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打响,寂静的迷雾校园危机四伏!
郁臻选择的逃跑路线是树林,地势环境相对复杂,有发挥的余地。
北川凛到底不笨,追着他一路跑,两人一同钻进了大楼后方幽深黑暗的植物园。
人工培育的植被不可能像天然的一样野蛮生长,起到的隐蔽效果有限;而地势也远不如野外那般崎岖不平,无法制作有杀伤力的陷阱。
但设置一些绊脚的小机关是绰绰有余。
浓重的雾霭变成了绝佳的遮掩体,郁臻带着北川凛穿过几丛移栽的灌木,来到葱郁大树密集的位置,他找到一棵齐人高的y型枯树;打开随身携带的小包,郁臻把从教室搜罗来的小物件倾倒在地上,蹲下身去按步骤捡起。
北川凛:“你干嘛?”
“少废话,帮我放哨。”郁臻拿起丝巾,剪刀开一条小口,两手并用“哗啦”地撕成两半,再重复动作,将一整张方形丝巾撕成了四条碎布,依次打结连成一条结实的长绳。
接下来是女生束发的皮筋,区区一根绝对不够,幸好他找到了一整盒;然而把几十根皮筋剪短重新绑在一起是相当费时费眼的精细活儿,昏黑的树林里,郁臻只能借助雾中透出的稀薄灯光作业。
北川凛看他忙碌不已,问:“要不要帮忙?”
郁臻手上动作不停,专心致志道:“你别动,帮我盯着外面。”
他把皮筋拼接到50厘米左右,放到一边,站起身从周围寻找笔直的树枝,找到后折断为一长一短;把稍短的那根横架在y字型树杈中间,然后拉直皮筋,与树枝平行绑在两端树杈上,变成一只简易的弹弓。
刻刀的形状锋利度和长柄恰好可以充当利箭,为增加射程,郁臻折了一段细枝与刀柄固定加长箭身;箭准备完毕,再拿出稍长的粗树枝系紧丝巾布条,树枝上端撑开皮筋所制的弓弦,下端卡进y型树杈根部形成30度锐角。
最后他小心地把箭放在弓上,箭尾抵着被撑紧的弦。
做完这一切,郁臻用碎布缠绕手掌,往后退至一棵大树旁;他对北川凛道:“过来。”
北川凛猫着腰跑到他身边,端详了一会儿前方的暗器,语气夸张道:“这你也想得到?”
“小偷的自我修养。”
“这能行吗?”北川凛怀疑。
郁臻:“我需要他短暂地分神。”
他手里除了触发机关的布绳索,还有一把剪刀;与枪械相比,它的杀伤力渺小得不值一提。但赤手空拳总不行,直觉告诉他,卸下妆扮的雷蒙比小丑难对付。
“需不需要我去把他引过来?”北川凛自告奋勇道。
郁臻:“不需要,你喊一声,他就过来了。”
北川凛:“啊?”
郁臻掐住少年的胳膊,狠狠一拧——
“啊啊啊——”北川凛发出惨痛的叫声。
……
约书亚·雷蒙牵着失魂落魄的少女漫步在黑漆漆的密林间,犹如午后带着爱犬散步的主人,轻哼着曲子,悠闲自在。
然而这份自在很快便被一声惨叫干扰。
“在那边。”雷蒙眺望着叫声传来的方向,满意地笑道。
***
以防万一,郁臻把布条解下交到北川凛手里,叮嘱道:“等一下我叫你,你就拉,明白吗?”
北川凛:“你呢?”
郁臻:“我去另一边。”
他悄无声息地越过机关,藏到对面的一棵粗壮树干后,两人躲避的位置正好可以相望。
轻佻悠闲的口哨声伴随鞋底碾碎枯叶的噪音,徐徐靠近。
郁臻的心随之高悬:揭穿真凶身份并将其杀死,这场噩梦就该结束了吧?
当能距离近到听得见对方衣物摩擦的细碎声时,郁臻分外谨慎地向外探出了头——
猛烈的枪声在耳边炸开!子弹擦着树干飞过郁臻脸侧!硝烟味在鼻尖弥漫……
“又不是捉迷藏,你们藏起来有用吗?”雷蒙的声音轻飘飘落入郁臻的耳朵。
方位接近了!
郁臻给了对面汗流夹背的北川凛一个眼神,嘴形说道:“放、箭。”
北川凛得到指示,闭上眼睛拉动绳子!
粗树枝被拽离的刹那间,绷紧的皮筋“嘣”地弹响!绑着刻刀的细枝嗖地一下射出!
这支出乎意料的利箭从暗处飞驰而来,割破衣衫刺进雷蒙的左肩!
“嘶……”约书亚·雷蒙惊讶地看着胸前支棱的细枝,突然爆发出大笑;他抬起手腕,毫不在意地拔出了这枚小小的刻刀。
正是这短暂分神的时机!
郁臻从树后现身,右腿扫向对方握枪的手!这一踢力度强硬,雷蒙手腕震得发麻,手一松,枪落到地上!
郁臻欺身靠拢送出手里的剪刀,银白金属光泽反射出宛如星火的亮泽,眼看就要刺进对手的喉咙——
不想雷蒙却有所预料似的往后仰去,左手发力拽动绳子,空壳般的少女被扯过来横在两人之间!
郁臻意识到时已经迟了,覆水难收,剪刀捅进了山崎麻美的眼眶。
手指溅到热乎乎的血液,郁臻却犹如被开水泼中,飞快地收回手,握过剪刀的手指残留着光滑坚硬的触感;随着少女倒下,他的手指跟着颤栗了一下。
郁臻的头脑有片刻的空白,他杀了一个无辜的人。
强烈的白光和钝痛闯入他的大脑,恍惚间他看见了病床雪白的床单和围绕四周的检测仪器。
……
“喂!你不是小偷吗!”北川凛的吼声把他拉回生死一线的情境里。
他回过神来,山崎麻美的尸体横在他脚下,而北川凛不知何时扑倒了雷蒙,两人在落叶里扭打撕咬。
无暇思考,郁臻眼疾手快地踢飞雷蒙的手正欲伸向的那把枪,然后疾步过去捡起;他平定波荡的心绪,拇指按压卸下弹匣并退出枪膛内的子弹,清点后重新组装咔嗒上膛!
被压在底下的雷蒙屈膝疯狂撞击北川凛的腹部!手指抓住一块石头,扬臂砸向少年的太阳穴!郁臻先朝那只手开了一枪——指骨粉碎、石块落地。
“啊啊啊!!”
雷蒙失去右手,四肢脱力痛苦地蜷缩身体,面容扭曲狰狞。
北川凛回头,只见郁臻单手持枪再次扣动扳机——
炽亮的火光灼痛眼球,两声枪响近在咫尺!北川凛闭上眼,短短一分钟却像过了良久,身下压住的躯体终于不再挣扎。
北川凛泄了力,歪倒躺地,胸膛剧烈起伏。他转动脖子去看中枪的雷蒙,那对蓝眼珠子不可置信地瞪着天空,死了。
郁臻开的两枪位置竟是无比精确,正中额头与心脏。北川凛莫名兴奋道:“你……练过啊?”
郁臻:“还行。”
好险,刚刚差点醒了。
北川凛忙不迭地一跃而起,不仅没感到害怕,还雀跃地与他击了一掌,“大获全胜!”
郁臻一脸漠然,心里并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感。
北川凛望着另一具尸体,“就是可惜了麻美……”
“走吧,去找剩下的人。”郁臻催促道,他告诉自己不要去回想失手错杀的那一幕。
——假的,反正是做梦。
话虽如此,郁臻走出几步以后,还是退了回来;他脱下北川凛借给他的外套,盖住少女的尸身。
***
解决了真凶,北川凛一路蹦蹦跳跳像个大猴子,沿途大声呼喊其余同学的名字,可惜并未得到任何回应。
“他们害怕不敢出来呢。”北川凛乐观道。
“我这么晚没回家,我爸妈都没来找我,肯定是雷蒙那家伙给家长发了通知,但天亮还联系不上我的话,他们肯定会担心;等天一亮就会结束了,我也可以回家洗澡吃饭了。”
“嗯。”
“唯和伊莉娅一定都还活着,我感觉得到。”
“嗯。”
“诶,你呢?”北川凛碰了碰他的胳膊,“你出去以后找那个雇你偷考题的人赔偿,精神损失这么大。”
郁臻:“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杜彧的人?”
北川凛:“……没听过,不会是雇你的人吧?”
真的结束了吗?郁臻环视四周,雾依旧浓烈得散不开,空气冷得结霜。
难道说,他得随着这个故事继续走下去?
他们花了二十分钟,找到北川凛说的小木屋,只不过隔着门板也能闻见冲天的血腥味。
北川凛意识到情形不妙,冲过去踢开门!
郁臻留意了一下门口杂乱的脚印,才跟了进去。
宫原唯躺在近门的地面上,身下是大片血渗进木地板留下的深色痕迹,触目惊心。
“唯,唯!”北川凛扶起气息奄奄的同伴,惊慌道,“你怎么样?”
郁臻探了探宫原唯的颈侧,“活着,失血过多。”
他卷起宫原唯的衣摆,检查腰侧的伤口;那处伤尤为残暴,像刀刃捅进去之后左右翻搅了一圈,皮开肉绽,血块和皮肉粘连。
“刀扎得不深,血止住了,不用担心。”
宫原唯在朋友的呼唤中转醒,他发了低烧,浑身微烫。
“伊莉娅……”他气若游丝地念着心上女孩的名字。
北川凛的眼睛闪烁着亮光,“唯,你醒了?伊莉娅呢,她还活着吗?”
宫原唯摇摇头,“我不知道……她、她被小丑带走了……”
“没事、没事,我去找她,她会没事的,小丑已经被——”
郁臻打断道:“我去找伊莉娅。”
宫原唯这才注意到多出来的人,无神采的眼眸直直地打量他,“外面很危险。”
“没关系,小丑没跟着我们。”
郁臻刻意说得暧昧不明;他挨近北川凛耳边,用仅两人听得见的音量道:“别告诉他小丑是雷蒙,更别说雷蒙已经死了。”
北川凛想问为什么,但看见郁臻的眼神,只好点了头。
郁臻眼尾扫过两名少年的身影,离开了小木屋。
他没有着急去找伊莉娅,而是先关好门,躬下身体观察地面的脚印。
进门前他就注意到了——
门口的泥泞只印着两个人的鞋印,看大小正好是一男一女,无疑属于宫原唯和伊莉娅。现在则是四个人的,因为他和北川凛来了。
宫原唯说小丑带走了伊莉娅;可郁臻分明记得,小丑穿着滑稽踢踏作响的大头皮鞋,那种尺码和重量踩过,不可能不留下脚印。但这里偏偏没有小丑的鞋印出现。
郁臻举目四望,木屋周边的野草枝藤茂盛,几丛野生薄荷在黎明微光中摇曳,叶子上滴着几滴粘稠的血点,茎叶底部和草根下面还藏有更多血红,弯折歪斜的枝芽有被压倒过的痕迹。
看样子,有一个受伤的人经过了这片草丛。
他顺着踩踏青草的足迹寻了过去。
***
晓光初现,薄雾如纱褪去,晦暗的天幕下起阴绵绵的小雨。
伊莉娅的尸体被抛弃在一树山茶花下。
荒凉杂芜的角落,居然生长着一棵妖异美艳的红山茶,花瓣衬得伊莉娅的红发颜色尽失,面部肌肤泛着死气沉沉的青灰。
郁臻轻轻托住尸体的下颌角,转开伊莉娅的头,察看脖子的致命伤;凶器是刀,切口整齐,看用刀的技巧和力度,与宫原唯腰间的伤出自同一人之手。
验完伤,他又从死者的头发丝检查到手指甲缝;非常干净,几乎没有肉眼可见的异物附着和其他皮外伤。
确认过尸体,郁臻仰头阖眼,雨水淋在脸上迫使自己头脑清醒。
——真凶还没死,这才是噩梦未结束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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