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夜里,院子终于安静了下来。
我们六个人,坐在院子里,围着一簇篝火,陷入了沉默……
要说怎么坐在院子里……
嗯……因为有身孕的那三位,都说屋里闷,要在院子里透透气。
我和花朝便在院子里生了火,带着他们三个出来坐着透气,还有一个大夫,凤长夕,询问了一番他们的情况……
怎么说呢,就是……
脉象还算平稳,目前父子平安……
篝火“吡波”作响,好半晌,凉凉的夜里也没人吭声,我们三个女子,更是呼吸也小心翼翼,怕惊扰了他们。
就这么安安静静的透了好一会儿气,青阳率先吐了。
他飞快的起身,动作已经算是有些熟练的奔到一旁,扶住一棵老松,弯腰就吐了。
花朝皱眉,跟了过去,可她这儿才走到一半呢,南枫掌门听着青阳的声音,也跑到一旁,扶了另外一棵老松,吐了。
凤长夕将篝火边温着的水端了两杯过去,分给两位不适的“父亲”。
我坐在篝火边,有些局促的望着稳坐如山的沈缘,听着院子里左一声右一声的呕吐,我小声的开口询问:“你……还好吧?”
沈缘抱着手,面沉如水,坐在篝火前,任由火焰暖和的光芒在他脸上勾勒出阴影:“嗯。”他沉吟片刻回答我,“口有点淡,想吃点辣的。”
我默了半晌:“就着这火,我给你……弄个锅?”
沈缘轻笑一声,给篝火里添了一块柴:“哪能劳烦夫人。”他道,“这点馋嘴,还能忍住。”
我砸吧着嘴,将沈缘的表情品了又品,见他确实坦然,着实淡定,这样的情况都还能开得出玩笑来!
我心生佩服,忙给他倒了杯水,递到了他嘴边:“他俩都喝了,你也喝点,不解馋,暖暖胃。”
沈缘温和的看了我一眼,将水接过,他饮了一口,继续用水杯暖着手,道:“说不如做,心思得细,我记住了。”
我奇怪:“你记这个做什么?”
沈缘笑笑,没再答话。
恰适时,凤长夕走了回来,她看了沈缘一眼,问他:“你不难受?”
“我的好像挺乖的,不让我难受。”
凤长夕:“……”
我:“……”
那边还在此起彼伏的吐着,凤长夕坐了下来:“你接受得很好,心态也有关系。”
沈缘笑笑,又道:“问诊了这么多人,找到什么‘病因’了吗?”
提到这事,我也很关心的看向凤长夕,但见凤长夕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长叹了一口气:
“怪得很,看的这些人,并无异常,只能摸出喜脉,每人的生活习性我也探问了一番,各有不同,难找出什么共同点,目前还不知晓,到底为什么大家会忽然这样。”
“是因为妖雰吗?”我担忧。
凤长夕摇头否认:“他们有此前去了松涛石莲的,也有根本没去松涛石莲的小弟子。”
“甚至还有寻常镇上的人……”南枫拍着胸口,走了回来,在篝火边脱力的坐下,“先前听弟子来报,说是寻常镇中,也有男子忽然腹痛,问医之后,发现是喜脉。”
我看着南枫掌门,只觉他脸色憔悴,比吸纳了妖雰还要难受似的。我觉得有些对不住他,自打接了我们这一行回归来门,他的难事就没停过。
先帮我们分了妖雰,现在还一起怀孕了……
我望着他,心中叹息。
然而南枫掌门抬头看了我一眼,却倏地脸红起来,他连忙转过头,背对着我:“良果仙子,还请莫要……莫要如此看着我了。”
我一愣,当即反应过来,是是是,我不该这么看着人家,我的修为又提高了……
我这正想让沈缘挡住我,避开南枫掌门呢,抬眼一瞅,却对上了沈缘有些不开心的眼神。
他拽了我一把,把我拉到他身边坐着。
我只觉莫名其妙,怀孕他都还乐呵呢,我盯着人家看一眼,他倒生气……
南枫掌门背对着我继续道:
“我听闻,镇上有此症状的男子,还不止一例,有的是镇上的居民,有的,是路过的行人……”南枫摇头,“诚如长夕仙子所说,除了是男子喜脉,都看不出别的共同点。”
我听得叹气,心头犯难:“这荒诞的怪事,与妖雰又没有关系,这该从哪里查起?”我看了沈缘肚子一眼,“这也不能拖啊,万一真的要生……”
“慎言!”另一边,传来了青阳的呵斥声,“莫……莫说这种话!”
他吐得气喘吁吁,还记得来呵斥我。看来是真的很怕了……
“愁也无用,先休息吧,明日再开始着手细查一番,将有喜脉的男子都询问询问,仔细找找有无什么共同点。”
沈缘饮完了我给他的那杯热水,要站起身来,但好像有点腰痛,我连忙上前,将他扶住。
沈缘转头看我,又露出了那种引人深思的温和微笑,他点点头,默念:“也记住了。”
所以他到底记什么……要干啥……
我不解,也懒得问他,只道:“你身子重,夜露凉,快去睡吧。”
荒谬的话,南枫听了都捂脸叹气,青阳听得只顾着吐,花朝在一旁皱眉望着他,担忧的在他背上顺了一遍又一遍。
我送沈缘回房休息后出来,见大家都散了,我望着月亮,但见月亮在乌云里面忽隐忽现,我忽然有一个念头划过脑海——
一夕之间,男子有孕,毫无缘由,这……
怎么不算一个混乱且无序的状况呢?
我为自己的这个念头愣了好久,但再想也想不出什么因果,只好也回了房间,躺在床上。
终于安心的睡了一觉。
但这一觉,我却觉得睡得尤其的长,我觉得我睡了好久,一睁眼,看着外面,却见还是黑天,于是便又眯了过去,再睁眼,外面天还是不亮。
我又躺了一会儿,只觉实在睡得头疼,盖在身上的被子也越来越不暖和,我这才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晕晕乎乎的揉着脑袋,门口花朝推门而入,慌张道:“主人!”
“怎么了?”我看着她,问,“什么时辰了?那青阳还吐吗?”
花朝几步跑到我身边,拉着我就从床上下来,她将我拉到床边,把窗户推开,指着外面的天空道:“太阳!不见了!”
我望着外面的黑天,愣了半晌,再瞥花朝:“大晚上当然没有太阳。”
“不是!午时了!”花朝惊恐的告诉我,“今天,太阳没有升起来。”
我愣了好半晌才将花朝的话消化了,然后跟着她一同惊恐的望着天空。
我确定了这天空中没有乌云,不是阴天,我也没有做梦,天上一片黑暗,连星空也没有,太阳,就是没有升起来……
“怎么会……”
“小良果。”沈缘靠在我的房门上叫我,外面的院子点着篝火,他身上的衣服穿的比昨夜更厚了些,不过半天时间,太阳没有升起来,山上的温度便已经降了好多。
沈缘神色比昨日得知自己怀孕时严肃了许多,他道:“男子有孕的事,我大概知道是为什么了。”他指了指黑漆漆的天,“九重天上出事了。”
沈缘说,他“早上”睡醒,见外面天空还一片漆黑,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身体异常,对时间感知不准确,但当他去院子里走了走,才发现事情不对,他去了归来门其他地方,也有弟子清醒,大家渐渐都发现,今天太阳没出来。
他心中有了猜想,便寻了许多“有身孕”的弟子,问了他们一个问题——
“你们去过送子庙吗?”
得到的回答也非常的统一,他们都去过,而且他们去的时候都是与一位女子一起去的。
有的是真的与自己的仙侣一同去求子的。有的只是路过,或因为下雨,或因为休息,在路边随便找了一个庙,便进去了。
而我……
我和沈缘也去过。
在刚下界的时候,我们一起去送子庙,在那个供奉的女仙庙里,沈缘掏了人家功德箱里面的钱……
我那时说——“偷别的仙的供品,这是你干的,要遭报应,你来遭。”
而沈缘那时说:“有报应,我来就是。”
时至今日,想起当时的对话,我望着沈缘,直摇头:“言谶,这就是言谶!”
说完,我又猛地看向花朝,我抓住花朝的胳膊:“你和青阳难道也去过送子庙吗!”
花朝愣了半晌,似在努力的回忆,然后她忽然“啊”了一声:“是那天。”
“哪天?”
花朝脸颊染出了一抹红晕。
我倒抽一口冷气,连忙左右看了一眼,确定青阳不在外面,才凑在花朝耳边小声道:“那天不是在松涛石莲上吗!”
花朝闻言,更是倒抽一口冷气,她也连忙看了一下左右,确定青阳不在,才同样小声的回答我:“主人,在下说的是月下林间饮酒那天!”
我想了想:“我被那小男孩怨气附身的那天夜里,你一切不对劲的开端?”
花朝点头。
我奇怪:“你们不是在林间观月饮酒吗!怎么会去送子庙!”
“路过。”花朝道,“林间有个送子庙,青阳仙君说里面供奉的那个女仙,在九重天上,他们是好朋友,回头回九重天,有机会介绍我与那个女仙重新认识。”
“好朋友!?”我转头看向沈缘,“所以你才那么放心大胆的掏人家功德箱?你也认识?”
沈缘撇嘴,点点头,“茗姝仙子,算是在我相思阁中任职吧,主管送子。”
“所以……是你的属下让你……”
“唔,慎言。”沈缘也学会了这句话,“是因为我与你去过了庙里。我这要算,也算是你……”
我连忙摆手:“说不得说不得,我担不起这个责!”
旁边的花朝却听得愣住,她眨巴着眼,失神道:“那青阳仙君的岂不算是我……”
我连忙又把花朝的嘴捂住:“说不得说不得!你可也担不起这个责!”
而此时,外面院子里,青阳一手扶腰一手拍着胸口,走了过来,他前面的没听到,后面却听到了这一句,一时间,青阳神色几番轮转,再看向自己的肚子,眼神显然有了几分不对。
“这若是……”他呢喃自语,“我要不……”
“救命啊!”我喊了出声,“你们别这样!我害怕!现在找到‘病因’了!你们想想好一点的法子解决这个问题呀!怎么会一夕之间让与异性去过送子庙的所有男子都怀胎呢!这仙子怕不是疯了!”
言及此,沈缘的神色到底是凝肃了下来:
“我来寻你,便是要说此事。”他指了指黑漆漆的天,“卯日星君失职,茗姝仙子荒谬行事,九重天上,怕是出了大乱子。”
我皱眉,探了探自己的内息:“我是修为增加了很多,但好像离飞升还有一些距离。”我担忧的望了眼不见太阳的天空,“可现在,应该没有多少时间让我们修炼飞升了,太阳必须尽早升起来。”
沈缘点点头:“所以,我要起个大阵。”他道,“以凡尘之身,明日飞升吧。”
我一愣:“你……还有这种本事,那之前为何?”
沈缘苦笑:
“得起个大、阵。我已经让南枫掌门与凤长夕帮我联系能联系到的所有仙人了。此次,恐怕得集天下众修仙者之力,方可助我们,重回九重天,之前,太阳还在的时候,可没有人会如此帮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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