻脸色羞红,‘醉酒’后的她更为大胆,见谢凌不语,她又去亲谢凌薄薄的唇瓣。
妻子这般主动,谢凌怎能坐怀不乱。
他解开身上的紫色狐裘大氅,随意的搁在一边,然后反手按住她的身子,或轻或重的揉着她的腰。
姑娘身子敏感,一直害羞的往旁边躲:“夫君。”
“我在。”听着她娇娇柔柔的嗓音,谢凌轻笑。
帘帐落下,屋内的烛光轻轻摇曳。
秦若半梦半醒间,嘟了嘟嘴:“太重了。”
“重了吗,夫人不是应该很喜欢?”
她哪里喜欢了。
娇软勾人的□□声很快变成了哭腔。
屋内清甜的酒香混杂着妻子含娇带怯的嗓音,足以逼疯谢凌的理智。
一室春光。
===
翌日,秦若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亮了,醉酒后的身子有些疲惫,喉咙也有些疼,她刚想喊奶娘进来,便看到身着紫色雕纹官袍的男人气度儒雅的站在窗前,心再次一紧。
联想到昨夜他问她的那一句话,小姑娘掀开鸳鸯被,赤脚踩在地毯上,从背后抱住谢凌的腰,脸颊靠在他宽厚的背上,吸了吸鼻子:“夫君。”
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愧疚==
妻子绵软的嗓音像锥子一样敲在谢凌的心上, 谢凌第一次尝到什么叫“歉疚”的滋味,他竟然因为一个子虚乌有的猜测,就怀疑自己的妻子。
就算他要怀疑, 也不该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怀疑。
谢凌转身将她揽在怀里,温和的嗓音不自觉的带了几分诱哄:“嗯?”
秦若能感觉到男人身上冰冷的气息散了不少, 她眸光潋滟如水, 婉约轻柔:“夫君刚刚在想什么,想的这般入神?”
“朝堂上的事情。”谢凌打横将她抱到床榻上, 给她冰冷的手心塞了汤婆子,温声道:“就不说出来让夫人担心了。”
秦若眉眼一弯,拉了拉谢凌的衣袖:“天色还早,夫君要不再躺一会儿?”
谢凌当然不会在这时候拒绝她, 他将妻子软绵的身子揽在怀里, 闻着她身上独有的淡淡香气, 低哑道:“夫人快睡吧。”
酒醉过后的身子极易困乏,秦若神色难得有几分疲惫, 轻轻点了点头。
等她再次醒来, 到了用午膳的时辰,屋外的阳光照进来, 被子里面已经凉了。
奶娘替她梳了个飞仙髻, 鬓间插着两支海棠玉钗, 姑娘肤色娇艳,整个人看起来如同那九天上的仙女。
奶娘又替她倒了杯茶, 叹声道:“姐儿这几日受累了。”
往年在江州,姐儿作为晚辈, 新年那几天除了拜年,便是跟大小姐跟小侯爷将江州城玩了个遍。但国公府家大业大, 她们姐儿身为少夫人,自然免不了上下打点,到底是嫁人了,不一样。
秦若却是神色凝重,一脸认真的跟奶娘道:“奶娘,我觉得夫君他可能已经怀疑我跟长姐的身份了。”
“怎么会?”奶娘那双布满茧子的手一抖,知道这话绝对不是空穴来风:“谢大人不是没有见过大小姐吗?”
既然没见过,那他何以在见到大小姐的第一面就怀疑上自家姐儿。
秦若拧了拧素白娇嫩的手指,目光罕见的有几分怅惘:“我也不清楚,但我能感受到,夫君他确实是怀疑了。”
娘娘知道是因为什么了,前年老爷让姐儿代替大小姐嫁到国公府,老爷考虑到了大小姐温婉端庄,姐儿性子娇俏,所以请了教养嬷嬷教姐儿礼仪规矩。可他唯独忘了一点,姐儿从小身子就不好,所以显得很娇小,若是大小姐没有出现,那确实看不出什么。
可一旦两姐妹站在一起,那这差别就很容易被发现,尤其是像谢大人这样的人,在尔虞我诈的朝堂中宦海浮沉这么多年,可能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奶娘这般想着,便将猜测告诉了秦若。
秦若脸色一白,脑中顿时闪过许多想法:“那奶娘,我们该怎么办?”
她竟然忘记了这一点。
奶娘何尝不担心,但眼下,她只能安慰姐儿:“大人他可能是有些怀疑,但怀疑终究只是怀疑,凡事都是要讲究证据的,若是大人真的认定了,那肯定不会待姐儿这么温和。”
世族名门的人往往容忍不了欺骗,如果谢大人认定姐儿说谎了,那肯定不会是如此表现。
秦若听着,心稍稍安定了下,但想到昨夜男人的种种不对劲,她还是苦笑了下:“有些事能瞒得过初一,但瞒不了十五,奶娘,我现在好害怕。”
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长姐跟阿许哥哥能好好的在一起,可当真相一步步被揭露,她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不时的就得提心吊胆一些。
“姐儿莫怕,老奴会一直陪着姐儿的。”奶娘知道她心里是怕得紧,便道:“好在大小姐即将嫁给小侯爷了,不是吗?”
秦若手指嵌进掌心,突然放松了不少。
是啊,只要长姐顺利嫁给阿许哥哥,接下来的所有后果,她都可以一力承担。
她柔柔一笑,顾盼倾城:“是我想太多了。”
奶娘忽然叹了口气,她们姐儿不是想太多了,而是心地太过柔软。如今她就期盼谢大人有朝一日知道真相之后,愿意看在曾经朝夕相处的份上,与她们姐儿好聚好散。
若是谢家要杀要剐,她愿意代替姐儿去死,但姐儿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害别人,实在不该落个不好的下场。
恬淡的茶香味让姑娘放松不少,她靠在美人榻上,不由想起长姐给她的提议:“奶娘,你说我要是帮夫君纳妾,他会同意吗?”
长姐跟她说的是两人既然迟早是要分离的,要是能以妾室转移一下谢大人的注意力,也是极好的。
奶娘皱了皱眉,觉得这个法子还是不太妥当:“姐儿忘了,大人是连宽衣洗漱都不需要丫鬟服侍的人,若姐儿真跟他提了,只怕大人还要动怒。”
别的不说,在感情上,大人确实极其敬重自己的妻子。
秦若柔若无骨的手指撑住自己的半边脸庞,云鬓花容,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这般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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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撒落在偌大的谢国公府,如梦似幻。
谢老夫人身边的婢女是在后院寻到了少夫人,她模样伶俐,姿态规矩的来到秦若跟前,微行一礼:“少夫人让奴婢好找。”
“莹儿姑娘。”见是谢老夫人身边的人,秦若猜到是谢老夫人有事找她,笑道:“可是祖母有事找我?”
府中上下都喜欢这位容貌出众,性情又好的少夫人,莹儿自然也不例外,道:“回少夫人,老夫人说去甘泉寺的事情,少夫人可别忘了。”
“劳莹儿姑娘跑一趟,辰时之前,我会准时到正门。”
“少夫人客气了。”莹儿对着她福了福身:“若是少夫人没别的吩咐,奴婢就先告辞了。”
秦若轻轻点了点头。
等莹儿回到凝晖堂,天色又暗了不少,一群丫鬟候在外面,提醒她道:“莹姐姐,你还是等会再进去吧,大人也在里面呢。”
这个点,大人怎么会在这。
莹儿走到最左侧,抬头看向天边上紫色的晚霞,他很她从记事前就在谢老夫人伺候,因为做事伶俐,所以被谢老夫人提拔成凝晖堂的一等丫鬟。
那时候老夫人跟她说,等大人娶了妻之后,会提拔她做大人的通房,她也一直默默的仰慕位高权重的大人,可没成想,大人与少夫人成亲这么长时间,依旧如同新婚夫妇般,她终究是没那个福分。
里间,谢凌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姿势随意,道:“祖母,她年纪小,你别逼她。”
“子凌这是一点委屈都不舍得让含儿受,你放心,祖母有分寸。”谢老夫人面露无奈,猜到他是从哪里得到了风声:“只是子凌,你现在身边只有一位正妻,这孕育子嗣的重担肯定要落到含儿身上。”
秦家作为江南第一世族,她就不相信以前姑娘待字闺中时,没有嬷嬷教她出阁以后如何侍奉夫君。不是谢老夫人故意针对姑娘,实在是作为妻子,她身上有为自己的丈夫生儿育女的责任。
谢凌唇角扯扯,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却又运筹帷幄的模样,谢老夫人试探道:“如果你实在舍不得含儿受这个苦,那要不祖母为你纳两门良家妾。”
谢凌下意识的皱了皱眉,眸色漆黑深邃,语气微冷:“祖母,现在朝堂内忧外患,纳妾之事就先不要提了。”
谢老夫人摇了摇头,她就随口说了一句,这人反应就这么大。
她怀疑他这一辈子都没打算纳妾。
原本谢老夫人找他来就是为了子嗣一事,正妻未诞下子嗣前,怎么可能让妾室怀上孩子,没平白抹了她们谢家百年清誉,刚才,只是谢老夫人想逼一下他。
谢老夫人失笑:“行,纳妾的事祖母暂时不提,但其他事,子凌就别插手了。你放心,祖母肯定不会吃了你夫人。”
半晌,才听到这人“嗯”了一声。
谢老夫人又好气又好笑。
==二更==
每年正月十五,谢国公府的一众女眷都会去甘泉寺祈福,今年多了一个秦若。
苏氏让人安排的是秦若跟谢晚凝一个马车,谁知出发前,谢老夫人朝秦若看了一眼,道:“含儿,你跟祖母坐一个马车。”
“是,祖母。”秦若一怔,然后捏着裙角上了马车。
料想谢老夫人是有话跟自己说,秦若神色温柔,毕恭毕敬的给谢老夫人倒了杯茶。
谢老夫人暗自点了点头,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碧螺春,慈眉善目道:“含儿,祖母今日也不跟你兜圈子,有些话祖母就直接说了。”
秦若抿了抿唇,猜到谢老夫人要说什么了,她模样恭顺的低下头,作洗耳恭听状。
谢老夫人是真心喜欢眼前的姑娘,所以哪忍心苛责,她盯着姑娘弯弯若柳叶的眉梢,笑道:“含儿不必紧张,祖母想问一下你,你是觉得子凌还有哪里做的不好的地方吗?”
秦若苦笑,他哪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夫君他哪里都好,是妾身这个做妻子的不够好。”
“我问过太医,太医说含儿你的身子没有什么不适,既如此,你与子凌也是时候要个孩子。”那夫妻两感情也没什么问题啊,谢老夫人虽然不解,但直言:“自你嫁到我们谢家,子凌对你一直敬重有加,我与你婆母其实也不想多说什么,但如今朝堂的局势你也看到了,东宫与三皇子府势同水火,我们国公府选择支持三皇子,无疑是站在了东宫的对立面,谢家如今在京城是鼎盛,但也招人记恨,尤其是子凌。所以在这种局势下,子凌需要一个子嗣。”
如今朝堂的局势让谢老夫人觉得很不安,谢国公府如日中天的同时更是处在风口浪尖上。
这些话姑娘又何尝不明白,今时今日,若谢大人本来要娶的人就是她,那作为妻子,她肯定会为自己的丈夫诞下子嗣。
可她不是,一旦真相揭露,她是无颜待在谢国公府,那待那时,就算有了孩子,她的孩子又该如何自处。
这天是越来越冷了。
秦若眼里闪过挣扎,表情纠结:“祖母,我……”
“含儿可是有什么难处?若有,你大可以说出来。”见状,谢老夫人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心。
除了她背后的秦家,谢老夫人想不到她还有什么难以言喻的苦衷,只是前几日见到秦二小姐,谢老夫人并不觉得秦家内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以至于她百般纠结。
秦若一颗心狠狠的往下坠,她势必是要给谢老夫人一个说法,手指微微往回缩,姑娘清婉一笑,很是动人:“孙媳并没有什么难处,我会认真考虑祖母说的话。”
不管怎样,她会想办法给谢家一个交代。
谢老夫人一听,笑得脸色的褶子都起来了,连说了好几声“好”:“好孩子,祖母不是故意做这个坏人,只是期盼你跟子凌能好好的,你能这样想,祖母也就放心了。”
“孙媳明白。”
“等回京之后,老身会让厨房每日炖好药膳给你送过去,含儿太瘦了,还是得多补补。”
谢老夫人知道姑娘性子很柔和,她既已松了口,那子嗣的事肯定有转机。
或许不久后,她就能抱到长房的嫡曾孙跟曾孙女儿,谢老夫人再次高兴的拍了拍秦若的手。
初一跟十五,去甘泉寺参拜的人格外多,马车在半山腰堵着了。
马夫过来询问谢老夫人的意思,车上都是女眷,谢老夫人不想折腾,揉了揉太阳穴:“就在原地休整一下吧。”
“含儿,这一时半会也到不了甘泉寺,你去寻晚凝吧。”
“是,祖母。”
谢晚凝一个人在马车上可谓是无趣至极,看到秦若过来只差两眼放光,她亲昵的搂住秦若的细腰,撒娇道:“嫂嫂,你跟祖母刚刚在马车上说了什么呀?”
“在说妹妹与文小公子的婚事呢。”秦若莫名的起了逗她的心思,眉梢微动,笑道。
谢晚凝一听便红了脸,狠狠跺了跺脚:“嫂嫂又取笑我。”
“反正我就算嫁人了也要经常回来,我舍不得祖母跟娘亲,也舍不得兄长跟嫂嫂。”
秦若与谢晚凝走得近,关系也亲近,她笑着道:“国公府永远都是妹妹的家,妹妹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嫂嫂你真好。”谢晚凝笑眯眯的靠在她纤弱的脖子上:“嫂嫂你会一直陪在兄长身边吗?”
秦若吓了一跳,以为她是看出什么来了:“妹妹为何这么问?”
谢晚凝理直气壮的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担心这么好的嫂嫂,要是跟别人跑了可怎么办。”
“不会的。”
她就算离开也会一个人离开,不耽误别人。
谢晚凝轻轻松了口气,是啊,这京城有哪个郎君能比得上她兄长,嫂嫂才不会看上别人呢。
“嫂嫂,我们来下棋吧。”
其实谢晚凝特别想听曲子,可她嫂嫂在琴曲上不是很擅长,想着用下棋来打发时间也不错。
秦若莞尔一笑,头上的步摇随风摇动,显得她娇若海棠:“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妹妹先请。”
谢晚凝遂拿起了黑子。
因为在路上耽搁了许久,待谢国公府的马车到甘泉寺,天都快黑了。
姑娘家在马车上用了许多糕点,倒不觉得饿,再有阵阵冷风吹过来,人精神得很。
很快,她们就看到了熟悉的人影,下人恭敬道:“老夫人,东璃太子跟小公主也来了呢。”
萧太子跟小公主竟然也来了,谢老夫人顺着视线一望,可不就是除夕夜宴见到的东璃太子跟公主,忙带着人上前见礼:“老身参见太子殿下,未央公主。”
萧昀还惊诧了下,待确定眼前老夫人的身份,连忙收回折扇,亲自将谢老夫人扶起来:“谢老夫人请起。”
“谢太子殿下。”东璃太子如此客气,还让谢老夫人受宠若惊了下:“不知太子殿下跟未央公主怎么来了甘泉寺?”
萧昀身形高挑,一双清眸含着笑意,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孤在来之前便听说甘泉寺香火很灵,所以前日带未央过来了,没想到会在这遇到谢老夫人还有国公府几位女眷,是孤的福气。”
那日在宴席上,秦若只是远远的看了东璃太子跟小公主一眼,等离近了看,才发现这兄妹两是长得真想像。
这位东璃太子虽说年轻,但说话做事都是不卑不亢,是个人物。谢老夫人笑着接话:“太子殿下这话便客气了,能在甘泉寺遇到太子殿下跟小公主,是我们的荣幸。也望太子殿下从甘泉寺回去后,能早日觅得一位温婉贤淑的太子妃。”
这次藩王进贡,除却要挑选太子妃的东璃太子,其他人都陆陆续续的回到了藩国。
圣上跟皇后娘娘有意从宗室中选一位郡主嫁过去,但更多的还是看东璃太子本人的意思。
“多谢老夫人。”聊起这个话题,气氛瞬间放松不少,萧昀重新摇起了折扇,然后将目光放到了秦若身上,笑道:“这位想必就是谢大人的夫人吧,孤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如传闻所说,谢少夫人才貌双全。”
众人没想到他一下子将话题绕到秦若身上,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倒是秦若,很快就反应过来,微微屈了屈膝:“太子殿下谬赞了。”
二夫人扶额笑叹了下,在场这么多女眷,东璃太子首先问的便是姑娘,谢宰辅的妻子,不管在哪都是被人高看一眼的。
就连她都不免有些羡慕。
略微寒暄了一会,住处带人赶了过来,谢国公府的一干人等跟着住持去了东边的厢房。
萧家兄妹还站在原地。
未央公主冷哼一声,围着萧昀转了个圈:“皇兄对谢少夫人很感兴趣?”
从东璃到京城,她还没见兄长主动搭理哪个姑娘呢。
萧昀拿着折扇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妹妹这话说的,你也不想想这位少夫人是谁的妻子,我要是真敢对她起什么心思,那也不用活了。”
这段时间在京城,萧昀接触到了不少的名门贵女,但他并没什么想法,至于这位谢少夫人,萧昀确实对她产生了点兴趣,但仅此而已。
未央公主撇了撇嘴,倨傲道:“皇兄若是看上了,大可找当今圣上讨要,这世上还有皇兄得不到的女人嘛。”
“你啊,难怪父王不让你跟着来,一天天口无遮拦的。”萧昀叹了口气,有些责备的看了未央公主一眼。
“我这不是为皇兄着想吗?”未央公主不服气:“那位谢大人真有那么厉害吗?”
萧昀无奈一笑:“他若是不厉害,能年纪轻轻坐上宰辅之位,眼下皇室之中太子殿下跟三皇子殿下都是少年才俊,为何就他成为京城第一公子,名声在外,从这你就知道此人心性有多强了。”
他是最敬佩这样的人才,若他们东璃有这么一位能臣,那该多好。
“那他这么厉害,怎么不尚公主?”
来京城之前萧昀有让人打听过,道:“听说他跟他夫人是因为祖辈婚约在一起。”
世家往往最重承诺,尤其是像谢国公府这样的百年世族。
未央公主“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那二人岂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不过那位谢少夫人极其貌美,未央公主在东璃已是第一美人,没想到这位少夫人长得比她还好,又娇又艳。
萧昀笑了下:“走吧,天冷了。”
自从白日谢老夫人跟姑娘说了一番掏心窝子的话,秦若便一直在想这个事,晚上辗转反侧的睡不着。
奶娘睡在外面,听到里面她辗转难眠的动静,忙点亮了烛火,进来问:“姐儿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有些不舒服?”
“奶娘,我有些睡不着,你扶我出去走走吧。”秦若揉了揉迷茫朦胧的杏眼儿,娇软出声。
这夜深人静的,奶娘想拒绝,只是对上她水雾雾的眼眸,奶娘又说不出口。
“那姐儿披上斗篷再出去。”
秦若笑弯了眼,如儿时一般,神态宜喜宜嗔:“奶娘最好了。”
主仆二人走到一处凉亭,夜晚的寺庙格外幽静,秦若一手撑着自己的额头,一手抓着一块玉佩,就静静地想着事。
奶娘踌躇地站在她身边,她们姐儿好像从马车上下来之后,眉眼就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虑。
冷风瑟瑟,秦若不自觉的吸了吸鼻子,紧了紧身上的浅粉色撒花斗篷,奶娘试探道:“姐儿,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她担心姑娘再这样坐下去,会生病。
“咦,这不是谢少夫人吗?”秦若刚准备答应,就看到白日里见到的东璃太子,穿着一袭青色狐裘披风,带着提灯的内侍,面色和缓的走近:“少夫人看起来有心事。”
第 35 章
==第三十五章:相像==
萧昀在甘泉寺住了好些日子, 今晚见月色正好,便想出来转转,没成想在这后山碰到了白日里见到的谢少夫人。
而且看她这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萧昀莫名的生出几分怜惜,不由想, 这外界传的谢宰辅与他的夫人感情和睦, 举案齐眉究竟是不是真的。
若是真的,那女子为何一个人坐在这, 还是风霜露重的晚上。
秦若在短暂的惊讶之后,袅袅婷婷的向萧昀福了福身:“妾身见过太子殿下。”
“少夫人不必客气。”萧昀笑着抬了抬折扇,看她面色有点拘谨,先一步解释道:“今日十五, 孤看外面月亮正圆, 就想出来赏赏月, 谁知就碰到了谢少夫人。”
“看少夫人眉间隐隐带着忧愁,想来少夫人是有什么心事, 若是少夫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孤一定助少夫人一臂之力。”
萧昀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不可否认, 眼前的女子真的很容易激起男人的恻隐之心。方才萧昀远远地看到她单薄的身影, 就起了恻隐之心, 所以此刻只要她开口,他都会不遗余力的帮她。
秦若与他仅仅只有数面之缘, 自然不可能在他面前袒露心思,姑娘婉柔一笑, 道:“太子殿下过虑了,妾身只是晚上不怎么能安枕, 所以想出来走走,现下正准备回去呢。”
这话她确实没有说错,但这些话落在萧昀耳朵里,只当她是想跟自己撇清关系,暗骂自己太过莽撞,他唇角微扬:“是孤多虑了,孤听说凝和香有安神之效,待回京之后,孤差人给谢少夫人送去。”
“那便多谢太子殿下了。”
“其实少夫人不必如此客气,孤是觉得与少夫人有缘,所以想帮助少夫人。”萧昀还是第一次见有女子如海水猛兽的避着自己,觉得有些新鲜:“因为择选太子妃一事,孤还会在京城待很长一段时间,孤一言九鼎,少夫人若需要任何帮助,都可以来久盛驿馆找孤。”
秦若不着痕迹的避开了,轻声道:“谢太子殿下,只是妾身若有什么难处,自会寻找自己的夫君,就不牢太子殿下操心了。”
萧昀挑了挑眉,他原以为她就是个娇美柔弱的女子,没想到这般有心性。
不过想想也是,要是没有心性,怎么能让在朝廷上说一不二的谢宰辅对她情深以往。
“若是太子殿下无事,那妾身先行告辞。”
这下萧昀没有出声挽留,客气道:“谢少夫人慢走。”
迎着晚风,奶娘扶秦若回房,不由问:“姐儿,你觉得东璃太子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若思索了一会:“我觉得东璃太子殿下为人确实不错,但人不可貌相,我们与他接触的少,自然对他了解甚少,加之……”
奶娘马上就听懂了她们姐儿的意思,她们姐儿如今已为人妻,自然不适合跟外男有什么牵扯。
再说秦家当日偷梁换柱,调换新娘,这事也不敢轻易叫旁人知道。
但她们姐儿要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谢国公府,那有东璃太子殿下的帮忙,肯定是如虎添翼,只是当前这局势,她们姐儿离不开。
“那姐儿今日为何一直闷闷不乐的?”
提到这茬,秦若眉间就有些忧虑,她趴在冰凉的红木桌子上,嗓音有气无力的:“奶娘,夫君他现在很需要一个孩子。”
以谢老夫人之意,当下他们只要有个孩子就好,不拘于男女。
“那姐儿是怎么打算的?”
姑娘咬了咬唇瓣,说出心中的想法:“其实自始至终,我都觉得亏欠谢家,兴许有了孩子,我心中的愧疚能少一些。”
“可转而一想,我与夫君没有那个缘分走到最后,要是有了孩子,那孩子是留下还是带走呢。”
所以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纠结,心中仿佛有两个小人在相互拉扯,一个让她就考虑当下,一个却让她不得不考虑将来。
自家姑娘心思总是玲珑剔透,但有些事还是旁观者清,奶娘开口:“姐儿想不想听老奴的意见?”
秦若眉眼认真,俏皮灵动的点了点头:“奶娘请说。”
“老奴虽然现在还不确定大人对姐儿感情有多深,但老奴想问姐儿一句。”奶娘笑笑,话语直戳人心:“姐儿,你对大人是个什么感情?”
这确实戳到了秦若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面露踌躇:“我……”
谢大人那样清贵稳重的人,只怕少有女子会不喜欢。
“姐儿,老奴说句不该说的,世人总说姻缘天定,却不知还有一句话叫‘人定胜天’。姐儿要是真对大人动了真心,那就可以听从老夫人的话,毕竟有朝一日,这个孩子可以挽救姐儿与谢大人的姻缘。”见她犹豫,奶娘笑道:“相反,姐儿若是一心想的是与谢大人分开,那还是不要子嗣为好。”
姐儿代替大小姐嫁到谢家,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这一年多,她与谢大人同床共枕,水乳交融,只怕是对谢大人动了心。
但衡越在大人与姐儿之间的东西,那可就太多了。
思及此,奶娘宽慰道:“当然,姐儿若想知道答案,肯定要摈弃其他杂念,不管姐儿做出什么选择,老奴都会支持你。”
秦若莞尔一笑,容色清丽脱俗:“不瞒奶娘说,夫君他是我见过的最出色的一个郎君,我对他也有仰慕之情,但如果要问我对夫君有多少爱意,我确实不知道。”
因为她很害怕,害怕最后真相揭露,她一点体面都没了。
“谢大人确实极其出色,更难得的是脾气温和,姐儿既然想不通,那就先不要想了。”寺庙敲钟的声音响起,已经过子时了,奶娘忙哄着她:“明早姐儿还要跟老夫人一起去听法师诵经,还是先歇下吧。”
要是再不歇下,她们姐儿今夜是不用睡了。
这会儿秦若是真的有些困了,重新回到床榻上,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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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大早,秦若带着丫鬟来给谢老夫人请安。
“含儿快来。”谢老夫人笑着招呼她过来,等触及到她憔悴的脸色,又皱了皱眉:“含儿怎么眼底都是乌青?”
秦若笑着解释:“回祖母,我看昨夜月亮正圆,就想出去赏赏月,所以歇的有些晚了。”
“昨夜的月亮确实极圆。”谢老夫人察觉出这只是她的托词,便顺着她的话说:“你啊,跟晚凝一样的性子。”
谢晚凝原本在吃桂花糕,闻言娇嗔一句:“祖母偏心,成天就知道数落我。”
“听听,都是要出阁的姑娘了,还这么爱撒娇。”谢老夫人笑出声,然后抬了抬手:“大家都坐下吧。”
“等晚凝出阁,二房几个姑娘的婚事也要提上日程,你也替几个孩子求求吧。”一众女眷用完早膳,谢老夫人看向二夫人,嘱咐道:“保佑她们嫁个如意郎君。”
二夫人:“母亲说的是,妾会的。”
京城谢家的姑娘,是最不缺人求娶的,家世倒还是其次,主要是对方人品要好,关于这女婿的人选,二夫人最近都要挑花了眼。
“走吧。”
大殿,甘泉寺。
谢老夫人态度虔诚的捐了香油钱,然后带着家中女眷听法师诵经。
待了一个多时辰,谢晚凝有些熬不住,偷偷扯了扯秦若的袖摆,小声道:“嫂嫂,你能陪我出去一下吗?”
她们是小辈,所以跪拜的位置很靠后,要不然谢晚凝也不敢这么大胆。
秦若轻轻睁开杏眸,见没人注意到她们,如小鸡啄米的点了点头。
两人悄咪咪的溜出去,谢晚凝轻声跟秦若嘟哝:“祖母一心向佛,所以对祈福很是重视,但是这一跪就要跪上大半日,着实是遭不住。”
刚刚就跪了一个时辰,谢晚凝膝盖就疼的受不住。
秦若浅浅一笑,猜测祖母肯定知道她们出来了,嗓音轻软道:“那我们就晚点再回去吧。”
“嫂嫂万岁。”谢晚凝欢呼一声,跟她打商量:“嫂嫂,这个季节,甘泉寺的梅花肯定还没谢,要不我们去后山看梅花吧。”
“当然可以。”
后山的树枝上还挂着刚下完的雪,气氛安静,如万籁俱寂。
后山冷寒,仅仅只是一会,秦若就冻得鼻尖通红,看起来格外可怜。
而谢晚凝兴致很高,她从地面挖出一团雪球,笑眯眯的提议:“嫂嫂,我们来玩打雪仗吧。”
从前在江州时,小姑娘有跟长姐打过雪仗,但现在未免太冷了,秦若莞尔:“妹妹,这会儿太冷了,要不我们还是下次吧。”
话未落,谢晚凝手中的雪球就掷了过来,打了姑娘一个措手不及。
秦若整个人都懵了一下,眼角都红了,活像一个受惊的小兔子,谢晚凝笑得不行:“嫂嫂,你快来追我啊。”
秦若也受到感染,弯腰挖了一捧雪,揉成小雪球,朝谢晚凝那边扔过去。
谢晚凝一边笑一边躲,很快两人就闹成一团,雪地里都是两人踩着的脚印。
难得见姑娘心情如此开怀,连奶娘眼中都不由的带了笑意。
幽静的梅花苑沾满了姑娘家清灵欲翠的笑声。
秦若身子弱,最先遭不住,她笑着退后几步,平复着呼吸:“妹妹,我不行了。”
谢晚凝连忙上前,一脸担忧的扶着她的手:“嫂嫂,你没事吧?”
“我没事。”秦若只是呼吸有些急促,人倒还好,她轻轻摇了摇头。
谢晚凝松了口气,后怕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那就好,嫂嫂要是出了什么事,兄长非要了我的小命不可。”
“哪有这么夸张。”秦若笑意嫣然:“妹妹,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免得祖母找我们。”
谢晚凝乖巧的应了一声,她可太喜欢眼前温温柔柔的嫂子了,还是她兄长有福气。
走到半路,谢晚凝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挥了挥手:“沈太师,好巧。”
==二更==
沈岸看到二人还愣了一瞬,待反应过来,客气有礼的上前:“谢少夫人,谢三姑娘。”
“太师大师也来甘泉寺上香?”谢晚凝生得活泼,与人说话也没什么顾忌,她盯着沈岸直截了当地问。
她怎么觉得,她们无意间跟这位沈大人见了好几次。
沈岸微微垂首,与她解释:“微臣每月十五都会来甘泉寺上香,只因昨日有公务要处理,所以今日才过来。”
“原来如此。”谢晚凝“哦”了一声,接着问:“那太师大人岂不是刚来?”
沈岸眼眸微敛,态度带着几分疏离,道:“微臣确实刚刚过来,等上完香,微臣再去拜访一下老夫人。”
“那我差人告诉祖母一声,太师大人既要上香,就快些去吧。”谢晚凝忙往旁边站了下,笑道。
沈岸浅浅地点了点头,抬步离开。
“我觉得太师大人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看着沈岸离去的背影,谢晚凝回头道:“嫂嫂,你觉得呢?”
虽然说沈大人是支持东宫,但谢晚凝不觉得他是个坏人。
秦若盈盈一笑:“沈大人年纪轻轻就坐上太师之位,肯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沈岸上完香,径直去西厢房见法慧大师,法慧大师头都不抬:“沈大人今日心又不静了。”
其实沈岸每一次来甘泉寺,心都算不上平静。
沈岸伸手揉了揉额头,脸色有些苍白,道:“子岸只是想到自己妹妹了。”
沈岸有一个妹妹,昔年父母死于水患,沈岸在现场没有见到自己妹妹,因此一直坚信自己妹妹活在世上,这么多年,他都没有放弃寻找妹妹。
只是时间越久,人就越容易丧失希望,壁如此刻的沈岸。
法慧大师不置可否:“沈大人陪贫僧下一盘棋吧。”
沈岸这次打算在甘泉寺多住几日,闻言自然在法慧大师对面坐下来。
他心中装着事,下棋有些心不在焉的,法慧大师忽然来一句:“沈大人可听过一句话,除却巫山不是云。”
沈岸心头猛的一颤,手上的棋子差点拿不稳,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麻烦大师指点。”
他等这个消息已经了很久,直觉告诉他,法慧大师一定知道什么。
难道他妹妹就在他眼皮底下,只是他没有发现。
可是他每日就在东宫与朝堂打转,也没机会接触太多姑娘。
法慧大师却不肯多说,他微微笑道:“有些事还是要等沈大人自己去发现,贫僧不敢泄露天机。”
“多谢大师指点,在下回去之后会认真研读大师这句话。”有了法慧大师这一番话,沈岸心情霎时明朗,笑道。
法慧大师扫了一眼棋盘,面露慈悲:“今日就到这里,沈大人请回吧。”
“子岸先行告辞。”
沈岸来给谢老夫人请安的时候,谢老夫人正板着脸跟秦若道:“含儿,你以后别由着这个小丫头的性子来,这山上本来就比京城冷上不少,还去打雪仗,要是染了风寒怎么办。”
“回祖母,方才是妾身一时起了兴致,才拉着妹妹一起打雪仗,不干妹妹的事。”
话音刚落,谢晚凝那崇拜的眼神就投了过来。
“你啊。”姑娘嗓音娇糯,轻而易举的化解了谢老夫人心中那一点责怪,摇头道:“罢了罢了,左右是你们姑娘喜欢的,快喝点姜汤。”
她们国公府有男儿在朝堂为君王效力,这姑娘家,性情娇俏一点也无妨。
苏氏琢磨着要不要让随行的太医进来,小丫鬟凑到她耳边,道:“夫人,沈太师在外面,说要给老夫人请安呢。”
“沈太师也来了?”苏氏深感意外,然后激动道:“那还不快请他进来。”
因为苏氏侄女苏婉沁心悦沈岸,苏氏对他还非常好奇。
“子岸给老夫人请安。”
谢老夫人赶忙让人搬个凳子给沈岸,笑问:“沈大人客气了,大人也是来甘泉寺上香?”
“每年正月十五,子岸都会来甘泉寺进香。”
沈岸父母少时双亡这件事,京城之人都是知道的,谢老夫人叹了口气:“沈大人有心了。”
沈岸不甚在意的敛了敛眸。
苏氏看着他英俊的侧颜,旁敲侧击的道:“沈大人年轻有为,才华出众,不知心中可有心仪的佳人?”
提及这个话题,沈岸下意识的抬起头,余光扫过秦若,他道:“还没有。”
苏氏险些乐开了花,为自家侄女思量了下,苏氏笑道:“那改日有合适的,我替沈大人介绍下。”
沈岸不明白眼前的谢夫人为何对自己的婚事这般上心,客气道:“子岸谢过夫人。”
接下来苏氏又问了沈岸很多问题,问的沈岸有些不解,略坐了一会,沈岸找理由离开。
他一走,谢老夫人问苏氏:“婉沁还是喜欢沈大人?”
苏氏无奈的应了一声:“母亲又不是不知道,婉沁这丫头性子倔,之前嫂嫂替她挑了好几个夫婿人选,她都不满意,扬言她若要嫁,就必须嫁给沈大人。”
苏婉沁是兄长跟嫂嫂的嫡女,平日里就备受长辈宠爱,兄长跟嫂嫂不想在婚事上委屈了她,隐隐有松口的痕迹,苏氏这才想着趁着今日这个机会打听一下沈岸到底有没有心上人。
“沈大人是京城难得的青年才俊,撇开他依附东宫这一点,确实是个绝佳的如意郎君。”长阳侯府有多宠爱苏婉沁这个嫡女,谢老夫人心知肚明,她沉吟道:“那以后在朝堂上,老身让子凌留意一下他。”
长秋侯府的嫡女,自然是配得上沈岸。
苏氏一喜:“妾替兄长跟嫂嫂谢过母亲。”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傻话呢。”
“含儿,晚凝,你们先去休息吧。明日听法师诵经,不要偷溜了。”
今日在大殿中,谢老夫人什么都知道,只是选择睁一只闭一只眼罢了。
谢晚凝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我知道了,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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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沈岸整理了下衣衫,准备回府,隐隐听到外面的嘈杂声。
“外面怎么这般热闹?”
小厮朝寺庙口看一眼,答道:“回主子,谢大人过来了。”
最近几天,来甘泉寺上香的人就多,听说谢大人来了甘泉寺,不少人去了门口,就想一睹谢大人的风采。
沈岸挑了挑眉:“这天寒地冻的,谢大人怎么过来了?”
京城离甘泉寺可算不上近,这天色还早,谢大人该不会是天还没亮就过来了吧。
“谢大人好像是来接谢少夫人回府,东璃太子听说谢大人过来了,也去门口了呢。”
“那我们也过去吧。”
甘泉寺门口,萧昀一边摇着折扇,一边跟谢凌夫妻寒暄:“谢大人跟谢少夫人感情还真是好,就连少夫人回京,谢大人都亲自来接。”
“太子殿下过誉了,等太子殿下择好太子妃,日后肯定与太子妃和和美美,夫妻恩爱。”谢凌一路赶来,丝毫不见风尘仆仆,他慢条斯理的道。
这位谢大人貌似不怎么待见他,萧昀合上折扇,笑:“那就借谢大人吉言了。”
“下官沈岸见过太子殿下。”沈岸刚好走到两人跟前,拱手道:“谢大人。”
谢凌瞥了他一眼,声线温和:“沈大人这是来甘泉寺上香?”
“是。”
萧昀认出沈岸是本朝太师,态度谦和:“孤在甘泉寺这几日,倒没见到沈大人,沈大人这是也准备回京?”
“京城还有要事等着处理,下官正准备回京。”
萧昀故意感慨一句:“两位大人如此勤勤恳恳,倒是黎明百姓之福了,东璃要是有像谢大人跟沈大人这样的能臣在,孤也不必为此烦恼了。”
这话半是真心,半是试探,秦若觑了萧昀一眼。
谢凌唇角笑意不变,温文尔雅道:“太子殿下能力卓绝,底下的臣子肯定也是能臣,太子殿下自是不必为此烦恼。”
“谢大人这话孤爱听,雪天路滑,孤就不打扰两位大人回京了。”萧昀算是见识到这人的厉害之处,他扯了扯唇,目光放在秦若身上:“谢少夫人,孤的那个承诺一直算数。”
话题绕到姑娘身上,谢凌跟沈岸都看过来。
秦若硬着头皮朝他欠了欠身,浅笑道:“太子殿下客气了。”
萧昀笑了下。
谢凌不着痕迹的挡着萧昀看过来的视线,沉声道:“微臣与夫人先行告辞。”
沈岸作揖:“下官告退。”
马车驶出甘泉寺,围观的人跟着散开。
萧昀刚转身,他身侧的幕僚还盯着离去的马车不放,喊了一声:“太子殿下。”
“怎么了?”
幕僚皱了皱眉:“属下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有什么不能讲的,你说吧。”萧昀摇了摇折扇,随意道。
幕僚看着地面,斟酌着开口:“太子殿下,你有没有觉得沈太师跟谢少夫人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萧昀目光一变,整颗心犹如惊涛骇浪,他停下脚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第 36 章
==第三十六章:吃醋==
气氛瞬间凝固。
在萧昀盘问的时候, 幕僚紧锁眉梢,道:“下官并非扑风捉影,实在是谢少夫人跟沈大人眉眼有些相似。”
事出有因, 他并非平白无故的冤枉谢少夫人跟沈大人,但他刚才观察了许久, 谢少夫人跟沈大人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何以见得?”萧昀这下连折扇都不摇了, 神情凝重的问。
一个姓秦,一个姓沈, 若说两人长得相似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幕僚见殿下信了,便一脸认真的解释:“太子殿下可能不觉得,其实像下官这种膝下有子女的,就能明白, 子女容貌上肯定有几处肖似父母, 谢少夫人跟沈大人在某些地方就很相像, 应该不是肖似父亲,就是肖似母亲。”
这点萧昀确实忽略了, 他紧紧拽着手中的折扇:“所以你是怀疑他们是亲兄妹?”
但这未免也太荒谬了, 他记得谢少夫人是江南第一世家秦家的大小姐,而贵为一品太师的沈大人与秦家可谓是一点瓜葛都没有, 这两个人怎么可能是兄妹。
萧昀忽然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幕僚眼神不躲不闪, 坚持自己的答案:“下官确实觉得谢少夫人跟沈大人像亲兄妹。”
划水到这个份上, 萧昀自然是有点相信的,他沉沉地点了点头:“你随我过来。”
幕僚连忙跟在萧昀身后, 等到了厢房门口,萧昀微微抬起手:“你们就守在外面, 不要放任何人进来,包括公主。”
“是, 太子殿下。”
一进去,萧昀就用折扇关上了窗户,他看着幕僚道:“此事孤已经信了三分,但问题是谢少夫人乃江州第一世家秦家嫡长女,这沈大人总不会是秦家流落在外面的儿子吧?”
他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个可能,但作为江州一带的名门望族,又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儿子流落在外呢,这事实在是太过蹊跷了。
幕僚成日在外替萧昀办事,有时候特别懂大家族的弯弯绕绕,他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可是太子殿下,有没有一种可能,谢少夫人根本就不是江州秦家亲生的女儿。”
萧昀再次觉得荒谬,他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自言自语道:“这应该不会吧。”
难道是他想太多了,幕僚心想。
刚想说“自己有可能想多了”,萧昀突然将折扇重重地敲在紫檀半圆桌上,发出尖锐的声响:“等等。”
“太子殿下。”
脑海中闪过一个片段,萧昀直视幕僚,一字一顿道:“之前咱们查到的南定侯府小侯爷的未婚妻是不是江州秦家的二小姐?”
“是啊,当时查到的时候下官也觉得惊讶,有谢国公府跟南定侯府帮衬,江州秦家在江南一带的地位算是稳固了。”幕僚顺着萧昀的话往下说,说着说着他就发现了不对劲,面色微变:“这秦家二小姐是秦家收养的养女。”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是秦家二小姐有可能是沈大人的妹妹。
顺着这点往下推,要么就是江州秦家从一开始就弄错了秦家大小姐跟二小姐的身份,要么就是——
江州秦家有欺瞒之嫌,跟谢大人有婚约的是秦家大小姐,但嫁过来的却是秦家二小姐。
除此之外,幕僚想不到第三种答案。
“太子殿下,那我们现在是?”
幕僚所想恰好是萧昀心中的想法,其实萧昀不会在京城多待,这些家宅内院的事,本来就跟他无关,但想到昨夜那个皎若秋月的女子,萧昀还是打算弄清楚这件事:“孤要是没猜错的话,沈大人应该是住在北边的厢房,他现在已经回京,你亲自带人去北边的厢房,看看他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世人来寺庙无非是上香祈福,若无所求,那位沈大人肯定不会来甘泉寺。
其实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萧昀派人去江州打听,但他作为东璃太子,此举未免太失身份,而且也来不及。
“下官遵旨。”
阵阵冷风刮进来,厢房再次恢复安静。
萧昀莫名的想到昨夜女子单薄寂寥的身影,他想,他更倾向于第二种答案。
幕僚办事很快,还没半个时辰,他就提着一个卷轴进来,恭恭敬敬地递给萧昀。
幕僚去的时候都没怎么抱希望,谁知还真让他找着一点线索。
萧昀将卷轴小心展开,上面是两句话——
不求此生平步青云,但求吾妹一世无恙。
萧昀沉吟道:“看来这位沈大人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妹妹。”
那这刚好就对上了,这位沈大人幼时失去父母,凭一己之力三元及第,平步青云。
他既然能写出这话,那他底下肯定还有个妹妹。
但他要是知道他妹妹有可能被人当成一枚棋子嫁到了谢家,只为成全自己亲生女儿的幸福,不知是何感想。
若是撇开谢家清贵跟谢大人足够出色这一点,有沈岸这样的兄长在,他妹妹的姻缘肯定可以自己做主。
“想来沈大人依附东宫太子,也是为了寻找妹妹。”幕僚接话,试探道:“太子殿下,你说这件事咱们要告诉谢大人吗?”
“你有证据吗?”萧昀看他一眼,要是他们的猜测是真的,那江州秦家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让妹妹代替长姐嫁到百年世族的谢家,还堂而皇之的将本该属于谢大人的妻子许配给南定侯府。
他其实也能明白那位秦大人的心理,无非就是秦家在江州,谢家在京城,搞不好他跟京城这边的人一辈子都不会见面,所以在那心生侥幸,熟不知总有人会察觉到的。
不过他最好奇的是谢大人有没有怀疑自己夫人的身份。
幕僚确实没有直接的证据:“那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事关谢国公府跟谢大人,此事还要从长计议,等回京之后,孤会试探一下谢大人跟沈大人。”
好在这次择选太子妃,他可在京城留上好一些日子。
“如果谢少夫人真是沈大人的妹妹,沈大人肯定会向着谢大人。”
萧昀笑着哼了一声,这倒是,他记得谢大人是支持三皇子殿下,沈大人则是支持本朝东宫太子,要是谢少夫人真是沈大人的妹妹,那沈大人为了妹妹也得向着谢国公府。
就是不知道谢少夫人对谢大人是个什么感情,看那天晚上的情形,谢少夫人应该有心事,萧昀又皱了皱眉。
他既迫不及待的想见到真相大白的那副场景,但又担心女子在其中会受到伤害。
“殿下,未央公主吵着见您。”
“让未央进来。”
未央公主头戴海棠步摇,穿着大红色百花曳地裙,慢悠悠的走进来:“我还以为皇兄是在里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竟然让大家都守在外面。”
“又在胡说八道。”萧昀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宠溺道:“今日怎么这么早起来了?”
未央公主深感苦恼的看了他一眼,撇嘴道:“这不是听说谢大人来了甘泉寺,所以我就起来了,谁知道还是没有赶上,倒是皇兄,这青天白日的,你让人都守在外面干什么。”
萧昀没料到是这个原因,失笑:“除夕夜宴的时候,你不是见过谢大人了吗?”
“那谢大人这么厉害,我想多见几面怎么了,皇兄,你知道谢大人他为什么来甘泉寺吗?”未央公主不服气。
“他是来接他夫人的。”
“这么早来接,谢大人跟他夫人感情还这么好。”闻言,未央公主若有所思:“要不是谢大人这么早娶妻,我都想让他做我驸马了。”
她承认那位谢少夫人长得极美,但能得夫君这般怜惜宠爱,是真让人眼红。
萧昀毫不留情戳破她的幻想:“本朝皇室就有好几位公主,谢大人要是尚公主,未央也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这也是为何东璃王与本朝结秦晋之好,想的是为萧昀挑选太子妃,因为本朝几个皇子都已经有了正妃,比较出色的几个世家子弟也都有了妻室。
未央公主假装恼怒的跺了跺脚:“皇兄天天都要拆我的台,既然谢少夫人她们都回了京城,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她们在这甘泉寺都待了很久了。
萧昀笑了下:“明日就回去吧。”
在定下太子妃人选之前,萧昀非要弄清楚谢少夫人的身世,然后在她需要的时候帮她一把,要不然,萧昀寝食难安。
==二更==
几辆马车停在谢国公府门前,谢老夫人跟苏氏最先下来,当看到仪容儒雅的谢凌亲自抱着姑娘下来时,谢老夫人怔了下:“含儿这是怎么了?”
明明姑娘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下马车是被抱着下来的。
许是因为天气冷,他怀里的姑娘被男人的墨色狐裘大氅完全遮住,显得格外娇小,谢老夫人只能看到姑娘露在外面的海棠云步摇。
谢凌面不改色的将狐裘大氅往里掩了掩,温和而笑:“许是舟车劳顿,她睡着了。”
说话间,二夫人也走了过来,笑着感慨一句:“到底还是子凌懂得怎么疼惜自己的夫人,你二叔要是有你疼惜妻子的一半自觉,你二婶我也就知足了。”
谢凌是国公府培养出来的名门公子,人前一直是冷静自持的模样,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人前做出这番主动,到底是成亲了,不一样。
谢老夫人和颜悦色,笑道:“既然含儿睡着了,那你就快抱她回去吧,前些日子,含儿也辛苦了,这几日让她好好歇息下。”
像她们这种家族,新年这几天往往是最忙的,好在过了十五,后面事情会少一些。
谢凌轻“嗯”了一声,气度温雅清浅:“子凌先行告辞。”
谢晚凝原本还想着去正房陪嫂嫂说说话,现在看来也是不成了,她嘟囔道:“兄长跟嫂嫂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恩爱。”
“傻丫头,你兄长跟嫂嫂那是感情好。”苏氏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娘亲房里的厨子新做了几样糕点,晚凝可要去尝一下?”
谢晚凝眼睛一亮,连忙挽着苏氏的手臂撒娇:“我就知道娘亲最好了,那我们赶紧去吧。”
谢老夫人:“快去吧,要不这小丫头又要闹了。”
谢晚凝今年就要出阁了,在她出嫁前,谢老夫人还是希望她能多享受家中长辈的疼爱。
二夫人见状上前一步,道:“外面冷,妾送母亲回凝晖堂吧。”
“长路奔波,你也累了,就早些回房歇息吧。”谢老夫人不赞同的看她一眼,打趣:“老身有这么多伺候着,难道你还担心老身找不到凝晖堂的路吗。”
二夫人顿时就笑了,往旁边挪一步:“那母亲慢走,妾明天再去给母亲请安。”
谢凌抱着妻子经过芍药园的时候,表姑娘柳如烟正带着婢女赏花,见他过来,柳如烟慌里慌张的行了个礼:“表哥回来了。”
谢凌目不斜视,淡声应道:“嗯。”
柳如烟直起身,当触及到他怀里被遮得严严实实的女子,面色有些僵硬,试探的问:“表嫂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怎么还让表哥抱着?”
她在谢家住了这么些年,从未想过表哥有一天会对一名女子这般怜惜宠爱,即便这人是他的夫人。
“她睡着了。”窝在谢凌怀里的秦若眼睫颤了颤,隔着大氅,谢凌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背,挑眉问柳如烟:“表妹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没有了。”谢凌为官多年,威严尤甚,柳如烟在他面前不敢放肆,当即低下头:“表哥慢走。”
沁兰亭,柳如烟抚着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恨得不行:“表哥是何等清贵的一个人,清雅温润,她竟然敢指挥表哥抱她进屋,简直没有一点为人妻子的自觉。”
在这京城之中,哪个世族不是妻子侍候夫君,哪有夫君百般伺候妻子的道理。
丫鬟替她倒杯茶,小声道:“其实这也不能怪少夫人,应该是大人心疼少夫人,才抱她进屋的。”
丫鬟越说,柳如烟心中的怒气越往上涨,手重重的拍了下桌子:“还不是因为她勾走了表哥的心,什么江州远近闻名的才女,分明就是个狐媚子。”
自从姑姑跟姑父去云州上任,国公府虽然还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她,但她心里总有些不安,毕竟到现在,她的婚事还没有着落,对于一个女儿家来说,婚事有多重要她不是不知道,所以她写信给姑姑。
姑姑却说姑父新官上任,她实在顾不上她,让她去求谢老夫人为她做主,或者返回母家,让家里的长辈替她挑选一门婚事,柳如烟怎么能甘心。
当初她被姑姑接到国公府的时候,家里的一众姊妹是何等的羡慕她,所以不管如何,她是一定要留在国公府的,思来想去,还是姑姑之前说的方法可信。
能做表哥的妾室,其实已经远胜许多人了,这才有了方才过廊的遇见,谁知道就让她撞上那一幕,真是气死她了。
这话丫鬟可不敢接,她们这些人心里可是跟明镜似的,在大人跟少夫人之间,明显是大人待少夫人更用心些。
要是一些对少夫人不好的言论传出去,大人能轻易放过她们吗。
好在柳如烟生了一会气之后,人又平静了下来,她问:“我记得老夫人身边是不是有一个叫莹儿的?”
丫鬟眉心一跳,这可是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她们能不知道吗。
“是,表小姐。”
“你等会去凝晖堂一趟,看莹儿在不在,她要在的话,请她过来一下,就说我有事请教一下她。”
丫鬟觉得这事没有这么简单,但主子的吩咐,她一个做下人的又不敢忤逆,只能低下头:“奴婢这就去。”
柳如烟抬眼看向窗户,窗外春意盎然,依稀可见国公府的朱门锦绣,她没别的女子有福气,一及笄就能嫁个又出色又体贴的夫君,那她自己为自己挣个福气。
***
正房。
见大人跟少夫人回来,奶娘跟珠儿连忙迎上去,刚想行礼,谢凌不疾不徐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大人。”
屋内的地龙烧的正旺,热气扑面而来,谢凌动作温和地将妻子抱到拔步床上,给她倒一杯热茶:“夫人可要沐浴?”
诚然,姑娘刚刚根本没有睡着,若是没有狐裘大氅,只怕府中的人都知道刚刚马车上发生了什么。
秦若睁开水雾雾的杏眸,眉态间含着娇嗔,像是在控诉谢凌。
谢凌弯下身子,替她解开大氅,妻子烟罗裙的腰带松松垮垮的系着,细腻的雪肤上印着或深或浅的吻痕。
只要他一扯开,就能看到里面最美的春色。
他眸光微深,俯身将她抱到温泉池,轻声道:“委屈了?”
热水漫过,身子的酸痛感瞬间舒缓不少,秦若委屈的嘟囔:“夫君故意欺负人。”
她都说了不可以在马车上,这人还是可劲的折腾她,以至于她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夫人说的是。”谢凌顺着她的话,好声好气的哄她:“这次确实是为夫的错,为夫向夫人道歉。”
姑娘性子本来就软,他这么大大方方的赔了不是,秦若也不好揪着不放,轻喊一声:“夫君。”
谢凌唇角微扬,低哑的嗓音带着几分蛊惑:“嗯?”
“我渴了。”
方才谢凌给她倒了热茶,她因为浑身使不上力,还没来得及喝。
谢凌失笑,将刚倒好的茶喂到她嘴边,秦若抿了一口,细声试探:“夫君,你刚刚是不是在吃醋啊?”
“夫人为什么这样觉得?”谢凌喂她喝水的动作一顿,不紧不慢道。
这还不是因为他刚刚在马车上这般孟浪,姑娘窝在他怀里的时候,还想了许久,好像是在东璃太子跟她说了那句话之后,男人就有点不对劲了。
谢凌将斗彩三秋杯搁在一边,指腹刮了刮她唇角的水渍,笑道:“我要是真吃醋了呢?”
没想到清贵儒雅的谢大人会说这话,小姑娘先是一怔,然后眉眼一弯,攀着谢凌的肩,娇嗔道:“我心里只有夫君一人,所以夫君不要吃醋。”
不得不说,妻子是会哄人的,谢凌面色缓和不少:“此话当真?”
“自然是当真的。”秦若飞快的点了点头,只差对他发誓了:“妾身跟东璃太子殿下一点瓜葛都没有,不信夫君去问奶娘。”
“夫人的话,我自是信的。”谢凌轻笑出声,替她擦干身子,重新将她放到床榻上,掖好被角:“要不要睡一会?”
马车中的疯狂再次浮现在姑娘的脑海里,秦若脸一红,摇了摇头:“夫君,你会讲故事吗?”
谢凌愣了下,这种事情他之前还真没做过:“夫人想听故事了?”
秦若嗓音软软地“嗯”了声。
于是乎,在朝堂上运筹帷幄的谢大人开始给姑娘讲起了游记类的故事,他嗓音温和,讲起故事来又低又沉,秦若听得津津有味。
晚膳过后,谢凌要去书房处理公务,刚走到门口,奶娘端着白玉盏进来,谢凌瞥了一眼:“这是什么?”
奶娘恭谨回答:“回大人,这是老夫人差厨房炖的石榴官燕,说给少夫人补补身子。”
老夫人此举无疑是在表达她等着姐儿跟大人的好消息呢。
谢凌不置可否,问起了另外一个话题:“不知奶娘在少夫人身边多久了?”
谢凌对妻子身边侍奉的人分外尊重,所以跟奶娘说话也客客气气的。
奶娘笑着回答:“回大人,老奴自少夫人出生,就一直在她身边伺候。”
想起往昔,奶娘觉得有些感慨,那时候她哪知道她跟姐儿会与京城的谢国公府扯上干系。
秦家在江州一带地位优渥,但比起京城的谢国公府,是差远了。
“奶娘辛苦了。”谢凌笑了笑,气度儒雅:“那少夫人以前在家中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奶娘还不太好回答,她低头思考了下,半真半假道:“少夫人从小就性子乖巧,不需要家中的长辈操太多心,后来少夫人再大些,老爷就给少夫人请了先生,少夫人便一直跟着女先生学习琴棋书画,老奴不知一次庆幸自己有这个福分跟在少夫人身边伺候。”
姐儿除了在琴艺上面没什么天赋,其他才艺并不逊色大小姐,所以奶娘这话,旁人挑不出什么错来。
“少夫人身边有奶娘在,本官也很放心。”谢凌眉目温和,微微颔首:“这石榴官燕既是祖母的一番好意,那以后少夫人从江州带来的汤药就停了吧。”
奶娘握着白玉盏的手一抖,里面的汤汁跟着溅出了几滴。
第 37 章
==第三十七章:胆子==
奶娘大着胆子问:“敢问大人这是何意?”
“少夫人年纪小, 可能对于子嗣上的事还是有点畏惧,也麻烦奶娘无事时能多安抚下少夫人。”谢凌眉目如画,淡声笑道。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大人想要姐儿怀上他的子嗣。
如今这局势,姐儿要是有了子嗣, 那确实是喜事一桩。
可这得是大人永远不会发现真相的前提下。
奶娘好似喉咙塞了核桃, 她身体僵硬的点点头:“老奴会的。”
谢凌再次跟奶娘说了声“谢”。
奶娘忙摇了摇头,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 才推开门进去。
秦若刚好沐浴完,外面罩着一件浅绿色曳地拖长裙,模样清丽,肤色粉嫩娇艳, 奶娘端着白玉盏进来, 轻声道:“姐儿, 这是老夫人让厨房炖的石榴燕窝,你快趁热喝。”
“奶娘等会陪我去向祖母请个安吧。”姑娘微微抬起眼, 嗓音轻软。
奶娘自然不会说不好, 但在姑娘低头喝燕窝的时候,奶娘又压着声调道:“姐儿, 就是方才大人说我们从江州带来的避子汤以后都不要用了。”
她想姐儿能听懂这话的弦外之音, 因为之前姐儿一直没有身孕, 除却姐儿自己不想要,另外一方面是大人一直在纵容她, 也为姐儿抵抗了家族的压力。
但现在大人说了这话,摆明了是想要子嗣, 不管是出于他跟姐儿举案齐眉的夫妻之情,还是出于现在所处的局势, 奶娘都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秦若眉梢轻轻颤了颤,自从上次谢大人借梅子酒来试探她,她就觉得他可能已经在怀疑她的身份了。
之所以还没揭穿,可能是因为谢大人还没有直接的证据。
“既如此,那避子汤就停了吧。”
三月十五,便是大小姐跟小侯爷成亲的日子。
奶娘何尝不知道只有停了避子汤,才可能给所有人一个解释,要不然姐儿跟大人感情这么好,成亲一年多还不愿怀上大人的孩子,岂非太过奇怪。
但她很心疼姐儿。
见奶娘欲言又止,秦若扯出一抹娇俏的笑容,安慰她:“奶娘不必如此,在我踏进京城的这一刻,我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她如今能做的就是尽力偿还秦家的养育之恩,让长姐能够如愿嫁给阿许哥哥,然后在有限的时间内好好弥补谢家每一个对她好的人。
“老奴知道。”奶娘红了眼眶:“但姐儿也要为自己打算啊。”
“奶娘放心。”秦若眉似柳叶,眼眸氤氲,抬眼看人的时候忍不住让人心生好感,她浅笑道:“又不是一停避子汤就会怀上孩子,奶娘也不要太担心了。”
既然做了决定,那不管后面会发生什么,她都不后悔。
奶娘心情果然宽慰不少,笑着摇摇头:“姐儿从小就会安慰人。”
戌时,秦若带着奶娘来到凝晖堂,张嬷嬷看到她的身影火急火燎的迎上来:“少夫人,这么晚您怎么来了?”
外面寒风呼啸的,要是少夫人感了风寒,大人肯定要心疼了。
秦若模样乖巧,巧笑嫣兮道:“我来给祖母请安,祖母在里面吗?”
“在的呢,少夫人快进来吧。”张嬷嬷立马就笑了,拂开珠帘让她进去。
“给祖母请安。”
谢老夫人有些诧异,赶紧道:“含儿怎么这么晚来请安,还不快起来。”
“多谢祖母。”
谢老夫人又让张嬷嬷拿几盘糕点过来,笑着跟姑娘道:“好孩子,难为你这么晚还惦记着祖母,有心了。”
原以为她这么强势的跟姑娘提起子嗣的事情,姑娘心里会不爽快,谁知道回国公府当天,她就过来问安。不可否认,谢老夫人心里慰贴的紧。
“含儿来的正好,今天文大学士府还派了人过来,晚凝婚事也近了,老身想着这府上所有的中馈迟早要全部交到你身上,所以老身想将晚凝出阁的相关事宜交给你安排。”
这话无疑是更加肯定了姑娘在府上的地位。
秦若眉梢微凝,犹疑道:“可是孙媳并没有什么经验。”
谢国公府的账目,秦若已经没有问题了,平常府上举办什么宴会,她也能安排,但是这嫁娶之事,她确实不知道怎么安排。
“刚开始当然没什么经验,你先安排着,若有安排的不周到的地方,不是还有你母亲跟二婶婶在嘛。”
这个冬日,谢老夫人总觉得自己身子骨已经不行了,长房子嗣单薄,她就希望她去见老国公的时候,能看到国公府欣欣向荣跟长房的嫡曾孙。
“是,祖母。”秦若见拒绝不了,点头道。
见她答应,谢老夫人又是一阵欣喜:“这是祖母新做的几道糕点,含儿你尝尝。”
“多谢祖母。”秦若拿起桌上的桂花糕,轻轻咬了一口,笑道。
“含儿喜欢就好。”
用完糕点过后,谢老夫人将府上为谢晚凝准备好的嫁妆单子给秦若看。
秦若就着嫁妆单子看了下,从房契店铺到金银首饰,数量很是惊人。
姑娘正看着,耳边传来谢老夫人的声音:“晚凝自从被你母亲寄养在名下之后,你母亲就在替她收罗嫁妆,这个嫁妆单子祖母也看过,但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缺的,含儿你帮祖母看一下。”
秦若便认真的往下看,过了好一会儿,她嗓音轻软,笑道:“回祖母,我觉得这嫁妆单子没有什么问题。”
这嫁妆单子上写的东西都是上乘,而且数量都不小,她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要补的。
“既然含儿也看过了,那这嫁妆就大致定下来了。”谢老夫人浑浊的老眼带着笑意,和蔼道:“说到晚凝的嫁妆,老身还想到昔年南下下聘,老身特地喊子凌过来,问他对聘礼有什么意见,结果子凌不声不响地在聘礼单子上添了八大定情信物。”
“那时候祖母就觉得你跟子凌真是上天赐予的缘分。”
秦若纤细的手指一僵:“此事孙媳还不知道。”
要是有一天谢老夫人知道她们秦家欺瞒了谢国公府,只怕会很失望吧。
谢老夫人看事看得分明,笑道:“子凌做事沉稳,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他待含儿皆是一片真心。”
秦若娇俏一笑:“孙媳晓得。”
“天色已经很晚了,含儿就早些回去吧。要是你再不回去,只怕子凌会亲自来找老身要人了。”
“那祖母早些歇息。”
等她走后,张嬷嬷扶谢老夫人上床,感叹道:“少夫人还真是有心了,这么晚还来给老夫人问安。”
谢老夫人点了点头:“老身何尝不知道她有心,这小丫头除了性情有些软,其他的都很招人喜欢。”
谢老夫人在见到姑娘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个好姑娘。
“是啊。”张嬷嬷顺着老夫人的话说:“老夫人您就安心的等着抱小公子跟小小姐好了。”
这话一出,谢老夫人马上笑得眼睛缝都看不见了。
===
二月底,京城春寒料峭,一出门,冷风刮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三皇子人到书房门口,小厮连忙替他掀开帘子,比起外面,屋内就要暖和许多。
三皇子将冻僵了的手放在火炉上方烤了烤,笑问道:“听说子凌昨日去甘泉寺了?”
谢凌看他一眼,慢条斯理道:“三皇子殿下消息灵通。”
“事关谢大人的动向,京城谁不关心。”三皇子微一挑眉,打趣道。
只是三皇子没有想到他去甘泉寺仅仅是为了接他的夫人,三皇子未尝不知道谢凌跟他夫人感情很好,但谢凌毕竟是名门公子,良好的教养也让他做不出不善待正妻的事情来。
可现在男人所作所为越发让三皇子觉得他是对自己夫人动了真心,三皇子索性将事情挑明,问:“子凌,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了,不知今日子凌能不能替我解惑?”
谢凌把玩着手中的玉盏,语气不急不缓:“三皇子殿下请讲。”
“话说子凌,你对你夫人究竟是个什么感情?”
三皇子态度如此郑重,问的便不是他与妻子单纯的夫妻之情了。
谢凌若有所思。
他与妻子成婚前并没有见过,所以谈不上有什么情分,但洞房花烛夜惊鸿一瞥,谢凌承认他心尖动了动,那时候谢凌就想着,他日后一定要跟她好好的过。
但唯一的变数就在于妻子婚后的种种不对劲,之前谢凌只为朝堂上的公务烦扰,但成婚后,他没少为妻子分神。
可他好像还甘之如饴。
良久,谢凌将手中的玉盏搁下,温和的嗓音里带了几分无奈:“三皇子殿下这话倒是为难微臣了。”
这人听到自己妻子,眸光都柔软了不少,嘴里还在冠冕堂皇的说着“为难”,三皇子挑眉笑了笑:“那不如我替谢大人分析分析?”
谢凌眉尖微挑,没有拒绝。
“我听说此番东璃太子殿下也在甘泉寺,不知子凌是为了东璃太子去的甘泉寺,还是为了自己夫人去的?”
这话问的便很巧妙,如果谢凌是为了东璃太子殿下去的甘泉寺,那说明他一心为朝堂,就连这个时候都不忘为君王分忧;但若谢凌是为了自己的妻子去甘泉寺,那无疑是说明他妻子在他心中有多重要。
甚至,三皇子还有一种猜测,那就是他担心东璃太子殿下对他妻子起什么心思。
==二更==
谢凌敛下如水墨画的眉目,揉了揉额头:“只是去接夫人罢了。”
但谢凌在听到萧昀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的时候,他确实是有些吃醋,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子凌这不就是为了少夫人区甘泉寺?”三皇子瞬间坐直了身子,失笑道。
谢凌不置可否。
三皇子更加确定心中的答案,他清了清嗓子,道:“我觉得子凌你要思考一个问题,假如你当初娶回来的妻子并不是眼前的女子,你还会对她这么上心吗?”
对于三皇子这话,谢凌就不太认同了,因为这世上没有假设:“三皇子殿下想问什么?”
“其实我就是想问,子凌你对你夫人是不是动了真心?”烤了一会火,三皇子浑身暖和下来,他走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随和道。
这话一出,谢凌难得沉默了下。
婚后与妻子相处的点点滴滴再次浮现在谢凌的脑海里,谢凌承认,妻子在他心里是不同的。
在妻子面前,谢凌可以放弃过往的所有原则,他是对她用了真心吗?
如同置于云雾的谢凌恢复往日的儒雅,浅声道:“殿下,这个问题请恕微臣不能奉告。”
三皇子眸光如许,笑了下,他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三皇子与谢凌相识于年少,他原以为这人将来肯定可以成为众人敬仰的能臣,但不一定会是个好丈夫,因为谢凌在感情上极为凉薄。
谁知他对自己妻子竟动了真感情,不可否认,谢少夫人是个有福气的。
凭借谢凌对她这一腔真心,足以护她一世安好顺遂。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人叩了三下,谢凌的侍卫道:“主子,周世子跟文小公子过来了。”
“请他们进来。”
周让跟文子齐一起进来,先向三皇子行礼:“三皇子殿下。”
“都是好友,子让跟子齐不必客气。”三皇子的视线落在二人身上,笑道。
周让不管在何时都很会活跃气氛,他落座之后,打趣道:“微臣方才在路上还跟子齐兄说,三皇子殿下肯定先我们一步到了,子齐兄还不相信。”
几人从小一起长大,三皇子很喜欢这种相处方式,他微微笑道:“三皇子府跟国公府离得近,所以本皇子就先一步到了,既然来了就快坐下吧。”
“谢三皇子殿下。”
看到文子齐,三皇子就想到他与谢凌妹妹的婚事,声调上扬,道:“子齐与三姑娘好事将近,恭喜啊。”
谢家的姑娘出生高贵,就算是嫁于皇室也是当得,但谢家明显更重视子女本身的幸福,所以对于谢晚凝与文子齐这门姻缘,三皇子不是很惊讶。
“能够娶到晚凝妹妹,是子齐之幸。”文子齐面色缓和,保证道:“子齐以后会好生待她。”
周让不嫌事多,扬了扬眉:“有谢大人这样的大舅子在,子齐要是婚后对三姑娘不好,怕是要遭殃了。”
文子齐唇角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谢国公府的姑娘在京中都是金尊玉贵的,他能娶到晚凝妹妹,已属有些高攀。他又不是那等见异思迁之人,自然不会对晚凝妹妹不好。
“子让兄言重了。”恰好这个时候国公府的丫鬟进来奉茶,文子齐道:“言归正传,听说此次为东璃太子殿下选妃,皇后娘娘有意让昭阳县主嫁过去。”
昭阳县主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要是她成了东璃太子妃,那对太子来说,肯定是很大的庇佑。
“皇后娘娘这是无时无刻不为东宫着想。”提起姻缘,周让很快想到了上次皇后娘娘想用嘉阳县主拉拢谢国公府的事,不由道。
“是啊,听说太后娘娘提议的是义勇侯府小郡主,义勇侯府一心支持圣上,从不参与储君之事,我听父亲说,皇上也更偏向义勇侯府的小郡主。”文子齐点了点头:“但皇后娘娘开了口,皇上怕是不会拒绝。”
这些年来,东宫有多少错处,但每一次,只要皇后娘娘出面,圣上都会轻拿轻放。
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一旦最后人选定了昭阳县主,那于三皇子府是大大的不利。
周让轻嗤一声:“皇后娘娘疼惜子女。”
书房内的气氛有些僵持。
一直沉默的谢凌问三皇子:“三皇子殿下是如何想的?”
“东璃太子妃的人选,最后还是要由东璃太子殿下决定,我记得萧太子跟嘉阳县主还没见过,此事就先顺其自然吧。”三皇子垂了垂眼睫,喝一口茶,道。
出于私心,三皇子当然不希望东璃太子娶昭阳县主为太子妃,但他上面还有父皇跟皇后娘娘,这事三皇子说了也不算。
但这事确实是三皇子的一桩心事。
谢凌微微颔首:“就按三皇子殿下的意思来吧。”
几人正说着话,谢凌身边的暗卫进来了,他向谢凌跟三皇子叩首,沉声道:“主子,江畔茶肆背后的少东家真实身份查到了。”
谢凌眸光一动,抬手示意他回话。
但暗卫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三皇子见状有些奇怪,挑眉道:“怎么,这人我们不能知道?”
他上次听江畔茶肆的林掌柜说,他们少东家是个未出阁的女子,难道这女子他们认识。
谢凌眉目温雅,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三皇子殿下不是外人。”
闻言,暗卫就没这么多顾虑,他拱了拱手:“大人,据属下仔细盘查,江畔茶肆背后的少东家是秦二小姐。”
秦二小姐……
几人都有些诧异,他们之所以对江州秦家二小姐有印象,还是因为秦二小姐是谢凌夫人的妹妹,却没成想,她竟是江畔茶肆的少东家。
这位秦二小姐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谢凌按了按额头,神情不辨喜怒:“可查清楚了?”
“回主子,确实属实。”主子身上沉重的威严让暗卫不得不低下头,他向谢凌表忠心,道。
妻子玉手煮茶,炊烟袅袅的画面再次浮现在谢凌眼前,他一时没说话。
三皇子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微微笑道:“子凌,没想到你这位小姨子深藏不露啊。”
一个江南女子,能将茶肆开到京城,还在京城颇负盛名,这不是一个寻常的闺阁女子能做到的。
周让也恍然明白,秦二小姐不就是谢凌的妻妹吗,那子凌肯定是将这件事告诉了他夫人,然后他夫人去找了秦二小姐帮忙。
想通了前因后果之后,周让也道:“想来是因为少夫人心忧子凌,这才请秦二小姐帮忙。”
“你下去吧,请杨益过来一趟。”
“是,主子。”
见他情绪有些不对,三皇子问:“怎么?子凌你是怀疑江畔茶肆的少东家不是秦二小姐。”
“微臣是还有另外一件事情交代杨益,殿下过虑了。”谢凌揉了揉发疼的眉心,淡笑道
这个节骨眼上,能有什么事要召国公府暗卫之首杨邵过来,肯定还是方才的事。
三皇子隐隐觉得这人是要查秦家二小姐。
“那今日要不就到这里,溶溶这天晚上吵着要吃醉得记的芙蓉糕,我还要去给她买。”
“三皇子殿下请。”周让跟文子齐跟着起了身。
“微臣送三皇子殿下出去。”
“我又不是不认识路,那用得着谢大人亲自送。”三皇子笑着拦住谢凌,道:“子凌就好好想一想自己的心意吧。”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周让跟文子齐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这怎么跟打哑谜似的。
一炷香后,杨邵来到异常安静的书房:“属下见过主子,不知主子有何吩咐?”
好半晌,谢凌才出声:“你带几个人去江州,查清少夫人出阁前在江州所有事情,包括她在江州所认识的人。”
杨邵一脸的惊讶,猛地抬起头:“主子这是?”
这好端端的,主子怎么要让她查少夫人。
他记得主子对少夫人极其敬重,按理说不应该啊。
谢凌却没给他答案,眸色如夜色一般深沉:“你只管查,然后确定一件事情,秦家大小姐待字闺中时到底会不会琴。”
听到后面,杨邵已经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有可能是少夫人娘家做了什么事情:“是,主子。”
“此事秘密进行,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谢凌抬眼看向窗外,目光一片清明:“若有任何消息,及时回报。”
“是,属下定不辱命。”
夕阳西下,日光昏暗,谢凌负手立于窗前,姿仪儒雅,犹如一副画。
这是他第一次将朝堂上的手段用在他身边人身上,而且这个人还是深爱他的妻子,谢凌微微阖上眸。
===
正房。
谢凌缓步进来,门外的丫鬟连忙向他行了一礼:“奴婢见过大人。”
谢凌抬了抬手,淡声问:“少夫人呢?”
珠儿站在最前面,连忙回答:“回大人,少夫人在里面看书,说不用我们在旁边伺候。”
他记得他妻子是个才女,那这个点在里面看书也没什么奇怪的,谢凌颔首,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妻子还在低头看手上的书,神态认真,娇柔婉约。
谢凌朝她走过去:“夫人这是在看什么呢?看得这般入神。”
姑娘手一抖,书径直掉到地面,发出“咚”的一声响。
谢凌挑了挑眉,弯腰替她拾起,那上面的一行字就映入他的眼帘——
“芙蓉鸳鸯帐中,将军正埋/首在公主的胸口处,他身材魁梧,看表情,很是沉醉。”
清廉端正的谢宰辅花了好久才缓过来:“原来夫人爱看这个?”
第 38 章
==第三十八章:姿势==
方才在房门口看妻子看书看得这么入神, 谢凌还以为她在看本朝史策,没成想她在看坊间的话本子,男人着实是有些惊讶。
屋内安静了好几瞬。
姑娘只差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低着头,试图解释:“夫君, 我……”
她其实就是想打发下时间, 谢凌唇角微扬,笑道:“夫人倒是不必解释, 这应该是为夫的不是。”
秦若没有跟上他的思路,但她直觉男人接下来的话不是什么好话,潋滟如水的杏眸眨了眨。
谢凌垂眸看了眼画本子上的文字,略沉吟了下, 语出惊人道:“我要知道夫人床笫之间喜欢这样的姿势, 定会早点满足夫人。”
秦若:“……”
这好像在暗含她欲求不满。
小姑娘脸色一下子全红了, 她咬了咬唇:“夫君,妾身看话本子只是想打发下时间, 并不是想……”
她的本意是想跟男人解释清楚, 但偏偏她那含娇带怯的神情让人看着更像欺负她了。
谢凌温声笑:“夫人不想什么?”
秦若嘴唇嗫嚅着,因为害羞, 一时说不出话来。
谢凌见状将话本子放到一旁, 然后将姑娘打横抱起。
秦若惊呼一声, 连忙搂住他的脖子:“夫君。”
“这话本子夫人看了这么久,对这里面的内容肯定已经很熟悉了。”谢凌脚步沉稳, 姑娘身子刚被放到软榻上,男人两手撑在她身侧, 嗓音喑哑,道:“我们今夜也不做其他的, 就将这上面所有的姿势都尝试一遍,可好?”
轻柔的呼吸打在秦若的脸颊上,她心脏跳的有些快,呼吸更是有些急:“我不要。”
谢凌捏了捏她柔软小巧的耳垂:“真不要吗?”
“夫君故意欺负人。”秦若哪里是他的对手,羞的头都不敢抬起来,娇嗔道。
谢凌浅笑,一副好脾气的问:“难道夫人不舒服?”
舒服肯定是舒服的,但就是……
秦若将头埋到谢凌怀里:“妾身觉得害羞。”
“我主动,夫人不必觉得害羞。”谢凌君子楚楚的将话本子拿起来,轻笑道。
他顺着方才看过的句子往下读——
“公主脸已经红透了,微微喘着气,口中不停的说‘不用了’,而将军重重地揉了揉她的唇珠,用粗犷的声音说:‘女人说不要就是要,这还只是刚开始,本将今晚一定好好满足公主,这样公主就不会去找别人了。”
谢凌意味深长的瞅了已经羞得不行的妻子一眼,大有“原来夫人往日说不要就是要”的意思,秦若捂住小脸,只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夫君不要看我。”
往日看的时候不觉得,但是这些话从他嘴里读出来,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
妻子脸色娇艳的如同盛开的海棠花,谢凌没打算继续忍,他将那话本子搁在床头上,低头吻下来:“那我们直接开始吧。”
他今日吻得很轻,像蜻蜓点水,姑娘觉得嘴唇又酥又麻,便闭上杏眼,伸手抱住他的腰。
罗帐垂下,随着落下的还有姑娘的留仙裙跟男人的官袍。
谢凌大手隔着姑娘的亵衣,轻轻揉着她的细腰,一边亲吻她的唇瓣,一边在她的耳边将那话本子中将军对公主说的话用低哑的嗓音说了一遍。
秦若听得头皮发麻,害羞的连手指都蜷缩了起来,眨着水雾雾的杏眼,央求道:“夫君不要。”
可是她的抵抗太过微弱,谢凌骨节分明的手指按了按她鲜艳的唇瓣:“夫人今夜怎么还口是心非了?我记得夫人以前不是很喜欢。”
她什么时候喜欢了。
谢凌凤眸划过一丝极淡的笑意,继续按照那话本子的来——
“公主大怒,一巴掌就这么朝将军挥过去,奈何将军征战沙场多年,武力岂是公主能比。他抓着公主的手,神情虔诚的将公主的每一根手指都吻了遍,公主觉得浑身无力,躺在芙蓉帐中任他为所欲为。将军故意恶劣地笑了笑:‘本将说过,公主会喜欢的。’”
秦若本来就敏感,当听到谢凌用低沉的嗓音将这话本子的内容读出来时,身子更是软的不行,她轻轻喘着气。
谢凌也发觉了,他动作温柔的将妻子全身都亲了一遍,吻的她双眼迷离。
“看来夫人是真的很喜欢。”
这话不是疑问,是肯定。
秦若已经没有一点力气说话了,她将头靠到谢凌怀里,平复着喘息。
谢凌温柔地抚摸着她光滑纤瘦的背脊,待她平复之后,谢凌才看向话本子最后一段——
“将军粗糙的手握住公主精致小巧的玉足,把玩了好一会,道:‘平日里本将教公主也教了许多次,今日公主不如主动一次,乖乖的让我弄,可好?’”
“公主虽说不好意思,但平日里男人百般体贴的伺候她,那这一次主动些也无妨,于是公主羞赧的捶了捶将军的胸口。当着他的面趴在枕头上,腰肢微微往下塌,将军呼吸顿时粗重起来,狠狠的捏了一下她腰间的软肉,咬牙切齿道:‘公主这是想要了本将的命?’”
念完,谢凌稍稍沉默了下,他自小受当世鸿儒教导,所学到的东西都是教他如何成为一个正人君子,这些他之前着实是没接触过,他没想到妻子这么喜欢。
罢了,妻子喜欢的东西,他也尝试着喜欢就好了。
思及此,谢凌豁然开朗,他玉手轻拽住妻子的脚踝,摸了摸,秦若觉得很痒,往旁边躲,求饶道:“夫君,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
谢凌却将她牢牢的锁在怀里,不让她的身子离开一寸,温笑道:“还差最后一点,夫人会喜欢的。”
他温凉的手握住妻子的玉足,揉了好几下。
夜晚的寒风从外面刮进来,趴在床榻上的姑娘娇娇软软的喊了一声:“夫君。”
谢凌喉结滚动,嗓音喑哑的应了句:“嗯?”
“妾身要被玩坏了。”秦若抿了抿唇,含糊的嗓音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有我在,夫人怎么会被玩坏,夫人这么喜欢话本子上的内容,我要是不满足夫人,夫人岂不是要伤心了。”谢凌忍不住亲了亲她泛着粉色的耳垂,轻笑道。
秦若没有力气反驳男人的话,纤细的手指拽着绣着鸳鸯的床单,将脸埋在枕头里。
这一晚上,男人格外有力气,秦若一整晚都是迷迷糊糊的,脸色娇红,细声嘤咛着。
等到天色快亮时,谢凌才扬声喊:“来人。”
下人有条不紊的端着银盆进来,室内欢好的气息还没有散,众人稳着心神上前。
谢凌已经下了床榻,轻声哄半眯着眼,提不精神的姑娘:“先让人伺候你洗漱可好?”
秦若人还迷糊着,她像一只雪白的小猫,扯着谢凌不放:“我要夫君抱我。”
众丫鬟便低下头,少夫人这声音都柔的能滴出水来了,别说大人,连她们都遭不住。
难得见妻子如此依恋自己,谢凌将她打横抱起,嗓音清润的对守在一边的下人道:“将被子换一下吧。”
“是,大人。”
在浴室,姑娘娇糯乖巧的抱着谢凌,丝毫没有防备。
谢凌看着,忍不住又来了一次。
二人在温泉池折腾了许久,等姑娘再被抱回到榻上,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偏偏男人还说:“夫妻相处之道,夫人家里教导的极好,日后为夫也会多学学。”
以前谢凌受太傅教导时,上书房不乏有公子看画本子,但谢凌对女色一直不感兴趣,久而久之,也没人敢将坊间的画本子给他看。
而今晚谢凌看了下,他觉得这话本子对夫妻间的闺房之乐还是有些作用。
一抹粉色再次浮上秦若的脸颊,她气呼呼道:“夫君不要看。”
谢凌挑了挑眉:“为何?”
“反正就是不要夫君看。”
“夫人不让我看,那我便不看了吧。”还不等姑娘松口气,谢凌接着慢悠悠道:“以后夫人看的话,我跟夫人一起看。”
姑娘杏眸圆睁,一脸的不敢置信。
谢凌摸了摸她潮红的小脸,笑着将她揽到怀里:“睡吧。”
天刚亮,谢凌起身的时候,秦若也跟着醒了。
“吵醒你了?”谢凌点亮了烛光,温声问。
屋内地龙烧的旺,一晚上,姑娘出了不少汗,这会儿她不是很困,她轻轻摇了摇头:“妾身已经歇息好了,我伺候夫君更衣吧。”
谢凌喜欢妻子与他亲近,笑着应了一声。
穿上官袍的男人丰神俊朗,仪容极有威严。
纵然已经看过许多次,秦若的心跳的不免还是有些急促。
“怎么了?”谢凌看她一眼,轻声问。
秦若毫不吝啬的夸赞:“夫君生的好看。
“夫人才是生得美。”谢凌姿态儒雅,在妻子给他系腰带的时候,他突然道:“夫人自从嫁过来,都没与家人相见,等今年有空,我陪夫人去一趟江州。”
秦若呼吸一窒,吸口气,继续若无其事的给他系腰带:“那妾身就提前谢过夫君了。”
有可能在这之前,她代替长姐嫁到谢家的真相就瞒不住了。
因为她觉得谢大人好像是话里有话,偏偏她自己还不知道是哪里露馅了。
在这段博弈上,谢大人占上风。
谢凌微微一笑:“你我夫妻一体,我随夫人去看望岳丈大人是应该的。”
姑娘便也扯出一抹温软的笑容,娇若海棠,顾盼倾城。
临上朝前,谢凌佯装不经意的问:“还忘记问夫人了,夫人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如果是妾身的话,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妾身都喜欢。”秦若一愣,然后弯了弯眼:“夫君呢?”
“只要是夫人生的孩子,我也都喜欢。”谢凌一下子就猜到奶娘肯定是将停用避子汤的事告诉她了,原本谢凌还等着妻子跟他吵一顿,谁知没有,他顿了顿,笑道:“但要是能有一个像夫人这样娇俏可爱的女儿的话,那就更好了。”
姑娘嗓音软软,浅笑道:“原来夫君更喜欢女儿?”
==二更==
谢凌专注地注视着她的眼眸,温和道:“比起女儿,我更喜欢夫人。”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说“喜欢”,秦若脸一红,轻声道:“夫君还是快去上朝吧。”
谢凌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那夫人再睡一会。”
秦若乖巧地点了点头,亲自送谢凌到房门口。
这样寻常人家夫妻间的相处,让谢凌心尖一烫,他回头按住妻子的后脑勺,在她嘴唇上落下一吻:“夫人快回去吧,要不今天这早朝都没法上了。”
姑娘这才提起裙角匆匆忙忙地进了里屋。
谢凌哑然失笑。
珠儿进去替少夫人梳妆的时候,眼尖的发现少夫人放了一堆书在茶几上,她诧异的问:“少夫人,这些书是?”
秦若朝她指的书看了一眼,昨夜的疯狂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她眉眼带着娇嗔,道:“将这些都收走吧,我不看了。”
珠儿一愣,她记得少夫人以前闲来无事就看书,这怎么说不看就不看了。
但她不敢耽搁,点了点头:“奴婢这就拿走。”
秦若抬眼看向菱花镜,镜中的女子连眉眼都含着春色,看起来很是明艳。
她忍不住拍了下自己的小脸,试图将害羞与心里的热意按捺住。
屋外,奶娘正要端谢老夫人准备的燕窝进去,就看到珠儿拿着一堆书出来,她问:“这些书怎么了?”
珠儿连忙回答:“回奶娘,少夫人说这些书她以后都不看了,让奴婢给她收起来。”
奶娘马上就猜到昨日姑娘看话本子肯定是被大人看到了,她笑道:“还是先隔着吧,万一少夫人哪天就想看了。”
正房所有的下人都唯奶娘马首是瞻,珠儿连忙点头:“是,奶娘。”
===
今日早朝,众人敏锐的发现谢大人心情很好,谢大人性情儒雅温和是没错,但因身处高位,所以总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可早朝之前,有大臣跟谢大人打招呼,谢大人均笑着回应,看起来倒是多了几分烟火气。
就连上首的圣上都看了谢凌好几眼。
辰时三刻,谢凌准备出宫。
圣上身边的单公公几步追上来,谄媚道:“谢大人好,皇上请您过去。”
众朝臣看着,又在暗中猜测,圣上肯定是有要事找谢凌商议。
这点就是他们诸朝臣比不上的了,因为自谢宰辅年少时,圣上就很倚重他。
谢凌跟着单公公来到书房,微行一礼:“微臣参见圣上。”
“子凌快起来。”圣上抬了抬手,朗声道:“其实今日将子凌留下,主要还是为了东璃太子殿下择太子妃一事。”
谢凌未语,作洗耳恭听状。
圣上轻咳一声,开了口:“咱们京城不缺才貌双全的女子,但要想成为东璃太子妃,这家世肯定是极其重要的,朕现在也不知道东璃太子殿下的喜好。所以在东璃太子殿下提出求娶皇室公主前,朕与皇后都优先考虑
宗室之女。”
皇室公主中,只有七公主一位嫡出公主,皇后异常担心东璃太子会择七公主为太子妃,近来吃不好睡不着,圣上心疼皇后,也认同从宗室中选一女子,到时候册为公主,定于东璃太子妃。
谢凌一早就清楚帝后的打算,他恪守为人臣子的本分,拱手道:“不知圣上跟皇后娘娘有何人选?”
“朕是想定义勇侯府小郡主,但皇后有心,想定昭阳县主为东璃太子妃。”
昭阳县主从小就被皇后接到宫里教养,又是国丈府的姑娘,不管是家世,还是才情,都是数一数二的。
说着,圣上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情也困扰了朕数日,不知道谢爱卿是如何想的?”
谢凌道:“微臣觉得若论家世才情,肯定是昭阳县主更胜一筹,但若为了江山社稷稳定,肯定是义勇侯府小郡主更适合一点。”
单公公低着头,不得不说,谢大人这话说到了圣上的心坎上。
圣上看着他,问:“此话何解?”
谢凌只道一句:“皇上,外戚过大,不利于社稷稳定。”
这就是为何谢家作为百年世族,却只出过一位皇后娘娘的真正原因。
谢凌所言,恰好是圣上心中的想法,只是他拒绝不了皇后娘娘。
圣上轻叹口气:“子凌的意思朕知道了,朕会酌情考虑。”
如今这些只是他们的想法,具体定谁为东璃太子妃,还要看东璃太子本人的意思。
圣上如今之所以为难,是因为他既想平衡朝堂,又不想驳了皇后的意思。
“微臣先行告退。”
圣上开口:“单公公。”
单公公连忙迎上去:“谢大人这边请。”
***
京城最繁华的一家茶馆,沈岸与萧昀对面而坐,场面还有些尴尬。
萧昀微微一笑,道:“自从上次甘泉寺一别,孤与沈大人已经许久未见了,今儿倒是有缘。”
什么有缘,这是萧昀特地让人打听到沈岸的行踪,一早就在这家茶楼等着了。
沈岸也不知是信还是没信,沉声道:“原来太子殿下是爱茶之人。”
萧昀唇角弧度加大,摇了摇折扇,这便是年轻朝臣跟老臣的区别,对他们上位者不会一直毕恭毕敬,反而有什么说什么。
“沈大人也是爱茶之人。”
二人寒暄了一会,沈岸先切入主题:“太子殿下要是有话,不妨直言。”
他不相信这世上有这么多巧合,怎么他前脚进了茶馆,东璃太子马上就出现在他面前了。
萧昀唇角扯了扯,这位沈大人也是聪明人。
“其实孤也没什么要说的,就是有一事相问。”
沈岸手握着茶盏,静静地听萧昀说,眉目没有什么波动。
但这位萧太子接下来一句话让沈岸面色大变:“孤听说谢大人在寻找幼妹?”
沈岸心神俱颤,一双眼睛突然变得赤红,他死死盯着萧昀,一字一顿问:“太子殿下都知道什么?”
短短一瞬间,沈岸脑中闪过许多猜测,比如说东璃太子殿下知道他妹妹是谁,或者他妹妹在东璃太子殿下手里,东璃太子殿下想借此威胁他。
但不管是什么可能,他都要保证他妹妹平安。
沈岸此生不求别的,只求他妹妹能够好的,即便他妹妹不知道她在世间还有一个兄长。
见他情绪变化这么大,萧昀大致猜到这位沈大人的软肋在哪里了,这么年轻就当上一品太师,想不到还是有软肋。
但萧昀行事光明磊落,他也没想用这个去威胁他。
于是萧昀笑道:“沈大人不必这么激动,孤既然打算跟沈大人说,那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倒是……
沈岸冷然的神情改变了不少,一本正经道:“还请太子殿下告诉微臣实情,微臣定感激不尽。”
萧昀也正了正色:“其实沈大人妹妹究竟是谁还没有定论,沈大人只需听听便好。”
“太子殿下请说。”
“沈大人有所不知,孤与孤身边的幕僚怀疑谢少夫人是沈大人的亲生妹妹。”
关于要不要将实情告诉这位沈大人,萧昀思前想后,考虑了很久,但为了弄清国公府谢少夫人的真实身份,萧昀不得不开这个口。
谢少夫人……
沈岸眼睛里难得浮现些许迷茫,他觉得很是荒唐,气笑了:“太子殿下没在跟微臣开玩笑吧?”
就算再不了解,沈岸也知道谢少夫人是江州第一世家秦家的大小姐,她从来就没什么兄长,而沈岸也不至于连自己亲爹是谁都不知道。
这样打着杆子都没有关系的两个人,怎么可能是兄妹呢。
萧昀唇角上扬,道:“所以孤才说此事没有定论。”
沈岸了解了:“太子殿下是说?”
“昔年江州第一世家秦家心善,在江州发生水患的那一年,收养一个小姑娘为秦家二小姐,将其视为亲生女儿。”萧昀连折扇都不摇了,与他解释:“但后来,秦家大小姐才名远扬,后又与谢大人有婚约,所以大多数人只听说过秦家大小姐,却忽略了这位二小姐。”
犹如一个石子砸在平静的水面,沈岸道:“所以太子殿下怀疑谢少夫人是秦家二小姐?”
第 39 章
==第三十九章:幼妹==
沈岸的心性也非常人能比, 东璃太子已经暗示的这么明显了,他不可能听不懂。
如果撇开其他的,秦家二小姐与他妹妹是对得上的, 但沈岸不可能通过东璃太子片面之词就确定秦家二小姐是他的亲妹妹。
沈岸目光锐利真挚的看向萧昀,问:“太子殿下是怎么觉得秦二小姐是微臣的妹妹?”
这么多年, 沈岸都没有放弃寻找自己的妹妹, 但等这一天来临时,他还是有一种深沉的不切实际感。
见他如此谨慎, 萧昀更加高看他,似笑非笑道:“沈大人这句话就错了,应该是孤跟孤的幕僚怀疑谢少夫人是沈大人的妹妹,这才推断出谢少夫人是秦二小姐。”
沈岸知晓当年江州发生水患, 父母带他与妹妹逃走时, 将当年两人定亲的一双环玉佩分别放到了他与他妹妹身上, 按理说这一点东璃太子是不知道的。
萧昀转头跟幕僚道:“孔先生,你跟沈大人解释一下吧。”
“是, 太子殿下。”幕僚朝萧昀作了个揖, 然后缓声对沈岸道:“沈大人有所不知,下官因为一直在外替太子殿下办事, 所以看人一向极准, 大人与谢少夫人确实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如同久旱逢甘霖, 沈岸一颗心狠狠缩了下,这句话他曾在妹妹出生的时候听乳娘提起过, 乳娘说寻常人家的孩子都是一个像父亲,一个像母亲, 偏偏他与妹妹能更像娘亲多些。奶娘还说妹妹的眉眼生的很好看,将来肯定是个美人胚子。
幕僚回完话, 萧昀挥了挥手,浅笑道:“关于谢少夫人是不是沈大人的亲生妹妹,还有待追查,孤只是觉得,孤这边既然有了线索,那就不该瞒着沈大人,这才想着找机会告诉沈大人。”
此次他与未央来东璃,一是为了进贡,二是为了择选太子妃,没成想竟让他遇到了这事,那他就索性将这件事弄清楚,要不然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沈岸稍微回过神,朝萧昀道:“微臣多谢太子殿下告知,太子殿下日后若有任何吩咐,微臣一定义不容辞。”
不管怎样,有线索总比没有一点希望要强。
思绪再次回到那日甘泉寺,法慧大师的话还犹在耳边,沈岸内心其实已经有了一把秤。
但若谢少夫人是他幼妹,那她肯定就不会是秦家大小姐了,再想到方才东璃太子与他说的话,如果他妹妹是秦家二小姐,那何以会嫁到谢家,明明当年是说谢宰辅与江州秦家大小姐有婚约。
她是被秦家逼迫代替家中姐姐嫁到谢家,还是因为她本身仰慕谢大人的丰采,所以想嫁给谢凌,沈岸忽然非常后悔,早知道他前几日应该多跟小姑娘说几句话的。
萧昀开了口:“沈大人这话就客气了,当务之急应该是确定谢少夫人与秦二小姐的身份,然后再细细盘查一番,应该就知道了。”
他之前寻找妹妹是如大海捞针,但现在他只需要确定谢少夫人是不是他妹妹,这便简单许多了。
沈岸与萧昀想法一致,点了点头:“太子殿下说的是,微臣会抽空去一趟江州,亲自查明此事。”
事关他妹妹,沈岸不敢马虎,所以他会亲自去江州。
“沈大人此举甚好。”
那夜女子心事重重的模样还时不时的闪现在萧昀的脑海里,若女子当初是受情势所迫嫁到谢国公府,那真是受苦了,要是沈岸真是她亲兄长,那女子以后肯定不会再伤心了。
毕竟有一个一品朝臣的亲兄长,配谢宰辅也足够了。
纠结了大半个月,萧昀总算结束了一桩心事。
“孤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就先告辞了,沈大人如果有需要孤帮忙的地方,可以派人告知孤一声,短时间内,孤都会在京城。”
沈岸这会儿对萧昀很是客气,随之起了身:“微臣谢太子殿下好意,太子殿下慢走。”
萧昀挑挑眉,这位沈太师一下子变得这么客气,他还有些不习惯,不过往往也是这样的人,最看重情意。
“沈大人请留步。”
萧昀手摇折扇,身姿瑰姿艳逸的朝外面走去。
厢房内静的连呼吸声都能听见,沈岸对这样安静的环境一点都不陌生,但他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鲜活”过,他前半生考取功名,入朝堂,为的不就是能早点寻到他的幼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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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岸仰了仰头,极力平复自己激动的呼吸。
“大人,东宫内侍奉太子爷的命令,让大人去一趟东宫。”
沈岸睁开幽深低沉的眼眸,他当年之所以依附东宫,心甘情愿的为太子殿下卖命,那是因为太子殿下许诺会早日替他找回妹妹,结果他为太子殿下效劳这么多年,太子殿下都没给他一个答复。
久而久之,沈岸都要放弃了。
东宫太子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心知肚明,他没跟太子撕破脸,那是因为太子还抓着他的软肋。但要是他妹妹真是谢少夫人,不管以后情况如何,他都跟他妹妹的“夫君”对着干吗。
他若要寻回妹妹,那肯定要将这世间最好的东西给她,呵护她一生一世。
沈岸心中下了决定:“你跟那人说,就说我身体不适,最近都要在府中修养,就不去东宫了。”
“是,大人。”
东宫,太子才从良娣房里出来,内侍就上前两步,将沈岸对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太子脸色当即变得冷沉:“他真是这么说的?”
都去茶楼喝茶了,还身体不舒服,这是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呢。
“是,沈大人让下人跟奴才说,他身体抱恙,就不过来了。”
“他这是拿孤当傻子呢,都有闲情雅致去茶楼喝茶,还能身体抱恙。”内侍越说,太子越是怒气高涨,牙齿咬的咯咯响:“好啊,他现在在朝堂越来越得意,也越来越不将孤放在眼中,你今天晚上带着太医去太师府,就问他一句,他是不是因为太思念妹妹才病了?”
太子就不相信了,以他对他那不知生死的妹妹的宝贝劲,他还不乖乖替他卖命。
“是,太子殿下。”内侍不敢直视太子的脸色,想到了早上从江州城传来的信,小声道:“对了,太子殿下,还有一事。”
“说。”
“殿下,江州知府来信说他想上京拜见殿下您,因为他觉得小侯爷与秦二小姐的婚事有蹊跷,但他现在没有足够的证据,所以要来京城与殿下您详谈。”
“他是想来京城拜见孤还是想升迁了?”太子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不过听到那句“秦二小姐”,太子还是想见一见江州知府,万一他就有了个意外之喜呢,所有对他不好跟不支持他的人,他都不会轻易放过:“罢了,你回他一封信,就说本太子会跟父皇说,让他这次来了就留在京城,也希望他能给孤一份实实在在的回报。”
内侍以手撑地,叩头道:“属下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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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一,是谢晚凝的及笄宴,谢国公心疼爱女,几乎给京城所有人家下了帖子,所以当日,国公府门庭若市。
沈岸自然也来了,但好巧不巧的,他的马车与平阳侯府的马车在南街上相遇。
苏婉沁能见到心上人,心情异常激动,她扶着丫鬟的手,从马车上走下来,福了福身:“婉沁见过沈大人。”
沈岸掀开车帘,他与女子接触的少,一时还没认出眼前的女子是哪家的姑娘,但是沈岸的小厮一眼就认出来了,凑到沈岸耳边道:“大人,是平阳侯府的苏姑娘。”
平阳侯府,那不是谢凌的外祖家,沈岸面色和润,如微风和煦般的笑了笑:“苏姑娘客气了,您本不用向我行礼。”
乍染听到心上人带着笑意的声音,苏婉沁紧紧捏着手帕,脸红的不行。
她不是一个扭扭捏捏的人,好不容易等到与他单独相处的机会,稍稍犹豫了一下,苏婉沁做出名门贵女的姿态,微微欠了欠身:“沈大人,婉沁今日并非故意阻拦沈大人的马车,而是有一事想请教沈大人,还望沈大人能给小女子一个答案,要不然,小女子寝食难安。”
小厮顿时将头低下去,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们大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只是苏姑娘怕是要失望了。
沈岸聪明绝顶,在苏婉沁开了头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雅意了,但眼下,确定妹妹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他敛下眸子,沉声道:“苏姑娘,在下短时间内并无娶妻打算,所以姑娘要是有别的问题,沈某一定耐心替姑娘解答。但要是是感情之事,怕是要苏姑娘自己去分辨了。”
“我……”这是变相的拒绝了,苏婉沁抿了抿唇,还想再问一句,侍女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苏婉沁便想起她来时说的话,这事还急不得,她退后半步:“是婉沁叨扰沈大人了,沈大人慢走。”
沈岸身子不偏不倚,笑道:“岂有让姑娘退让之礼,还是苏姑娘先行吧,沈某等下再走。”
苏婉沁大大方方的福了福身:“那就谢过沈大人了。”
待上了马车,侍女连忙劝慰:“姑娘,您别难过,沈大人他是对女子不太亲近,所以才会如此。”
苏婉沁这会儿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笑容,她道:“我其实并不难过,至少他肯跟我说话,不是吗?”
玲儿试探性的看了她一眼,问:“姑娘,您还是想嫁给沈大人吗?”
虽说她们姑娘仰慕沈太师,但看沈太师那意思,分明是对她们姑娘无意的。
老爷跟夫人是想成全姑娘,但平阳侯府还有其他的长辈,要是姑娘一直不出阁,其他姑娘的姻缘又要受到影响,难免不会有人嚼舌根。
苏婉沁浅笑出声,眉眼很是坚定:“玲儿,你说这京城除了表哥跟三皇子殿下他们,还有哪个郎君能比得上沈大人?我要是不能嫁给沈大人,我宁愿终身不嫁。”
她喜欢沈大人已经很久了,要是可以割舍掉,她早就割舍掉了。此生,她一定要与沈大人结为夫妇。
“那奴婢就以前恭祝姑娘达成所愿了。”
“你啊。”
平阳侯府马车到国公府门前的时候,门口已经停了上百辆马车,苏婉沁刚一进去,就撞上谢晚凝跟秦若,她笑着握住谢晚凝的手:“晚凝妹妹大喜。”
“谢谢表姐。”
“表姐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没睡好吗?”
==二更==
“哪有。”苏婉沁拿起丝帕掩了掩唇角,又看向秦若,笑着喊了声:“表嫂。”
秦若今天眉间点了芍药花钿,看起来格外娇艳,她浅浅一笑:“表妹。”
苏婉沁性情极好,与秦若也很合得来。
谢晚凝拉了拉苏婉沁的手,催促道:“表姐快进去,祖母跟母亲都在里面等着了。”
“那我跟表嫂去正堂,晚凝妹妹还是快回去梳妆吧。”
她知道谢晚凝是个闲不住的性子,眼下肯定是偷偷跑出来的。
谢晚凝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这就回去。”
苏婉沁上前一步,握住秦若绵软小巧的手指:“表嫂,我们走吧。”
正堂,几位夫人都在奉承苏氏,尤其是镇国大将军府的陶夫人,更是将话说的天花乱坠:“贵府的三姑娘,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贵女,我们今日能来国公府沾沾喜气,真是倍感荣幸啊。”
苏氏这大半会,笑容就没歇过,她道:“陶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谁不知道你的二女儿性情活泼,英姿飒爽,小小年纪就随父兄出入军营,这样的姑娘,谁不喜欢,还是陶夫人您教导有方。”
苏氏这一番话可谓说到陶夫人心坎上去了,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谢夫人过誉了。”
正说笑着,凝晖堂的二等丫鬟菲儿从外面进来,恭恭敬敬道:“老夫人,夫人,苏姑娘来了。”
“快请进来。”
苏婉沁一进来,向谢老夫人行了个标准的大家闺秀礼:“婉沁给外祖母跟各位夫人请安。”
谢老夫人苍老的手抬了抬,和蔼道:“婉沁快起来。”
“谢外祖母。”
眼下平阳侯府的姑娘还没有许配人家,京城有郎君的人家也盼着能与平阳侯府结亲,当下就有夫人赞叹:“哎哟,这便是平阳侯府的苏姑娘,生得可真标志。”
“若不是我家那臭小子不成器,我都盼着婉沁姑娘能做我家女儿呢。”
谢老夫人早已明白自己外孙女的心意,便不动声色的将话题给岔开了:“这姻缘到底还是要看她们自己的心意,咱们做长辈的只能替她们把把关。”
这就是变相的拒绝了,那夫人也不恼,连连应承道:“谢老夫人说的是。”
在场的几个夫人脑子都转的很快,谢老夫人说这个话,明显就是平阳侯府的姑娘已经有心仪的人了,就不知是哪家公子。
谢老夫人将所有人的表情收入眼底,对一旁清丽脱俗、姝色无双的秦若道:“含儿,及笄礼等会就开始了,既然见了各位夫人,你跟婉沁就去陪晚凝吧。”
秦若目光柔和,乖巧地点了点头:“是,祖母。”
众人将视线放到了秦若身上,不由暗叹,这位少夫人除了容貌带着江南女儿的娇柔,这气度竟是一点都不输京城贵女。
吉时一到,及笄宴开始。
这第一笄,由谢老夫人亲自插笄;第二笄,则是由谢晚凝的未婚夫婿文子齐插笄。
这最后一笄,谢晚凝早就说好了让秦若来,她希望将来她的姻缘能像嫂嫂与兄长一般美满。
秦若身着浅绿色百花曳地裙,身姿窈窕纤细,她弯腰替谢晚凝插好并蒂海棠金钗,笑道:“恭喜妹妹。”
谢晚凝也弯了弯眸:“谢谢嫂嫂。”
“及笄礼成。”
“恭喜谢三姑娘。”
苏氏眼含热泪的来到谢晚凝面前,亲自扶她起来:“我们家小姑娘长成大姑娘了。”
昔年长子一出生,就被带到已逝的谢老国公身边教导,与她这个做母亲的相处甚少,谢晚凝虽非她亲生,但自幼都被养在她身边,这感情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谢晚凝低低喊了一声:“娘亲。”
及笄过后,就意味着快要嫁人了,谢晚凝舍不得家里人。
要是一直像儿时,那该多好。
思及此,谢晚凝有些怅惘。
而苏氏半带恼怒的掩了掩唇角:“今日及笄,是大喜事,怎么还落泪了。是娘亲的不是,应该多说些开心的事哄我们晚凝。”
谢晚凝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娘亲惯会哄我开心。”
谢老夫人在上首笑了下,难免又想起姑娘来,她们家晚凝快要出嫁,家里长辈都舍不得,那姑娘从京城出嫁,秦家肯定更是放心不下。
等不忙的时候,还是让子凌陪含儿回一趟娘家。
接下来便是府上设宴,因为今天来国公府的人比较多,所以女眷跟男眷席位是分开的。
不少夫人迎上来,朝苏氏跟谢晚凝道贺:“恭喜夫人,恭喜三姑娘。”
而这边,三皇子与谢凌在凉亭上说着事:“子凌,我听说太子殿下向父皇举荐,让江州知府回京述职。”
谢凌在脑中回想了一下江州知府这些年在江州的所作所为,此人为官多年,可谓毫无建树,他皱了皱眉:“圣上答应了?”
三皇子点头:“已经答应了。”
好端端的,他那位皇兄怎么想着江州知府调到京城来,肯定是那位江州知府许诺了他什么条件,或者说此人很有用处。
但看子凌这神情,江州知府不像是个很有“用处”的人啊。
谢凌若有所思,江州,那不是妻子从小生长的地方吗,不知为何,他有一种错觉,那就是江州知府是冲着他们国公府来的。
谢凌骨节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壁,刚想开口,谢老夫人身边的莹儿身穿青衣薄衫,捧着琉璃茶盏上前:“奴婢见过三皇子殿下,谢大人。”
谢凌在思考着事情,目光都没落到她身上。
倒是三皇子闻到一股清淡的香味,朝莹儿看了眼,她这妆容跟衣着倒是,三皇子似笑非笑了下,抬手道:“起来吧。”
“谢三皇子殿下。”
莹儿扭动着腰,上前小心翼翼的替谢凌跟三皇子奉茶,突然,手一歪,溅出几滴温茶在谢凌的官袍上,她“扑通”一声跪下:“奴婢不是故意的,还请大人恕罪。”
谢凌温和的凤眸浮现几分薄凉,嗓音微冷:“无妨。”
可惜莹儿并没有看到谢凌的脸色,她匍匐在地上,轻轻抬起含着泪珠的眼睫:“那奴婢引大人去更衣吧。”
这边,柳如烟于心不安地在里屋来回走动,眼看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也不知道莹儿那边有没有得手。
“小姐。”
柳如烟问:“事情都安排好了?”
丫鬟压着声音回答,“回小姐,已经安排好了。”
柳如烟大喜,莹儿可是外祖母身边的一等丫鬟,有她在,柳如烟不怕成不了事。
“那我们等一会儿再去外祖母那。”
她要等会儿再去寻外祖母,这时候要是去岂不是太明显了。
她还等着表哥破了不纳妾的规矩后,再求外祖母抬她做表哥的姨娘。
柳如烟一双眼睛亮的惊人,还带着一股势在必得,凭什么清贵儒雅的表哥眼里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贱人。等她来日做了表哥的姨娘,她定会全心全意的对待表哥,那表哥待她总会有几分怜惜的吧。
正堂,就在众人边吃糕点边说话的时候,柳如烟带着丫鬟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进来:“外祖母,大事不好了。”
这操作,谢老夫人都惊了一下,还是谢老夫人身侧的张嬷嬷反应快,连忙道:“老夫人,是表姑娘。”
谢老夫人皱了皱眉,对柳如烟道:“有话好好说。”
柳如烟佯装非常娇羞的跪倒在地,红着脸道:“外祖母,如烟有一事想告知外祖母。”
看到她,谢老夫人就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三夫人,都是一样的爱拨弄是非:“说吧。”
柳如烟迎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含娇带怯道:“祖母,就是表哥她正在阁楼跟人……”
这话一出,谢老夫人当即冷了脸:“你看错了人吧,你表哥此刻正跟三皇子殿下一块呢。”
秦若心也是微微一紧,直觉告诉她,谢大人不像是那种人。
偏偏柳如烟一脸肯定,她露出如小鹿般无辜的眼神:“回外祖母,如烟不敢撒谎。”
众夫人都有些诧异:“这……”
谢老夫人眼下是骑虎难下,只能下命令:“去阁楼。”
这边闹出这么大动静,男眷这边也稍稍听到了些风声。
沈岸听着,脸色微冷,也跟了上去。
谢老夫人带人跟着柳如烟到阁楼,还没走近,便听到里面男人粗喘的声音以及女子悠扬大胆的叫喊声,俨然是男女欢好的场景。
秦若芙蓉如面,姝色丽质,她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只轻轻蹙了蹙眉。
柳如烟得意的朝秦若看了一眼,却见她怎么一点都不伤心欲绝,心里一慌,难道是事情出了什么纰漏,转而一想,她与莹儿一伙,怎么可能会出疏忽呢。
她肯定是在那故意假装自己不伤心,就她这种人,怎么配得上表哥。
里面恰到好处的响起了靡靡之音:“啊……轻点。”
“老夫人,这?”众夫人脸不仅一红,有些尴尬地问谢老夫人:“老夫人,要不妾身们回避一下?”
她们其中不乏有人想看热闹,但也不是所有的热闹都由得她们看,尤其是国公府的热闹。
谢老夫人正想答应,但,这时柳如烟道:“祖母,如烟实在是担心莹儿姐姐,要不咱们还是把门推开吧。”
谢老夫人今日显然气得不轻,毫不犹豫的驳了她的话:“你给我闭嘴。”
秦若弯若新月的眉眼眨了眨,嗓音轻柔而犀利,反问柳如烟:“如烟妹妹,你怎么就那么确定这厢房里面是夫君?”
“慢点。”
柳如烟听着里面激烈的动静,心下暗自得意,道:“因为刚刚如烟的贴身丫鬟亲自见表哥去了厢房更衣,随后这里面,那这里面不是表哥是谁。”
谢老夫人当即恨不得甩她一巴掌,她这是巴不得看着她们谢国公府的清流名声毁于一旦啊。
她如此巴巴地请她们过来,谢老夫人丝毫不怀疑,这一切都是她的手笔。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清风拂过处,男人清浅温和的声音传过来:“这是怎么了,怎的这般热闹?”
柳如烟一张瓜子脸变得煞白,她犹如见了鬼似的转过头,这一眼,让她颤巍巍地跌倒在地:“表……表哥。”
第 40 章
==第四十章:不用查了==
明明下人来报说一切都安排好了, 怎么表哥不在里面,那厢房里面的人是谁。
柳如烟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慌张,她回头恶狠狠的瞪了自己的丫鬟一眼。
丫鬟连忙将头低下去, 不敢看自家小姐的脸色。
而谢凌径直走到妻子面前,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让夫人担心了。”
事出从急, 谢凌没来得及提前让人告诉她。
秦若在踏进庭院的那一刻, 就知道里面的人不会是男人,她抿唇一笑, 娉娉袅袅的向谢凌行了个礼:“夫君。”
“刚刚本皇子在凉亭里跟子凌说事情,就听到这里吵吵闹闹,所以过来看一看。”三皇子朝谢凌跟他妻子看了一眼,笑道:“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老夫人第一次感受到家里出个不争气的小辈, 家门是多么的不幸。
柳如烟竟敢将主意打到子凌头上, 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她也不想想,子凌为官多年, 会随随便便中了她的计吗。
如今三皇子都开了口, 谢老夫人索性一锤定音,直接朝张嬷嬷使了个眼色:“既然如此, 张嬷嬷, 你去敲门。”
反正子凌没中计, 不管柳如烟想到了多么龌龊的主意,都是要落空了。
而柳如烟脸色已经变得煞白, 她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或许是对权势跟对表哥的向往让她一时忘记了表哥是怎么坐上一国宰辅之位, 她的手段其实并不高明,要是表哥是容易被美色所误的人, 那他肯定就中招了,可偏偏他不是,他心里眼里都只有他的妻子,柳如烟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恨过悔过。
“是,老夫人。”张嬷嬷眼含讥诮的看了柳如烟一眼,然后上前将厢房的门推开,一抹极其浓郁的香气从里面传出来,众人连忙拿手帕捂住口鼻。
紧接着,一抹极其香艳的画面呈现在众人眼前。
但见那极其单薄的棉被之下,一个只穿着亵裤的男子将一个浑身赤/裸的女子压在身下,口中说着含糊不清的话,就连床板都在震动。
可见□□之激烈。
在场之人虽多为出阁的夫人,但是乍然看到这副画面,还是忍不住撇开眼。
谢凌在第一时间就扶住妻子的后脑勺,将她揽到怀中,他身上淡淡的玉兰花香气传来,姑娘觉得心安,闭上了杏眼。
谢老夫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里面的情形,显然是气得不轻,一是气柳如烟竟敢使出这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二是气柳如烟就非要挑今日这个时候,她这分明是想置子凌于死地啊。
要是让别人知道,备受世人尊崇、自入朝以来从未出过差错的谢宰辅在自己妹妹及笄宴上宠幸了祖母身边的丫鬟,且不说明天御史觐见的话说的有多难听,她们国公府的百年名声也是要毁了。
谢国公府屹立百年,行到如今,已是处在风口浪尖上,现在自己府上的姑娘还这么不争气,谢老夫人一时说不出来她是生气多一点还是伤心多一点。
许是因为做的太投入,里面的两个人都没觉得不对劲,还是张嬷嬷亲自走进去,推了推腰部耸动的男子,那人才抬起眼,这一抬眼,心都凉了。
他眼珠泛白,一脸惊恐的看着外祖母身边的贴身嬷嬷。
张嬷嬷悄无声息地退出来,朝谢老夫人行一礼,道:“老夫人,是柳公子跟他的夫人。”
声音虽小,却足够所有人听清楚。
柳公子,国公府的三夫人不就是出自一个七品官员的柳家吗,那还是因为当年皇后娘娘为了让谢国公府能忠心耿耿,特地择谢家女入宫,谢凌的小姑姑一进宫就被册为淑妃,国公府为了避其锋芒,替三子选夫人的时候就没想选高门贵女,只要品行过得去跟三爷自己喜欢就好,后来三爷就选了如今的柳氏为夫人。
因为柳家地位与国公府地位悬殊,这么多年,国公府没少帮衬着柳家,就连他们府上的公子跟姑娘都被接到国公府教养着,这么多年,他们的吃穿用度都是比照府上正经公子跟小姐来的,谁知道还养出个白眼狼来了,谢老夫人死死的瞪着里面的人,胸口剧烈起伏。
柳如烟在听到“柳公子”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慌了,她连忙将头抬起来,这不抬不要紧,一抬头就发现那里面颠龙倒凤、活色生香的不就是自己的兄长跟嫂嫂吗,柳如烟两眼一黑,恨不得当场昏厥过去。
完了、都完了。
她不仅做不成表哥的姨娘,就连自己哥哥的前程,也都被她毁了。
秦若以前虽然没有碰见过这种事情,但眼下,她也是看明白了,忍不住捏住男人的手。
谢凌垂眸看了眼,反手将她细腻光滑的手指握在掌心。
十指相扣,一如两人此时的心。
事到如今,谢老夫人再不想管这件事,也得拿出决定了,她咳嗽一声,摆出和颜悦色的模样:“让各位夫人见笑了,我这外孙跟他娘子才刚成亲不久,许是因为感情太好了,所以二人都有些把持不住,也怪我这外孙女说话没说清楚,让各位夫人看笑话了。”
自方才谢国公府的表姑娘匆匆忙忙地来到谢老夫人面前,说什么表哥在里面,众人就料到这里面有猫腻,谁知道后来谢大人与三皇子殿下一同出现,众人便猜到这一切应该是这位表姑娘做的一场戏,至于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那无非还是为了国公府的荣华富贵。
再到后面,发现厢房里面的人只是国公府的表公子跟他的夫人,那答案显而易见,这位表姑娘肯定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谢老夫人这么说,只是为了保全谢国公府的颜面。
至于这表姑娘跟表公子,怕是要在谢国公府待不下去了。
众夫人心思百转,最终还是笑着摇头:“谢老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谁还不是从他们这个时候过来的,这还不是年轻嘛,把持不住也正常。”
谢老夫人又想到阁楼里面衣衫不整的两个人,狠狠地压了下从心底涌上的怒气,用最和蔼的声音道:“夫人说的是。”
三皇子略带嘲讽的看了柳如烟一眼,一个闺阁女子,也敢在子凌面前玩弄心机,还以为子凌会中计,简直是……不知所谓。
陶夫人因为是众夫人之首,眼下见到是这种情况,就道:“既然这边无事,那要不就散了吧。”
其他夫人也心思玲珑,听到陶夫人这么说,连忙将话茬接过来:“我听闻谢国公府的芍药花开的极好,不知老夫人能不能让人带我们去观赏一番?”
这毕竟是家丑,国公府发生这样的事,谢老夫人跟苏氏肯定没心思招待她们。
反正她们过来也是为了捧国公府的场,现在及笄宴已经散了,她们自己逛一下也无妨。
谢老夫人知道众夫人此举是想维护国公府的颜面,当即点了点头:“林嬷嬷,你带几位夫人去芍药园逛逛。”
“是,老夫人。”林嬷嬷脸色严肃,走上前来:“各位夫人请。”
等一群人从庭院离开之后,谢老夫人才锤了捶胸:“将表姑娘跟表公子给我带到凝晖堂来。”
在她们国公府,竟然干出这种不正当的事情,谢老夫人是绝对不允许柳家兄妹继续留在府里。
与此同时,去香炉里取香的老郎中几步来到谢老夫人面前,恭敬道:“老夫人,是催情香。”
谢老夫人太阳穴突突的跳,她按了按额头:“郎中随老身来凝晖堂。”
谢晚凝看到这里,已经明白柳如烟想做什么,她恶狠狠地挖了柳如烟一眼,咬牙切齿道:“有些人啊,为了往上爬,连自己的脸都不要了。”
柳如烟已经说不出话来,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她以为过了今日,表哥就会破了不纳妾的规矩,他与秦家大小姐感情也不复如初,然后她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求外祖母抬她做表哥的姨娘,谁知道以为终究是以为,她输得一败涂地。
谢晚凝对这个表姐一点好感都没有,她拉了拉秦若的衣袖,轻声道:“嫂嫂,我们走吧。”
秦若回头看谢凌,正好对上他温和从容的目光,她朝谢晚凝点了点头:“走吧。”
柳如烟是最后到凝晖堂的,她到凝晖堂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她低头喊了谢老夫人一声:“外祖母。”
谢老夫人直接一巴掌打过去,眼里盛满了怒火:“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祖母?”
柳如烟紧咬牙关,谢老夫人肯定是什么都知道了,她要是想继续留在国公府,那就只能咬死了说不知道,于是柳如烟将头低下去,面色僵硬道:“如烟什么都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还这么兴奋的请老身过去,要是今天那厢房里面的人不是你兄长跟嫂嫂,你认为明天坊间会怎么传我们谢国公府。即便你姑姑跟姑父现在远赴云州,但在我们国公府,你们兄妹两还是锦衣玉食,老身自认为没有亏待你们兄妹,你们为何要这么做?”谢老夫人将桌上摆放的青花瓷盏朝她扔过去,恶狠狠道。
国公府几个表姑娘的婚事,谢老夫人一直有放在心上,只是最近晚凝快要出阁,她又心忧长房子嗣,所以暂且顾不上她们,谁知道她还给她憋了一个大招。
柳如烟泪流满面,不停的摇头。
正在这时,一言不发的谢凌开了口:“你收买的莹儿,她已经将什么都招了。”
都招了……
那表哥岂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柳如烟浑身颤抖,鼓起勇气去看自己的表哥,正好对上他那深不可测的目光跟运筹帷幄的姿态,这一刻,柳如烟终于明白什么是“痴心妄想”。
柳如烟将头重重地磕在地毯上,楚楚动人地哭诉道:“外祖母,如烟只是一时糊涂,还请外祖母体谅。”
==二更==
“老身也不是那等不通情达理之人,既然你诚心认错,也未酿成打错,老身就不过多追究,但你以后肯定不能留在国公府。”
“外祖母。”柳如烟一声尖叫,失声喊了出来。
要是离开了国公府,她可能就什么都不是了,她不想这样。
谢老夫人目光带着嘲讽:“怎么,你还想继续留在我们国公府?”
“你要是觉得我们国公府的人好,那为什么还要收买老身的人,试图污害你表哥?要是今日这一切真如你所愿,你心里可有一丝愧疚?还是会借着这个由头让你做子凌的妾室。”
柳如烟一直在低泣,她知道谢老夫人对小辈很好,所以想通过可怜来勾出谢老夫人的恻隐之心,但谢老夫人这一句话,一下子将她堵的哑口无言。
因为在她想到这个法子的时候,她想到的自始至终都是自己,至于表哥的仕途跟名誉,柳如烟从来就没想过。
她紧咬着嘴唇,哀求道:“外祖母,如烟知道错了,请您再原谅如烟这一次。”
到这一刻,她是真的慌了。
谢老夫人无心与她攀扯,朝张嬷嬷使了个眼色:“送表姑娘跟表公子回柳家,以后除非三老爷跟三夫人回京,否则表姑娘跟表公子不能踏入我们国公府的门。”
正经娘子不做,非要做别人的妾室,谢老夫人对她已经无话可说。
如果说今日谢老夫人只是责罚她一顿,柳如烟可能只会将怨恨加到表哥的妻子身上,可她要是不能继续待在谢国公府,这对她无疑是灭顶之灾,因为她肯定不能再许配个好人家了,而姑姑也会从此对她失望。
见柳如烟匍匐在地一动不动,张嬷嬷道:“表姑娘,请吧。”
在谢老夫人问话的时候,国公府的下人已经替柳如烟兄妹收拾好了行礼,所以张嬷嬷送柳如烟到门口的时候,她的哥哥已经在了,她哥哥与嫂嫂看到柳如烟目光都在喷火,恨不得将她脑袋掰开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你这个贱人,好端端的你要设计表哥做什么,现在好了吧,咱们都要回家受苦了。”
他说怎么表哥身边的人请他跟他娘子去阁楼,然后他们一闻到里面的香就情不自禁了起来,原来是他妹妹想算计他表哥与一个丫鬟,以此作为她成为表哥妾室的踏板。
结果这个局还没开始就被他表哥识破了,如今还连累他不能继续在谢国公府享受荣华富贵,柳如烟的哥哥这心里怎么能不怨恨。
张嬷嬷看着也不规劝,反正是自作孽。
送走了柳如烟,谢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有时候并非是她对柳家这种小门小户有偏见,实在是她们目光太过短浅,不过经此一事,后面国公府肯定会清净不少。
柳氏兄妹被张嬷嬷带走之后,屋内总算是安静下来,谢老夫人揉了揉发疼的额头,问:“子凌,莹儿你打算怎么处置?”
莹儿是谢老夫人房里的大丫鬟,平日行事最是伶俐聪慧不过,谢老夫人一直很喜欢她,早些年的时候,谢老夫人是跟莹儿说,将来若有机会,将她抬做子凌的姨娘,但后来,看子凌夫妻两感情这么和睦,谢老夫人就忘了这事,谁知道她这么糊涂,竟跟柳如烟合伙,妄图通过这种手段要个名分。
谢凌嗓音温凉,语气说一不二:“直接送到庄子上去吧。”
“也好。”谢老夫人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放到他身边的姑娘身上:“含儿,淑妃娘娘前不久派人来说,宫里的御医明日会来府上请平安脉,到时候让太医替你诊一下脉。”
她知道姑娘停避子汤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最近姑娘身子又一直在调养着,谢老夫人非常盼望能得到一个好消息。
方才沉闷窒息的气氛瞬间减轻不少。
众人眼里都带了笑,秦若还有些害羞,想往谢凌怀里躲,谢凌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夫人不必害羞,要是没有,以后我多多努力就是了。”
谢凌在外面一直是温和中带着三分疏离,倒是难得他在人前开玩笑,众人脸上笑意更甚。
停了避子汤,那有孩子只是早晚的事,如今谢老夫人就不急了,她笑着打趣道:“子凌说的是,只是请个平安脉,含儿不必紧张。有那自然是最好的,没有就让子凌以后多努努力。”
谢晚凝也俏皮地眨了眨眼,道:“我也盼着兄长跟嫂嫂能早点有孩子,这样我就能当姑姑了。”
秦若微微羞红了脸,粉面桃花的握着谢凌的手指。
在国公府的这一年多,让她感受到了他们对她毫无保留的好,所以如果可以,她希望时光就停在这里,可惜这是不可能了。
如果真有了孩子,国公府将来愿意认那自是最好,要是不愿意认,她就带着孩子走得远远的。
她想,国公府的这一段经历足以让她度过余下来的日子。
晚间在床榻上温存的时候,谢凌摸着妻子如瀑的乌发,缓声道:“今日的事,让夫人受到惊吓了。”
那些后宅内院的把戏,谢凌只要一眼就能看出来,但妻子性情柔弱,想必从未见过这种场面,他担心她会吓着。
秦若轻轻摇了摇头,嗓音轻软道:“夫君这是说的哪里话,其实在踏进阁楼的时候,我就知道那里面的人不是夫君,自然不会受到惊吓。”
“那我与夫人是心有灵犀了。”谢凌低笑一声,然后将妻子腰间的玉带扯开,露出剔透如玉的肌肤,秦若一脸紧张:“夫君。”
谢凌扬了扬眉,凑到她耳边呢喃:“夫人不想我再努力下?”
秦若害羞的搂住他的脖子。
这一努力,便努力了整整一晚。
第二天,谢国公府就有风声传出,说谢大人此生不会再纳妾。
风声传到坊间,又成为一桩美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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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万物复苏。
为着东璃太子择选太子妃一事,东宫奉圣上旨意举办赏花宴,谢国公府自然在邀请之列。
谢凌是与妻子一起赴宴的,但国公府的马车跟南定侯府的马车是一起到东宫的,所以姐妹两自然而然的一起去了女眷那里。
而谢凌跟许言廷相互打完招呼之后,就一前一后地进去了。
三皇子看到谢凌的身影,忙让人请他到凉亭来,谢凌拱手:“微臣见过三皇子殿下,三皇子妃娘娘。”
“子凌起来吧。”三皇子笑着摆了摆手:“反正这赏花宴是为萧太子办的,咱们去不去都是一样的,子凌快坐下吧。”
妻子一时半会也不会出来,谢凌儒雅颔首:“多谢三皇子殿下。”
他们两个聚在一起多是谈论朝堂上的事情,不过三皇子还是象征性的问了一下及笄宴那日柳如烟的事。
毕竟子凌这表妹打的主意是子凌一直未打算纳妾,然后她想通过设计子凌跟谢老夫人身边的丫鬟的方式来逼子凌打破这个规矩,她进而坐收渔翁之利,谁能想到她这个法子还没开始就被他们给识破了。
“祖母已经将柳氏兄妹送回本家。”
三皇子便笑了,柳家是什么地方,谢国公府又是什么地方,他就不信在国公府享受了这么久的富贵荣华之后,他们还愿意回到柳家,这兄妹两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略过了半个时辰,女眷那边有琴声传来,三皇子夸赞一句:“这琴声倒是不错。”
云姝也觉得不错,插了一句话:“殿下说的是。”
谢凌只听了前半段,就皱了皱眉,这琴音与妻子的陪嫁丫鬟那日弹的调子几乎是分毫不差。
三皇子妃问:“不知这弹琴的是哪家贵女?”
“回三皇子妃娘娘,弹琴之人正是秦家二小姐呢。”
谢凌手顿了顿。
云姝微微讶异:“难不成是少夫人的妹妹?”
三月十五,就是南定侯府小侯爷许言廷迎娶秦家二小姐秦若的日子了,这京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至少云姝是还没见过这位二小姐的面。
“以前只听说江州秦家的大小姐温婉端庄,才名远播,倒是没想到这位二小姐琴技竟这般突出。”三皇子妃一边调茶,一边问三皇子旁边的谢凌:“谢大人,要是让你打分,你觉得这琴技能打几分?”
谢凌是云姝父亲的学生,她与谢凌少时还在一起学习过,太傅曾说,谢凌在琴艺上面很有天赋,可谓举世无双。
他应该能听出这弹琴人在琴艺上面的造诣。
谢凌沉了沉眸,回答:“九分吧。”
谢凌的“九分”,已经可以对得上那句传言“秦家大小姐琴棋书画中,尤善古琴。”
谢凌在之前几番试探,他妻子确实是不会琴,而好巧不巧的,他妻子身边的丫鬟弹琴弹得极好,这琴艺还是得了秦家二小姐的真传。
这其中要是没出什么差错,谢凌是不信的。
“那秦二小姐这琴艺确实不俗。”三皇子妃对这弹琴之人也多了三分好感,刚好她煮的茶开了,三皇子妃便先给三皇子倒了一杯:“殿下,喝茶。”
三皇子轻轻抿了一口,眉心散开:“姝儿最近煮出来的茶味道很是清冽,而且将茶的香气都煮出来了,子凌可要尝一下。”
“是,三皇子殿下。”
云姝见他喜欢,拿手帕遮了遮唇角:“妾身煮出来的茶对殿下您来说是新奇,对谢大人来说可能就不那么新奇了。”
三皇子以为云姝是在跟他打情骂俏,不由挑了挑眉,纵容道:“哦?此话怎讲。”
云姝还有几分羞涩,嗔怪道:“因为妾身这煮茶的法子是向少夫人学的呀,少夫人在茶艺上可是很精通的。”
三皇子微微一笑:“原来如此,那谢少夫人是爱茶之人。”
“还不止呢,婉沁之前跟妾说,就少夫人这茶艺,都能当上茶庄的老板了。”
单论茶艺这一块,三皇子妃觉得她要好好跟姑娘学一下。
谢凌思绪突然回到那日书房,江畔茶肆的少东家跟他说:“我们少东家是秦二小姐。”
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明明传言说的是江州秦家大小姐极善古琴,结果他妻子诗词歌舞样样精通,唯独不会古琴,相反,秦家二小姐在琴艺上面很有造诣。
而他妻子明明在茶上面很有研究,结果襄助三皇子的茶肆少东家竟是秦家二小姐。
再联系到那日二婶婶的一句无心之言,从相貌身形来看,妻子更像妹妹,而秦二小姐还更像长姐。
在江畔茶肆少东家出现之前,妻子总在不经意间用‘怜惜’的目光看着他,那时他还觉得,妻子是因为爱他如命才会如此,如今看来,她大概是愧疚吧。
谢凌突然笑出声。
他想,不用等江州那边的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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