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相信?”段玺笑得带着痞气。
“何易已经登基了!?”
“沈将军,”段玺抓住沈念卿的手,一用力,把沈念卿压在了地上,“关心予凉的事之前,还是先关心一下你自己吧!”
段玺挥起刀,直直向沈念卿砍落。
“哐!”
沈念卿用尽全力才挡下那一下。
“沈将军,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吗?不过,真可惜。”
沈念卿只看见段玺拿了什么东西,向自己撒过来,然后眼睛突然刺痛。
他我这长戟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他快要挡不住了。
这时,一道银光从段玺身后闪现,段玺敏锐的察觉到了,转身一避,躲开了。
江鹤阳过去把沈念卿扶起来:“怎么了?”
沈念卿摇摇头:“专心!”他除了眼睛疼什么都感觉不到。
江鹤阳把沈念卿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段玺。
段玺揉揉脖颈,看了看高悬的婵娟,好似悠闲的说:“今天天色不早了,就这样吧。”挥了挥手,招呼着自己的军队撤。
“没事吧?”江鹤阳扶着沈念卿回去,顺便吩咐战士们清理一下战场。
沈念卿摇了摇头,强烈的不安在心里升腾。
江鹤阳看左右没人,直接将沈念卿打横抱起回了营帐。
“怎么了?给我看看眼睛。”
沈念卿依旧摇头。
“好,我不看,我叫军医来,别担心。”江鹤阳安抚似的拍了拍沈念卿的手,出去叫军医了。
眼睛火辣辣的疼痛感,让沈念卿越来越不安,他站起身来,摸索着想要出去,结果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感觉就要栽倒了,却意外的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怎么起来了?军医来了,让他给你瞧瞧。”
沈念卿没有说话,江鹤阳把他扶到床边坐下。
军医左右看了看,又让沈念卿睁开眼睛左右瞧了瞧,最后才意味深长道:“将军,您心里大概是有底了,那我也便不再多说。”
军医的话让沈念卿的心瞬间降到冰点。
“什么叫‘不再多说’!叫你来是让你治的,治都没治就给判死刑,就是你的行医准则!?”
“行月!”
军医被江鹤阳吓得汗涔涔的,用衣袖轻拭着额头上的汗。
“我知道了,您先请回吧。”尽管他已经心痛的要死,但他还是扯着嘴角,礼貌的把军医送走。
“念卿……”江鹤阳轻抚着沈念卿的眼睛,曾经眉眼温柔,眸中可含星河,现在却……
沈念卿勾唇想笑,可是怎么也笑不出来:“这样……这样我之前做的……就有用了……”
“别笑了,太难看了……”江鹤阳把他拥入怀中,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头。
“……我看不见了,行月……我看不见了……怎么办……”
“别怕……别怕,有我在……别怕……”
江鹤阳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觉自己的肩上凉凉的,沈念卿的声音也好似染了哭腔。
他哭了吗?
江鹤阳不知道就这个姿势抱了多长时间,当他感觉到抓着自己衣服的手劲微微松懈时,才轻轻的把沈念卿放在床上。
他从未见过沈念卿哭,从小到大都没见过,江鹤阳看着沈念卿眼尾有些泛红,他缓缓低下头,轻轻吻了沈念卿的眼睛,他从未觉得一夜有那么长过。
他看着沈念卿,他明日还能看见光亮,但沈念卿呢,他拥有的只有无尽的夜了。
他侧身躺在沈念卿身旁,把他拥在怀里,竭力给他安全感。
一夜昏昏沉沉。江鹤阳醒来一模身旁的位置,还残留着温热。
江鹤阳一个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念卿!”
他看见,在桌前一位戎衣的将军正在束发,那双曾经盛过星河的眸子变得黯淡无光,但是,那股与生俱来的傲气,丝毫未被削弱。
江鹤阳从床上下来到沈念卿身后,从他手里接过木梳:“束发吗?我来给你束。”
“嗯。”沈念卿很听话的松了手。
江鹤阳边束发边问:“还要不要再休息几天?”他怕沈念卿误会自己的意思,又赶忙补充道,“这几天予凉那方频频挑衅,你也累了。”
沈念卿摇了摇头:“不用,予凉这次派出了段玺,那势必是一场恶战,我们要抓紧时间训练部署。”
“段玺?就是辅助何易逼宫的那个?”
“对。段玺现在称何易为陛下,想必何易已经平定了予凉内部的动乱,掌握了予凉,现在这种局势对宥宸他们来说很不利。我们得帮他们扭转局势。”
江鹤阳替沈念卿绑好发带,又给他覆上了那条黑色的绸带,他现在的眼睛还不能见强光。
黑色的绸带衬得他皮肤更加苍白。
“绑好了吗?”
江鹤阳从怔愣中缓过神来:“嗯,好了。”
“走吧,战场不同其他地方,一日疏忽,就是万人丧命。”
他肩上的重任不许他停下休息,尽管他已经遍体鳞伤。
今日沈府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李管家打开被叩响的门,门外一个娃娃脸的公子探头探脑,穿着青蓝粗布麻衣,肩上还斜挎着一个布袋--还能有谁,必然是楚将暮。
“公子,你找谁?”
“我找沈将军。”
“我家将军在花涣,公子若是早来约摸一个月,就能见到我家将军了。”
“一个月!?”楚将暮惊了,一个月前他还没从沅湘出发呢,他一路上紧赶慢赶没想到还是没赶上,“那桃公子在吗?”
“李叔,谁啊?”沈棠刚巧经过,就看到李管家在门口与人讲话,还隐隐约约听见了“桃公子”字样的声音。
“你是?”
“我来找沈将军的。”
“找我哥?”
沈棠话还未说完,就被面前的人的一声惊呼吓了一跳:“桃公子!桃公子桃公子!”
桃夭瞥眼看他,原来是楚将暮。
“楚公子怎么来这里了?”
“我来找沈将军的,”然后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凑到沈棠面前,“你是沈将军的弟弟,沈棠?”
“你怎么知道我的?”
“我听江二少提过。”那人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
“你找我哥做什么?”
楚将暮声情并茂的讲述了在沅湘事,然后又说了沈念卿有意要重用他的事情。
“你说我哥当时不仅身体不好,眼睛还时常看不见?”
“嗯,不过除了脉象比较乱之外,什么都看不出来。”
“哦--”沈棠眯着眼,转头问桃夭,“你也知道?”
桃夭看了眼他,没有答,算是默认了。
“呵!”沈棠冷笑一声,原来,他以为自己都知道了关于自己的哥哥事情,然而呢,还不是都被他们蒙在鼓里?
所有人都知道,唯独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楚公子,那我哥哥的眼睛……”
楚将暮没有回答,这种沉默让沈棠更感觉心里没底。
他有些激动:“楚公子,你说--”
“沈棠!”
沈棠站起身来,看了眼桃夭,眼神里的情绪恨意颇多,拂袖走了。
“桃……桃公子,这……”这种修罗场,楚将暮也是头一次见,虽然很好奇,但是,总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好揣测。
“哈哈哈哈……桃公子,我就不在这里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得去找沈将军了。”
“路上小心!”
“多谢桃公子!”
楚将暮在沈府待了不过半日,却把他们隐瞒沈棠半年多的事全都秃噜了出来。
楚将暮走后,桃夭自己在石桌前坐了半天,他看着簌簌飘落的树叶,心里总感觉有些怅然若失,他本该高兴才是,等沈念卿扭转了局势,挫了何易的兵权威信,那便是他们重新掌握予凉的最好机会。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但是……但是,他受够了与沈棠的相处模式,好像这两年来,自己在他心里没有丝毫重量似的。
又一片绿叶顺着风落在了地上,就像尘埃归于泥土一般。他端起桌上凉透了的茶饮下,转身朝着沈棠的院子去。
桃夭推开沈棠书房的门,沈棠抬起头,看着桃夭逆着光站在门口。
“你来做什么?”
“沈知寒,我来跟你讨论件事。”
讨论什么?有什么可讨论的?
沈棠把书一合,起身就要离开:“我不想听。”
“沈知寒!”
桃夭一把抓住沈棠手腕,沈棠挣扎着,桃夭心一横,握着他的手腕把他压在书案上,书、笔、墨洒了一地。
沈棠的被桃夭压着手腕动不了,只能愤恨的瞪着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们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呵,说什么?有什么可说的?说你不是予凉的殿下?说你跟我哥没有交易?说你没想利用我,没想利用我哥!?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沈棠越说越委屈,眼圈不受控制的红了,“你放开我!放开我!”
“你听我说,听我说好不好?”
“我不听!你滚开!放开我!唔--”
唇上柔软的触感瞬间让沈棠睁大了眼睛愣住了,脑子里好像有一根弦“嘣”的一声断了,心跳如雷。
沈棠看着近在眼前的睫毛轻颤着,像只濒死的蝴蝶颤动翅膀。
当沈棠回过神来,才发现桃夭在做什么,他猛烈的挣扎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开了桃夭的一只手,他推了桃夭一把,没推开,反被桃夭又抓着手腕摁了回去。
桃夭睁开漂亮的桃花眼,眸子里水光潋滟的映着沈棠的模样:绯红的眼尾,红透的耳尖,泫然欲泣的双眼,还有--被蹂躏的娇艳的唇。
“现在,能听我好好说话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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