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诗意瞪她:“胡说八道,我可是直女。”
“是的,你如果不是直女,我也不会回你那个帖子了。”易羡舟松开了她的手:“问题是,你怎么会没头没尾地就联想到那方面去了?”
姜诗意收回手看了眼自己的食指:“我就是好奇,随口问一问。”
易羡舟叹气:“那,你看,既然我对你做这些事情并不会让你心动,就说明别人也是不会那么轻易就心动的,不是吗?”
“何况这个世界永远都是直女居多。对于直女而言,你做得再好对人来说,也只是单纯的人好而已。”
比如陈琳。
姜诗意瞥了她一眼,发现自己竟然完全反驳不了。
眼珠转动,她又问:“所以说,你真的是对每个人都这样咯?”
“怎么可能,”易羡舟把剩下的创可贴放回口袋中,“我不是那种想要普度众生的菩萨。”
她要有那么旺盛的精力,早就已经成为第一流的人物,凡事皆能云淡风轻了。事实上,她只不过是一介俗人。
易羡舟抬起腕表看了下:“好了,先不说了,我们去吃饭吧。”
“好啊。”姜诗意的神情比起先前来,柔软了许多,收起了身上竖起的那堆乱七八糟的刺。
站到马路边,易羡舟懒散地抬起手臂,随意拦了一辆呼啸而来的车,把门打开让姜诗意坐进去以后,自己也绕到另一边,矮身坐进了她的旁边。
“师傅,”易羡舟扫了眼手机,对前方司机说,“河源路408号徐记餐厅,谢谢。”
餐厅位置不算远,加上工作日的白天也不堵,二十分钟不到,两人就抵达了目的地。
餐馆不算大,外墙斑驳,看着已经有了些年月。又因为里头种了不少花草,给人的第一感觉竟然不是破烂,而是清新幽静,文艺范十足。
两人点完一个老鸭汤,一个清炒凤尾菜和一盘鱼香肉丝,易羡舟姿态端正地拎起一壶茶,满了两杯,一杯留下,一杯推给姜诗意。
姜诗意摩挲着茶杯磨砂的口子,接着先前的话题继续问了起来:“所以你对人好不好,是挑人的?那你为什么对我还不错?”
易羡舟浅浅撑着下巴,长睫上撩:“这种事难道一定要有什么原因吗?为什么你会在这种事情上较真,就不相信他人只是单纯地想要以善待你呢?”
姜诗意咽了一口茶水,搁下杯子:“以前也不这样的,只是经历得太多了,被人捅了太多刀子,慢慢就变成这样了。”
易羡舟开门见山道:“这其中也有我一份功劳是吗?因为当年点赞那个事?”
姜诗意完全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这么坦然又直白地将这个问题摆上了台面来讲,还一点都不心虚的样子,有些愣顿。
易羡舟知道自己是说对了:“你尽管放心,我易家祖上三代都行得正坐得端,从来不干损人利己的事情,也没有任何一个亲戚闹过笑话进过局子,基因方面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所以,你可以相信当年我说的是实话,那赞确实不是我点的,是被别人盗号去点的。”
易羡舟态度很认真。
姜诗意抿唇看着她,将小拇指指甲抠得哒哒响。
易羡舟笑:“我没有要逼你信我的意思。你不信任我也没什么关系,慢慢来,处久了你就会知道我是怎样一个人了。”
姜诗意抚着双臂:“不好意思请见谅,我不是没有办法相信会有人什么都不图地对我好,我只是真的被坑怕了。”
易羡舟点点头:“我懂。人的经历确实能够改变一个人的思维,所以我才说,我不逼你。”
姜诗意看着她那张清丽的脸,感觉对方确实是个让人挺舒服的存在。就像清晨打开窗户时,迎面拂来的那一缕清风,在将发丝乱七八糟扬起的同时,也吹散了脑海中沉重的雾霾。
尽管她在经历了许多事情以后,发誓日后一定要小心人际关系,不要随便轻信他人,尤其是对于她觉得曾经坑过自己的人,骨子里头却还是不可遏制地滋生出了一丝丝对于易羡舟的欣赏。
“嗯,”姜诗意有点儿无奈,“主要是我没想到那些人可以那么坏,明明一个个看起来都挺正常的……怎么说呢,感觉有点挫败吧。很担心自己接下来会继续识人不清。”
易羡舟突然就想起了大学时候的一些事。
她和姜诗意不熟,却大概知道姜诗意都经历了些什么。
易羡舟还记得,自己当年吃到的第一个姜诗意的瓜,就是关于姜诗意和她室友小a的。
小a是一个从山里来的孩子,各方面条件都很普通,人比较自卑,离群索居不合群,自然而然就遭到了宿舍里头其他人的反感。
姜诗意看不下去,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将小a纳入姜门,罩着她了。此后,姜诗意什么好吃好喝的都会分享给小a,还会给小a买漂亮衣服,把小a打扮得像个精致的芭比。
渐渐的,小a性格变开朗了,朋友多了,追求者变多了,却和姜诗意渐行渐远了不说,还在背后尖酸刻薄地说了许多姜诗意坏话。
她说,姜诗意之所以对她好,只是因为把她当成了个打杂的,想要使唤她而已,本质属于另一种形式上的校园霸凌。
姜诗意得知以后大发雷霆,和小a站在学校里头的一个人工湖边当面对质,吸引了大批量的围观群众,两人也就此决裂。
又由于姜诗意和人对峙时显得过于咄咄逼人,绝大部分的人都站在了小a那一边,觉得小a应该没有说谎,感叹穷人的孩子就是命苦,一辈子都要被富家子女压迫。
姜诗意因此而变得名声败坏。
但易羡舟针对于大家对姜诗意的讽刺和谩骂,却始终保持着自己的意见。她不相信姜诗意是那样的人。
她还记得,某次出行时,她撞见过姜诗意在小摊旁边买红薯。听说摊主家里很困难,姜诗意就一口气买了一大堆。
当天晚上,姜诗意在微博上发了一条动态,说:“谁能有我惨?因为吃了太多红薯,把肠子给堵住了,半夜进急诊……”
看起来有点笨笨的,却很可爱。当时正值深夜,易羡舟已经困得不行,刷到的时候却还是觉得挺治愈的。
这些事情让她更倾向于相信姜诗意帮助小a,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要帮助小a,而不是出于其他目的。
同样,也正是因为这种种原因,她不觉得姜诗意的那些黑料是真的。
易羡舟琢磨着,问姜诗意:“你是不是从小到大都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
姜诗意目露诧异:“你怎么知道?”
易羡舟笑:“猜的。”
姜诗意:“那你猜得还挺准的。确实这样,从小到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几乎没有人会为难我,属于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遇到什么事也不需要我去摆平,只需要跟家里人说一声就行了。”
易羡舟点头:“生活得安逸,无忧无虑,不需要思考太多,也就没什么戒心。这种状态本来应该挺自在的,但当你发现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不如你想的那么善良,社会环境也是危机四伏的,自然而然就会因为受到观念上的冲击而变得凌乱,不知道该怎么正确地去应对。慢慢来吧,不要一刀切,辩证地看待生活中的每一个人。”
再有就是,姜诗意家境富裕,又敢于展示自我,加上人的眼界不尽相同,便会导致她一些无心的行为在别人看来是过于锋芒毕露。尤其是那种比较自卑的孩子,更是有可能会被她给刺痛。
易羡舟想,假如自己猜测得不错的话,她家里人估计是虽然教会了她如何快乐地生活,却没有教会她应该如何在不同环境下有力地生存。
姜诗意忍不住缓缓打量起了易羡舟。
她没想到,易羡舟竟然这么一针见血,一下子就把问题的症结给她找出来了。
人人都以为她的生活非常快乐,人人都想要变成姜诗意,她却是有苦难言,说出来也只会让人觉得矫情。
她生活富裕不假,但因处理不好人际关系的问题,总是遇不到可以说心里话的人,事实上,很多时候都挺孤单的。
这时候突然出现一个易羡舟,于她而言,就像在久旱的沙漠里头行走时,遇上了一片绿洲,让人就算想要不在意都很难。
尽管她们截止目前为止,都还不算熟。
姜诗意忍不住笑着问:“你学过心理学?”
易羡舟摇头:“没有。挺感兴趣的,但这一天天的,忙得死去过来,根本就没时间学。”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确实是个打螺丝的。
姜诗意眉眼舒展,露出笑来:“那你怎么看事看得这么透?内心跟住着个活了千万年的苍老灵魂似的?”
易羡舟笑得不行。
随后,她沉默了一下,望向旁侧窗外:“大概是因为……经历得多了吧。”
老旧的褐色窗户之外,草木生长得旺盛恣意,葱郁青翠,在日光笼罩下呈出一片勃勃生机。几只鸟儿来了又去,惹得枝丫在空气中轻轻漾荡。
姜诗意托住腮,首次十分认真地打量起了易羡舟的脸。
她觉得易羡舟像一本厚厚的书,表面瞧不出任何端倪,里头却掩藏着一个很深很远的世界。
她目前所能接触的易羡舟,就只是这个人的冰山一角。
不可否认,她对易羡舟生起了一种浓厚的兴趣。
一种想要深入了解她更多讯息的兴趣。
回过神来时,姜诗意自己都给吓了一跳。
真是罕见……她怎么会和人聊了几句就产生了这种渴望?易羡舟莫不是什么巫师,给她下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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