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
鹿城偏头,瞳孔里倒映出一颗迎面砸来的水.雷!
千钧一发之际,鹿城迅速撕开腰带,腰部两侧的铅块配重漾开,身子一轻,整个人上浮。
水.雷撞击的方向与鹿城的上肢错开,袭向她的下盘。
上浮的距离显然不够,粗壮的铁链此刻像布条一样乱甩,刺猬状的铁球完全失去重力,眼看着就要撞上她的小腿。
铁球上的‘刺’粗.长,碰一下倒是不会被戳死,但会引爆它的本体!
一旦炸了一个,这片水.雷网全都会被引爆,别说残肢断臂,就是一根头发丝儿都会彻底泯灭在海底,不留一点痕迹。
就像当年死在海底的那数千名战.士一样。
鹿城修长的双腿裹在潜水服中,急踩海水加速上浮,果断的姿势更显双腿精美的流线型,只是这会却成了累赘。
铅块虽已剥离腰身,可腰带并未完全散开,虚虚垂落至她的小腿,形成致命的束缚。
铁球已至!
人在极端危机时刻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大多数人会遵从自己的本能逃命,两腿拉开,强行扯开配重带,拼命上游,能游多远就游多远。
至于配重带、腿和水.雷三者之间会不会触碰到?
全看命。
可鹿城违背了生理机能,双腿不分反收,脚腕轻轻一挑,配重带由拉面形变为o形,她按下左腹上的bcd排气按钮,身体不再上浮,反而略显下沉。
鹿城配合重力腰腹蜷曲,上肢险险擦过数个触角,双脚灵活地保持配重带的o型,一点一点避开水.雷的触角,配重带的形状竟能正好套进水.雷。
鹿城身体倒置,双手握住铁链稳住晃动的身体,一寸一寸摸到海底,远离上方磕..药了似的铁球。
配重带自始至终都未离开过鹿城的腿,它完美绕过所有触角,套进铁链,顺着铁链和她的双腿滑落,最终又回到了她的腰际。
砰——
砰——
鹿城紧握铁链下端不动,海底充斥她的心跳声,地震一般。她久久才缓过神,睁开紧闭的眼睛,慢慢倒转身体,双脚点在海底,一手握住扭动的铁链,一手叉腰,茫然看着眼前诡异又好笑的海底奇景。
长时间未有外物侵入这片海域,使得这些水.雷的重力和浮力保持平衡,才有之前死人般的安静,刚刚巨大的物体驶过,打破了它们的平衡,死人复生,一时疯狂。
海域渐渐恢复寂静,不少水.雷仍旧海草般扭动跳舞,只是没有之前那么剧烈。
鹿城心口还未舒缓的砰砰声给水.雷舞卡点伴奏,还是dj版的。
不知是长时间潜水还是身体倒置过久,她有些头晕,眼前的海水似乎凝成了实质的胶体,随着心跳声一阵一阵悦动,仿佛一个醉鬼置身于灯光暗沉的夜店舞台。
荒谬、不切实际的想象令她恐慌,在这样的境地中失去清醒只会走向死亡,鹿城绷紧神经,剔除悠闲的情绪,重新审视眼前的一切。
这些水.雷的布置很巧妙,方才那么乱的甩动,铁球都没有互相撞到一起。
她依稀记得水.雷最开始的设计是漂浮在海面上的,可目标过于明显,很容易躲过,才加装重物沉入水下,它的触角需要感应磁场或遭到撞击才会爆炸,这也就意味着大多水.雷不能距离海面太远,但这片水.雷的铁链已经沉入海底,那不远处应该就是玫家老巢。
水下难辨方向,水.雷网的布置倒让鹿城确认自己的方向没有错,可即便如此,揪着的心也没有丝毫放松。
她想起了自己的妻子。
以乔司的性格,她一定会想速战速决,而岵鳍掌控玫家的速度也不容许她慢下来,说不定她现在已经渗进了那老基地——那个暴.恐与毒.枭分子结合的窝.点,在鹿城心中,远比玫家要危险。
鹿城害怕,怕自己就晚了那么一步,她得尽快淌过这里,到乔司身边才行。
鹿城犹疑的眼神坚定起来,她松开手中的铁链,从海底摸索着一根根夺人性命的爆.炸物前进……
岵鳍死都想不到,他特意浅置的水.雷竟成了引敌的指向标。
扑——
细密漩涡遍布的海面钻出一个奇怪的身影,她拂开水面往岸边游去,淅沥的雨声盖住她留下的所有痕迹……
悬崖高耸,黑夜和雨水蒙住了它的尽头,这样的条件不适合攀岩,鹿城只能找一处凹陷的崖洞,先行换衣避雨。
崖洞简陋,勉强能避雨,鹿城披着乔司当年来找她时带的毛毯,吃着当年的同款红油饺子,喝着泡开的蔬菜汤,蹲坐在洞口边缘,眺望悬崖的另一端。
瓦低天空低垂,没什么污染,夜晚只靠一抹圆月也能照亮世间轮廓,只是今天不凑巧,下雨雾气多,山林若隐若现不肯露头,那一点点能享受的美景也是奢侈。
鹿城有些遗憾,当年与乔司浪迹瓦低,虽时时有追兵,但是乔司有分苦中作乐的逸致,那段日子回忆起来并不血腥,颇有几分浪漫和甜美。
如今爱人不在身旁,一人看美景似乎也没有那么快乐了。
鹿城轻笑,紧了紧身上的毛毯,那便算了吧。
她草草吃完晚餐,开始整理背包,对各种登山设备进行试用,以免临到头出问题,明天夜里如果不下雨,就得立马动身。
鹿城摸到一只特制的夜视仪,这是乔司闲暇时自己购入组装的,按她的说法,这里头加装了秘密武器,全世界独一份。
鹿城有些好奇,这独一份究竟独在哪里,她擦了擦镜头,戴上试看。
暗沉白色勾勒出悬崖形状、小山包的形状……
除了颜色看起来舒适一些,好像没什么什么特别之处。
鹿城好笑地摇头,暗骂自己总是这么相信这混蛋的鬼话,正打算放下夜视仪,余光却瞥见一束刺眼的光。
这是!
远处,被雾气笼罩的高山在发光!
像是一束束的流星雨齐齐落在同一座山上,只是这些‘流星雨’的方向是自下而上的,动态往天际而去。
鹿城惊愕,放下夜视仪,揉了揉眼睛,那座山恢复原状,沉闷黑暗阴森。她再次戴上夜视仪,那一束束光亮弱了些,温润柔和,像无数条灵魂幽幽飘往天堂转世。
再细看,那些亮光是有层次的,高一些、低缓一些、方形的、不规则的……
为什么……
鹿城惊愕犹疑的眼神骤然惊喜,一定是乔司!
她还好好活着!
除了鹿城,这世上仍有许多人为这抹光而感动,惊喜。
“有了!有了!”面庞稚嫩的大男孩举着夜视仪摇晃,低声喊着,“乐教官,那边全是荧光!”
乐清还来不及高兴,一把抢过男孩的夜视仪戴上,刺目的亮彻底逼出了她的泪水。乐清等人与光源处很近,能清楚看见那犹如分子炸开的团团光亮,在黑夜中宛如白昼。
这是数十年卧底渗透计划的第一缕光明,亮得所有人都想哭。
乐清哭了。
没人能知道她这几天心里都在想什么。
乔司只与图刚两人进入毒.枭基地,连一把武器都没有,
万一铊滨不信她姐怎么办?
万一铊滨压根不在乎什么玫家大小姐,直接把她姐弄死了怎么办?
万一铊滨折磨她姐怎么?
万一……
所有的万一其实都不是万中之一,是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
乐清每天一闭眼,就会梦见拾到她姐的残肢,后来,她就不睡觉了。
乐清取下夜视仪,目镜晕了一滩水渍,她捂住眼睛,缩在角落一声不吭。
男孩看着她颤抖的身体,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哭,可对方的情绪隐忍酸涩,他的眼泪控住不住地流下来,他试图缓解气氛,可一张口就是一个响亮的哭嗝。“嗝…为啥哪里…嗝…会这么亮。”
乐清没理他,抹去眼泪后立刻联系专人刻画那老基地的地图,推测军.火.库和地.雷区的位置。
晓天觑了一眼出声的男孩,男孩叫程辉,在少林寺长大,还不到二十,身手很好,性子单纯,是师父千挑万选送过来的。想起数年未见的师父,他目光柔和,主动接了他的话。“玫红的鞋子涂了特制发亮的涂料,这种涂料很容易附在泥土上,但是它又不稳定,一下雨,这些涂料就会飘起来。”
男孩傻傻地问,“为什么会亮呢?”
晓天今天尤为耐心,“就像猫晚上发亮的眼睛,这种涂料就是模仿这种动物特质。”
其实这种涂料有很大的缺陷,它无法大量随身携带,能附在脚底的量不多,每一点都必须用在刀刃上。而且它不是不稳定,是极其不稳定,一接触地面就会贴上,只有对毒.枭基地完全有把握了,才能用它。
可有几个卧底敢用自己的命去试这‘完全’?
涂料还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它附在泥土中的时间很短,如果没有碰上雨天,很快就会消失,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
因为它这种不稳定的特质,乔司在鞋底附上涂料后,又糊上了一层薄胶皮。
在她进入那老基地的那晚,在陌生危机四伏的环境中,在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的情况下,她在窗沿用极细微的动作磨了几个晚上才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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