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是白天阴暗角落的放大版,许多不便被看见的事情在夜晚的各处轮番上演:人类之间的、非人类之间的……但温蛮不会知道,他正睡得香。
在还不算是“家”的地方。在司戎的陪伴下。
身体比思维更敏锐,知道如何选择对的人,不得不佩服生物的本能,他们都在数以万年的进化中,把正确的选择演化成为直觉,为整个种群最大化地规避风险,争取利益。温蛮的身体已经率先习惯、接纳、喜欢司戎的气味,这就是潜意识里的答案。
这就是能和他一起构筑起一个“家”的爱人。
或许明天他们可以一起把沙发搬出去,然后好好把客厅打扫干净。他提出要求,但可以携手完成。总之,一起吧。
温蛮打算睁眼就告诉司戎,只不过现下时间肯定很晚,他们更应该做的是好好休息。就去司戎那里吧。如果短暂分开几l个小时后又会再见,温蛮这一次愿意主动改变,去到司戎那里,为了方便,也为了不分开。
何况住在司戎家的那几l天,他很舒服,没有一丝不愉快。
这样想着,温蛮的意识驱动他自己慢慢醒了。他的眼睑微微颤了两下,但睁眼的间隙,似乎没有光源入眼。
下一秒,他眼睛就被司戎的手掌温柔覆住。
“醒了?”
司戎的声音也传来。
温蛮应了一声,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惺忪,他静静地在司戎的手心中待了一会,然后说自己没那么想睡了。
“我们回去吧,几l点了?”
温蛮本意是想说好晚了,但随着司戎的手掌移开,屋外泻进来的杲杲日光让他意识到:已经是早上了。
他竟然睡着了,而且睡了这么久。
温蛮霎时坐直身体,扭过脸来问司戎。
“你怎么不喊我。”
但话才出口,他就发现自己的口吻会产生误会。仿佛因为得到了偏爱,就开始颐指气使。但昨晚自己的种种表现闪过脑海,温蛮不得不承认,在情绪控制他大脑的那些时刻,他就在过分地行使着他从司戎那里得到的特权——知道该怎么“拿捏”司戎,汲取到对方正向的情绪。
温蛮无法保证自己今后会不会再有类似的行为,因为司戎既让他放松,而他就是想要这样全身心的安全感。但温蛮不希望司戎因此受伤难过。
“我是怕你累到了……你有睡觉吗?”
温蛮边说着,边观察司戎的状态。不过男人容光焕发,真难说有什么勉强和憔悴的模样。温蛮甚至忍不住瞧了瞧窗外——的确是早晨——可司戎的表现却让温蛮以为自己迷迷糊糊产生了什么错觉。
司戎说他没睡。
“忍不住一直看你,看着看着,一晚上就过去了。”
他的实话听起来都像是精心修饰的情话,可这就是他的真心,他甚至为时间走得太快而感到遗憾。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温蛮的睡颜。要知道温蛮在他那里的几
l天,于司戎而言是多么甜蜜的折磨:伴侣就睡在一墙之隔的地方,他想要偷窥,又不敢,他怕自己尝到了一点甜头后就肆意妄为,然后露出马脚。
但昨晚,是他光明正大的机会,温蛮睡着了,即使中途醒了,也不会怪罪。司戎只需要在温蛮发现之前,把祂那些奇怪的部分收好就好了——就比如刚才,祂就做得很好。
温蛮觉得有时候他的伴侣,确实在某些方面异于常人。
但是又根本无法责怪他,因为温蛮享受到了司戎的爱,而这些是司戎的爱的延伸。
他对司戎说:“我送你回去吧,你还是得睡一觉。”
虽然温蛮很少开车,但这会由他开总比司戎开要来得安全。哪怕眼下看不出司戎有什么疲态,但温蛮不可能放任疲劳驾驶的潜在危险。这是对他们两个人的不负责任,温蛮作为伴侣,就有提醒和监管的义务。
他进而补充道:“沙发的事情后面再说。”
如果当务之急是让司戎好好休息,连开车的细节都考虑到了,什么沙发什么新房当然也要退居一旁,不能例外。
啊。
失策。
司戎眼皮下的眼眸微微转了转。
他只好说:“我已经处理掉了。”
有时候太过积极也不见得是一种好事,甚至有可能步入微妙的尴尬。比如这会,司戎就完全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不过昨晚心里已经打好了不惜揭露身份也不让温蛮难过的底稿,所以真的暴露了,司戎也不会再因此束手束脚。这个秘密,如果是由温蛮揭开,那也很好,他就彻底毫无保留;如果温蛮害怕、厌恶,他会再想别的办法。
阿戈斯从不畏惧和退缩。
温蛮沉默了一会。
他很难自行理清其中可以顺畅的逻辑:在深夜,司戎一个人是怎么做到把沙发搬运出去的?如果不是一个人,二更半夜,他又去哪里找的工人?最主要是还能充当他的枕头,这中间没有一丝动静使温蛮惊醒。
温蛮不禁打量着男人,而对方坦然极了,温和中甚至带了一丝乖顺,温蛮能幻视面前这坐着也算个庞然大物的男人长着乖乖大狗的尾巴。真不知道,对方的眼镜摘下,是不是也露出相应的忠诚而濡湿的眼眸。
司戎眨眼,有些困惑,温蛮看起来似乎没有打算问的样子。
本来一个绝佳的突破口,让司戎彻彻底底变成温蛮手里牵绳的怪物的机会,温蛮却视而不见。
为什么呢?
是蛮蛮的直觉让他在潜意识里规避真相带来的危险?
啊……那蛮蛮真的好厉害。
不仅自救,还捎带救了他。
尽管做好了坦诚和忏悔的准备,但被死缓,没有哪一个犯错的罪犯不会如释重负。
祂真的,太高兴了……
飘窗的下墙,大衣的里面,祂在振奋,祂在欢呼。
而司戎感谢的方式,是再度将温蛮整个人拥抱,用现在这副人类的躯壳,
再好好感受、接受爱人的味道。
男人一丝不苟保持到现在的发型,最后在温蛮的肩颈上蹭乱。
“蛮蛮,天亮了,要和夜幕告别。能给我一个吻吗?”
他的话突兀,又没有逻辑,就和爱所具有的特质一样。而伴侣想要得到一个吻,并不需要什么特别理由,本身都会被允许。
温蛮当然会同意。但在此之前,他摘掉了司戎的眼镜。
和司戎近距离对视的温蛮给出了他行为的理由:“我以为你的眼睛会是湿漉漉的。”因为大狗小狗都是这样。
就在司戎为之猜谜解密的时候,温蛮手轻轻搭着他的脸,吻了过去。吻在唇上。
很轻的一个吻,连带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就是那个本在狂乱雀跃中的祂也被定格,小心翼翼地感受着爱人的垂首。
阿戈斯都是被垂怜的幸运傻瓜。
温蛮收回吻的时候,也带走了司戎唇上的一点热度。而它相较主人则比较调皮,没一会就到了温蛮的耳朵,让那里染上了红粉。
“早安。”
温蛮若无其事地移开眼。
……
他们离开的时候,客厅里的沙发果然不翼而飞。温蛮权当自己没有看到。就算不知道真相,但温蛮有一种预感,和司戎那个最后的秘密有关。
司戎做的都是令温蛮高兴的事情,他没有违背契约,温蛮也就不会无由地探究那个秘密,打破现阶段自己感到满意的生活。
但是当下楼看到司戎车钥匙还插在车上的时候,温蛮真的很难忍住不发声了。
“……还好这次运气好。”
温蛮乜了对方一眼。
司戎态度诚恳地解释道:“昨晚真的忘了。”
因为后半程根本不是车在发动,他哪里还会记得要不要锁车。
这等马虎出现在司戎身上简直不可思议,但是情有可原,而温蛮能够猜到原因,所以也舍不得生气责怪。
他只是说:“今天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温蛮真怕司戎出更大的差错。
难得一次温蛮开车,所以就算他让司戎车上先眯一会,司戎也睁着眼,全神贯注得仿佛要用眼睛记录下这头一遭的体验,而且司戎还理由充分:“不差这一点时间休息。现在睡着了,等会回去可能就睡不着了。”
开车的时候,温蛮就不方便看司戎了,但是听他说这种话、做这种举动,温蛮又难免错觉司戎像一只硕大的狼狗。
可是他刚才摘过眼镜确认了,对方没长湿漉漉的眼睛。
估计是昨晚遇到那个名叫“休菈”的异种,看它小海豹一般的形态而不禁产生的联想吧。
最近倒是一口气冒出了许多异种。
把人送到家,温蛮就打算打车回去,今天是周六,他先洗完澡,还可以给家里做一次大扫除。他就这么和司戎说了,让司戎回去好好睡一觉,等睡醒了,他们可以再见面。
当然,如果没有中间分开的这几l个小时,就更好了。
温蛮也把心里突然萌生的这个想法告诉了对方。
而他转化成的语言是——
“真希望能和你早一些结婚。”
说让司戎好好睡一觉的是他,临到头做相反事的也是他。作为爱人,温蛮真的有一点点坏。
司戎觉得自己很难睡着了。
……
城市的某处角落,哭哭啼啼的抽噎声让这里平添了几l分恐怖。但如果走近一看,发现发出哭声的是一个浑身脏兮兮的长翅膀的小海豹玩偶,只会让人觉得虚惊一场,认定不过是个被丢弃的损坏玩偶,这会刚好误触了发声的按键。
这会抽噎声停了,也许就是电池用光了。
休菈被幽蓝色的网整个网住了,网是“活”的,它们绞着,活动着,让休菈插翅难逃,甚至把祂的嘴巴也封得严严实实。整个网结成了一滴水珠的形状,一个垂丝,延伸到上方同样泛着幽蓝色的手指。
“你好啊,休菈。”
“呜呜——!”
快放开祂!
“那恐怕不行呢,我得带你去见我的大老板,这关乎到我的奖金。”秘书打扮的男人笑眯眯地说。
它都已、经被揍过一次了啊?!
何秘书闻言沉吟,然后给出答案:“那可能是还想再揍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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