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时一看到沈逾青, 又听见他说那话,就知道他知道她打着他名号做的那些事了。
不愧是有关系的人,这消息就是收的快。
喻时当下拧巴地干笑了几下, 朝江昭飞速说了一声“昭昭你先好好休息, 我去写作业, 先挂了”就匆匆挂掉了电话。
就是一整个心虚跑路的样子。
沈逾青看喻时这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不由得冷冷地轻呵了一声。
江昭抿了抿唇, 她之前听陈望说过喻时好像借着沈逾青的名字好像干了一些事情,总归是不太好的, 又想到喻时和他之间关系一直挺淡的,担心沈逾青因此去追究喻时的责任,忍不住轻轻说了一声:“你……别怪喻时,她也是为了帮助人……”
沈逾青斜睨了她一眼,看她一副为难紧张的样子,松着眉头连连说了声“好好好”,盯着她手里的牛奶,忽然语气散漫地来了一句:“你把这瓶牛奶乖乖喝完, 我就不计较喻时那件事情。”
江昭拧开瓶盖,就连忙张开嘴去喝,一边着急地看向沈逾青, 示意他她现在正在喝。
沈逾青看她这副样子, 不由得失笑了一声,有些服气:“江昭, 你迟早得败在你这老好人性子上。”
说完这句, 他又想到什么, 呵了一声,表情很淡, 语气随意:“况且那丫头,可有人护着呢,我可不敢动她一根手指头。”
而此刻的喻时,正咬着笔头,一脸犯难地盯着桌子上摊开的纸。
上面放着她未写完的演讲稿,只有寥寥几句。
喻时眉心堆的越来越高,最后干脆烦躁地抓起来,揉成一个纸团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这检讨她实在不会写啊。
喻时抓扯着头发,一脸的郁闷,然后就开始想着求助,打开微信上的联系人,最显眼的备注就是那个周扒皮。
喻时目光一亮,连忙打字,给他发过去了消息。
摘月亮的兔子:「写完检讨了吗?」
周扒皮:「没有。」
过了几秒,他又发过一条消息:「你觉得你错了吗?」
盯着屏幕上白色对话框的那几个字,喻时皱着眉沉思了几分钟,最后慎重地打出了几个字:「说实话,我觉得我没错。」
「既然没错,那写什么检讨?」
喻时盯着屏幕上那简单明了的一句话,虽然只有简单几个字,但看着看着,好像不知觉开始散发着圣洁的神明光辉一样,她摩挲着下巴思考了几秒,顿时有所领悟,直接潇洒地把稿纸往旁边一推。
对啊,她又没什么错,只有犯了错的人才需要写检讨好不好。
她那些行为,明明都是正义的行为,最多可以算作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这一刻,不想写检讨的心思一瞬间达到了巅峰。
喻时干脆把稿纸往旁边一放,没有放过一点空闲时间,又拿起了自己的数学题刷了起来。
至于那个什么检讨,完了再说吧。
然后这一说,就说到了周一即将要上台做检讨的时候。
周一升旗仪式,三人就要站在升旗台上轮流做检讨。
后台三个人,面面相觑。
陈叙看着手上空空如也的两个人,目光中透出几分疑惑,说道:”你们没有写检讨书吗?“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沉默。
周聿也懒懒打了个哈欠,一副没睡醒的倦怠模样,倚靠在墙上,懒洋洋地说了声:“没有。”
陈叙又偏头看向喻时,喻时摊开空空的两手,无辜地看向陈叙。
陈叙:“……”
一声长叹。
他把自己的检讨书拿了出来,准备先交给喻时应急:“喻时,待会上去,你就拿着我写好的念吧。”
喻时没有接过去,而是朝陈叙投过去一抹安心的笑容:“放心吧,我已经有腹稿了,决定没问题。”
腹稿?
陈叙一脸怀疑地看向正若有所思的喻时,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喻时则一脸板正地转过头,对旁边的周聿也严肃地说道:“我觉得,你昨天说的很有道理。”
昨天?
昨天他说什么了?
周聿也皱了下眉头,努力回想了一下,这才想起他昨天好像问了她觉得自己错了没。
想到什么,周聿也微微挑了下眉头,还没问清楚喻时打算干什么,就听见前面升旗台上的老师在叫喻时上去。
喻时清了清嗓子,乐滋滋地丢下一句“等我好消息”就去了前面的台子。
陈叙表情越发地困惑起来。
这怎么做检讨还……还高兴上了呢?
等喻时走上升旗台,旁边的教导主任还在用一副痛惜的语气阐述着喻时的罪行,还说什么萃仁的优秀学子居然还能做出这种事情,实在是有损萃仁一直以来优良的教风学风……
因为陈望那张大嘴巴,逢人就说喻时的那些事情,台下有不少学生,尤其是高二年级,已经听说了喻时的辉煌事迹,看到喻时上来,顿时躁动了起来。
教导主任把话筒递给喻时后,喻时试了一下音,用清亮的声音说了句“大家听我说——”,场下的声音这才低了一些。
在上场之前,说实话喻时还有点紧张,但站在这里,看着下方那些黑压压的人群,想到自己要说的话,底气忽然一下子就出来了,说话也有劲了很多,目光清亮地看着前方,清咳了一声后,开始说道:“想必大家都知道,我在前天呢,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因为自己心中的不服,就私自把一位高一的同学堵在巷子里……”
喻时痛定思痛地补上一句:“然后强迫他写数学作业,这是我的不对,我再此做出深刻的检讨。”
当说出那句“强迫他写作业”的话后,场下就有人没绷住笑了出来。
因为,实在是第一次见把人堵在巷子里,叫人去认真学习写作业的。
这种奇葩的事情,也就只有喻时能干得出来。
然后喻时又板板正正地说了一些官方的客套话,总归下来还算游刃有余,没出什么大岔子。
陈叙在后面听着,慢慢松了口气,但旁边的周聿也则抱着肩,目光中透出几分明亮玩味的笑意。
而前面,喻时在说完客套的最后一句话后,长呼了口气,正当旁边的人以为她要放下话筒下台的时候,女孩突然话锋一转,透着隐隐笑意的嗓音从巨大的音响里传了出来。
“刚才那些,是老师和领导想听到的,可接下来的这些话,才是我想告诉你们的,说实话,我觉得自己没做错。”
喻时语气顿了一下,眼里笑意更甚,声音高亢清丽。
“我认为,在我们这个做什么都有使不完劲儿的年龄,大家不如活的更自在一些,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喜欢谁就喜欢谁,讨厌谁就讨厌谁,没有谁可以定义限制我们任何一个人。”
喻时目光明亮,手握着话筒,下巴微抬,表情洋溢着开朗的笑容,杏眼微微弯着,通过巨大的音响传递出来的嗓音清甜而又彻亮。
“——所以,请放下个人素质,享受缺德人生,拒绝精神内耗,有事直接发疯。”
越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洪亮有底气:“与其委屈自己,不如为难别人,大家说好不好——!”
这一句话丢下去,威力不亚于炸弹,直接将周一还气场低迷的全场学生的情绪直接全都调动沸腾了起来。
场面一下子变得不受控制了起来,震耳欲聋的鼓掌声中,甚至有人混杂在人群中高喊了一句:“喻姐牛逼——”
“当然成了!!!”
“我靠,说的对!!!”
“太牛逼了!”
“喻姐从此你就是我女神——!!”
在后面听见喻时那一句句金句往外冒的陈叙现在已经完全沉默了。
他是真没想到,喻时憋了那么久,直接憋了个最大的。
周聿也则在旁边已经压抑不住笑,嘴角使劲儿上扬着。
陈叙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偏过头去看旁边的男生,声音有些偏冷:“是你教坏她的?”
这样随心所欲不管不顾的作为,很像他周聿也的作为。
没承想周聿也还真捏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微挑着眉,漫不经心地看向陈叙:“或许是在我身边坐久了,她耳濡目染?”
“况且你不觉得,她讲的也挺好么。”
真是疯了。
我看是近墨者黑吧。
陈叙闭了闭眼,把胸膛里的那点起伏压了下去,已经开始想待会怎么跟任秀华还有教导主任解释求情。
一睁眼就看到周聿也转过身子,慢悠悠地往前方走,看样子是准备离开这里。
陈叙皱眉:“你现在要走?”
周聿也勾唇,目光隐隐透出几分笑意:“不然呢,现在弄成这个样子,还会让咱们两个人上场?”
陈叙:“……”
也对,不把他们当成一丘之貉都算好的了。
而前方的吹哨声,笑声,起哄声混杂成一片,直接气的教导主任原本下了场,硬生生又回到台上,把喻时手里面的话筒夺了过来,有些着急地连忙把学生疏散回教室,然后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喻时,丢下一句“跟我来!”就把喻时提到了办公室。
途中喻时还看到了正往外面走的周聿也,当下换上了一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看着漫不经心朝她掀来一眼的男生,语气委屈:“我又被教导主任提到办公室了。”
周聿也嘴角叼上笑,懒洋洋地瞥她一眼,语气散漫哧笑:“是吗,那正好让她长长记性,看她下次还敢不敢让你站那儿讲话。”
喻时:“……”
等到了办公室。
教导主任劈头盖脸地就朝她说来一通:“你说说你,不好好反省就算了,还在大庭广众下说那些话,真是胆大妄为……”
途中任秀华听说了,又连忙赶过来,给喻时向主任求情,但好说歹说教导主任还在气头上,还在扯喻时刚才的那些事
“我跟你说,这喻时瞧着是个乖巧的小姑娘,做起事情来不亚于那混世小魔王啊,我告诉你,你回去以后可得好好管教一下她,要知道无规矩不成方圆……”
再过了一会儿,门口处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喻时偏头,用余光看去,不由得微微一愣。
是周聿也。
他穿着一身黑白校服,拉链全都拉上,很规整正经,但却神色懒散的地站在门口,眉眼干净俊朗,他刚刚敲完门的手垂落下来,然后自然地插进了兜里,纯黑的瞳仁朝这边看过来:“报告,我有事要说。”
看见是周聿也,教导主任皱了一下眉,又偏头告诉喻时让她出去门口等一下。
然后喻时就低“哦”了一声,耷拉个脑袋无精打采地朝门口走,中间正好和周聿也擦肩而过,本以为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喻时突然感觉自己的耳边倏地落了一声轻漫的嗓音。
“没事的。”
她一愣,下意识转过头去,却只能看到少年清隽挺拔的身影,后颈的头发漆黑利落。
喻时在门口安静站了一会儿,因为门被关上,所以她也不清楚里面几个人说了些什么,但等再次开门,教导主任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平和了很多,心平气和地对喻时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然后让她负责打扫班级对应那一楼层的厕所半个月作为惩罚,这才作罢。
但按照之前教导主任的怒气,喻时总觉得自己应该是能获得个叫家长加回家反省的下场,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教导主任这才将惩罚减轻。
这个时候,喻时忽然想到了自己临出去前,落在自己耳边的那一句极淡的话语。
难道,是因为周聿也给她求情了?
喻时有些惊疑意外地看向不远处站着的周聿也,然后就收到了来自对方的一记意味不明的轻挑眉,她立刻鼓了鼓腮帮,飘忽着目光,把视线故作自然地收了回来,然后下意识摸了摸鼻头。
那什么。
他还挺好的,哈。
经过这一次演讲,喻时可以说是彻底在萃仁出了名,在提着水桶拖把去打扫厕所的路上,有学生认出喻时,还要方方正正乐着勾肩搭背地过来跟她打一声招呼:“喻姐好——”
“喻姐大义!!”
这几次下来,这些热情的学生就差在厕所门口给她拉红联放鞭炮了。
喻时虽说脸皮确实有点厚,但也架不住这种阵仗,就差把桶提起来盖自己脸上,偷偷摸摸地夹着墙缝往前走。
本以为这艰巨的任务就要靠自己慢慢地进行了,可第一天她刚扫到一半,忽然听见动静,探头出来一看,才发现门口进来的是她的老朋友陈望。
然后后面又跟进来的是陈叙,江昭,还有周聿也。
喻时的神情一下子从迷茫和小心翼翼逐渐变得明朗活泼,把拖把往桶里一栽,挺直腰板看向他们,眼里充满了笑意,嗓音清甜:“你们怎么来啦?!”
陈望叹息一声,走过来把她手里的拖把拿了过去:“身为朋友,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兄弟受苦呢?”
陈叙推了一下眼镜,也朝喻时温和笑了下:“陈叙说的对,有难一起当,况且这件事不全是你的责任。”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孤家寡人一个人的大工程,顿时变成了四五个人,她一时间都找不到活做,喻时顿时间感动地热泪盈眶:“阿望,阿叙,阿昭,阿也……”
她将盈盈的眸子相应地看向对应的人,然后在接触到周聿也时,她顿了一下,就看待周聿也神色冷淡,捏着个扫把往她脚下扫了一下,朝她轻睨一眼,语气淡漠地丢过来一句:“别搞这些。”
喻时立刻闭嘴:“好的。”
她吸了吸鼻子,伸开双臂,微闭着眼站在原地,开始面对着其他人继续发挥着自己的感动语录:“有你们这些朋友,我真是三生有幸……”
“喻时你别以为有我们在你就可以偷懒了,赶紧过来……”
就在这时,陈望的大嗓门从后面传过来,顿时间将感人的气氛破坏地一干二净。
喻时顿时扁下嘴来,嘟囔了一声:“还谁偷懒了,不允许人有感而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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