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罗莱蕾是黑尾人鱼,而肌肤又是雪色,背部的红肿让人无法忽略。
为了确认,温蛮想要走近看得更仔细些。可他似乎打破了罗莱蕾和辜擎一之间的“平衡”。明明冒风险脱下头盔的是他,召唤罗莱蕾的也是他,可罗莱蕾就是更容易被温蛮所吸引,哪怕温蛮根本没有脱下特制服。
鱼尾在深海中搅起浪流。罗莱蕾转身,看到的却是一群挤在玻璃墙上的男人,而温蛮根本无法靠近,只是在几步外的地方漠然地审视旁观。
那些疯狂的人类,在罗莱蕾的视角里,在水波的折射下,都是扭曲的人影,柔软的水把他们每个人的脸都割成了错乱模样。
它发出刺耳的尖叫,烦躁地甩动鱼尾。
辜擎一被刺得双腿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脸色变得无比惨白。可其他人是那么得如痴如醉,敲打玻璃的举动停止了,他们却已整个人黏在玻璃上,跟随着甩动的鱼尾一起摇摆。
整个场面诡异得如同邪典里的异教现场,而罗莱蕾就是海中的神祇。
温蛮听不到声音,但他同时看到了辜擎一和其他人的反常,他迅速往后退了两步。而这个举动激怒了罗莱蕾,它直接冲了过来,巨大的身体撞在柱体上,发出了一阵沉闷的巨响。
所有贴在玻璃面上的人类被震倒在地,面罩隔离了他们的惊呼,不过可以想象,以他们现在的神情举止,那也一定是欢快的呼叫,是被浪花打着脸的兴奋和刺激。
辜擎一低咒道:“该死的……”
他饱受着另一种摧残折磨,甚至感觉自己的耳朵几乎就要聋了,在他已经把装备卸了的情况下,索性对着监控做了个手势,要求主控切断监控。
温蛮看出他要采取一些手段了,却受制于羸弱的身体,此刻趴在地上无法顺利行动。温蛮连忙跑过去,把辜擎一架起来。
辜擎一讶异地看了眼温蛮。当下容不得他有时机说些什么,辜擎一便对温蛮指了指如今空出来了的玻璃面,示意他要去那里。
温蛮就扶着比他高的辜擎一,两个人在穿着笨拙特制服的情况下艰难地挪到了最前方。温蛮还需要跨越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那些研究员,路过他们时,发现他们也不是全无动静,而有着小幅度的不间断抽搐,面罩下的脸也洋溢着幸福梦幻的笑容。
像一团蠕虫。
爬过这座“人肉堆”——至于中途踩到哪些人的胳膊和腿也没办法管了——两个人费力地终于来到最前。罗莱蕾立刻警惕地后缩,鱼尾摇曳的频率变得更快了。
辜擎一边喘着气,边扒自己身上这套虫蛹般的特制服,他直接把自己充分暴露在罗莱蕾的视野中,并用手掌轻轻试探地贴在玻璃墙体上。
“罗莱蕾,你怎么了,安静下来……”
温蛮默不作声地看着辜擎一的行动。也许以往他也曾这么做过,并且得出这是个有效的办法,但今天的罗莱蕾“很不给面子”,它在都快要靠近辜擎一的时候,又愤怒地一甩身,干脆完
全从水柱体中消失了。
而它的愤怒,对应着的是辜擎一的受伤。
全场唯二还站着的这一个,在被罗莱蕾拒绝和排斥后,也摇摇晃晃地快要站立不住,温蛮走近时,看到他失魂落魄的脸庞。
“还好么,辜所。”
温蛮冷淡地问道。
……
b省研究员们紧急下来处理现场。
特制服的数量并不多,以至于下到现场的很多研究员根本没有防护,几乎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可他们又都下意识忽略了刚才的意外:如果特制防护服真的有用,地上又怎么会瘫倒一大片中招的人?
这是一场相当严重的事故,并且辜擎一要为此负很大的责任:他一开始的目中无人、暗中做局设计众人、甚至他对罗莱蕾明目张胆的偏爱,这些都会在他失败的时候纷纷滚成越来越大的雪球,企图将辜擎一压死不能翻身。
不过现在,他显然还没有心情去想这些。
其他的研究员们都被送入医院做检查,辜擎一自己不去,并且也把温蛮单独留了下来。
温蛮坐在舒适的会客沙发上,手边还有招待的茶点,辜擎一则坐在单张的靠背椅上,有一名医生正用光源探照、检查他的耳朵。
男人脸色不好,心情也不好,那副模样,甚至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地听医生的医嘱。
和之前不可一世的他截然相反,这会的辜擎一像一个闷葫芦,在医生走后,他甚至更沉闷了。
半晌,他干巴巴地憋出一句。
“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指出。
“奥索兰,还有罗莱蕾,它们都对你另眼相待,很喜欢你。”
温蛮看着他,反问:“辜所,你觉得这是喜欢么?”
辜擎一放空地思索了一会,还是点头坚持着自己的观点:“异种的特殊对待,不就是一种偏爱?”
“就像智力是天生决定,这份‘特殊’也是一种天生,前者让人在更多的场合中获得是它们的宠爱。”
他的口吻里没有反感排斥,甚至还有些羡慕,一个成年男性别扭的羡慕让他像一个孩子似的。
“我为罗莱蕾花了不知道多少心血……”
“我不知道。”温蛮迎向辜擎一的目光,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如果这是一种天生特异,那么我也不能给你什么有效可行的方法。”
“那你要来这的研究所吗?”
辜擎一倏然邀请道。
“在这里,实力才是拳头,我和研究所能给你的,比你现在待着的地方绝对要多。”
温蛮断然拒绝。
他的新家都开始装修,现在和他说任何影响到他家庭的话,都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要。”
辜擎一还直接追问:“为什么不?”
温蛮有些烦地垂敛眼眸,随手拿个了个
借口:“b省太冷了,我不习惯。”
极其敷衍,也根本懒得掩饰。
但从辜擎一的表情来看,他似乎全然相信了,并真心实意地为之遗憾,没有招揽到温蛮这样的绝无仅有的人才。
剥去那些外表的、粗浅的评价,辜擎一也许还真是一个简单而纯粹的人。
轮到温蛮问了:“罗莱蕾的背怎么了?”
辜擎一一怔,随即从椅子上坐直了,他端详地看着温蛮,不再是先前那种看研究对象的目光,但还是十分地谨慎,暗藏深意。
“这也正是我本次邀请大家亲自到罗莱蕾面前的原因。”
“温蛮,能和我说说你对罗莱蕾的印象么?”
温蛮答道:“它在体型上倒是让我有些吃惊,没想到真实的人鱼是这样的巨生物……但它的确漂亮,尾鳍的黑,可以说很绮丽了……”
说到一半,温蛮意识到,面前这个男人又不是他自己研究所的领导,温蛮没有义务一定要回答。何况辜擎一似乎别有用心。
温蛮停了下来,并且拿相同的问题回敬对方。
“我比较想先知道你对它的印象。”
辜擎一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钟,嘴角勾起一丝很淡很淡的笑容。
“她在我眼里是纯白无瑕的。”
抽象的概念,在下一句变成现实里的惊悚。
“我看到的罗莱蕾,有着银白色的鱼尾。”
他向温蛮揭开罗莱蕾那如同它轻盈的鱼尾一般的神秘面纱:它似乎带有一定的致幻能力。
万人万象,罗莱蕾在依据着什么,成为每个人心中最美的人鱼。
……
两人聊了很久,主要是辜擎一单方面拉着温蛮。他很兴奋,为之可以连身体的不舒服都忽略不管。
谈得越多、越久,他就不断惋惜憾恨,温蛮不属于b省iait,将来也很难属于。他甚至放低姿态,运用情商,对温蛮说了一句:“我们对引进人员有分房补贴,就安排在研究所附近的低密度住宅小区,上下班很方便。”
从效果上,真的不如不说。
“谢谢。辜所,时间不早了,我还是先回去了。”
辜擎一即刻接上话:“我让人送你。”
但他自己也跟了上去,这个“人”就是他自己,彰显的待客之道只是他为了热爱的事业做的粗简外包装。
两个人就这么坐上了研究所里的公务专车。温蛮和司机报的是会场的地址,并且拿先前会场里的事刺了辜擎一一句:“我还得先回会场拿我的手机。”
“哦,他们单独拿过来了,我刚才忘记给你了。”
辜擎一不以为意,说着就要掏出温蛮的手机。
温蛮感受到了对他来说更明显的冒犯:手机是他的私人物品,凡是贴上私人标签的物品,温蛮都介意“味道”的纯粹。温蛮遵守规则上交,但不代表别人可以越界。
温蛮直接当面冷下脸。
“停车。”
“停车。”
司机竟然就这么吊诡地听从,在马路边刹住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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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擎一怔怔发声:“你……生气了?”
回应辜擎一的,是温蛮头也不回的身影,他从车上径直开门下去,连手机都忘了要。
辜擎一哑然。
温蛮的反应超出了他的理解,但约莫一分钟后,他还是从下属那边拿了温蛮的手机自己追出去。
“你怎么、么可能这样自己回去?!”
辜擎一气喘吁吁的声音艰难地飘到前头来。
但温蛮控制不住被冒犯的恼火,今天里本来就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现在更是全毁了。这样没有边界感的人竟然还提出共事的邀请,温蛮咒怨辜擎一的研究全部不顺!
两个人在路上越拉越远,温蛮到后面已经完全听不到对方的呼喊了,这里的风雪一旦下起来,大得能淹没很多东西。这种无声与雪盲的体验,让温蛮如回b省研究所地下的那个深海隧道,感受到了潜在的不舒服的压抑。
温蛮停了下来,动作粗鲁地绕紧了脖子上的围巾。风雪要钻到骨子里了,他要系的围巾结却还没学好,最后温蛮索性直接打了个死结,一了百了。
突然有一把猛力从后头把温蛮扑倒。
温蛮摔在地上,回头时,正对一双血红色怨毒的眼睛。
弯勾似的爪子似乎要把温蛮整个人撕裂,但猎杀的第一步,一定是最有象征意味的示威。
[去死吧,恶心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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