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厂长的催促下, 冯厂长终于松口帮他弄几个周乐画的那个火锅。
拿到锅的时候，秦厂长就先在家给自己整了一顿，还拿出了平时舍不得喝的酒。
秦厂长夫人韩蓉瞪了他一眼, “瞧你那个样儿, 这一桌子东西往锅里涮涮，真有那么好吃？”
秦厂长啜了口小酒, 满意的摇头晃脑, “尝尝就知道了，那料子我都没舍得吃, 就等着老冯的锅呢。”
为了今天这顿鸳鸯锅, 他还特地打电话问周乐另一份怎么做, 周乐远程指导了一下, 让他买了根大骨头放锅里熬煮一下, 再放进去就行了。
秦厂长特地记了下来, 还买了好些菜回来, 就等着和老婆吃一顿呢。
孩子们都不在家, 家里只有两个小孙子。
小朋友用力的嗅着空气里的肉香，忍不住喊道, “爷爷, 好了没，能吃了吗？我要吃肉肉。”
“我要啃大骨头。”
火锅底料在清水里煮化开, 那辛辣味一下子就散了开来，两个孩子早就迫不及待了。
秦厂长笑了两声, 把盖子揭了开来，正要说话, 门被敲响了。
他皱着眉头去开门，见是冯厂长和高厂长, 下意识的就想把门关上，谁知道还是被这两个人挤了进来。
两个人也不是空手来的，都是拎了菜，带了自己口粮过来的，还带了几包点心。
顺便把那天分了的火锅底料也带过来了。
这一小块根本就不够味的，还不如三块合成一块，大家再一块吃了。
冲着他们的火锅底料秦厂长也不好意思赶人了，毕竟他那一块看起来确实不够。
剩下的两块底料都投入锅里的时候，香辣味就更浓郁了。韩蓉把他们两个带过来的菜洗了一下，也放到桌子上。
原本还说着话的，火锅汤底煮开了之后，就没有声音了。
个个吃得汗流浃背，那筷子都不愿意停下来。
等秦厂长把那两个送走了才反应过来，那老冯和高大抠是算准了的，带来的酒和菜都给他们自己吃完了。
至于一旁的点心，奶奶的腿儿，谁还买不起那点东西。
秦厂长越想越气，这是被他们俩给摆了一道，把他的火锅给吃了。
可那滋味又实在是太香了，秦厂长没忍住，一个电话打到公社，好话说尽把周乐给请了过来。
周乐到肉联厂加了个班，看着他们把火锅底料弄出来。还告诉他们炒菜的时候也可以放点火锅底料，秦厂长又把她带到食堂，请她做了几道菜，滋味确实不错。
记下菜谱，这才把周乐领去财务科结算自己的工资。
她不常来县城，早就跟他们约定好了，在这些厂子里的工资等年底的时候一块发。
看着厚厚的钱和票，周乐忍住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
秦厂长看起来气鼓鼓的，一提机械厂和纺织厂他就生气。
还非拽着周乐跟她讲，以后有好吃的不要带着老冯和高大抠。
周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不可否认，能坐上厂长这个位置，秦厂长肯定是有自己的能耐的。
但有时候未免也太幼稚了，就跟小孩子闹变扭一样，周乐劝了两句，他气性还更大了，索性就不劝了。
走的时候，还买了个锅子回去，大过年的一家子围在一起吃火锅，得多热闹啊。
主要是她这直接从厂子里拿货也便宜呢。
等她到副食品厂那边的时候，明显就感觉气氛有些严重，廖科长也是一脸的严肃。
倒是那个跳得很欢的黄部长不知道去哪里了。
廖科长直接把周乐领到了财务科，等她领了工资之后，又把她送到门口。
这才小声说了一句，“黄部长被撸了。”
周乐：“？？”
“怎么回事啊？”周乐立马就支棱起来了，这年头厂子可不会轻易开除一个人的，黄斌这个职位能被撸掉，那肯定是犯了大错的。
这要是别人，她不一定会感兴趣，可是黄部长，她可是太感兴趣了。
谁让他总是处处针对自己，周乐目光灼灼的看向廖科长。
廖科长轻咳了一声，“吃回扣被抓住了。”
当然还查出了一些其他的事情，要不然厂长不会那么生气直接把人给撸了的。
廖科长还真把这事情给打听了一下，这事会暴露，跟黄部长的儿子有关，他儿子是服装厂的车间主任，年纪轻轻的就坐到这个位置，没黄部长在里面打点，谁也不信。
有这么一个爹，他在服装厂也是横着走的，这不看上了人家服装厂的一个姑娘，非要跟人处对象，谁知道追了两天，人家姑娘压根儿没看上他，还放话再纠缠她就去公安局告他。
他哪里吃过这个瘪，被身边的人一怂恿，喝多了就去堵人家姑娘，谁知道人家姑娘不怕他，转头真就喊了公安。
被公安按住，还搁那喊着话呢，说他爹是副食品厂采购部主任，权利大着呢，他们家有钱，有好多钱。
这一喊不就喊出事来了。
那公安同志是人家小姑娘的亲哥哥，当即就察觉出里面有事，把他家藏钱的地点给套出来了，然后压着他就去找张厂长，把他说得话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张厂长。
等把人压上门了，黄部长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想掩饰也掩饰不过去，张厂长直接喊了人过来搜。
一开始黄斌还能硬气反驳，张厂长直接说道，要是搜不到，他这个厂长立马就不干了，然后就很强硬的让那些同志去搜，之后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家属院。
那么多钱啊，听说有的还是黄斌收的贿赂，可想而知这些年他捞了多少。
吃回扣这个事情他跑不了了，还不是一两次，都好多年了。
当时大家可都看见了，负责搜查的公安同志直接砸开了他家的墙壁，里面有个暗格，好家伙，全是一张张的大团结啊，厚厚的一摞，看得他们眼睛都直了。
把家属院里的人都给震惊到了。
他做的还是很谨慎的，只是没想到会栽自己儿子的手里。
因为这个，他们采购部上上下下都被查了一通，好几个都受了牵连，他因为之前跟黄部长去国营饭店吃过几回饭，好在只是吃饭，没被追究责任，不过因此挨了一顿骂。
本来想着都要过年了，今年因为他们弄出了一条方便面生产线，厂子的收益肉眼可见的在增加，想着年礼能丰富些。
这下可好了，被黄斌这事一闹，都没人敢大声说话了。
和黄斌往日有接触的人，纷纷和他撇清关系，生怕和他沾上什么关系。
周乐点了点头，对着廖科长笑道，“身正不怕影子斜，他要没做坏事，自然也不怕被人抓住。”
“谁说不是呢。”那么多的大团结从他家里搜出来，原本还替黄斌说话的冯主任都不吭声了。
冯主任因为跟黄斌是亲戚，也被查了，现在看谁都冷着一张脸。
知道张厂长现在在气头上，周乐想了想，就没凑上去，揣着自己的小金库回家去了。
还有红星公社和头饰厂那边的分红，周乐算了一下，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小富婆了。
鹌鹑蛋加工厂那边也做了调整，年后不再算满工分了，而是开始发工资了。
除了没有消息的两位师兄，其他一切都挺好的。
周乐刚回公社就被陈书记叫到办公室去了，看着陈书记面前的大团结，周乐尽量不让自己的目光落上去。
她的工资也做了调整，现在是公社的正式干事，不再是食堂大师傅的身份，但是该给的陈书记也不会少给。
看着周乐收了钱，陈书记看着她说道，“年底评选劳模，我打算把你的名字报上去。”
周乐收钱的手顿了一下，“评选啥？”
“劳模，你看年底了，县城决定来一次评比大会，准备在明年的五一劳动节的时候，让劳模上台演讲。”
这也是每年的惯例了。
年底的时候各单位提名，然后经过一轮轮的筛选考察，最后在五一劳动节之前将人选定下来参加劳模表彰大会。
“明年的事情，不需要这么着急吧？”
“后面人家要考察什么的，可费事了。”之前陈书记要么直接弃权，要么随便挑个过得去的报名，总归也不会被选上的，反正就是一个敷衍。
这回可不一样了，周乐同志凭借自己的能力，带动了整个红星公社的经济发展，他这马上就要去县城开大会了，不用想都知道会受到表扬。
他自然不会忘记这里面有周乐的功劳的，她是这劳模评选的第一人选，而且除了她，自己也没打算选择别人。
周乐并不是很想参加这个劳模评选，只是在木林县范围内上报纸，要是全国的，她倒是乐意露露脸。
毕竟这会儿报纸才是大家主要的信息来源，二师兄和三师兄，总归是要看报纸的吧。
她谢绝了陈书记的好意，可是陈书记却并不想放弃，他不明白这样的好事周乐为什么不愿意参加。
周乐也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了，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干脆直接转移人选，“您要是实在想报名字，可以把我妈赵秀梅的名字报上去，您现在看到的我，其实都是受了我母亲的影响，她才是最适合的劳模人选。是她一手把我养育大的，我主要是受了她老人家的熏陶。”
陈书记坐了下去仔细的琢磨了一下，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周乐是赵秀梅的女儿，如果周乐不参加，把赵秀梅的名字报上去也是可以的。
这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她含辛茹苦的培育出了一个优秀的女儿，而这个女儿，带动了整个红星公社的经济发展。
这么一想也是通的，陈书记看向周乐，见她点了点头，这才拿笔在纸上写下了赵秀梅的名字，在名字后面写下了参加评选的理由。
周乐这才松了一口气，骑着自行车回了大队才想起来今天要杀猪。
大队里有任务猪，自己留下一头，剩下的都是要上交的，看着白花花的大肥猪，好些人都排队等着分猪肉呢。
赵秀梅早就挎着篮子在排队了，各家也出了个代表准备领猪肉。
大队长一本正经的拿着记录工分的本子在旁边翻看着，能分到多少猪肉，就看他们有多少工分了。
宰杀好的猪被放在木板上，那厚厚的猪板油差点让人盯出个窟窿来。
谁都想分到一块大肥肉，拿回家熬油那叫一个香。
周乐见赵秀梅冲她招手，把车子放在旁边朝着她走了过去。
别人不知道，赵秀梅可是知道今儿个闺女是去县城领工资去了。
虽然不明白为啥是年底一起发，不过能领到钱就是好事。
“妈算过了，咱家工分不少呢，肉肯定能分得多。”家里只要是拿工分的，那基本上都是满工分。
再加上儿媳妇上交的工资，赵秀梅今年可置办了不少的年货。
今年肯定能过个肥年。
“你自行车上的那个东西是啥啊？洗脸盆中间怎么还有个板呢？”
“那个不是洗脸盆，是吃饭的锅。妈，等过两天我就用那个锅，给你做好吃的。”
听到闺女这么说，赵秀梅直接就应了，不过看那个锅的时候还是觉得奇怪，想象不出来那口锅到底能做出啥好吃的。
就在这个时候，听到大队长念她的名字，赵秀梅连忙走了上去。
眼看着切猪肉的人就要给她切肥肉，赵秀梅连忙喊住了他，让他切一半肥一半瘦的，让人诧异的看了她半天。
之前分猪肉的时候，赵秀梅没少扯着大队长的名头让人给她多分肥肉，这回主动分了，居然还不要。
不过她都开口了，就按照她说得切吧。
把猪肉递给她的时候，还多瞅了她两眼，赵秀梅才懒得理会呢，把肉放进篮子里就准备带着周乐回去了。
第 92 章
“妈, 那个是不是许婶子啊？”周乐看到有人从村口那边走过来，看模样有些眼熟。
赵秀梅也顺着周乐指的方向看过去，忍不住说道, “这个许三英, 脑子坏掉了，知道今天分猪肉还往外跑, 她男人指定领不到什么好肉。”
领肉这种事情, 基本都是让家里的女同志来，大老爷们分到瘦肉基本上都不好意思开口, 直接就拎回家了。
赵秀梅嘲讽完, 正准备走的时候, 却发现了不对劲, 那许三英怎么好像哭了, 再仔细一看, 还真是哭了。
虽说跟许三英的姐妹情是塑料了些, 可赵秀梅也见不得人欺负自己的塑料姐妹。
“三英, 你这是咋了？发生啥事了？”
许三英被突然冲出来的赵秀梅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的时候, 连忙摇头, “没啥事。”
赵秀梅哪里信她的话，塑料姐妹这么多年, 她自认还是了解许三英的，“是不是你娘家那边的人欺负你了？”
许三英连忙摇了摇头。
领完猪肉的人也看了过来, 纷纷问许三英是咋了。
她男人周有胜领完猪肉也走了过来，赵秀梅便问他知不知道发生了啥事。
周有胜看了一眼许三英, 叹了一声，“三英她姐家的大小子, 在部队里受伤了，被送了回来，说是那条腿以后好不了。”
众人顿时沉默了起来，许三英的眼泪也忍不住落了下来，不停的拿手抹着自己的泪水，周有胜只能先把她给领回家了。
赵秀梅站了一会儿，这才带着周乐准备回家。
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声，“好好一个大小伙子，长得还挺俊的，怎么就……”
“妈，你认识啊？”
“咋能不认识，你三英婶姐姐家的大小子，小时候还来过咱家呢，你还给他拿了块地瓜干呢。那孩子也是个可怜人，他爹妈不知道怎么着，就是不喜欢他，还是你三英婶子看不过去，把他领回家住了几天。”
那时候家家户户都不好过，哪里有多余的口粮给那孩子吃，也就待了一天多就被送回去了，那孩子都瘦得都皮包骨了。
赵秀梅也知道自己偏心，可就算她再偏心闺女，也不会把儿子给饿成那样，自然也不明白咋就有当爹妈的心狠成那样。
后来可能是条件好点了，那大小子不那么瘦了，人家部队征兵的时候，大小子被选上了。
这年头，一人当兵全家光荣，偏偏就那许二英脑子有毛病，死活不同意大小子去当兵，还说他要是敢去当兵，自己就死在他面前。
还是许三英看不过去了，打着劝大小子的借口，把人领到家里来，等到了时间，直接把大小子送上了车。
等许二英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小子已经走了，追都追不回来。
因为这个许三英和她姐许二英就闹崩了，那天姐妹俩吵得特别凶，就因为这个之后好几年没来往，后来还是许二英病了，许三英主动去看她，才勉强缓和了关系。
“那大小子是个有良心的，给家里寄东西的时候，还会给许三英寄一份呢。”其实她们几个老姐妹都知道，不过还真没人说出去。
她们心里都有杆秤呢，那大小子是知道感恩的人，可他妈就不一定了，要是知道了，准得和许三英再闹起来。
那年许二英跑过来大闹的事情，赵秀梅可都还记得清清楚楚的。
经过她这么一说，周乐脑海里有了一些模糊的景象，可是对于她口中的那个大小子，她本该有个印象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死活都不记得他长得什么模样了。
周乐想了一会儿实在是想不起来，只当是两个人不怎么熟悉，见面少，所以不记得了。
赵秀梅感叹了一句，等回家周乐拉着她进屋把钱掏出来的时候，她一时间忘却了所有的烦恼，沉浸在了大团结的海洋里。
“宝儿，妈没眼花吧？我怎么看见了好多大团结啊？”
“您没眼花，这是我今天领的所有工资。”周乐豪气的把一沓大团结递给了赵秀梅同志。
她其实更想直接撒到上空，大喊一声她有钱了，不过只是在脑袋里想了一下，到底没敢那么做。
赵秀梅抖着手接过大团结，一张张的数了起来，越数心跳得越快，周乐只好给她搬了个板凳让她先坐下再慢慢数。
看她这样，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不该跟她说劳模提名的事情了。
等赵秀梅数完了钱，周乐还是觉得告诉她一声，让她心里有个准备。
“妈，我跟您说件事，答应我，要稳住了，可千万别激动。”
“啥事啊，你说呗。”赵秀梅把大团结放好，看着闺女一脸的严肃，觉得有些好笑。
大团结都吓不倒她，还有啥事能把她吓倒的。
周乐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这才说了把她提名为劳模的事情。
赵秀梅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周乐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结果她突然站了起来，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周乐，然后晕了过去。
“妈，妈你怎么了？”周乐连忙把她接住，这才没让她摔到地上去。
等赵秀梅缓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身边围了一堆人，眼睛看了一圈，也没看见自己想见的人，伸着手在虚空中抓了一把，“宝儿，宝儿你在哪儿呢？”
周乐挤开众人，握住赵秀梅的手，“妈，我在这里呢，你别吓我啊，妈。”
“这是哪儿啊？”赵秀梅抖着嗓子道。
“这是公社卫生所，你晕倒了，就把你送到这里来了。”
“卫生所啊？”赵秀梅说话都打着颤呢，周乐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她妈反应这么大，她就不说了。
“宝儿啊，你之前跟妈说得，都是真的不？”赵秀梅用力的把周乐拽到身边，一脸虚弱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了。”现在只是个提名，周乐也不想张扬的人尽皆知，这只是提名而已，要是到时候没选上，以她妈这爱面子的程度，怕是得在卫生所躺上一阵子了。
她凑到赵秀梅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赵秀梅声儿也不颤了，手也不抖了，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看起来特别的精神。
“老婆子，你没事吧？”周老二都要被她吓死了，连忙凑了过来。
没想到赵秀梅摆了摆手，中气十足的说道。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情，我身体好着呢，走，咱们回家去。”
周老二不放心，只好去找人大夫过来给看看，大夫看了半天，没发现赵秀梅哪里有问题，就让她回家了。
赵秀梅直接挽着周乐走了，一边走还一边抱怨，“多大点儿事，把我送来这里干嘛？这要是让人家知道了，多丢人啊。”
说她赵秀梅被提名劳模了就晕了过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让领导知道了，还当她撑不起事呢。
所以她是咬死了不会把这事说出去，也叮嘱周乐不许说。
她有好几方面的顾虑呢，不说出去，没选上就当这事没发生过。被选上那就更不能说了，晕过去这事，怪丢人的。
所以，结果没出来之前，谁也不许说，家里人也不能说。
看着赵秀梅莫名其妙的晕倒了，又莫名其妙的好了，家里人看着她的眼神都带着担忧。
赵秀梅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就当是她和闺女之间的小秘密了。
母女两个相视一笑，挽着手就往家里走了。
没走几步，赵秀梅想起了她晕倒之前攥着的大团结，“宝儿，那钱呢，你收好了没？”
那么多的钱，可不能让人看见，谁能保证别人起心思呢。
周乐压低声音道，“妈，您就放心吧，我已经把钱藏到了你的枕头下面，你可得帮我把钱收好了。”
赵秀梅连连点头，脚步加快的往家里走，钱放枕头下面，她没收起来，还真有点不放心。
这只是个小插曲，只是赵秀梅被抬到卫生所的事被很多人看见了，见她回来都打听她是咋了。
赵秀梅说自己就是突然不舒服，人家大夫都说了没啥大问题，这事才算过去。
鹌鹑蛋加工厂完成了今年最后一批订单之后，就停工准备过年了。
大队几个干部核对了一下今年赚到的钱，大队长看了好几遍都有些不敢相信，“这真的没算错？”
周有财顿时就不乐意了，质疑一个会计算错账，那就是在侮辱他，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大队书记周有粮也凑了过来，脸上有些犹豫，“要不，再算一次？”
周有财气得直拍桌子，“算算算，老子都算了七八回了，结果都一样，怎么可能出错。”
他自己一开始也不相信这个结果，算了一遍又一遍，这才敢拿给他们看。
大队长这才松了一口气，大手一挥。
开会，分钱！
不管是鹌鹑养殖场还是鹌鹑蛋加工厂，都是属于大队的产业，所有的社员都是有份的。
就算扣除了其中的成本，能分到每个社员手里也是不小的一笔钱。
大家伙看着手里的钱，心里那叫一个美啊，他们小河大队的人，可算扬眉吐气了。
还有人冲着台上的大队长喊道，“大队长，那今年咱们小河大队，还是倒数第一不？”
“不是倒数第一了，我们小河大队，再也不是红星公社的拖后腿大队了。”
还有社员直接哭了起来，这些年过得苦啊，吃不饱穿不暖的，现在有了这笔钱，家里能置办一些年货不说，再给每个人添一件新衣裳都足够了。
知青们自然也分到了钱，心里的激动一时间无法形容，他们都跟大队长请了假，这一回不管怎么样，他们都要回家一趟。
大队长也很爽快的批了假，就是何建山有点担忧，这几日他一直在鹌鹑养殖场那边守夜，负责给鹌鹑取暖，他这请假回家了，估计得要好些天才能回来，鹌鹑一冻可就不行了。
这个问题大队长自然也是想过的，他想着安排几个人去值班，毕竟他们能分到这么多钱，可全是靠鹌鹑赚来的。
见何建山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大队长挑眉，“你想说什么？”
“我是觉得，要不让老黄去守夜吧，他懂得怎么照顾鹌鹑。”
大队长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过想想也挺有道理的，他也没立刻答应下来。
要是别人他还是能作主的，老黄的事情，必须得经过大家伙的同意。
之前他们不就是做足了准备，被人举报了也不用怕的。
他只是没想到这个何知青会推荐老黄，见他还想解释，大队长摆摆手，“我都明白的，你也是想让社员们都过个好年。”
大队长并不想知道他怎么认识的老黄，有些事情不需要知道的太多。
何建山红了一张脸，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第 93 章
红星公社的分厂也停工了, 周乐也不用过去上班了，一觉睡到自然醒，在温暖的被窝里根本不乐意爬起来。
她不起赵秀梅不会喊她的, 闺女上班的时候忙得团团转, 今天跑这个厂，明天跑那个厂, 得多辛苦啊, 难得能歇下来，多睡一会儿怎么了。
就是大队的那个钟声音太大了, 周乐就算捂在被子里, 也听得清清楚楚的。
方桂芹正在院子里扫雪呢, 听到钟声, 扭头看见赵秀梅出来了, “妈, 好像是要去开会呢。”
赵秀梅拍了拍衣服, 淡淡应了一声, “肯定是有什么急事，我跟你爸去看看, 要是宝儿起来了, 你给她下碗面条吃。”
方桂芹奇怪的看了一眼她婆婆，总觉得自从那天婆婆无缘无故昏倒之后, 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大嗓门都不见了，说话细声细气的, 对人也和蔼了许多，看起来怪吓人的。
连着几日都是这样, 有时候做错了什么事情，她也不开口骂人了, 还说语气温柔的说下次注意点就好了。
听着怪吓人的。
想到那个场景，方桂芹忍不住抖了抖，那感觉就跟见鬼了一样。
等赵秀梅他们赶过去的时候，打谷场上已经站了不少人，大家都好奇大队长把他们叫过来干嘛。
这冷风呼呼往身上吹，那是真的不好受啊。
好些人已经在催促大队长赶紧开会了。
大队长这才把为什么叫他们过来的事情说了，众人听得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决定让牛棚里的三个人去守着鹌鹑养殖场，也省得大家过年的时候还要上班了。
鹌鹑养殖场跟加工厂不一样，要是温度跟不上，鹌鹑就得被冻死，所以时刻要有人守着。
原本是何知青守的，可他这不是回家探亲去了，大队长说自己也是想让大家过个好年，想着让老黄他们几个去照顾鹌鹑，毕竟老黄对这方便比较熟悉。
“大队长，这事有什么好商量的，你自己决定不就行了。”
这点小事还把他们叫过来吹冷风。
大队长没理会说话的人，过程肯定是要走的。
“我是这么想的，大过年的，让大家伙过来守夜也麻烦，不如让老黄他们三个守着，也能让大家过个好年，不管支持还是反对，我们各家出一个代表投票。”
大队长面前有三个碗，中间的碗里放着一碗黄豆，左边的空碗代表着同意，右边代表反对，选哪个就拿一粒黄豆投到哪个碗里。
陆陆续续的有人排队去投票，最终以多数人的同意，老黄他们暂时搬去了养殖场的小屋子里。
小屋子不大，可对于三个人来说，已经是很好的栖身之所了，鹌鹑那边暖和起来了，他们的小屋子也暖和了。
文舒兰看着摩挲着自己的双手，手上有大大小小的口子，上面还有冻疮，这会儿因为暖和，手止不住的发痒。
老黄叹了一声，把手里捣烂的草药递了过来，“敷上吧，能好受一些。”
三个人都往自己手上敷了一些草药，老黄又把锅拿了出来，准备煮野菜糊糊。
看着老黄拿了几颗鹌鹑蛋出来，宋正德顿时瞪大了眼睛，“老黄，你这是？”
“放心吧，大队长给的，是咱们守夜的酬劳。”
不止这些，往年日子过得不好，能分到猪下水都是大队长暗中帮忙了，这回还分到了一块瘦肉，他们没舍得吃完，却也不敢拿出来惹眼。
他们成分不好，就算干活儿干得再好，也不会像社员那样拿到满工分，年底分到手的粮食也少得可怜，更别说平时挖野菜都得避着点人。
守夜这事，换成社员肯定是记满工分的，他们自然是没有的，能给鹌鹑蛋当酬劳，已经很不错了。
这次能让大家伙同意，跟之前大队刚分过钱有关系。
这手里有了钱就是有了底气，谁不想大晚上的在家好好睡觉呢，所以才便宜了他们。
三个人吃了东西，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准备上床歇息。
宋正德抬头看了一眼老黄，郑重道，“谢谢。”
老黄摆了摆手，直接躺床上去了。
……
周乐在家窝了两天，舒坦的她都不想出门了。
就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一大清早的就听到了一阵吵闹声，不知道谁跟谁闹起来了，声音特别的尖细，吵得她脑袋生疼。
周乐在被子里捂了一会儿，听不下去了，只好出门去看看。
谁知道就看见几个孩子趴在门边探头探脑的，周乐走过去拍了一下狗蛋的脑袋，“看什么呢？”
狗蛋一看是她，连忙抓着她的手，“小姑，许奶奶跟人打起来了，奶带着妈和二婶去帮忙了。”
“跟谁打起来了？”
狗蛋摇头，“不知道。”
“我知道，是许奶奶的姐姐，她骂许奶奶，奶奶说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去帮忙了。”大丫也过来抱住周乐的胳膊。
周乐挥了挥手，“你们去玩吧，我去看看。”
她不担心赵秀梅会吃亏，同龄的老太太里，她妈可是扛把子，从来没在谁手里吃过亏。
周乐过去的时候，果然就看见有个跟许三英长得很像的女人跌坐在雪地里，对着许三英破口大骂。
“今天你必须把钱还给我，要不然我就一头撞死在你家门口。”
这一句说出来，小河大队的社员顿时就不乐意听了，大过年的，可不兴什么死不死的。
他们还想好好过年呢，这一个大队都沾亲带故的，谁家死了人，都觉得心里头不舒服。
许三英气得嘴唇都在抖，指着自己的姐姐，却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赵秀梅见不得她这没出息的样儿，平时跟她斗嘴的那个劲儿都去哪儿了，这会儿倒是成哑巴了。
她一把将许三英拽了过来，指着许二英毫不客气的道，“你今天敢死在这里给我看看？”
许二英被她突然的话给问懵了，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你谁啊你，凭什么管我们家的事儿？你这么有本事，帮她许三英把钱还了。”
“我呸，那钱是人家孩子孝敬给三姨的，感恩许三英这个三姨给他一口饭吃，没让他被饿死。哪像你这当亲娘的，把孩子往死路上逼，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亲生的。”
许二英表情凝固了一下，随即冲着赵秀梅扑过来。
结果被方桂芹和宋来弟一左一右的架住了胳膊，根本近不得赵秀梅的身。
那两个人的手紧紧抓着她的胳膊，许二英挣脱了几次都没挣脱开。
她看向许三英继续骂道，“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你对老大好，不就是为了让他给你钱花吗？你现在满意了，他腿瘸了，他以后都是个瘸子了，当初我不让他去，你非瞒着我把他送上车，他瘸了，许三英，这是你该我的，你欠我的！”
许三英哭得更凶了，这些天她未尝没有这样的想法，当初把大小子送走，就是想着，部队怎么都比家里吃的好点。
这一走好几年了都没事，偏偏伤了腿，她心里难免就愧疚起来了，甚至想着要是当初不让他去，那腿都不会伤了。
她心里越这么想，许二英骂她的时候，她就越不还嘴。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身边就是自己多年的老对头，许三英趴在赵秀梅的肩膀上痛哭了起来。
赵秀梅就看不惯她那样儿，推了她一下，“你听她胡咧咧，那大小子寄回来的钱，她可没少花，咋地，好处她拿了，这有了坏处，就往你身上推了？”
周乐一脸钦佩的看向她妈，这都能看透本质了，秀梅同志厉害啊。
赵秀梅哼笑一声看向许二英，“别的我不敢说，你家大小子这当兵了，家里沾了不少的光吧，咋的，部队不是给你们补贴了，你上我们小河大队闹什么？你要是不服气，那咱们现在就去找大小子领导评理去，看看你许二英占不占这个理。”
赵秀梅这学得就是省城老太太的气势，还真把许二英唬得一愣一愣的，她目光躲闪，也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
余光瞥到一旁的许三英，她说不过赵秀梅，还说不过她许三英。
总归就是咬死了许三英当初送她家大小子当兵的事情不放，现在他腿瘸了，不说她许三英要负责，也得把这些年大小子寄给她的钱还回来。
大队长早就来了，可许二英撒泼打滚的，他总不能上手去扯她。
主要是他作为一名老兵觉得，当兵的受点伤没啥，不管是保卫祖国还是保卫人民，都是光荣的。
许三英男人周有胜看他们闹了半天，也有些不耐烦，“既然你想让我们负责，那行啊，我们把大小子接过来养，你满意了吧？”
他一说话，别说许二英了，许三英都愣住了。
周有胜懒得跟他们废话，“直接把大小子落我们家户口上，以后管我们叫爹妈好了，正好大队长也在这里，就做个见证。”
这下周围安静的可怕，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周有胜的身上。
多养一个孩子可不是闹着玩的，更何况那大小子腿还伤了，吃药看病更是一个负担。
还有人过来劝周有胜想清楚的，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
“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说我们欠大小子的，那我们把他接过来养，让他到我家来，落我家的户口，这样你满意了吗？”
许二英看向众人，随即冷笑，“当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呢，你不就是看上了大小子的那笔钱，我告诉你，想得美！”
“我不要钱，就要大小子。”
“好啊，这话可是你说的。”许二英恶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然后把大队长扯了出来。
大队长看了一眼周有胜，没立刻应下来，“这事我明天过去和你们大队的大队长商量一下，行了，都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许二英最终还是走了，许三英看她的背影一脸的失望，她对这个二姐也不报什么希望了。
只是没想到自家男人会站出来说话。
“孩子他爹，你说得都是真的吗？”
不仅是她这么想，大队长也是这么想的。
小河大队现在过得不像是先前那样窘迫了，那个孩子又是当兵的，他的心也偏向了他一些，也不介意大队再多个人。
只是这事一旦落成了，可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他不想让周有胜太过冲动，到时候他们不高兴，孩子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周有胜伸手扶住了许三英，“大小子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咱家这些年没少收他的东西，现在咱们过得好，一个孩子还是养得起的。”
大队长见他心意已决，便商量了一下明天去把人接过来的事情。
第 94 章
这事在大队里传得沸沸扬扬的, 第二天一大早大队长跟周有胜两口子走了之后，不少人就聚集到了大树底下，一边猜测结果一边伸头看。
“你们说那周有胜是不是傻, 那么大的小子, 说接过来就接过来了，能养得熟吗？”
“这是养不养的熟的问题吗？那腿都瘸了, 怕是都没法下地干活儿, 家里平白无故的还要多一张嘴。”
哪怕被冻得手脚通红，也要搁那等着, 他们还就得看看, 今天周有胜能不能把人给接回来。
赵秀梅就是在这个时候拎着收音机过来的。
说实话她内心还是想凑热闹的, 碍于自己现在被提名劳模了, 哪怕别人不知道, 她也是很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所以找了个十分妥当的理由, 给大家放收音机来了。
众人虽然觉得奇怪, 不过有收音机不听白不听。
不知道过去多久，有人小声嘀咕道, “来了来了, 是不是把人接回来了？”
赵秀梅起身瞅了一眼，原本想着把收音机按掉的, 手刚伸出去就缩了回来。
眼看着人走过来了，这才把收音机关掉。
周有胜真把那陆家大小子给接过来了。
陆家大小子坐在板车上, 身上裹着一件军大衣，旁边放着一个瘪瘪的包裹, 周有胜在前面拉着板车，他家的闺女儿子在后面帮着推。
许三英帮大小子拢好身上的大衣, 看到大树下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想不到他们是来干嘛的。
“真给接回来了？”
大队长皱眉看着他们，“你们都干嘛呢？”
众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赵秀梅拎着自己的收音机说道，“我放收音机给大家伙听呢。”
众人连忙应声，说自己在这听收音机呢。
大队长挥手让他们都散了，众人互相看了看，还是厚着脸皮跟到了许三英家门口。
见许三英伸手把那大小子从板车上搀扶下来，又从旁边拿了一根拐棍递给他。
大小子身上的大衣掉了下来，众人也看到了他的腿，隔着裤管看不出什么异常，只见他接过拐棍架在了胳膊下面。
众人的视线这才落到那大小子脸上，别说，这大小子长得还挺俊的。
正准备进屋的时候，大队长喊住了他们，“我一会儿去大队部把你户口落在我们大队上了，大小子，你是怎么想的？”
其实大队长想着，户口都迁过来了，就当是多了个儿子，直接姓周好了。
只是没等他说话，陆明朗便开口了，“不改了吧，叫了那么多年的名字了，大队长，麻烦你，还叫陆明朗吧。”
许三英张嘴想说什么，陆明朗却是笑着冲她摇了摇头。
周有胜叹了一声，拍了拍陆明朗的肩膀，示意他先进屋去，自己回头对着大队长道，“就听孩子的吧。”
这让众人又不解了，这接到家里来了，不改姓又算怎么回事。
也有人觉得，这是为了和周有胜的儿子区分开呢，毕竟那才是亲生的。
不管怎么说，他们家都没解释，等他们进屋去了，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
这下大过年的，他们可有说头了。
除非这个时候有更大的八卦，要不然这事他们能说到年后去，这小河大队的还好说，别的大队嫁过来的媳妇回娘家又是一番宣扬，估计能说道好久。
当然是，许二英在她们嘴里可不是什么好角色，都说这亲妈也忒狠了，这么大个儿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赵秀梅看完全程，早就拎着收音机回家了。
周乐正在准备饭菜呢，这会儿也没有鞭炮放，不过依旧很有年味。
回头见赵秀梅回来了，就知道她看跑去看热闹了。
“妈，三英婶子真把人接回来了？”
“可不是，用板车给拖回来的，也不知道你有胜叔怎么想的，把这陆家大小子接回来，又不改姓，还让姓陆呢。”
周乐往锅里放了好些辣椒，赵秀梅被呛了一下，止住了话头，“闺女你这弄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怎么那么呛人？”
“好吃的，晚上您就知道了。”
她这可是现炒的底料，听秦厂长说，火锅底料上架了之后，卖得可好了，好些人抢着要买呢。
大过年的吃上一顿热乎乎的火锅，身心都觉得舒坦了。
周乐早些天特地用黄豆做了一些豆制品，豆腐就不说了，什么豆皮豆泡还有豆干，好用来涮火锅。
方桂芹和宋来弟帮着洗菜，按照她的要求，把土豆和红薯切成片状摆在碗里。
家里没有那么多碗，就用一个箩筐装着。
刘春芳挺着个大肚子，赵秀梅估算了一下时间，这也快要生了，就没让她干活儿。
厨房本来就不大，四个人在里面忙活着，走动间都得擦到人。
赵秀梅看着闺女越炒越香，再看看准备的那么多东西，也开始期待起来了。
忙活了一天，眼看着太阳要落山了，可算能坐下来吃饭了。
难得的，赵秀梅在吃饭之前先给发表了几句感言，然后挨个的发红包。
还是老规矩，就几个小孩子和周乐有红包。
今年她可是很有底气的，往年孩子都是给一分钱，今年提升到了一毛钱。
周乐没打算接，毕竟她都那么大了，也能赚钱了。可她不接，赵秀梅就眼泪汪汪的看着她，没办法只好接了过来。
赵秀梅喜滋滋的，觉得老三媳妇这招还挺好用的，难得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目光，看得刘春芳一脸的莫名。
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赵秀梅没吃过火锅，不知道该怎么吃，不好宣布开饭，只能眼巴巴看着周乐。
“宝儿，这火锅咋吃啊？”
周乐揭开了火锅上的盖子，热汤在锅里面翻滚着，一边是白的一边是红的，看得他们可稀奇了。
周乐先把那些豆制品放进了锅里，又放了鹌鹑蛋和火腿肠，教他们该怎么吃。
吃的时候也要小心，火锅底下有炉子呢，小心烫到手。
想到刘春芳怀孕了，可能吃不了辣口的东西，特地把白汤对着她那边。
这汤底是用老母鸡熬煮出来的，家里那三只老母鸡，不努力下蛋的那只，最终还是逃不过上饭桌的命运。
周乐同情了它三秒，炖汤的时候，顺带吃了一只鸡腿。
另一只鸡腿赵秀梅作主给了刘春芳，感动的她差点哭了，想到赵秀梅的警告，又硬生生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赵秀梅照例说了一声开饭，众人还是不怎么敢下手，赵秀梅想到大过年的不好骂人，自己率先在红汤里捞了一块火腿肠，吹凉了一点放到嘴里。
那滋味形容不出来，反正就是好吃。
看她动筷子，众人这才拿起筷子在锅里夹东西吃。
周乐把那些熟得快的菜放到锅里涮了涮捞了上来。
他们也有样学样。
狗蛋和牛蛋没夹那些菜，兄弟两个一人拿着一根鸡爪子在啃呢。
那些也是周乐特地买回来的，炸过之后放进卤汤里卤过的，一咬就能脱骨，两个孩子都是一手拿一个，根本没空抬头去看桌子上的其他菜。
方桂芹给俩孩子夹了一些菜，让他们两个赶紧吃。
宋来弟也给两个孩子夹了菜，二丫小嘴巴被辣得通红，还是指着红汤里的菜。
大丫不让她吃了，给她夹了块鸡肉，吹凉了放到她碗里。
刘春芳也挺喜欢吃辣锅的，就是顾及到肚子里的孩子，不敢多吃。
吃到后面，个个满头大汗，浑身都暖乎乎的，直接把外套给脱了下来，然后筷子继续往锅里伸。
“宝儿，这个锅子太好吃了。”赵秀梅现在也不觉得这个锅奇怪了，吃完辣锅，再盛上一碗鸡汤，汤里再带两块肉，喝下去简直美滋滋。
就是那个什么虎皮鸡爪她有点不满意，虽说也好吃，可她更惦念那天做的无骨鸡爪。
“妈你想吃，我下次给你做。”
“那多费事啊，我就随便说说。”赵秀梅可不想闺女累着，连连摆手。
老周家虽然关起了房门，可是这火锅的味道还是止不住的往外散，惹得周围的几户人家年都过不安稳。
这周老二家到底弄得啥东西，怎么就这么香呢，衬得自己家的饭都不香了。
要是平时，也是厚着脸皮上门问了，今儿可是年三十，哪有这个时候上门的道理。
个个只能忍着好奇吃着面前的菜，他们饭桌上也很丰盛啊，有鱼有肉的，平时都吃不到这些。
许三英家也是如此，一家子都准备开饭了，偏偏这个时候有一股香味飘了过来，不用想就知道肯定赵秀梅家传过来的。
“肯定是乐丫头又捣鼓什么好吃的了。”许三英还是挺感激赵秀梅的，她虽然总是跟赵秀梅呛声，可她自己知道，她是发心底羡慕她。
也是真没想到，这次赵秀梅居然会挺身而出。
“前几天我就看那丫头忙活起来了，还准备了好些东西呢。”周有胜也跟着感叹一声，桌子上就有周乐送过来的豆腐。
小闺女周小芬捧着自己的碗，一脸羡慕的说道，“我要是有周乐姐那样的好手艺就好了，哪怕不能去公社，在家也能做好吃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了筷子落地的声音，看过去才发现是陆明朗的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
他身旁的周成勇帮他捡起来擦了擦，“你没事吧？”
陆明朗却是用力抓住了周成勇的手，“你们刚刚说得那个人，她叫什么名字？”
周成勇不明所以，看向了自己的爹妈。
许三英夫妻两个不解的看向陆明朗，“你说乐丫头啊？你不记得了，就是你秀梅婶子家的小闺女，那孩子还给过你吃的。”
陆明朗真的不记得了，他根本就没有这一段记忆。
他想不起来有这么一个人，他试探着问道，“她是叫周乐吗？”
“是啊，你真不记得了？”不过这都多少年没见了，不记得也不奇怪。
陆明朗摇了摇头，又问了一句，“她就住在附近吗？”
“对啊，我们家跟他们家就搁了一家呢。”周小芬看着陆明朗说道。
陆明朗还想再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没事，我就随便问问，好像很久没见了，有些记不太清楚了。”
众人点头，招呼他赶紧吃饭。
陆明朗低头吃着饭，手却在微微的颤抖。
他刚才闻到香味的时候，就感觉有点熟悉，又听到了小师妹的名字，是了，肯定就是她，是小师妹。
家家户户都挺热闹的，除了赵秀梅家附近的那几户。大过年来上这么一出，实在是太过分了，还让不让人过年了。
她家到底吃啥东西了，怎么就那么香啊！
第 95 章
因为那一顿火锅, 大年初一老周家的门槛都要让人踏破了，就为了询问昨天晚上她家吃的是什么东西。
大队长的媳妇也过来了，她身后还带了一群人, 昨天晚上可不止赵秀梅家, 大队长家也是吃了火锅的。
这一大早就有人上门问了，齐桂兰也说不清楚, 反正就觉得周乐给的东西还挺好吃的, 就把人领到这边来了。
赵秀梅整了一些瓜子和水果糖招待她们，问吃的什么, 她也不太清楚, 当时厨房里太呛了, 急匆匆瞥了一眼, 只看见了什么八角花椒辣椒的, 其他的不太清楚, 不过不妨碍她吹牛。
反正这些人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做出来的, 她就往复杂的方向吹就是了。
众人一听都愣了, 那么多的配料别说压根儿就没记住，就算记住了又怎么样, 能买得到吗？
有些调料她们听都没听说过, 更别说做出来了。
“也不用你们做，那人家肉联厂早就把这火锅底料做出来了, 想吃就去城里的百货商店买。”
这么一听，就好像简单多了。
这手里有钱了, 有空也该去县城逛一逛，哪怕是不买, 去看看也行，也能让自己长长见识。
正说着, 就看到许三英走了过来，她还搀着个拄着拐杖的年轻人。
不正是那个陆家大小子，见他走路还要人搀扶，有人就站起来，给他腾出了个位置。
陆明朗一坐下就锁定了赵秀梅，“婶子，我都听我妈说了，真是谢谢您的帮忙了。”
许三英把人带回来这事，两边的大队都知道了，迁户口的时候，就明说了，以后她给陆明朗当妈，自从陆明朗过来之后，都是这么喊她的。
“这有啥可谢的。”赵秀梅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陆明朗喊得妈是许三英，她一边说一边打量着眼前的小伙子。
印象里的陆明朗瘦得骨头都突出来了，哪里还能看出来好不好看，这一走好几年，身上养出了肉来，倒是看出模样来了。
多俊俏的一个人，可惜就这么瘸了。
“乐丫头，搁屋里干啥呢，快坐到婶子身边来。”
她打量的功夫，就听到有人喊她闺女的名字，赵秀梅也不管陆明朗了，直接去看自家闺女。
周乐早就起了，毕竟大年初一不能赖床，她在屋子里听着隔壁的动静，脑袋是嗡嗡的。
还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莫名的觉得那个声音有点耳熟。
带着疑惑刚探出头，就被热情的婶子逮住了，这下只能出来了。
可人散开的时候，她望着坐在那里的人，整个人都愣住了。
陆明朗下意识的站了起来，腿上传来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坐了下去。
众人都被陆明朗给吸引去了注意力，压根儿就没注意到周乐的失态。
二人四目相对，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大小子，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起猛了。”陆明朗收回视线，摇了摇头。
许三英也有些担心，刚刚她要出门的时候，大小子说自己也想出来走走，这才把他带过来的。
互相串门，走的也不远，更何况好些人都聚在赵秀梅家里呢。
赵秀梅帮她的事情，她也没瞒着他，陆明朗就说，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跟人家道个谢。
见他真的没事，众人也松了一口气，昨天匆匆看了一眼，觉得这大小子长得挺好看的，唇红齿白的。
也就是看他长得年轻，又受了伤，要不然这些老婶子打趣起来，就不是陆明朗能招架的住的了。
“我不知道那许二英咋生的，这大小子不像她家的。”有人小声嘀咕道。
这话一出，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瓜子壳被咬开的声音在屋子里听得格外清晰，周乐把瓜子仁含在嘴里，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
说话的婶子和许婶子未出嫁前都是一个大队的，那姓陆的一家子是外来户，很难融入进去，后来娶了许三英的姐姐许二英，才渐渐被大队里的人接受。
许二英一口气给那老陆家生了两个闺女，陆家那老婆子整天对她非打即骂，到处嚷嚷，再生不出个儿子，就把她给休了。
即便是自己大队的人，生不出儿子，也不可能帮着许二英说话的，况且陆老婆子那一通哭诉，还博取了不少人的同情。
许二英的处境更加艰难，后来好不容易怀上了，特地请了有经验的接生婆看了，说这一胎一定是个小子，那老太婆的态度才好了起来。
只是生陆明朗那年，许二英不小心摔了一跤，难产大出血，久久生不出来，最后被送到县城医院去了。
后来倒是母子平安了，一开始许二英特别稀罕着大小子，后来又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之后，渐渐地就不待见她家这大小子了，对他非打即骂的，别人问就说是大小子欠她的，命都险些给搭进去了。
陆老婆子活着的时候还能护着点，等她一死，那许二英就更过分了。
这大小子小小年纪就要干一堆活，比他那两个姐干的都要多，他那两弟却啥也不用干，还经常跟着别的孩子一起欺负他。
她好几次回娘家都看到这大小子端着大木盆去河边给全家人洗衣服。
见许三英面色难看起来，那婶子也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那人尴尬的笑了笑，“看我这嘴，乱说的，你们可别往心里去。”
许三英怎么可能不往心里去，她盯着陆明朗的脸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别过了脸去。
她不想跟这些人说这个话题，好在赵秀梅轻咳一声，吸引了大家伙的注意力，“咱们出去串串门吧，别在这里坐着了。”
其他人连忙应是，就往外走。
许三英要去扶陆明朗，他皱着眉头捂着自己的腿，“妈，我腿还是有点疼，你去吧，我缓一会儿自己回家去。”
“你自己成不？”虽然离家不远，可大小子毕竟腿不方便，许三英还是有些不放心。
周乐笑眯眯的看着许三英，“婶子，放心吧，怎么说我也得喊他一声明朗哥，你就让他歇歇吧，等他好一点了，我把他给送回去。再说要是强行动弹，说不准伤得更严重了。”
“那就麻烦你了。”许三英听了，连忙让陆明朗歇着，又摆脱周乐一会儿把他送回家。
周乐冲着她们挥了挥手，等人走了之后，抓了把瓜子，懒洋洋的靠在桌子上，“伤怎么样了？”
“好多了。”
“等找到二师兄，他一定有办法把你治好的。要是连他都没办法，就只能让大师兄帮你做个轮椅了。”
“你知道大师兄在哪儿？”
“还挺聪明的。不过他现在不在这里，有空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回来见见你。哦对了，师父也在这里，他的身份有点问题，没法过来，你的腿能走吗？我可以带你去见见他。”
陆明朗神色明显激动了起来。
他刚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很慌神的，原主的记忆里尽是些不好的回忆，亲妈对他非打即骂，口口声声的害她吃苦受罪，说都是他欠她的。
亲爹不管事，两个弟弟也在一旁看笑话。
自从奶奶死了之后，亲妈连掩饰都不掩饰了，一副恨不得他去死的模样。
只有三姨愿意帮他，可是大家日子都不好过，能帮的有限，即便是这样，也足够他心生感激的了。
原主是洗衣服的时候衣服不小心被水冲走，他为了把衣服捡回来结果脚下打滑磕到了石头上。
等醒过来的时候，就成了他。
没等他缓过神来，就见他记忆里的亲妈对他破口大骂，说他是扫把星，洗个衣服都能把衣服弄丢了，丝毫没有关心过他的伤势。
原主头上的伤只是随便拿草药敷了一下，包扎的也很敷衍，若不是他懂着药理，自己重新去找了草药包扎，只怕是没命活到现在了。
他试图反抗过，结果换来许二英更厉害的打骂。
陆明朗只能假装顺从，哪怕有原主的记忆，他也并不能接受他现在的生活。更何况那个时候他还惦记着师门的其他人。
他成了一个和他同名同姓，甚至是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荒唐了。
师父是御兽的高手，他们虽然学艺不精，可跟兽类待得久了，感知是比其他人要强烈的。
他明显能感觉到，许二英是真的厌恶他，她看向他的眼神，都是毫不掩饰的恨意，这给他的感觉很奇怪。
他的本来还想说明自己的身份，他想着等他回了师门就把他们孩子的身体还回来，见识到许二英的神色之后，他便把话给咽了回去。
后来部队征兵，要是原主肯定是选不上的，原主太瘦弱了，不符合标准。
可他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陆家人对他不好，他即便再好的性子，也不能接受他们毫无缘由的打骂。这是他唯一可以摆脱当前的法子，所以他想方设法的去报了名，通过了考核。
本来是挺高兴的一件事情，可许二英得知另外两个儿子没被选上，陆明朗被选上的时候，反应比他想象的还要激烈。
还说只要他去了，就死在他面前。
他们还把他关在家里，最终还是三姨的帮忙，成功离开了那里。
周乐一脸八卦的听着，都不知道该说他们谁更惨了。
她把师父和大师兄的情况说了一下，“师父你倒是能见的，一会儿注意一下情绪，别太激动让人看出来了。大师兄恐怕就难了，你只能等他回来了。”
“大师兄找到了挺适合他的工作。”陆明朗觉得，大师兄挺适合搞那些东西的，他在师门做出来的确实是废品，可在这里就不一样了，这里很需要那些东西。
“那你现在怎么办？”周乐放下了手里的瓜子，喝了口水说道。
“我还是喜欢种地，小师妹，我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这点小忙，你应该会帮我的吧？”
周乐轻笑一声，“那还是先把你的腿养好吧。”
陆明朗拍了拍自己受伤的腿，“二师兄做的好事，要不是他那炉丹药，咱们哪里要受这个罪。”
“他要是不把你治好，我们就帮你把他的腿打断。”周乐用力的点头说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还应该狠狠地揍他一顿。”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周乐才带着陆明朗出来，她左右看了看，站在门口大声道，“哥，你真要走走啊，你的腿能支撑的住吗？”
“走走感觉好多了，大夫也说了，多锻炼锻炼，说不准还有好起来的希望。”
“那好吧，我带你在大队里转转。”
他们转着转着就转到了鹌鹑养殖场门口，周乐走到小屋前装模作样的喊了一声，“有人吗？”
文舒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到周乐还愣了一下。
周乐指着陆明朗道，“我们大队来了位新同志，以后是我哥了，我带他到处逛逛。”
许三英姐妹俩的事情闹得挺大的，连他们三个都听说了。
文舒兰好奇的看了陆明朗一眼，实在不明白这么个小伙子，爹妈怎么狠得下心的。
不过她自己这情况，也没资格同情别人。
对着他们点了点头，就让他们进去了。
他们不止负责守爷，也得看着不让别人进鹌鹑养殖场。
当然了，这个别人不包括大队长和周乐。
听到动静的宋正德和老黄也走了出来，老黄先是看向周乐，等他目光落在周乐身后的时候，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嘴巴动了动。
陆明朗原本还笑着的脸突然就凝固住了，他看懂了师父的嘴形，他喊得是，“三狗。”
很好，非常好，大师兄叫大柱，二师兄叫二牛，就他是狗是吧？
这些小名简直就是他们师兄弟三个的噩梦，偏偏师父特别喜欢喊。
第 96 章
周乐注意到他们的神色, 连忙伸手戳了戳陆明朗的胳膊。
又看了一眼老黄，“你来给陆同志介绍一下我们养殖场的情况吧？”
老黄应了一声，就带着他们进去了。
周乐回头看了一眼, 见没人注意他们, 就停下了脚步，帮着他们望风。
老黄也没想到, 大队传得那个被家里人往死里欺负的可怜孩子居然是自己的三徒弟。
“三狗啊, 你受苦了。”老黄拍了拍陆明朗的肩膀。
“师父你不叫我小名，我心里能更好受些。”听到这个称呼, 陆明朗忍了好久, 还是忍不住开口反驳。
不管他们师兄弟几个反对过多少次, 师父都改不掉喊他们小名的习惯。
老黄叹了一声, 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现在就剩下那个糟心的二徒弟没有消息了。
那个小兔崽子, 不管在哪儿, 都挺让人担心的。
不过不是担心他, 是担心遇到他的人。
师徒两个也没敢说太多, 已经知道对方的消息，不怕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赶紧回去吧, 天气冷, 你身子有不好，在家里多休息休息。”
陆明朗点了点头, 他也知道小师妹之前为什么说师父身份不便了。
“师父，您一定要多保重啊。”
“会的, 你也注意些，等找到老二了, 你的腿肯定会有办法治好的。”
再出来的时候，几个人态度都疏离了很多, 周乐跟在陆明朗身边慢慢走着。
老远就看到赵秀梅一伙子人的说笑声了。
看见他们，赵秀梅连忙走了过来，“大小子咋还不回家呢？”
“婶子，我好多了，就是想到处走走。”
他是病人，他说得算。
“明朗哥说不熟悉咱们大队，我就领着他到处走走，我现在带他回去。”周乐也跟着说了一句。
那边正在兴头上呢，周乐笑了笑，就带着陆明朗走了。
“不用送我了，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陆明朗叫住了周乐，自己撑着拐棍往家里走。
周乐不放心，一直站在门口看着，等他走到家门口冲她挥手，这才转身进了院子。
就只剩下二师兄了，周乐心里甚至开始期待起来，说不准那天二师兄也像大师兄和三师兄这样，自己找过来了。
年初二的时候，赵秀梅一大清早就起来收拾了，今天她要回娘家。
三个儿媳妇回去的东西她早就准备好了，都是一样的。
分给她们之后，自己就带着周乐走了。
刚到前进大队，就有不少人凑过来跟她打招呼，热切的好像赵秀梅才是她们亲妹子一样。
大舅妈牛改花直接挤开人群一把抓住了赵秀梅的手。
“妹子来了，快快快，上家里去，家里暖和。”
说完目光瞥到一旁的周乐，眼睛都瞪圆了，“这就是乐乐吧，长得可真俊啊，跟你妈年轻那会儿可真像。走走走，快上家去，大舅妈知道你们今天来，特地炖了只鸡，去家里吃饭去。”
周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大舅妈牛改花给挽住了胳膊，另一边把赵秀梅给拉着，就这样把她和赵秀梅同志往家里带去了。
头饰厂建在前进大队这事，都知道是赵秀梅在里面出力的，她牛改花作为赵秀梅的大嫂，自然是很有面子的。
到了大舅家才发现，二舅和二舅妈也在，看见她们，都起身迎了过来，周乐挨个打了招呼。
“乐乐长得可真俊啊，咱们这十里八乡都找不出比她还俊俏的姑娘。”二舅妈胡凤勤走过来抓着周乐的手夸赞道。
周乐就只管腼腆的笑，表哥表姐表弟表妹都是大人介绍了才互相打招呼。
两家的娃娃也围了过来，都盯着周乐看。
周乐从兜里掏了一把奶糖分给他们，几个孩子喊小姑喊得可亲了。
大舅妈带着二舅妈进厨房做饭了，去之前把周乐母女推进了屋子里，还把家里的糖果瓜子点心都拿了出来，一个劲的往周乐手里塞。
“妹子，厂子的事，可多亏了你啊，要不是你提醒，这好事可落不到咱们前进大队的头上。”大舅赵红军抽了口旱烟说道。
头饰厂招得人不少，他们两家都有人进厂子里工作呢。
赵秀梅拍了拍周乐，“还不是你们外甥女有心，所以才在陈书记面前提了这事，不过大哥二哥，丑话我可说前头，你们要是干得不好，让公社的领导逮住了，可别怪我跟你们翻脸。”
“那哪能啊，必须得好好干。”二舅赵红兵拍着桌子大声道。
周乐只管磕着瓜子，就这碎布头做的发圈，里面的利润可大了。
尤其是那些厂子里的年轻女工，正是爱美的时候，手里又有钱，发圈一买就是好几个。
背包的销售也不错，年前周乐去县城的时候，发现城里好些女孩子都背着那个包呢。
至于勾线发夹的量实在是不多，卖得也比其他的贵，但架不住有人喜欢。
他们都说周乐把碎布头做出花来了，做成各种漂亮的模样，往发夹上一沾，又是一个漂亮的饰品。
大师兄给的那一包发夹很快就用光了，她打算年后再去一趟，再拿些回来，顺便把三师兄的消息告诉他。
饭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菜，肉菜很明显是放到了她们母女面前。
一个桌子坐不下，就让表哥表姐他们带着孩子坐另外一桌去。
周乐当然是跟长辈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牛改花一个劲的给周乐夹菜，两只鸡腿，一只分给了她妈，另一只给了她。
“乐乐，快吃啊，这大肥肉给你。”
“不用不用。”那么大块的肥肉，周乐还真吃不下去。
赵秀梅直接帮她挡着，大肥肉落到了她碗里，“嫂子给我吧，我爱吃这个。”
牛改花又笑着给她夹了一块，一家子可谓是其乐融融。
赵秀梅走的时候，还背了一背篓的东西回家，看得周乐目瞪口呆。
等出了前进大队，周乐终于忍不住了，“妈，咱们连吃带拿的，不好吧？”
“有啥不好的，没咱们这前进大队能有这个厂子吗？拿你舅舅家点东西我这已经够客气的。”
就算是前进大队的社员都送她东西，她也好意思收下的，她可是前进大队的大功臣。
周乐：“……”好吧，你开心就好。
赵秀梅又絮絮叨叨的跟周乐说了一路，中心思想就是东西都递到眼前来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等她们到家的时候，几个嫂子也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些东西。
三嫂刘春芳看着两个妯娌的东西，又看了看自己的，下意识的想把东西藏到自己身后。
赵秀梅只当没看见她的动作，让她们把从娘家带回来的东西拿回自己屋里去。
她现在还真是不稀罕那点子东西。
这悠闲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的快，一晃周乐又要去上班了。
工厂也早就通知下去了，进厂子第一件就是打扫卫生。
周乐又去县城转了一圈，顺便给大师兄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林泰同志，说大师兄现在已经不在省城了，还给了她一个电话号码，说以后打这个电话找他。
至于周乐要的发夹，以后由他们提供，可以直接邮寄过来，不用周乐再特地跑一趟省城。
周乐道了谢之后，拿着新号码看了一会儿，这才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好久才被接通，那边却不是大师兄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个老人家。
“找谁啊？”老人家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过来。
周乐顿了一下，“我找顾清恒同志，麻烦能让他接一下电话吗？”
“你是谁？”
“我姓周，叫周乐。”
“那你等一下再打过来。”说着电话就被挂断了。
周乐放下听筒等了一会儿，没等她回拨过去，电话就已经响了起来，应该是大师兄打过来的，周乐立马接了起来。
那边果然是大师兄的声音。
“顾同志，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不是很方便。我现在在京市，可能暂时回不了那边了，你要多保重。你要的那个东西，我已经交代林泰他们帮着弄了，你需要的话，就给他们打电话。”
“嗯，我知道的。对了，我跟你说啊，我们大队最近发生了一件事情。”
周乐把许三英家里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然后道，“那个大小子有个大名，还挺好听的，叫陆明朗。”
那头沉默了一瞬，“他的腿怎么样了？”
“大夫说好了也没办法正常行走，只能找到那位医术高明的大夫了。”
“我这边也会帮着找的，有消息了就通知你。”
“好。”
两个人沉默了一瞬，还是顾清恒先开口，“我给你寄了一些京市这边的特产，算算时间，过两天就会到的，你记得收。”
“好的，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好。”
周乐等了一会儿，顾清恒那边似乎并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她看了一眼手表，深吸一口气，再不挂又得多交五分钱了，连忙把听筒按了下去。
不说话就不要浪费钱了。
另一边的顾清恒明知道听筒被挂了，还是拿在耳边，有些不能回神。
顾老爷子在边上盯他半天了，看他模样，就知道他跟那个姑娘之间不简单。说得那些话更是含糊不清，好像在打什么暗语，这些老爷子都门清着呢。
忍不住拿手里的笔戳了他一下，“行了，赶紧过来把这几个试卷写了。”
要不是董家那小丫头回来探亲，他还真不知道这孩子被亲家带走了，原本以为是亲家给这孩子开了什么特例，打电话过去问了才知道自己被瞒了这么大的事。
他不得不动用了一些关系打到南省那边的省城研究所，这才确定了他小孙子天才的事是真的。
这还得了，老爷子立马就让人把他孙子给送回来。
比起南省，当然是京市的资源更丰富，放在那里才是耽搁孩子。
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朱县长不得不把顾清恒送回来。
顾清恒自己是不愿意的，可老爷子电话都打到他那边了，他也只能回来。
一回来迎接他的就是爷爷准备好的京市各个工农兵大学的试卷，一直盯着他做到了现在。
做好的试卷也不知道被送到哪里去了。
顾清恒接过笔，又拿了一张试卷写了起来。
他觉得这样很无趣，毕竟题目一点儿都不难，一点挑战性都没有，还不如让他实验室里待着。
他还有好些事情呢，答应了小师妹的事情，还有闵教授的那些研究，他觉得现在是浪费时间。
第 97 章
小河大队里, 为了庆祝新的一年厂子开工和新盖的小学成立，大队长还让大家伙热闹了一番。
站在小学操场临时搭建出来的台子上，还整了几块水果糖撒了下去, 这一开学, 大队里的孩子基本上都送过来了，都盼望着孩子能有个出息呢。
陆明朗也过来凑热闹, 他撑着拐棍站在人群里, 有调皮的孩子学着他的模样走路，有的被家长看见了, 拉过来就往屁股上拍两巴掌。
有的却是不以为意, 任由孩子调皮。
对于那些孩子, 陆明朗并不在意。
等大队长准备回办公室的时候, 他这才跟了上去。
“大小子, 你找我有事吗？”大队长看见跟过来的陆明朗, 直接停在了原地等他。
陆明朗点了点头, 从怀里拿了个本子递给了大队长, “大队长，很感谢您收留我, 你看我都这样了, 肯定是不能下地干活儿的，可我也不能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干。我有个手艺, 我想试试，您先看看我写的东西吧。”
大队长半信半疑的接过了本子, 翻开看了一下，越看越激动, 可被冷风一吹，就清醒了过来。
“那个, 你先跟我来办公室，我们仔细说说。”大队长把本子合上了，直接揣进了兜里。
陆明朗跟着去了办公室，大队长帮他搬了个凳子，又给他倒了杯水。
这才坐下来问道，“你会种菜？”
“对，我在部队里学了些手艺，我们部队辟出来一块地，就是我负责打理的。”他倒也没说谎，确实有块地，还是他自己申请过去的。
大队长又仔细询问了几句，确定了陆明朗说得都是真的。
他的手按在了本子上，“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想种蘑菇，种菜不是更好？”
“是这样的，我听我妈说之前咱们大队给县城卖过蘑菇干，可是这蘑菇是有时令的，过了时间就得等到下一年，要是这个蘑菇种植计划能成，那我们不仅有蘑菇干可以卖给他们，甚至可以直接卖新鲜的蘑菇。”
他的方案写的很好，至少大队长是心动了，要不然也不会把他带到大队办公室来商量了。
“想法不错，不过你这里面可没说现在要怎么种这个蘑菇？”
陆明朗觉得小师妹还真是厉害，大队长什么反应都被他给算到了。
这个方案就是小师妹帮他写出来了，然后他在照着抄一遍拿过来的。
两个人还商量了怎么应对大队长的提问，努力的促成这件事情。
周乐是想着，虽然三英婶子家里把三师兄接了过来，可到底不是自家的孩子，加上他的腿现在也不好了，时间久了，看着家里有这样一个白吃饱的，心里肯定是有想法的。
周乐承认他们肯定是有善心的，可是人心经不起考验的，倒不如一开始就发挥出自己的价值，等涉及到小河大队所有人的利益了，那个时候即便他爹妈反悔来要人，社员都会主动把他们撵走的。
陆明朗从兜里拿出一张报纸递给大队长，又整合了一下自己的语言，“我听说省城那边鼓励用塑料大棚培育蔬菜，咱们国家也在大力提倡这个东西，我们大队完全可以向上面打申请报告，如果可以培育成功，大家的不论什么时节，都能吃上蘑菇。”
看了一眼大队长的神色，陆明朗又加了一剂猛药，“最主要的是，如果我们成功了，我相信我们小河大队到时候就会上报纸，让全国人民都能看到。”
最后一句话真的是很让大队长心动。
咳咳，他也不是什么想要上报纸的人，但是这话听起来，真的就很让人心生向往。
他低头看向手里的报纸，上面写的正是有关于华国对于塑料大棚的推广文章。
这报纸上的日期也是最近的，这项技术国家研究了十几年了，到今日已经初具规模。他们如果想在大队里建塑料大棚的话，估计得跟农业部那边申请。
大队长在农业部那边还真没有认识的人，不知道能不能申请下来。
“我们可以先申请试试，要是实在不行，我在部队也认识了一些人，到时候再请他们帮帮忙。”陆明朗一脸真诚的说道。
这话当然是忽悠大队长的。
塑料大棚的事情，是周乐向林泰打听来的，她原本只是想打听看看省城那边有没有塑料厂，没想到那边的农业局就在推广塑料大棚，这不是正好给了她这个机会。
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个方案，什么找部队的人，直接去申请就行了。
既然在推广这个东西，他们能够申请下来的机会就更大了。
大队长点了点头，这个方案里面，最困难的点就在于怎么培育蘑菇，既然有了这个什么塑料大棚，外在的因素就解决了。
他又把方案仔细的看了一遍，“你居然连用哪块地都想好了？”
“我也是没事的时候在大队里闲逛看到的，西边的地贫瘠，粮食产量也不高，荒废了又可惜，不如拿出来做蘑菇种植基地。”
“行，那你准备准备吧，我这就去向陈书记报告去，让他向上头申请这个塑料大棚。”大队长直接把陆明朗的本子收走了，这个还要给陈书记看的。
陈书记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比起鹌鹑养殖场和鹌鹑蛋加工厂，蘑菇种植基地还真不算什么，他们想搞就搞吧，搞得好了对大家都好。
没多犹豫陈书记直接批准了，然后就去找了朱县长，请他帮忙申请。
朱县长早就留意上了陈书记，等他说明来意，忍不住笑道，“你们还挺能折腾的，不过，折腾的好啊！”
听到这话，陈书记就知道这塑料大棚的事情妥了。
果然小半个月之后就来了一批人，教他们怎么搭建塑料大棚，还手把手的指导他们怎么使用。
这可让社员们好奇了，纷纷过来打听这是什么东西，等听到是许三英家那大小子弄出来的，众人的目光立马就落到了许三英身上。
想不到这大小子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还能有这想法，不知道那许二英知道了，会不会后悔把这么个有本事的儿子给撵出家门。
许三英知道是陆明朗折腾出来的，当着众人的面不好意思问，回家把门一关，立马就问了出来，“老大，这是咋回事啊？”
陆明朗可什么都没跟他们说，被人问到的时候，许三英也是一头雾水。
“妈，是我在部队里学了些手艺，你看我这腿是废了，也干不了什么活儿，正好有这个手艺，也能帮上大家。我没跟你们说，是怕这事不成，让你们白高兴一场。我已经跟大队长说过了，等到时候你和爸一起过来帮我，是算得满工分。”他总不能辜负了他们这一番好意。
许三英握着陆明朗的手直接哭了出来，“你说你这孩子，你这让我咋说好呢。”
对她来说确实是好事，也是孩子的一片心意，可许三英心里就是止不住的发酸。
周有胜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你有心了。”
“大哥，小妹，这养殖基地是整个小河大队的，现在实验阶段，暂时没法把你们带过来，大队长说后期发展的好的话，会招人的。”
“没事，我们年轻，干点活儿算啥。”周成勇笑着拍了拍陆明朗的肩膀，“想不到你还有这本事。”
“也不算什么本事，就是在部队里学了一些，还是要感谢妈当时帮我。”
周小芬也是一脸激动的围着陆明朗打转，她很羡慕周乐姐，她实在是太厉害了，现在她也有个厉害的大哥了。
蘑菇种植基地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蘑菇的菌种也是周乐请林泰帮忙的，怕邮寄过程菌种会出现问题，周乐又亲自跑了一趟省城。
请人帮忙也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情，出发前她买了好些东西在家里忙活了一通，这才拎着大包小包的前往县城。
这回可没有小汽车来接了，之前都是沾了大师兄的光。
即便是这样，招待所的那位大姐对着周乐的态度也是很和蔼的。
“妹子，又来谈合作了？”
“是啊。”周乐直接抓了一把鹌鹑蛋递给那大姐，“这是我们厂子的新产品，姐你尝一下，也给我们提提意见。”
“妹子你的手艺那还有话说。”大姐笑呵呵的就把东西给收了起来。
周乐进房间收拾了一下，林泰才过来，蘑菇菌种他们肯定没有，不过他们跟农业部那边有合作，他已经打过电话联系那边了，只是得周乐亲自去取。
周乐把早就准备好的包裹递给了林泰，“给你们做了一些吃的。”
林泰笑得可开心了，之前弄得那个鸡爪和鸭掌可好吃了，这一直惦记着那个味道了，所以周乐递过来的时候，他也没有拒绝。
东西放好之后，他们就去农业局了，因为早就说过的，所以很顺利就见到了负责人。
听到是用塑料大棚培育蘑菇，对方还挺诧异的，他们还以为是用来培育蔬菜的，没想到是用来培育蘑菇的，不过还是很支持，毕竟国家正在推广这个东西，作为农业部的一员，自然是很乐意看到这样的情况。
周乐也解释了，负责蘑菇种植的是在部队受伤退下来的人，因为有伤，所以无法过来。
“受伤退伍，部队应该会有补贴的吧？”
周乐自然是向着三师兄的，对许二英一家子没什么好感，自然也不会帮着他们说好话。
“这位同志即便是受到了这样的打击，他也没有放弃自我，为了感谢我们大队，想为我们大队出一份力。”
“好，好样的。”负责人激动的一拍桌子，随后就带着周乐去取了菌种，又说了一些维护方法，这才送她离开。
临走的时候，又对着周乐说道，“如果需要的话，我们也可以派技术人员过去帮忙的。”
“谢谢您了。”
周乐带着菌种挥别林泰回了小河大队，把菌种交给了三师兄，把农业部说得那些话转述给了他。
说完拍了拍三师兄的肩膀，“好好干，我相信你。”
陆明朗挥开她的手，酸溜溜的道，“少贫嘴，前两天邮差过来了，说是京市那边给你寄了包裹来，我想应该是大师兄。”
“真的，那我回去看看。”周乐直接就跑了，看得陆明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邮差把包裹直接送到了鹌鹑养殖场，让赵秀梅接收的，可把一众人给羡慕坏了。
这老周家也不知道怎么认识京市的人，还让人家给寄东西过来，好大一个包裹呢。
第 98 章
赵秀梅也不知道自家怎么会收到京市的包裹, 可人家邮递员说了，是给周乐的。
赵秀梅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拎着包裹回家了, 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还怪沉的。知道是周乐的包裹也没敢乱拆，一直守着直到周乐回来才交给她。
“宝儿, 是谁给你寄的包裹？”
“是顾知青寄来的, 你说他也真是的，就是帮了一点小忙, 他一直记着呢, 还给我寄了这么多东西过来。”
赵秀梅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可看到包裹里的东西, 眼睛都直了。
什么麦乳精奶粉饼干的都不稀奇了, 还有好些她见都没见过的东西, 赵秀梅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周乐把吃的都给了赵秀梅, 让她收起来, 这么多东西拿着她心里很是不安，“宝儿, 咱们也给人回寄一些, 省得让人觉得咱们占便宜。”
周乐惊奇的看向她妈，不敢相信这话居然是从赵秀梅同志的嘴里说出来的。
赵秀梅轻拍了她一下, “死丫头，你妈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要脸啊？”
周乐笑着应了一声, 收拾好了包裹也准备了一些东西给大师兄寄过去，想着他现在应该挺忙的, 就买了猪肉弄了一些肉脯和肉松。
又做了一大罐的肉酱，腌菜也准备了一些, 寄到那边也得好几天呢，等大师兄收到的时候就能吃了。
赵秀梅看着好几斤的猪肉就出来那么点东西，都心疼的不知道还怎么说好了，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直接避开了。
除了这些，还做了一些烟熏肉肠，小小的一个，直接开袋即食。
做好了之后，她便去了一趟县城，把东西寄了过去。
担心大师兄不方便收，又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接电话的还是那位老爷子，说大师兄不在家，等他回来给她回电话。
周乐也大概猜到了老爷子的身份，请他代为转告，毕竟她也不能一直等在这里。
挂了电话之后，周乐按着打电话的时间给了钱，又去副食品厂和肉联厂转了一圈，看看他们的生产进度。
还要去纺织厂给高厂长做汇报。
这么想想，周乐觉得自己还挺忙的。
副食品厂那边采购部的黄斌被撸了之后，提拔上去的人是廖科长，现在得喊他廖部长了。
廖部长连连摆手，说黄斌那也是自作孽，不可活，他是自己的前车之鉴，提拔他之前，张厂长就把他叫过去敲打了一通。
华夏伊面的生产依旧是很稳定，新的口味销量也不错，不得不说周乐提得这个品牌效应还是很有用的。
买东西的人可不管你是副食品厂的还是肉联厂的，人家认准了归元这个牌子。
只要有这个牌子在，味道上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他还知道，这次的穗城交流会张厂长厂子里的华夏伊面报了上去。还把小河大队的那个鹌鹑蛋也一并报了上去，毕竟名义上是属于他们副食品厂的附属厂，多报一个就多一个希望。
他们的新产品那么多，在群众里也是有基础的，领导怎么也得仔细考虑考虑。
肉联厂那边也报了真好吃火腿肠，能选上的概率应该是很大的。
廖部长看了一眼周乐，提醒她道，“你也别忘记做些准备。”
“我做什么准备？哦对了，我们的鹌鹑蛋加工厂这次也要参加的吧？毕竟挂靠在你们副食品厂的名下。”
新厂子自然是没有报名的资格，可鹌鹑蛋加工厂背靠大树，还是能有一席之地的，大不了跟着副食品厂一块去。
廖部长叹了一声，“周乐同志，你怎么在这个事情上糊涂了，你可是咱们这些东西的主心骨，你肯定要跟着过去的，要是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也好解决啊。”
周乐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情，想了想确实要做好准备。
“好的我知道了。”看来自己还是挺重要的。
周乐应了下来，从副食品厂出来之后，纠结了一下，决定先去纺织厂汇报，最后去肉联厂。
高厂长那边汇报很快的，毕竟他是个讲究效率的领导，核对过后，又给周乐批了一批碎布头。
头饰厂那边有开发了新业务，什么碎布门帘，碎布沙发套，这东西是碎布做出来的，所以卖的时候不要票，好些人都喜欢买呢，每个月还真是赚了不少。
这次他们也报名了，高厂长直接就说了，到时候肯定是要给周乐争取一个去交流会的名额的。
周乐从纺织厂出来的时候，走向肉联厂的脚步明显放慢了许多，可不管再慢，她也走到了。
“小周啊，老远就看到你了，你咋才来呢。”
听到秦厂长热切的声音，周乐的头都开始疼起来了。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好歹也是个大厂长，嘴巴怎么那么碎。
真是幸亏自己是个女孩子，要不然秦厂长就得按着她就地结拜了。
“小周，我等你半天了，快来快来，有好事跟你说。”
周乐：“……”并不是很想听。
秦厂长压根儿就没注意到她的抗拒，一脸神秘的冲着周乐招手。
等周乐走过去坐下，秦厂长嘿嘿笑了两声，“我又给你拉了个人来。”
周乐一脸茫然的看过去，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秦厂长笑道，“咱们县的奶厂知道不？”
木林县有奶厂吗？
周乐还真不知道，她直接摇了摇头。
“没关系，现在知道了，我跟奶厂的那个老郝啊，可是铁哥们儿，是这样的哈，老郝他也想请你帮帮忙，看看他们那个牛奶，能做出什么好吃的。”
“你铁哥们儿可真多。”周乐忍不住说道，“不过奶厂应该不缺销路吧。”
奶粉也属于奶厂的业务范围，可是奶粉一点儿都不好买。
“那是两码事，主要是你知道穗城交流会要开了不？”
“知道啊。”刚刚才听廖部长说过。
“老郝他也报名了，不过之前一直没选上，所以他也想开发点新东西出来。这我一听，可不就想到了你嘛，周乐同志，你放心，只要你答应了，你就是他们厂的技术人员了，工资绝对不比我们这里低。”
周乐：“……”
她试探着问道，“你不会已经替我答应了吧？”
秦厂长嘿嘿笑了两声，“那啥，小周啊，你可是我的忘年交，我就欣赏你这种有本事的年轻人。想当初我可是慧眼识珠，当机立断就选择了你，我……”
“说重点吧。”
“你看我这都答应了人家，以咱们两个这个交情，帮帮忙也是可以的吧？”
周乐：“呵呵。”
“你看这样，我再给你的待遇提升一下行不？我都答应人家老郝了，我总不能成个信口雌黄的小人吧。”
周乐：“……”终于知道为什么冯厂长和高厂长不爱搭理他了。
周乐想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只有这一次啊，要是下次再让我知道你替我答应了什么，我们就绝交，我不跟你当忘年交了，火腿肠你自己负责去吧。”
“没有下次了，绝对没有下次了。”秦厂长连连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周乐在秦厂长的牵线下，认识了奶厂的郝厂长。
“周乐同志，你看看我们这奶厂能开发出新品？”郝厂长一脸期盼的看着周乐。
老秦可是把这姑娘的手艺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他本来也不相信，可尝过了肉联厂的卤味之后，还有那些周乐研发出来的东西，他立马就让老秦帮着牵线。
奶厂，当然是做奶茶了。
周乐听到秦厂长提奶厂的时候，就想到了奶茶。
什么珍珠奶茶茉莉奶绿芋泥啵啵，算了不想了，有点馋得慌。
还是跟以前那样，得磨蹭几天再交出方案，太能干了也不好，容易累。
她可不想找到二师兄的时候，自己累出了一身病来。
周乐走的时候，还带走了一桶牛奶，这是秦厂长为她争取的福利。
郝厂长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还真送了一桶。原本想着帮周乐送到车站的，没想到她轻轻松松就给拎起来了，走的速度还比秦厂长要快。
“这位周同志，力气很大啊。”郝厂长都看愣了。
秦厂长不服气道，“年轻人嘛，力气大点也正常，像我年轻那会儿就这样。”
郝厂长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那一桶牛奶有多重他不知道吗？
周乐拎着牛奶又去百货商店转了一圈，秦厂长一直跟着，听说她要买茶叶，就给他领百货商店去了。
他实在想不出来茶叶跟牛奶有什么关系，还是厚着脸皮凑到周乐身边，“小周啊，你是不是已经有了法子。”
周乐笑而不语，拿钱拿票买了一包茶叶，木林县这边没有茶叶票，可以用粮票购买茶叶。
周乐拿着东西回了公社，想着这新鲜的牛奶不能过夜，回去就给煮了，留下了一些准备带回家，其他的都分给公社里的人喝了。
陈书记尝了好多次，最后不确定的问了一句，“这是茶还是奶啊？”
又有茶味又有奶味儿的，里面还放了糖，甜甜的，陈书记刚喝的时候觉得有点奇怪，可是多喝几口之后，又觉得味道不错。
他晃了晃杯子，还能看到里面一个个黑色的珠子，偶尔还能喝到，嚼起来还挺好吃的。
“是奶茶，里面是我自己做的红糖珍珠。”
她觉得，光喝奶茶还是不够，要是有西米芋泥燕麦啵啵什么的就好了，不过这些可以慢慢来。
周乐把奶厂请她的事情告诉了陈书记，“这就是我想出来的法子，您觉得怎么样了？”
“好。”陈书记由衷的赞叹道。
他就觉得周乐同志这个脑袋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怎么就知道那么多好吃的东西。
奶茶这个东西还是得到了公社里一致的认可。
剩下的奶茶周乐都带了回去给家里人喝了，然后就开始写她的方案。
牛奶的话，奶厂不缺，主要是茶叶的来源。周乐今天买茶叶的时候也顺便打听了一下，隔壁省就有个国营茶场，可以让奶厂和那边的同志联系，买那边茶场的茶叶。
当然周乐觉得，奶茶还是现煮的好喝，可考虑到目前的情形，似乎是冲泡的更方便。
要是能直接来个奶茶店就好了，不过这个实施起来，应该有难度。
她想着该怎么写合适，老周家喝过奶茶的人可美了，那东西甜滋滋的，又有奶又有糖，据说是里面那个黑色一颗颗的是用红糖做的，确实像是珍珠，难怪叫红糖珍珠呢。
周乐统计了一下家里人和公社里的人的反响，又修修改改了好几天，最终准备了两份方案，她还是交给郝厂长来决定吧。
秦厂长也不知道怎么得到了消息，周乐到的时候他也在，厚着脸皮也把两份方案拿在手里看。
他对周乐那个开奶茶店的计划特别的感兴趣，“老郝，要不这样，奶茶店我来开，你做那个冲泡的奶茶怎么样？”
郝厂长直接丢了个白眼过去，这个老秦还真能想好事。
这两份方案他都很心动，只是都各有局限性。
现煮的奶茶只能在本地做，到不了别的地方。
可是冲泡的奶茶口感上又不如现煮的，虽然两者差别不是很大，可要做肯定就做最好的，这就让人很纠结。
第 99 章
郝厂长纠结了一下, 忍不住开口，“这个味道差距是不是真的很大？”
“冲泡的我一时间没办法做出来，不过我今天带了茶叶, 可以给您煮些尝尝。”
郝厂长自然是乐意的, 给周乐提供了厨房，让她做了奶茶。
煮好之后秦厂长直接就端起一杯喝了起来, 刚煮好的还有点烫, 他还被呛了一下。
郝厂长也端起一杯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也就是, 冲泡的口感要比这个差？”
“我是这样认为的, 不过也不排除有人喜欢喝冲泡的奶茶。”
“可是开奶茶店的话, 真的能行？”
“其实我觉得, 奶茶店可以开在百货商店里。”想想后世的各大商场, 哪家没有几个奶茶店。
“百货商店里怎么开奶茶店？”秦厂长是对周乐的那个奶茶店真的感兴趣, 尝过她做的奶茶之后, 就更感兴趣了。
郝厂长看着这个显眼包, 轻咳了一声，“老秦啊, 你厂子不忙吗？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没事, 我那边都交待好了，不打紧的。”秦厂长一点儿眼色都没有。
郝厂长没办法, 只能让周乐继续，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申请一块地, 然后自己弄一个奶茶店出来。
百货商店里的人确实很多，奶茶店的选址完全可以在商店旁边, 想一想，去逛百货商店之前买一杯奶茶, 然后边走边喝。
说得他们都心生向往了。
“这样，你让我考略考虑吧。”郝厂长对于两个方案都挺满意的，他其实两个都想要的。
周乐自然也看出来了，“我还有一点建议。”
“你说说看。”
“是这样的，其实我们完全可以在本地申请开一个奶茶店，把这个当作我们当地的特色。冲泡的奶茶更方便往外运输，打响咱们奶厂的招牌。”
郝厂长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不过嘴上还是说要考虑考虑。
至于茶叶也是由奶厂去联系，跟周乐没什么关系，她就负责研究产品就行了。
秦厂长走的时候，还是不死心的喊了一句，“老郝，你就选一个呗，另一个给我做得了。”
郝厂长都没打理他，一个卖猪肉的，哪里来的牛奶去做这个，这不是搅事嘛。
出了奶厂的大门，秦厂长笑得很是灿烂，周乐有些不明所以，“您笑什么？”
“那个小周啊，你说我们肉联厂能不能单独申请一个火腿肠店呢，就专门卖我们的真好吃火腿肠。哦对了，再顺便卖一下我们的火锅底料。”
周乐：“……”跟我说干嘛，有本事跟领导说去，看领导骂不骂你就完事了。
平心而论，周乐还是很喜欢跟秦厂长打交道的，对于她的一些想法，在别人看来都是异想天开，可秦厂长却接受的很快，甚至都没有多犹豫一下，真的是很努力的在支持她。
周乐投桃报李，有什么好吃的都会想着他的。
当然，要是他嘴巴不那么碎就好了。
既然都走到了肉联厂，她也算是肉联厂的员工了，周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员工福利。
猪下水什么的她没要，方子卖给了几个厂子，现在肉联厂连这些下水都快要供应不足了。
周乐买了四根猪蹄，临走的时候，提醒了一下秦厂长，“猪蹄也可以做卤味的，你们也试试。”
“行，下回我让他们试试，对了，鸡鸭是不是也能卤？”
周乐立马就想到了某个牌子，“你可以试试卤鸡爪和鸭掌，鸭脖子也可以试试。”
秦厂长都认真的记了下来，既然都是好朋友了，周乐又给他写了个无骨鸡爪的方子，“你回去试试这个，鸭掌也能做。”
“行，我等会就买点回去做出来尝尝。”
又是他没吃过的新方子，秦厂长立马就收了起来揣进了兜里。
“我媳妇早就想见见你了，有空去我家坐坐，让她给你做顿火锅吃。”
周乐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下回有空的。”
秦厂长亲自把她送上小客车才转身回去，忍住伸手拍了拍自己兜，心里那个美啊。
周乐和售票员芳姐聊了一路，自打认识了周乐，芳姐和司机师傅也跟着吃了不少好吃的，而且有了她这层关系在，县城里好多厂子他们都能拿到内部员工价，对着周乐自然也是十分的客气。
“对了徐师傅，要想学车的话，得去哪儿练啊？”
周乐觉得二哥就有事做了，不如给大哥也找个事情做。
开货车现在还是挺吃香的，跑长途就算了，太危险了，以大哥的性格肯定不行，他可以跑跑短途。
周乐盘算了一下自己的人脉关系，觉得还是能派得上用场的。
“妹子你想学开车啊？那你可问对人了，徐师傅可是老司机了，有他带你，保准你学得会。”芳姐立马就接了话。
这会儿想要学车，必须得有单位推荐，一般人还真拿不到这个资格。当然也可以靠着老师傅带，这要没有关系，人家都不一定乐意带你，毕竟是抢饭碗的事儿。
“不是我，我想让我大哥学这个，徐师傅，您看您方便吗？”
“这有啥不方便的，这样大妹子，你明天就让你哥过来，这要是人少的时候，我就教教他。”徐师傅跑了那么多趟车，什么时候人少，心里门清着呢。
“太好了，真是太谢谢您了。”
周乐下了车之后跟徐师傅约定了时间，明天她把大哥给送过来。
等小客车走了之后，她也没急着回家，又转身去了供销社找芳姐拿了两包大前门。有时候坐车的时候，还会看到徐师傅在抽烟，人家答应了，他们也得主动点才行。
周乐带着东西回家的时候，看着她妈居然在家，还听到了孩子的哭声，顿了一下也大概猜到发生什么事情了，“妈，三嫂生了？”
“嗯，生了个丫头。”赵秀梅收拾着手里的东西，不让周乐靠近。
“那还挺巧的，我在肉联厂买了猪蹄，回头炖了给三嫂。”周乐举了举手里的东西。
“买烟干嘛？上回给你爸买的他都还没抽完呢。”赵秀梅的目光落在了周乐手里的烟上，周老二根本就舍不得抽那些烟。
酒到现在都没开呢，原本想着过年喝一杯的，可过年那天吃火锅，赵秀梅把平时打的散酒拿出来，说先把那个喝完。
烟也就过年的时候抽了两根，他心里可美了好几天呢。
“有用，吃完饭再跟你们说。”
周乐没告诉赵秀梅，回屋把烟放好就进厨房了，大嫂二嫂忙着帮三嫂收拾呢，她就负责今天的晚饭。
猪蹄拿了一根出来和黄豆炖了，剩下的都给红烧了。
家里的调料她添了不少，现在一点儿都不缺料。
做好之后，赵秀梅让老三给他媳妇端了过去，就带着全家人吃饭了。
周乐做的红烧猪蹄，肉质鲜嫩，那猪皮一抿就化了，连里面的鹌鹑蛋都裹满了浓郁的汤汁，赵秀梅给每个人都分了一勺汤，把二合面的饼子往汤里一泡，吃起来那叫一个香！
吃过饭周老二难得开口，“乐儿，你家老三的闺女取个名字吧。”
前面的孩子都是礼字辈的，现在也适应了自己的大名跟小名，这个孩子肯定随着前面的孩子走。
“叫礼月吧，周礼月。”周乐拿了笔在纸上写下了名字递给了三哥。
周爱民看了半天，这才收了下来。
赵秀梅哪能不知道他那动作是什么意思，“老三，让你学习你不学，别回头连自己闺女的名字都不会写。”
周爱国被说得脸色通红，小声嘀咕道，“不就是一个丫头片子，叫三丫好了，那么费事干嘛。”
赵秀梅白了他一眼，实在是不乐意搭理这个混账东西，转头对着周乐的时候，又变了一副面孔，“宝儿，你不是说有事吗？啥事啊？”
“是这样的，我跟人家开小客车的徐师傅说好了，从明天开始大哥去那边跟着他学习开车。”
“真的？”赵秀梅转头看向周爱国，“看看，咱家宝儿对你多好，处处想着你这大哥呢，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对她不好，老娘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周爱国都被这个惊喜砸懵了，还是方桂芹推了他一把，才反应过来的。
“妈你放心吧，我肯定对小妹好，小妹，你说真的，我真的能学车？”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对对对，小妹可厉害了，她既然都说了，肯定是真的。”方桂芹连忙开口道。
学开车好啊，可太好了。
看着一家子高兴的，周爱民心里更不是滋味了，本来媳妇没给自己生个儿子就难受，现在居然连大哥都要有本事了。
他想了想，还是想不通，孩子哭闹的又让他心生烦躁，看着刘春芳流着眼泪喂孩子，更是烦上加烦，骂了她一通，直接摔门出去了。
赵秀梅隔着窗户骂了他两句，周爱民站在院子里，把手插在头发里，一脸的无措，他感觉自己像是被这个家给抛弃了一样。
周乐打开门走了出来，“三哥，我们说说话吧。”
兄妹两个走出院子，在一个小坡前坐了下来。
天气还有些冷，周爱民出来的时候，都没穿厚衣服，周乐把自己的围巾和手套给了他。
“不用，你带着吧。”
周乐没理他，伸手把围巾围在了他脖子上。
抓过他的手的时候，才发现手冰凉的，又把手套给他戴了上去。做完这些，自己两只手揣进了袖子里。
“小妹，你是不是很不喜欢我？”周爱民愣愣地看着周乐说道。
周乐抬头看着上空，月亮又大又圆，照下来亮堂堂的。
“没有啊，只是比起来，我更喜欢小时候的三哥，我的三哥就比我大两岁，去哪里玩都喜欢带着我一起去，不管是上树掏鸟蛋还是下河摸鱼，有他一口就有我一口。调皮的孩子抢我的地瓜干时，三哥还会帮我揍他们。”
周乐顿了一下继续道，“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三哥变了，他开始像那些调皮的孩子一样，哄骗我的地瓜干吃，开始耍一些小聪明，成了偷奸耍滑的人。以前最听爸妈话的三哥，也学会了跟他们唱反调，还闹要娶一个爸妈没看中的媳妇。”
周爱民嘴巴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可是周乐根本就不看他。
“既然你已经娶了，家里已经逐渐在接受三嫂，她也在努力的改变自己。现在你又为什么要变成这样呢？不仅不喜欢自己的媳妇了，连你的女儿你都在讨厌，三哥，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周爱民别过了脸，用袖子擦了脸上的泪水，“我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吗？”周乐偏头看向他。
周爱民看着手上的手套，久久才开口，“大了一些之后，我便发觉了妈对你的偏心，她经常偷偷给你好吃的，我也想吃，可是妈只会骂我馋鬼。”
在周爱民的认知里，男娃才是家里最受疼爱的那个，可偏偏他们家跟别人家不一样。
第 100 章
他们都管小妹喊宝贝疙瘩, 她是妈的宝贝疙瘩，妈有啥好吃好喝的都背着他们给小妹。
渐渐地他就开始讨厌小妹，尤其是看着她长白白嫩嫩, 穿着干净没有补丁的衣服, 跟大队里的孩子一点儿都不一样，就更讨厌了。
他开始想方设法的从她手里骗吃的, 和那些调皮孩子一起欺负她。
大了之后, 看着两个哥哥相继成家，他却并不期待父母会给自己娶什么样的媳妇, 为什么选刘春芳, 就是觉得她这样的人温柔, 跟妈不一样。
而且他们越是反对, 他就越是坚持要娶, 结婚那天, 他是真的高兴。
可是高兴了之后, 便是茫然, 然后呢，他要干什么？
爹妈好像并没有被他气到, 除了刚开始的反对, 结婚当天也是热热闹闹的，一点儿都看不出闹心的样子。
越是这样周爱民越觉得难受, 他感觉没有人在乎自己。
周乐安静地听着，赵秀梅的偏心眼可是整个小河大队公认的, 周乐是被她偏爱的那个，别人可以指责她的不是, 唯独周乐不可以。
大约是没想到小妹会和自己说这些，不过周爱民觉得说出来之后, 自己的心里舒坦多了。
二哥去了机械厂之后，现在小妹连大哥都考虑到了，就是没有自己，他难免会多想。
当然了，周乐很明确的告诉他，他并没有想多，从一开始，他就不在自己的考虑范围之内。
“人总要学会着改变的，我从落水之后就才明白这个道理，以前我也等着能凭借大伯的关系去城里当工人。他已经很努力的在帮我们了，可城里的工作哪里是那么好找的。所以我就想着，那就自己努力，你看我这不是成功了，你信不信，只要我说一句想去城里当工人，那些厂子得争着抢着要我。”
周爱民当然相信，他也得承认，小妹是个有本事的，他再嫉妒，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你刚才说妈对你不好，可你看看陆明朗他亲妈对他好吗？”
周爱民顿了一下，赵秀梅虽然偏心，可从来没缺过他们一口吃的。
做错事顶多打一顿，像是陆明朗他妈那样把使劲磋磨自己孩子的，还真不多见。
“妈对你好，你当然这么说。”周爱民偏过了头，心里还是不服气。
“废话，妈对我好，我当然向着妈，你不会觉得自己就做对了吧？媳妇既然娶回来了，就好好过日子，媳妇是你的，孩子也是你的，你现在觉得不好了，那你当初干嘛非要娶啊？”周乐打着哈欠说道，手又往袖子里揣了揣。
她并不想鼓动他们离婚，对三哥没有多大影响，可是对三嫂呢？
三嫂再不好，可她对三哥是真心的，凭什么要因为他受到流言蜚语。
周爱民愣了一下，没想到周乐说得这么直接。
妈偏爱小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他也确实是嫉妒她，可有些话说开了就不一样了。
“就因为这个，所以你帮大哥二哥不帮我？”
周乐点头，“差不多吧，可能在你们成家之前，都对妈一样孝顺，可是结了婚有了孩子之后，你们都变了，可只有二哥没变。他从一个人孝顺爸妈，变成了一家子孝顺爸妈，就因为他老实，所以大家都忽略了他们。”
周爱民不可置信的看向周乐，“难道你一开始就决定让二哥去厂子里上班？”
“嗯。”周乐坦然应了，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大哥虽然有些小心思，可是家里遇到事情的时候，也会帮忙的，他是老大，爸最看重的就是他了。”
周老二最倚重家里的老大，赵秀梅最偏爱老小，周爱民因为会说话所以也能讨得赵秀梅的欢心，默默做事的人就只有老二周爱党。
周乐当然也偏心，最偏心赵秀梅，她对着外人凶巴巴的，不都是为了他们这个家。
她也没想过要分家，就三房这两个人，本事没多大，看着也不像会过日子的，到时候生活一塌糊涂的，愁得还不是家里的两个老人。
“这个家里，就我最没用是吗？”周爱民一脸郁闷的说道。
“是的，看来你很了解自己，”周乐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大哥二哥可从来没打骂过自己的媳妇儿，就你能耐，孩子哭两声就不耐烦了，那你要孩子干嘛？”
“丫头片子而已，说两句怎么了？”
“二哥也有两个闺女，怎么没见他说大丫和二丫？”
“你以为二哥不想要儿子吗？还不是二嫂肚子不争气。”
周乐偏头惊讶的看着他，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想法，顿了一会儿才开口，“其实，生男生女不是看女人，是看男人。”
“不可能！”周爱民直接站了起来大声反驳道。
随即羞红了脸道，“你一个没结婚的小姑娘，讲这个话害不害臊？”
“没办法啊，书上就是这样讲的。”周乐摊手道，看着周爱民的眼神也是十分的无奈，仿佛是他在无理取闹一样。
“你看得什么乱七八糟的书，都是骗人的。”
“三哥，你先不要激动，我这么说自然是有根据的，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请人把这书找来给你看看，不过到时候让其他人知道了，可能你的面子上就过不去了。”
周爱民顿了一下，“真有这书？”
“不信啊，那好啊，明天我就去打电话，拜托人家把书找出来寄过来，京市知道不？那可是大城市，那里什么都有，找一本书应该不是难事。”周乐看着周爱民说道。
有没有这书她不知道，不过如果他非要看，就只能让博学多才的大师兄现编一本了。
周乐想了想，干脆就加了一句，“你要是不信书上写的，那这样吧，等哪天我找个时间带你去大城市找大夫看看，你问问那里的大夫，我有没有胡说八道。”
“不，不用了。”因为这个事情去看大夫，周爱民光是想想就脸色通红。
反观周乐，被冻得脸颊通红，站起身在原地跺了跺蹲麻的脚，走了两步回头看着周爱民身上的围巾手套，“你自己想想清楚吧，日子是给自己过的，再闹心也是你自己受着。还有啊，东西记得洗干净了再还我。”
周乐说完就回去了，一头扎进了屋子里，钻进了她的被子里，果然，还是被窝里暖和。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要是他们再不改变自己，到时候可别怪她在赵秀梅同志耳边挑拨离间了。
周爱民在外面待了好一会儿才回去，屋子里孩子已经睡了，刘春芳坐在那里抹着眼泪，看见周爱民进来，低着头不说话。
“睡吧，天不早了，明早还要上工呢。”周爱民把围巾和手套取了下来，原本想直接上床的，可想着自己身上都是寒气，还是缓了一下才上床。
“爱民。”看着躺在床上的周爱民，刘春芳低低的喊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周爱民才应声，“春芳，以后别哭了，你妈说的不对，眼泪根本拿捏不了男人。”
刘春芳她妈哭管用是因为她爸吃这套，他从来就不吃这套，是因为看到赵秀梅生气了，心里觉得有成就感。
他们越不喜欢他就越要娶回来，只是时间久了，他也觉得没有意思。
而且他妈也是真狠心，说把他赶走就把他赶走。刚才他也想反驳小妹的话，可话到嘴边了，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刘春芳看不清周爱民的神色，可是她自己却是一脸的震惊，“你，你都知道？”
“嗯。”周爱民应了一声，刘春芳都尴尬的不知道手往哪里放了。
原本以为靠眼泪拿捏住的男人，居然什么都知道。
“那，那你……”
“行了，那些都过去了，以后你也不要动不动就哭了，咱们还是好好过日子吧。”
过了好一会儿刘春芳才应道，“好。”
说话的时候，泪水已经滑落，她这是高兴的，以后不会再哭了。
听着三房屋里没了动静，赵秀梅这才离开窗户边，转身钻进了被窝里，虽然不知道闺女和老三说了什么，但是赵秀梅是能猜到一些的。
周老二翻了个身，“行了，早点睡吧，你说这事闹的。”
赵秀梅直接拧了他一把，“咋的，闺女做的不对吗？那明儿个别让老大去学车了，这好心还得当成了驴肝肺，等着，以后我让闺女不孝顺你这个死老头子。”
“我什么时候说闺女不对了，你这老太婆，得理就不饶人。”
“那你说得那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得是老三。”
周爱民那点心思，当爹妈的哪能不懂，他们真要铁了心反对，刘春芳哪能进他老周家的大门。
偏心眼这一点上，赵秀梅从来没有否认过，她就是偏心闺女，之前那些人背后念叨她，说她把个丫头片子当宝，她也只当没听见。
他们哪懂她闺女的好。
现在别说小河大队，就是整个红星公社，谁还敢再指责她赵秀梅偏心自己闺女，谁有她赵秀梅的闺女有本事。
带着她坐火车去省城，在省城里还坐上了小汽车，还去参观了省城大学，又去动物园又去电影院的，这哪一点拿出来，不羡慕死别人。
她现在更加偏心的，家里谁有意见也得给她憋着。
赵秀梅躺下去越想越气，忍不住又坐了起来，把周老二推醒，“那三个小兔崽子以后要是真不孝顺老娘，我就跟着闺女住去，死老头子你跟着他们过去吧。”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快睡吧。”多年的经验告诉周老二，这个时候别跟赵秀梅争，要不然今天晚上除了闺女，谁都别想睡了。
周乐跟人家徐师傅约定好了，所以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等她开门的时候，发现大哥居然蹲在她的房门口。
“大哥，你在这儿干嘛？你不会一夜没睡吧？”
周爱国抓了抓头发，“睡了睡了，我也是刚起来，没打扰你睡觉吧？”
周乐摇了摇头，把昨天的猪蹄汤热了一下，就着几个野菜窝头吃了，这才带着周爱国去了公社。
趁着徐师傅他们没来，周乐把昨天买的两包大前门递给了周爱国，“大哥，既然是拜师，咱们得诚心点，你回头找个机会把这烟递给徐师傅，千万别说是我买的，说是你自己的心意，知道不？”
看着一整条烟，周爱国红了眼眶，“小妹，你，你这让大哥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要想谢我，就好好学，你要是学不会，那才是辜负了我的一番心意。”
周爱国将烟接了过来，含泪点了点头，心里更加坚定，以后要对小妹更好。
眼看着小客车过来了，周乐送周爱国上了车，跟芳姐他们打了招呼，这才转身回去。
这事他们都瞒着大队里的人，当然了，大队长肯定是不能瞒着的，毕竟还要跟他请假。
大侄子要去学车，大队长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不仅是是二弟家的日子在转好，整个小河大队的社员都明显没有那么窘迫了。
现在他们小河大队也成了别的大队的榜样。
还有那个蘑菇种植基地，他隔三差五的去看一次，那个大小子还真是厉害，这才多久，居然已经看到了效果。
他甚至已经开始期待起来了，他们小河大队以后不仅能够名扬县城，说不准还能名扬省城。
那个画面光是想一想，他就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了。
这生活是越来越有奔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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