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低建房子喜好木头和竹子。玫家远离城市,屹立于山林间,底层大头兵居住的房屋都是木制的。简简单单用木板围起来,留出门窗,屋顶用毛竹编织成网格状盖住,手艺好些的弄点花纹,差些就是普通的经纬格子。家具也是如此。
用的时间久了,木头热胀冷缩容易松动,家具就会发出摇晃的嘎吱声,无一例外。
以往一个人住时,乔司无所谓床响不响,现在房间里还有个人,她每动作一下都会发出嘎吱,而且声音有轻有重,有长有段,仿佛干点什么都有特殊的音效,一点隐私都没有。
要说隐私这事,妻妻间应该不会这么注意,可乔司就是觉得很不好意思,有种刚谈恋爱的感觉。
在乔司心里,鹿城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婚后两人住在一起,生活习惯相差很大,她自然是想自己去迁就,可鹿城从来没委屈过她。
饮食习惯不同,那就送两份餐食,乔司做菜不管是好是烂,鹿城都会尝;家务没空做,那就请人,乔司自己非要做,鹿城偶尔也会动手,而且做得不比她差;卧室的衣柜全让给了乔司,鹿城自己有专门的衣帽间,两人并不在一处更衣;更别说乔司读研后住校,她们分居两地……
这么说起来,除了欢...爱时的情不自禁,她们并没有在对方面前表露出太多本该习以为常的隐私。
经济基础所支撑起来的物质保障坚实又稳固,给她们的婚姻蒙上了一层美好的薄纱,没有柴米油盐的摩擦,没有付出多少的不平衡,保证了这份感情百分百的纯粹……纯粹的爱情是浪漫的,浪漫到她们可以为彼此奔赴千里。
可现在那层纱被取下,破旧木板房里的家具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唯一的电器就是头顶上黢黑的灯泡,还没有电。昏黄的蜡烛火苗摇摇欲坠,勉强能够照亮一方,可一开窗就会被吹灭。
这里没有干净的浴室,没有独立的衣帽间,怕铊滨下毒的乔司连三餐都得自己做,吃饭用粗木枝当筷子,喝汤直接用锅……这样的环境,仙女是待不下去的。
乔司有几分窘迫,更多的却是害怕,她怕这份完美的感情会被现实的苦难磨灭,更怕鹿城看过自己太多的不堪……
啪嗒——
木桶不轻不重的落在地上,水面漾起不小的弧度,勉强没有溢出桶边缘。鹿城微不可觉地舒出一口气,轻轻甩了两下手,浅笑道,“在想什么?”
乔司脑子混沌,没注意到脚边多了一桶氤氲的热水,等她反应过来,褶皱的衬衫被褪去,挂在手肘上,有些不知所措。“怎…做什么?”
鹿城浸湿棉布,荡了两下,拧成半干。“给你擦一擦。”
鹿城袖子卷起,露出白皙漂亮的手腕,在暗光下裹上蜜色,莫名透出几分旖旎,乔司想入非非,耳尖红得滴血,忙伸手去接。“我自己来吧。”
可手肘上的衣物束缚了她,还是晚了一步,鹿城已将温热的棉布覆在她胸口。
乔司在战壕中裹了不少泥沙,受伤后只用冷水冲了冲,把伤口处清洁了。她身边都是男性,治伤也就罢了,洗澡是不可能让他们帮忙的。她洗不干净身体,以至于穿衣服都会有磨砂感,磨着磨着,倒也习惯了。
可鹿城没法习惯,她抱她的时候,摸到许多颗粒沙子。头发、手臂、大腿,仿佛刚出土的文物,令鹿城心疼又小心。
一一拭去绷带缝隙间溢出的草药和血渍,白布已然五颜六色,这里物资紧缺,只能反复洗涤使用。
鹿城在屋外的火炉里又倒进不少木炭,提进来一桶又一桶的热水。乔司心疼得难受,几番拒绝,无果。
“最后一桶了,洗完我们就睡。”鹿城伸手往她胸口的绷带而去。
乔司后背受伤,没法再穿内衣,只能用绷带裹了两圈,防止露点,这条绷带在此刻是她唯一的遮羞布了。她握住鹿城的手,嗓音低哑,“里面就没了…”
鹿城挑眉,眼尾灵动,暗含几分促狭。“什么没了?”
乔司羞愤不语。
时间晚了,鹿城也不想拖得太久,乔司一直都是这个别扭的性子,习惯了她自然而然就放开。鹿城转移话题,素手带着棉布往别处擦去。“明天你就去找铊滨,华国通道的名单要早点拿到手,以免夜长梦多。”
乔司见她不再扒拉那块绷带,放松了许多,勾起她垂落的发丝顺到耳后。“我知道,现在我有人有枪,他不敢动手脚的。”
鹿城弯腰洗棉布,巴掌大的布料荡在水面上,漂出不少泥沙,然后沉淀到底下,细细看去,木桶底部的颜色已经被泥沙覆盖。
“非常时期,万事都要小心。”鹿城起身坐在乔司旁边,细细擦她的脖颈和耳后。“他就是给你假的,你也分辨不出来。”
乔司偏头,恍惚看着她姣好的身形,融在暗黄的灯光下有些不真实,一时间忘了两人身处在水深火热瓦低边境,还以为仍在左阳温暖的家中。她怔愣了好一会,“老婆,你是怎么来的?”
鹿城垂眸,悄悄解开了乔司胸前的绷带。“…悬崖爬上来的。”
乔司皱眉回想玫家的地理位置。“悬崖?铁索桥的那座悬崖?”
绷带落下,露出柔软的起伏,鹿城用棉布覆了上去。“嗯…”
“你疯了?那底下有水.雷!”胸口一阵温热,乔司一低头,自己的遮羞布没了。“你!”
鹿城狡黠地笑了,手掌揉动,缓缓说起自己如何潜水攀岩,最后被误认为制.毒师的全过程。
乔司满脸不可置信,从鹿城出现在她眼前到鹿城所讲述的种种,心里涌上一股荒诞感,比梦境还不真实。“他们就这么相信了?”
鹿城额头轻轻靠在乔司的肩头,嗅着浓重的草药味,语气轻软。“先入为主吧,铊滨对玫家知之甚少,抓了我以后,要我在一晚上清点玫家所有的制.毒设备,打算全部带去那老基地,我做完了,他就更相信了。”
乔司疑惑,“你怎么会懂这些?”
“拜鹿侃所赐,我现在和毒.枭的差别就在于我不贩.毒。”鹿城的童年和青春期大多都是鹿侃的影子,小时候鹿侃总会带她在实验室捣鼓化学药品,她那时不懂,只觉得好玩,可摸索过玫家的制.毒设备后,奇怪的熟悉感令她心凉。
肩头的脑袋动了动,像是擦去什么,乔司侧脸摩挲鹿城细软的头发,长臂轻轻圈住她的腰身,半敞开衣襟,拢着怀里的人。“这不怪你,没事的,以后有我呢。”
鹿城按了按乔司的心口,真实温热的心跳让她安心不少。“或许都是命,偏偏是我闯进了那间屋子,偏偏所有制.毒师都死了。”
乔司轻笑。“死了正好,这里就没人认识你了。”
死了正好?
这句话是乔司说的吗?
鹿城仰起头,看向乔司的侧颜,她瘦了太多,脸颊凹陷,更显鼻梁的挺拔,半合的栗子眼狭长朦胧,透出几丝血腥的凉薄。
鹿城曾担心过乔司刚硬的性格和死板的守规矩最终会伤害到她自己,可现在乔司这副凉薄的模样却让她开心不起来。
“铊滨想让我培养几个制.毒师。”鹿城叹了口气,声音像是浸了水的棉衣,很是沉重。或许乔司没有遇到她会过得更好,她会好好呆在左阳,当她的副大,一步步完成改革,成为自己理想中的英雄模样。
乔司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可她已经变了,她不怕变成现在的样子,却怕鹿城不能接受,她轻轻摸了一下鹿城的脸。“我杀了很多坏人,也有无辜的人因我而死,尘尘,我以后一定会下地狱的,这样的我,你会不会怕?”
鹿城嫣然一笑,拂开了乔司放在脸上的手,压住她的后脑,额头抵上额头,鼻尖碰上鼻尖。“下地狱我也陪你,你只能是我的我的女人。”
双唇只有一寸的距离。
若即若离的距离让原本温馨的气氛霎时旖旎了起来,空气都甜腻出了质感。
乔司看着脸色绯红又一本正经的鹿城,再也无法控制情绪,偏头贴了上去,最后一寸距离消失了。
“…嗯…唔”鹿城唇色被压得发白,细碎的呻.吟在两人唇齿之间漾开,激烈的吻让她呼吸困难,她轻拍着乔司肩膀,身子不住地往后仰。
乔司放过了鹿城的唇,转攻而下,她向来是得寸进尺的,吻已经满足不了她了,一路轻咬。
鹿城连连战栗。“别…”
嘎吱——
响声足以穿过薄薄的木板墙。
乔司顿时定住了。
“噗嗤——”鹿城笑得喘不过气,她脸色绯红,优美的颈线洁白如雪,落下了点点红梅,一颦一笑,红梅婀娜舞动,漂亮极了。
乔司被笑得局促,箍住鹿城的腰拉到自己身边,伸出想捂住她的嘴,鹿城自然不肯,两人打打闹闹,床板摇晃不停。
“别闹了,这里没有粉底,盖不住的!”
“这不是正好?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我的女人。”
“强词夺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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