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欢自认眼尖，马上就察觉这块红布其实是绣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
其它人当然也有直接喊出来的，语气夸张而滑稽：“我们不至于要用这个来丢手绢吧？所以是要扮演新娘子？结棍哦~”
这话一出，几位男嘉宾脸色都情不自禁泛起绿来，和手中绿油油的荧光棒一样，与红盖头相映成辉。
晨卉拿起话筒，作为画外音讲解起第一个挑战的游戏规则。
“今天我们要在【鬼屋密室】项目中逆流而上。”
她停顿了一下，跟着特写镜头在监视器里注意观察八位嘉宾听到这话的表情。
迷糊？没有。害怕？可能有。
跃跃欲试？看着都挺像的。
随后她继续说：“挑战分成积分赛和对抗赛两部分，大家先在积分赛中熟悉剧情，了解路线，然后二次抽签决定盟友和对手，用捉迷藏决出胜负。”
“最终惩罚之前已经出现过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超级黑巧、苦瓜汁，还有苦丁茶咖，都在小黑屋里等待各位嘉宾。”
姜歆在话音落下之际立刻举手提问：“积分赛是以完成任务来计分，还是别的方式呢？”
晨卉回答：“只作为客人来玩密室就太普通了，当然是成为鬼屋npc，以打工人的身份，快乐渡过这一日呀~”
“哇……天啦……好怕怕，我到时候别被自己吓晕了就好哦……”
在一众嘉宾佯作鬼哭狼嚎之际，楚千欢坐在原地并没有什么表示。
只有姜歆敏锐地感觉到身边的人有些不自然的僵硬，连眨眼的频率都变快了一点。
“节目组经费有限——但也精心准备了两组一模一样的密室——等待着情人节的客人们前来体验——并且用票根来投票作为积分。”
晨卉的话音伴着有节奏的掌声和刚好卡点的荧光棒挥舞，一顿一顿，节目效果已然呈现。
“队伍已经在大家自行选择坐在不同的椅子上就自动分好了——现在——用蒙眼飞镖来决定具体的岗位吧！”
欢腾但隐约透着诡异的bgm响起，场务用喜秤道具挑开红盖头。
黑色的圆形转盘上，用闪亮的白色写着四个不同的角色，氛围感十足：
1鬼新娘2恶媒婆3替死鬼头领4可怜鬼
“我们的故事，要从大地主阎家开始说起。阎家豪富，十里八乡挑新娘，可选中一个疯一个，疯一个死一个，最后那个没疯的，实属命硬……阎家在婚礼之前遭了大火，这亲，却不能不结……被恶媒婆助纣为虐逼死的新娘……新娘子前一刻悬梁自尽，后一刻被配冥婚，即将随着被烧死的新郎官同进囍冢……”
随着房间里灯光的骤然暗下，故事旁白也一并响起。
这是预录的男声，它淡定漠然的语调，跟制作人晨卉的温和细腻音形成了鲜明对比。
“……替死鬼的备选者里，可怜鬼被其他人抱团排挤，即将成为鬼新娘的唯一祭品。但就在这时，一道红芒翩然闪过……”
“……最终，可怜鬼在鬼新娘的帮助下顺利逃跑。而剩下所有的替死鬼被困在仙女庵中，情不自禁自相残杀起来……霎时间血光遍地，乡亲们只说这是之前备选的疯新娘显灵……”
“你，希望自己成为故事中的哪一个角色呢？”
明亮暖白的灯光重新亮起，场务人员将黑色眼罩和血红磁吸飞镖分发到嘉宾手上。
楚千欢低头看了一眼这瘆得慌的道具，转头问姜歆：“歆姐希望自己成为哪一个角色？感觉有些需要和游客有很多接触，有些只是自己在固定的位置吓唬人。”
姜歆已经从善如流地将眼罩当做发带置于额前，思索了一会儿才回答：“鬼新娘看起来是最轻松的岗位。但既然积分是游客的好评，那最好得扮演恶媒婆才能给他们足够的印象。”
……这个回答倒是很没有顶流美女的偶像包袱。
“我觉得替死鬼头领也很有挑战性。前期工作量不大，但是能陪着游客一路到最后，可以发挥的空间就多了很多。”
楚千欢想着人多一点，应该就不会过于恐怖。
可惜运气并没有站在她这一边，转盘飞镖一通操作，她即将担任一号位鬼新娘，而姜歆则是四号位可怜鬼。
而暂为同一大组的许姐抽到了三号位替死鬼头领。
那么二号位恶媒婆自然落在了程哥身上。
“好家伙，仅有的三位女士都已经被我们包圆了。结果让他来当坏女人……老程，你得多多雄起啊。”
许姐刚开始知道自己和两位美女妹妹分在一边时喜出望外，这会儿却哭笑不得，只得专心准备作为npc的造型和脚本，力求又有趣又精准地赢得比赛。
而楚千欢则在姜歆的忍俊不禁之下，看着红嫁衣红盖头，难以言喻地叹了口气。
“今天能给楚老师画新娘妆，我真的超级荣幸！因为是女鬼造型，所以会有一些夸张的特效部分，但总体上尽量美美的，给线下和线上的观众惊艳的感受。”
节目组的化妆师年纪不算很小，但娃娃脸一派青春洋溢。
她上妆和梳头的手法甚是利索精准，让初次正式体验中式古装的楚千欢甚感惊喜。
这是……她这眼神看着太炙热了些？而且还时不时借着拿工具的机会，光明正大瞄几眼姜歆……
楚千欢在梳妆台上看似随意地扫了几眼，果然发现了她的手机壳上藏着奥秘。
——桃妮。这不就是自己和姜歆cp粉的名字么？
哎呀，所以自己还不能在这个节目里太随心所欲，演得太假没意思，装得太刻意估计又会被各种解读一番。
017
“……一梳到白头，二梳孙满堂……”
今日节目组安排的鬼屋密室，被精心装修成了阎府和仙女庵内部的模样，红砖、红瓦，墙面雪白，红灯笼、红囍字一应俱全。
但声光效果不错，鼓风机也运用得恰到好处，于是光线昏暗、阴风阵阵，再加上地面上有扯碎的红绸缎，还有一根意义不明的红麻绳，感觉连蜘蛛网都隐隐透着诡异的红。
楚千欢通过机关暗门，往返于新房的拔步床和庵堂的仙女像侧面，尽职尽责地给游客们带来惊吓。
“……冤有头债有主，新郎自有新娘弃……”
“太冷了，谁来替我点一把火？”
鬼新娘的语音是节目组准备的，她主要还是动作出演，最好根据游客的反应，每次都有不一样的细节。
节目组为了保证效果，这些未来的投票者们有专门招募的，也有隐瞒部分情况临时从商场里忽悠来的。
于是过节的小情侣、想要近距离和正主接触的粉丝、审判节目策划的，还有希望自己也能出一把名的，将水搅和得巨混。
不知道他们玩得爽不爽，反正楚千欢自己一边吓人，一边也被各种奇形怪状的反馈而拉扯着紧绷的神经。
偶尔在安静的角落里停下动作，都会觉得背上湿冷冷的。
“手帕。”
短暂的待机状态时，姜歆凑过来，将一块干净的红绣帕递给了她。
楚千欢这会儿没有被鲜艳的红色刺激到，但确实很想顺势和她贴得更紧一些，以缓解内心的紧张。
姜歆可能察觉到了这点，主动坐近，脚上的马丁靴和她的绣花鞋几乎挨到一起。
“都不容易啊……”楚千欢感叹。
恶媒婆程哥正涂粉戴花，利用高大敦实的身材在隔壁牢牢堵住窄小的门口，还利用光线和手里画着鬼面的团扇，避免自己的正脸让游客出戏，也在墙上显现出更加张牙舞爪的模样。
她们这里安静许多。
仙女娘娘像前的供桌上有香炉，浓郁的气味很好地展现了香灰的陈年久积，电子红烛也偶尔出现爆灯花的声响。
“马上就要到我的戏份了，回见。”
片刻之后，楚千欢意犹未尽地站起身来，成为了冷艳幽怨的模样。
这会儿她心里有底，感觉更能胜任吓唬游客的工作。
姜歆也随她一并起身，伸个懒腰，同样瞬间改换了气质，成为精明狂傲的替死鬼头领。
“愚蠢的战利品们也在等着我呢~”
***
一整轮工作结束，三女一男分队迎来大休息时段。
之后会精简身上的打扮，然后等待投票完毕，再开始捉迷藏阶段。
姜歆已经作为二人组代表去抽了签，她们负责找，许姐程哥负责躲。
“……看起来算是运气还行？”
楚千欢这样念叨着，心情正放松，不小心忽略了身后的布置的镜子，回头就把自己吓得结结实实：“whatthef……!”
她为在镜头前把禁词结束在首字母，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眼前的画面仿佛瞬间变成黑白的，只剩一道妖艳红光，直刺自己的眼底。
……充当临时小黑屋的衣橱、外来女子的红睡裙，还有发出怪异声响的床榻，再有推不开的……楚千欢及时制止了自己凌乱的思绪。
结果等理智完全回归，她就发现自己已经扑到姜歆怀里去了。
“没事没事……”
视后也没料到平常冷艳潇洒的她，还有这样可爱的另一面，赶紧双手环抱住，轻拍哄哄：“会被吓到说明你很投入这个角色呀，多厉害……”
虽然隔着戏服，同样能感觉到软玉温香。
楚千欢在惨白的面部彩绘之后满颊绯红，既觉得自己怕成这样好丢脸，又觉得确认了姐姐完全不抵触这样亲密的接触，很高兴。
两相纠结，突然手足无措、原地装死起来。
可巧，程姐正哼着迎亲小曲往这边来，看到她们抱在一起几乎要发出惊喜的尖叫。
“啊~不要打扰我们的悄悄密谋。”
姜歆眼明手快遮着楚千欢的正脸，挑整了角度，躲过跟在许姐边上的摄影机。
后者接过这个台阶，赶紧顺着动作将左手撑到墙角，真的在镜头里摆出讨论的架势来。
许姐适时合上大张的嘴，又引着摄影师往正在卸妆的老搭档那里去了。
“好啦，这回拍不到了。”
姜歆微笑着收了手，觉得这种默契很舒服。
楚千欢则认真道：“我决定等下就这样去找人，反正你不怕，我看不见自己的话也还好。说不定可以吓吓程老师许老师呢？”
***
话是这样说，一旦真的到了捉迷藏的现场，楚千欢还是觉得高估了自己。
她作为鬼新娘，行动路线基本被固定在了两个相邻的房间，对整个密室的熟悉程度完全比不上机动性更高的喜剧演员前辈们。
姜歆对机关的了解比她好一些，但在节目组刚才的又一同改造之后，也好得很有限。
“你能接受我们不赢吗？”
楚千欢衣袂飘飘，拿着个镀铜烛台作为工具，去戳各种可能藏有暗门机关的地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需要转换策略。
“不就是吃点苦嘛，没关系。”
姜歆则一语双关着，也直接摸索起各种喜庆但诡异的摆件上是否被做了伪装。
她们没有直接牵手。
但视后轻轻伸手握住了影后的手臂，给她一点小小的支持和鼓励。
“算了，我听到他们又挪了位置，这是领先我们不知一个版本啊。”楚千欢脚下快了一步，却迅速且无奈地宣布了又一次的无功而返。
就是这个不经意的动作，让姜歆的手掌顺着她的小臂往下滑了一截。
然后她感到她的食指和拇指环成一个小圈，越过喜服的端面衣袖，细腻轻柔地扣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若不是拍摄镜头、录音设备带来的电流音塞满了整个空间，楚千欢几乎要被自己的心跳声堵住双耳。
“我觉得直接认输也没必要……干脆给观众介绍一下我们对故事背景和道具设置的了解？”姜歆的话语因楚千欢的反握而略略停顿。
她偏过头，望见鬼新娘睫毛轻颤，朱砂色的泪痣在莹莹灯火下美艳羞涩。
她冰凉的带着一丝湿意的手指与自己的紧密相交，明明很是有力，却克制又珍重。
姜歆也不由地低下头去。
最终，她们以几乎牵着手的暧昧姿势继续搜寻完了整个密室，坦然等待节目组的结束铃声响起。
结果当然是输了。
***
“许老师和程老师真的厉害，在鬼屋里滑不留手，我们输得心服口服。”
离开幽暗诡异的空间，楚千欢自然而然地放开姜歆的手，大方接受了现状，姜歆也笑得并无遗憾。
领先一步完成捉迷藏环节的另一个分队，纷纷送上掌声。
“我在躲起来的时候也是很紧张的，体型大了点，怕把自己卡住。”许姐笑得开怀。
程哥也揶揄：“幸好提前换了衣服，否则跟你一样盛装打扮，那就没戏了哟。”
一片友好的经验交流声中，响起制作人晨卉的声音。
“【鬼屋密室】项目中，各组的积分已经统计完毕。”
八位嘉宾很给面子地安静下来，听她宣布。
楚千欢也很好奇另一边的比赛情况，结果确实和她预料的一致，歌坛大哥带着徒弟拿到本期第一，第二是许姐和程哥，自己则跟姜歆一起勇夺第四。
“姜老师和楚老师在积分赛中其实是第二名，可惜对抗赛实在是遭遇滑铁卢，直接落到最后。”晨卉点评的时候都绷不住正经的声线：“所以，两位请在换装之后，到惩罚区接受完成今天最后的任务。”
楚千欢拿着小白旗道具，听天由命地挥了挥。
“放苦过来吧，我已经准备好了。”姜歆勾起嘴角。
不远处，娃娃脸化妆师的眼镜上逆光一闪：
终于可以直接见证些什么了吗？
018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标语悬挂在一处原型小舞台上方，小圆桌，和两把面对面放着的折叠椅已经就位。
根据节目组的安排，两人份的超级黑巧、苦瓜汁和苦丁茶咖在楚千欢和姜歆落座之后，也摆在了她们面前。
“巧克力都你吃吧，99的黑巧应该是酸苦甜相融合，但比起另外两个，是心里有数的味道……”
楚千欢自觉承担起拖了后腿的成果，把吃苦任务重新分成两份，准备自己喝看起来就很可怕的，让姜歆意思一下，给节目组拍点素材即可。
然而她没有想到，晨卉这个可怕的女人，在巧克力里也动了手脚。
“超级黑巧中加入了黄连，风味别具一格。”
？？？
年轻的影后简直惊呆。
参加过更多综艺节目的姜歆欣赏完面前之人一不小心露出的呆萌表情，却也从容地将放着巧克力的小纸盘都挪到了自己面前。
“就按你说的进行嘛，一口一块我吃着很方便，喝四杯饮料才是……嗯~辛苦你了。”
楚千欢战略性咳嗽一声，说：“开头吃了苦，以后我们要越来越甜。”
她一手苦瓜汁，一手苦丁茶咖，做了个碰杯的手势，随后接连不断地喝了起来。
旁观的其它嘉宾立马发出一些抽气赞叹之声。
而姜歆嘴中含着黄连黑巧，并不急着吞下后漱口，而是先将盛满温水先往她面前放去：“喝两杯之后就缓缓吧。”
她不这样说倒罢了，一说，楚千欢直接将四杯苦汁子连续喝完，这样倒省了第二轮的心理建设。
“小楚厉害了哦，喝成这样都面不改色。”
这种猛女举动，让节目录制开始之前就先尝过苦瓜汁的歌坛大哥都惊奇不已。
楚千欢捧着温水杯，谦虚道：“第一杯茶咖喝完就苦麻木了，后面也没觉得什么，但还是在心里默念，我以后千万不能落到最后。”
众人善意而笑。
她直到这时候才把视线从姜歆那里移开。
***
录制全部结束之后，嘉宾与节目组互相感谢之后，分批撤离现场。
歌坛大哥开路，其它几位男士紧随其后，
姜歆拿着梳洗包，决定在离开之前用冲牙器好好清理嘴里的苦味。
只是刚走进卫生间，就听到没有回复自己消息的楚千欢，正在小声打电话。
“……这样盯着我的工作，还谈什么合作的诚意？金总，你现在装老母鸡，装老父亲，早就来不及了呀。”
“我早就说过啊，我对男的过敏，作为交换条件给你奶一口新流量也就算了，别的不用想……哈？合作别的女流量也要看歆姐愿不愿意呢……要不我问过她了再跟你确认情况？”
姜歆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自己在完全没有发出声响的情况，被楚千欢的眼神逮个正着。
明明觉得偷听电话很不光彩，明明觉得自己应该立刻转身避开，将空间还给她，却像是被定在了当场。
她听着空开粉丝身份的新晋影后缓缓走过来，喉咙发紧：“我……”
楚千欢伸出手，将苹果机正常亮着的桌面递给她看了一眼，道：“其实他之前就气到挂了，我最后讲的那些不算是你偷听的电话，就是突然想让你知道一下情况。”
这样直白的展示，让姜歆更不好意思，彻底失语。
楚千欢的心跳也在加速。
临时起意折腾出这样的场面，到底是有些过分。
这样想着，她见好就收，先一步离开，不让放在心上的人继续尴尬。
“赵姐也催过我，我就先走了，等下就回你消息。”
最后，空旷的卫生间里只有姜歆一人对着镜子捂了捂脸。
……怎么会这样呀。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脸颊上的绯红更浓一层。
[fiona]：戏是演的，话是真的。对不起呀，我就是想把这些事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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