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行雪此时想要出城,虽然会遇到阻拦,但也不算什么难事。
——让引觞在前面平推过去就行。
少年身手诡异,来去如鬼魅,每次现身停顿,都会带走一颗心脏。
城门虽然安排了人在此抵挡,但因为并不确定路行雪会从哪个方向离开,大队人马没有到齐,无法实施人海战术。
所以在连续几个人死在引觞手里后,剩下的人全部心生惧意,用一种看怪物的眼光看着引觞,四散而逃,再也不敢拦在路行雪前面。
违背上头的命令会受责罚,或许会丧命,但现在敢上前,立马会送命。
更何况,这里更多的是些普通城卫军,对暴虐城主的畏惧根深蒂固。
此时虽然看城主一副病怏怏被人抱在怀里的样子,却也不是那么容易打破内心长久建立的权威的。
路行雪顺利出了城。
三人一路往鬼哭涯而去。
之前路行雪一直听人提起鬼哭涯,便以为应该是个类似悬崖的地方,结果扶渊抱着他来到一处荒野坟地,其间弥漫着黑雾,里面看不太真切,只一眼望去,到处是大小不一的坟包。
路行雪是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地方存在。
既不是乱葬岗,也是正经坟墓,看那杂乱交错的分布,更像是一处战场,人死后随地而埋。
有些坟包不知被什么动物挖出了个坑,半堆白骨露在外面,倒下的旗帜,破损的车架跟报废的武器,没走两步随意低头一瞧,便对上颗骷髅头。
掏人心脏而面不改色的引觞,却在来到这里后像个孩子一样躲在扶渊身后,脸上露出害怕之色。
扶渊倒是镇定得很,看着前方黑雾弥漫的样子,不仅不害怕,眼中还露出雀跃之色。
他抱着路行雪大踏步往前走,这么久了也不见疲态,还一副越来越有精神的模样。
路行雪看到他眼中闪过的光,有种这人回到快乐老家的感觉。
【系统,你说主角是在跳鬼哭涯后黑化的,并在这里获得第一次机缘……你知道他在鬼哭涯发生了什么吗?】
系统顿了顿,【……不知道。】
大概也怕这样会被宿主嫌弃,回答完宿主后又立马说道:
【不过宿主我告诉你哦,鬼哭涯之所以叫鬼哭涯,是因为这里镇压着许多的饿鬼,这些饿鬼若跑去人间,绝对会扰乱世间秩序,人间会出大乱子的。】
【主角之所以能够灭世,就是因为他跳下鬼哭涯后,在这里获得外挂,不仅可以召唤饿鬼,还能够打开饿鬼道的轮回之门……换句话说,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时将人间变成地狱。】
系统故意说得很夸张,说完后等待宿主反应。
而路行雪的反应一如既往地没让系统失望。
【哦,那他可真棒。】
捧读的语气,这让系统一下卡住,不知该如何往下说了。
过了好一会儿,系统讷讷地问:
【宿主,你一点儿也不怕主角灭世吗?如果他真的打开饿鬼道,让人间与地狱联通,那不管你是活着还是死了,都会受到牵连的呀。】
系统尽量按宿主的思维来进行说服,而路行雪在思考片刻后,默然点了点头。
【那挺好的,两界联通,往来就更方便了……到时应该也不需要签证什么吧?】
系统沉默了,它就不该指望宿主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考虑问题。
而此时抱着路行雪的扶渊发出一声轻笑,颠了颠怀里的人,开口道:”再往前走,便是生人止步,不过……”他垂眸憋了眼路行雪,嘴角挂着淡淡笑意。
“城主大人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路行雪听得蹙眉,什么叫是他的话就没问题?
刚要说点什么的路行雪,余光瞥到旁边的引觞,这孩子明明修为是三个人中最高的,但此刻看着却好像是最辛苦的那个。
像是负了一座山艰难前行,脸憋得通红,额头冒出细密汗珠,每一步都耗费全身力气似的,脚都抬不起来。
路行雪微微愣了下,怎么回事?
他不自觉抬头看向扶渊,觉得这人必定清楚。
果然,扶渊笑了笑,用一种很随意的语气说道:“鬼哭涯的入口有很多,而这里能够直达封印之地,饿鬼横行,生人止步……看到那些黑雾了吗?阳间活人呼吸空气,而那黑雾便是维持冥界诸道之物。”
“本是饿鬼生存的地方,活人吸入自然受不了,除非以新鲜血肉献祭,方可‘买’出一条通行路……只是一条通行之路而已。”
路行雪听完后神情微变,他想起那些死在酷刑下的尸体,全都被城主府护卫丢去鬼哭涯;河伯杀了人,也会将尸体扔去鬼哭涯。
之前路行雪没细想,以来不过就是毁尸灭迹的一种手段而已……如今看来,那些尸体很有可能被当成献祭,从而开辟出一条通道。
再想起之前河伯就是去修复封印,所以毫无疑问,那些尸体应该是替河伯开道的。
所以城主府各种乱杀人,其实是有原因的吗?
路行雪倒不是想替原身辩解什么,而是习惯性地顺着现有线索抽丝剥茧,察觉到表象之下似乎隐藏着很多秘密。
唉,他都快死了,还把这么多谜题摆面前,想让他解谜不成?
原本在进入黑雾区后,路行雪心中便闪过一丝异样,冥冥之中,前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他。
路行雪直接忽略掉,结果却看到扶渊抱着他走的方向,正是之前感应的地方。
尤其现在,主角已经毫不掩饰了。
满脸都是一副“快快快我有秘密快来问我”的,期待而又兴奋的表情。
路行雪偏不问。
像他跟主角两人为什么不受影响这种问题,不用问他也知道答案……他们一个是反派逆袭而成的主角,一个是带着系统外挂的穿越者。
这能跟普通人一样么?
路行雪让引觞退出去,自己跟扶渊继续深入黑雾区。
那种感应越来越明显,终于,扶渊停下脚步,而路行雪也看清前方的情形。
如果说之前看到的地方是古战场,那么现在出现在路行雪眼前的,就是一处古老祭坛。
古老而残缺的祭坛,四面角塌了一半,东南坍塌的地方可以看见累累白骨,中间是个巨大的血肉池,里面沉浮着无数残缺尸体。那些尸体被池子里面的黑血腐蚀,慢慢地从皮肤肌肉到骷髅,都化为血池里的血。
这个祭坛不知存在了多久,看起来年代久远,又一片废墟模样,然而血池却一直在用的样子。
不仅有看着新死的尸体,转化的血水冒着诡异的黑泡,从祭坛中央往外扩散,流经一道道凹槽,组成一个庞大而诡异的法阵。
这个祭坛很大,挡住了去路,祭坛之后的地方看不太楚,但给人一种非常危险而诡异的感觉。
路行雪看到这个祭坛中央的血池眉心微蹙——难道之前那些被扔去鬼哭涯的尸体,全都投进了这个血池?
怎么看都像种邪恶的献祭,如果被洗雪城其他人知道,他这个城主只怕恶名更甚。
而且——路行雪微微垂下眼眸,抬手住自己心口位置。
他似乎跟此处的祭坛存在某种关联,之前感应的源头就在这里。
路行雪说不清那是种什么感觉,反正如果换成其他人看到这祭坛肯定厌恶忌惮,但他好像没有什么反感,但也谈不上喜欢就是。
“果然,封印已经很脆弱了啊。”扶渊淡淡开口,路行雪听出几分幸灾乐祸,不由抬头向他看去。
扶渊垂眸与路行雪对视,嘴角挂着浅笑,“城主大人明明一直在维护封印,守护整座洗雪城,如今却被自己护着的人围杀,不知现下心里是何想法?”
路行雪哼笑一声,“你知道的倒挺多。”
扶渊一脸自然地点头,“我还知道更多,城主有想知道的,不妨问我。”
路行雪懒得搭理他,拍拍人手臂示意自己要下地,扶渊从善如流地将他放下。
落在地上时,路行雪双腿一软,差点就直接坐倒在地上,还是扶渊拉了他一把。
“城主大人这般娇弱,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让扶渊代劳。”
路行雪借着这人手站稳,望着前方祭坛,随口回了句,“好啊,我想去那血池洗个澡,不如你替我先体验一翻。”
扶渊笑容微顿,仔细打量路行雪的脸,见他似乎真有此意,再次慢慢笑了起来。
路行雪倒也不算全然唬他,那法阵给他的感觉隐约有些熟悉,但又好似并不完整,他想凑近去观察。
当路行雪正要踏上祭坛时,因为身体过于虚弱,他绊倒了,膝盖直接磕地上,擦破一块皮,鲜血流了出来。
那血落在祭坛上,瞬间被祭坛吸收,下一瞬,沉寂的祭坛似乎活了过来一样,灰扑扑的景象慢慢褪去,散发出淡淡的血红光芒。
路行雪仿佛被吸在祭坛上,一股强大的吸力让他无法站起来,膝盖处的血更是止不住地往外流,全都被祭坛吸收。
他本就苍白脸色,这下更是惨白到极点。
好在扶渊发现不对,及时将他从祭坛一把抱起。
在扶渊抱起路行雪时,路行雪感觉那股莫名吸力消失了。
“城主大人如果嫌洗澡时的血水不够,倒也不必从自己身上抽取。”扶渊调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路行雪此刻虚得很,头还有点晕,不太说得出话来,只瞪了他一眼。
扶渊被瞪一眼,微微挑眉,不甚在意地笑笑,然后将视线转向祭坛,表情微敛,眸中闪过一抹深思。
鬼哭涯的封印他不是很清楚,每次他跳下鬼哭涯重返人间时,鬼哭涯的黑雾都已经扩散开来,附近许多城池都遭了殃。
如果不是有大能者纷纷出手镇压,包括洗雪城在内的很多城池,或许就要沦为鬼域了。
垂眸再看一眼怀里虚弱得好像随时会死去的人,扶渊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没想到这病弱而残暴的美人城主,似乎跟鬼哭涯的封印有关——那些正逼迫他的世家和城民们知道吗?
路行雪他自己……知道吗?
扶渊眼中笑意加深,闪动着看好戏的光芒。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通过传音石传了进来。
“路行雪,速速出来送死!”
“河伯在我手里,想保他性命,就交出城主宝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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