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君牧回复:明天可以,天天不行。
他已经很困了,又发了一句:睡了,明天见。
辛山竹回了个晚安的表情包。
他吃了宵夜一点也睡不着,微信列表一页就是他全部的联系人。
辛晓徽连夜发了好多推送链接给他,例如《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之同城交友诈骗案》、《看人不能只看脸》等等。
堂哥明显不知道怎么给情窦初开的堂弟做心理疏导,最后给辛山竹转了两千块钱。
辛山竹退回了,截图给辛晓徽看了自己的电子账户余额,表示自己马上就能实现全款买电脑的愿望,还大方地给辛晓徽发了一个九十九块钱的红包,以及一句语音:“你不要总是不吃饭,我现在能赚钱了,没关系的。”
“你不是说想去滑雪吗,去的话要给我拍照片的呀。”
辛晓徽在异国他乡半夜居然想哭。
他是辛山竹大伯的小儿子,高中就因为和男同学谈恋爱被发现,到现在和父母的关系还很冷淡。
辛山竹不知道这件事,家里人提起只是说辛晓徽早恋,他没想那么多,只能感受到辛晓徽的难过。
别人眼里的小傻子在其他方面懵懂,唯独在感知情绪上有种天然的敏锐,好心和恶意他能精准感知。就像钱兆表面看着凶,对他却不像其他男同学那样总是嘲笑。辛晓徽不能说的很多都是难过,辛山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就等着对方想要开口的时候。
六岁之前的生活辛山竹都忘得差不多了,他没有父母也依然在山村田埂之间长大了。
就像他对柏君牧的好感,也基于他这些年本能的判断,这个人并不讨厌他,除了眼神过分容易让他着迷。
辛晓徽回了一句嗯,催促辛山竹早点睡觉。
电话那头的少年靠在阳台栏杆,看着陌生城市深夜零星的灯火说:“我睡不着。”
辛晓徽回了房间,他桌上都是厚厚的资料,“吃太饱了?大半夜吃方便面真有你的,你租的房子……哦你只是住两个月而已。”
辛晓徽也没再说辛山竹这样很不划算,老家也就辛山竹一个人在,虽然村子安全,但辛山竹总不能一辈子都在山村。
辛山竹:“晓徽,我觉得柏哥有点怪怪的。”
刚才柏君牧的保证还响在辛晓徽的耳里,但视频挂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就不知道了,这个时候急忙发语音问:“怎么了怎么了,他难道对你做了什么?”
辛山竹回得很快:“我每次和他待在一起都心里很奇怪。”
那边的辛晓徽重重叹了口气,“这是你奇怪,不是他奇怪。”
辛山竹:“但我很想看到他。”
辛晓徽口气有点酸:“你也没认识他几天,就因为人家长得帅,开着摩托车载你一会你就看上了?”
对面的人嗯了一声,“他才收我五块钱。”
辛晓徽:“不知道的还以为没收你钱呢,我告诉你啊,看男人不能只看脸的。”
“我知道,有些人中看不中用,”辛山竹还没说完,那边的辛晓徽开始大叫,“这话你哪听来的?”
辛山竹老老实实回答:“微信视频号刷到的。”
他又退出聊天界面看自己浏览过的视频号,很快辛晓徽就收到了来自某个情感博主的视频。
里面的主播阿姨涂着芭比粉口红,语重心长地劝屏幕前的粉丝朋友找对象要擦亮眼睛,辛山竹对号入座,自动归入怎么看男人的那一栏目。
辛晓徽大半夜被土味配音雷得都不困了,他干脆问了辛山竹一句:“小崽,你在这之前有喜欢的人吗?”
辛山竹毫不犹豫:“有啊,很多的。”
辛晓徽:“不是那种喜欢。”
辛山竹:“没有。”
这个问题钱兆问过他,柏君牧问过,这个时候辛山竹回答得也很顺溜,“我没有想亲柏哥啊,也没有想和他睡觉。”
他靠着栏杆,阳台能看到柏君牧那边的阳台,但是灯光熄灭,对方应该已经睡着了。
“我就是觉得他人很好,想和他亲近一点,”辛山竹抿了抿嘴,他松开语音按键,看着绿色的语音条咻得发出去,又摁住,对辛晓徽说:“我想有人陪。”
后面的五个字尾音更像是流星下坠的尾巴,辛晓徽隔着大半个地球都能听出辛山竹的落寞。
辛晓徽沉默了半天,虽然辛山竹否认是那种喜欢,但那种喜欢恰恰也有这样的开端。况且柏君牧长得挺帅,看上去也挺可靠,对他们这种常年留守的人来说很有弥补性。
“你想要他,但对方也不一定愿意的。”
辛晓徽不愿意和辛山竹说重话,他声音含着鼻音,也可能是哽咽带来的连锁反应,反而衬得辛山竹冷静得更像个哥哥。
辛山竹嗯了一声,“我知道,要是他讨厌我了,我就……”
他「就」了大半天,辛晓徽转移了话题,他们东拉西扯聊了很久,最后辛山竹上床睡觉看了眼时间,都快三点了,他还是很想和柏君牧聊天,点开又退出聊天开几次,最后把手机放在胸口,说了一句轻轻的晚安。
柏君牧第二天是被宗明诚的电话叫醒的,这哥们昨晚夜会前女友,似乎已经破镜重圆,早上才想起来问候被自己丢在原地的兄弟。
快早上九点,宗明诚的声音听上去元气满满,大概是柏君牧声音带着没睡醒的低沉,他咳了一声,问:“你几点到家的?你爸妈没说什么吧?”
这话听起来像是柏君牧还没成年处于父母监管状态,清晨的卧室安静,没拉上的窗帘外是个阴天,柏君牧问:“你也知道自己不厚道?”
宗明诚哈哈一笑,“这不是为了我的终身幸福吗,你也没喝醉啊,不至于在便利店门口被人捡走吧。”
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又吹了一声口哨,“被美女捡走多幸福啊。”
柏君牧:“很遗憾,不是美女。”
“什么?!”宗明诚开始大叫,“真的被捡了,那你现在岂不是没了清白?”
宗明诚当然知道柏君牧那一片空白的感情史,这人也不是冰块,更不是什么很难说话的类型,偏偏学生时代到工作都没什么桃花,可能都是自己掐掉的,问为什么不接受,他就说没感觉。
问你想要什么感觉,柏君牧又说看缘分,这不是搪塞是什么。
宗明诚好奇地问:“那是男的?你……”
柏君牧下床去洗漱,一边说:“你见过的,卖冰淇淋那个。”
宗明诚喔了一声,“那漂亮小孩啊,你们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柏君牧你果然不喜欢女人啊,当初……”
眼看他又要追忆从前,柏君牧打断他,“你还有事吗?”
宗明诚:“不是,你真的和那小孩?”
柏君牧:“我多大岁数他多大岁数?”
电动牙刷嗡嗡嗡,柏君牧的声音也断断续续,“他租在我小区房子对门,昨晚和他一起回来的。”
宗明诚直接吹了一声口哨,“不过我看他挺喜欢你的,给你的冰淇淋球那么大。”
他还惦记这事,柏君牧嫌他烦,“你还有事吗,是准备结婚摆酒了还是要补偿把我扔在路边?”
柏君牧洗完脸看了看手机,他还记得睡前和辛山竹说的话,只是那会太困了,他都没怎么看对方的账号。
宗明诚:“补偿你打算请你吃个饭。”
柏君牧想到昨晚辛山竹说的朋友请吃火锅没吃饱,他说:“那晚上十点以后大排档吧,请小朋友吃个饭。”
宗明诚:“小朋友?”
他的笑声开始变得奇怪,“那个漂亮男生?十九岁算什么小朋友,你真刻意,难道真的是我想的那样吗?”
不知道谁称呼辛山竹为那小孩。
柏君牧:“我都说了不是。”
“他租的是我家的房。”
宗明诚才不相信,他不肯放过可以调侃柏君牧的机会:“那租你家房子的多了去了,怎么没见你都这么照顾。”
刚才他听柏君牧说了把人带回家煮方便面又煮饺子,忍不住啧啧两声,“也没见你给我煮面条啊。”
柏君牧:“我给你店里煲煲仔饭你怎么不说?”
宗明诚急忙求饶,他朋友是挺多,但柏君牧排在最前面。人卡在三十岁这个关卡,成家的上班又要兼顾家庭压根没这么好叫,他一边嗯一边说:“那行,晚上老地方排挡见,对了,你给我妈抓一副药呗,她又喊腰疼了。”
柏君牧:“医院看去。”
宗明诚诶了一声,“你不是中西医都在行吗?”
柏君牧懒得理他插科打诨,还没说点什么,门铃响了,他打开门,头发扎着小揪的少年人站在门前看他,喊了声响亮的柏哥。
他声音本来就清脆,这一声足够电话那边的宗明诚疯狂吹口哨。这些年他感情失意生意场也血本无归,也算出尽洋相,柏君牧感情没什么可以挑出来揶揄的,事业又是伤痛不好提,现在总算让他抓到把柄了。
“柏哥?我还白鸽呢?不过这弟弟长得好看声音也甜,柏君牧你招了吧你就喜欢这个类型。”
宗明诚已经开始胡说八道,柏君牧直接挂了电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辛山竹进来。
辛山竹又看了眼玄关的白熊,柏君牧还记得他深夜的惶恐,说:“改天我把它重新粘一下。”
都快九点了,柏君牧看上去刚洗漱,辛山竹走近还能闻到他刚洗漱过的薄荷味道。
男人头发乱糟糟的,指了指沙发,“你坐一会,我去换件衣服。”
外面是个阴天,室内没开空调,柏君牧换完衣服出来发现辛山竹真的乖乖地坐在沙发上,让人忍不住想笑。
柏君牧给他开了电风扇:“几点醒的?”
辛山竹换了一件衣服,印花和昨天的一样,也不知道他牛仔裤有几条,看上去每条都像穿了好多年的。
他长得好看,穿得简朴也不影响颜值,柏君牧自己家里的衣服比父母那边自己房间的衣服正常很多,也不是之前辛山竹看着的穿破了的类型了。
辛山竹:“七点多。”
他又目不转睛地看向柏君牧,没睡几个小时眼底也没黑眼圈,眼睛看上去依然很明亮。
一顶帽子压下来,辛山竹的视线被遮挡,柏君牧说:“走了,你想吃什么早饭?”
辛山竹:“不知道!”
他跟了上去,脚步雀跃得一听便知,还挺有感染力。
柏君牧:“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辛山竹跟上去,下楼也要拉着柏君牧外穿的衬衫,“都听你的,的意思。”
柏君牧忍不住开玩笑:“那不吃了?”
辛山竹也没不高兴:“好。”
他乖得过分,但明显不相信柏君牧会反悔。
柏君牧:“怎么我说什么你就是什么,不要太听话。”
辛山竹就看着他笑,柏君牧移开目光,看了看手机上时间,“去你上班那条街吃吧,有个本地人爱去的店。”
这边距离公交站还要走十几分钟,柏君牧直接打了个车,辛山竹还惦记昨天的问题,他喊了柏君牧一声哥。
男人的眼神从手机屏幕移开,看向戴着鸭舌帽的少年,小揪从后面戳出来,像是毛茸茸的小鸟尾巴。
柏君牧:“怎么了?”
辛山竹:“你可以和我住吗?”
柏君牧手机差点掉下去,他迅速捞起,“我不合租。”
辛山竹:“哦,我就是随便问问。”
他又塞给柏君牧一颗汽水糖,冲对方笑了笑,像是抱歉。
柏君牧问:“一个人住不好吗?”
辛山竹:“就是……
他拖了长长的音,好久才说:“昨天和你一起吃饭,我感觉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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