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兰,你过来看看,老黄好像烧得更厉害了?”
文舒兰走了过来,摸了摸老黄的额头,把搭在他头上的布拿去湿了水。
看着四周的环境,再看看烧得不省人事的老黄,他们只觉得心中悲凉。
他们是早些年下放过来改造的人,大队里都管他们叫牛鬼蛇神,平日里社员恨不得离他们远远的,今天老黄也是倒霉,被人推了一下。
他们干的都是最苦最累的活儿,其实想想,这个大队还可以,隔壁大队还有动不动就拉出来□□游街的,他们大队的大队长都说地里的活重要,把他们安排去干活儿。
“这日子,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牛棚里连个像样的床都没有,他们睡得地方都是干草铺出来的,冬天冷得要命,夏天还有许多的蚊虫。
其实比起他们,老黄更可怜,他是被自己的亲儿子举报的,那小子当着一众人的面,把老黄打得满脸是血,当众断绝了关系。
他们一路被下放到这里,老黄整个人都是蔫吧的。
额头上的伤,也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
两个人也不可能不睡觉的,毕竟白天还得干活儿,他们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休息的。
商量了一下,两个人轮流守着老黄,哪怕他真的挺不过今晚了,也要守着他最后一晚。
半夜的时候,躺着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四周黑黢黢的,有点不适应,轻轻动了一下,脑后疼得要命。
一段记忆涌入脑海,重胤真人只觉得脑袋生疼。
他看着那些莫名的记忆,有些不知所措。
他明明只是被二徒弟拉去看新出炉的丹药,怎么就多了一段别人的记忆?
那个孽徒,又把丹炉给炼炸了,他这次非得好好的教训教训他不可,成天把万兽峰弄得乌烟瘴气的。
弄得现在大家看到万兽峰上冒黑烟,就知道是那个孽徒丹炉炸了。
只是那段记忆是谁的,怎么好端端的跑到他的脑海里,还有,他们怎么穿得那么奇怪?
重胤真人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却发现触感不对。
他的头发,怎么短了这么多?
那个小兔崽子,居然把他的头发都给炸没了。
“郑二牛!”重胤真人咬牙切齿的喊出了声。
“老黄,你醒了?”宋正德听到老黄的声音,伸手将他额头的湿布拿了下来,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发现居然不烧了。
老黄居然挺过来了,宋正德心里不免松了一口气。
松口气的同时,又觉得难过。
这样的情况,死了才算解脱吧,就像是跟他们一起过来的老齐,来这里,连第一个冬天都没撑过去,连死都是悄无声息的。
他不想死,也不想让这里的人死掉,他们都要活着。
重胤真人勉强适应了黑暗,隐约能看到一个人的轮廓,他的脑海里立马就浮现出了这个人的模样。
墙边也有个人爬了起来,弯着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老黄醒了?”
那是个女人,姓文,文舒兰。
她同宋正德是夫妻,两个人一同被下放的。
“老黄,你怎么不说话?”
牛棚里没有蜡烛,他们只能借着透进来的月光勉强辨认对方的位置。
“我没事了,谢谢你们照顾我了,早点休息吧,明儿一早还要干活呢。”重胤真人看着二人说道。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的直觉告诉他,现在的他不是什么重胤真人,而是一个叫老黄的人。
他也是按照记忆中老黄的语气说的。
只是语气到底有些生硬,不过那二人也没有怀疑,毕竟他刚受了伤,只当他还不舒服。
知道他没事了,二人也就放心去睡了。
重胤真人也躺了下去。
他仔细的将自己的思绪理了一下,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大概还是跟丹炉爆炸有关系。
也不知道那几个糟心的徒弟都怎么样了,是不是跟他的情况一样。
从老黄的记忆里得知,他现在的处境很不妙,他不是很懂老黄记忆里的某些事情,倒是知道他之所以落得这个处境,是被自己的亲儿子举报的。
这简直是太荒唐了,儿子举报老子,这世间居然还有这样的不孝子,要是他还是重胤真人,非得引天雷劈死他不可。
老黄已经对那个儿子彻底的死心了,他在这里,也是得过且过。
这个老黄早些年留过学,家里有很多外文书,还有一些同国外的朋友来往的书信,那些只是很普通的问候信,谁知道就成了他们给老黄定罪的铁证。
老黄辩解过,可耐不住他们抠字眼的往他头上扣罪名,还把他的辩解当成反动,总之,很大一顶帽子扣在了他的头上。
原本老黄是该去农场的,不过他有几个学生暗中运作,才把他弄到这里来的,可惜的是,那几个学生也是自身难保,所以可能也会同他一样。
老黄灰心,重胤真人可不灰心,既来之则安之。
这个老黄学得是什么外文,他的脑子里有些模糊的印象,这对于重胤真人来说并不难,这跟他学得兽语也差不多,只当是多学了一个动物的语言,他并不怕。
他又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显然同他之前的脸有些不同,老黄就老黄吧,也没啥。
老黄没啥活下去的念头,他有啊,他那四个糟心的徒弟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他估摸着,应该和自己的情况一样,若是这样的话,把他们找出来,应该有些难度。
下半夜,成了老黄的重胤真人都没阖眼,他眼睁睁看着天亮起来了。
然后起身洗漱,还把早饭给做了。
这得归功于他的小徒弟,那小丫头就喜欢做饭,手艺也不错,他们时常给她打下手,还是会些基本菜的。
当然,他现在做的,连菜都算不上,就是煮一陶罐的野菜糊糊,都费不了什么事情。
“老黄,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宋正德醒来就看到老黄在煮饭,也被吓了一跳,可见他精神奕奕的模样,便放下了心。
不过还是觉得今天的老黄和平日里不太一样。
文舒兰也醒了,她觉得老黄好像有劲儿,不蔫吧了。
“糊糊煮好了,吃饭吧。”老黄很是适应自己现在的身份。
还拿了碗,把他们两个的饭盛了出来。
即便是下放到牛棚,他们也是要上工的,年底按工分分粮食,但是大队分钱和分猪肉一些活动,都跟他们没有关系。
倒是大队长会给他们留一些下水,不多,却也是难得的油水了。
三个人吃了糊糊,宋正德还是有些不放心,“老黄,要不你留在这里休息,我去大队长那里帮你请半天假?”
“不用,不用,我没事了。”老黄连连摆手。
他得早些摸清楚这里的情况,他好想法子把自己的那几个倒霉徒弟找出来。
要是他们都像自己这样倒霉,那他……毫无办法。
老黄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也得先确保他们几个的安全再说。
煮得时候没觉得怎么样,喝进嘴里,才发现这糊糊难喝的很,还喇嗓子,老黄艰难的咽了下去,喝了两口之后,怎么都不愿意再喝这东西了。
“老黄,把饭吃了吧,一会儿还要干活儿呢。”宋正德劝道。
他们几个,被下放之前都是老师,哪里干过这种活儿,刚开始的时候,没少被骂,现在都习惯了。
即便是有些人留在了城里,也是扫大街洗厕所,时不时的还要被拉去游街,日子不比他们过得好。
他们这处境,也办法去同情别人,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老黄把自己的糊糊分给了他们,“你们吃吧,昨天照顾我半宿了,多吃点。”
两个人推辞了一番,可是老黄态度强硬,他们只得吃了。
吃完饭,上工的钟也被敲响了,突然听到寺庙的钟声,老黄还有点懵,可很快就从记忆里得到答案了。
听说那口大钟是山上的寺庙里拖下来的,现在不让有和尚了,寺庙里都没人了,里面能用的东西,还俗的和尚能带走就带走了。
小河大队离寺庙最近,就把那口大钟要了过来,上工的时候敲几下,十里八乡都听到了。
附近的几个大队都省得敲钟了,就听着小河大队的钟声来。
老黄收拾好了之后,就和他们两个上工去了。
三个人的身形都有些佝偻,
他们今天的任务依旧是挑粪,宋正德去拿了扁担,文舒兰也挑了粪准备送回去。
这些粪都是沤过的,是要撒到地里当肥料的。
老黄站那里半天,他还从来没干过这种活,背着手在那里一言不发。
“老黄,老黄!”看见走过来的小队长,宋正德连忙扯了扯他的袖子,自从昨天老黄磕到头醒过来后,人虽然有了生机,可这模样,却是不大好。
不干活这不是等着挨批评。
好在没等小队长过来,老黄已经将粪挑了起来。
他们要把粪送到地里去,老黄走得慢了一些,他在凝神听着路边那些小动物的声音。
没什么有用的,他便加快了脚步。
今天周乐也起了个大早,他爸和大伯会带着她去公社。
她本人倒是不紧张,只是她爸周庆民同志看起来紧张急了,不停地安慰她别紧张。
公社离大队不远,他们的时间定在吃午饭之前,反正不能耽误人家中午吃饭。
所以他们吃完早饭就往公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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