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永安在经过了最初的激动后,理智回归,问:“小沈,你是怎么想起来做洗衣膏的?”
这个问题在沈梦瑾的预料当中,她开始计划进肥皂厂的时候,就预设过这个场景。
她抬起头,微微一笑,回道:“我并没有计划过做什么洗衣膏,这洗衣膏只是我机缘巧合下做出来的。”
接着她把家里新买的肥皂给泡坏了,怕挨打,就找了学校的化学老师,借用了学校的实验室,之后机缘巧合下做出来了洗衣膏的事儿说了。
郭永安笑道:“现在高中实验室的化学药品非常简单,你把过程告诉我,我只要派人去你们学校的实验室看一看,就能知道你都添加了什么成分,实验几次就能确定配方,你就不怕我不认账?”
沈梦瑾看着郭永怀的眼睛,认真道:“我相信人民子弟兵出身的郭厂长的人品,不会贪了我一个小姑娘的配方,再则我求的也不多,也就一份工作而已,郭厂长,肥皂厂的荣誉和一个工作名额比起来,孰轻孰重?”
郭永怀这次看向沈梦瑾的眼神里带上了赞赏,他哈哈一笑,夸赞道:“你很勇敢。”
接着就爽快承诺道:“就像你说的,一个工作名额我给的起,不需要拿肥皂厂的名誉换。”
沈梦瑾愣怔了,问:“您不需要再考虑考虑?毕竟刚刚只是测验了洗衣膏的去污能力,还没有复刻制造过程,以及测验它的其他性能呢。”
郭永安笑着道:“我相信敢拿着样品来找我要工作的你,不会让我失望。”
沈梦瑾高兴地眉眼弯弯,“谢谢郭厂长,我肯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我保证洗衣膏绝对好用,如果洗衣膏成不了肥皂厂的拳头产品,您随时可以开除我。”
郭永安见她板着小脸儿认真的样子,心里好笑,明明是个小姑娘,偏偏装老成,他故意问:“你给了我们厂一个拳头产品,就只要一个工作名额,是不是有点太亏了?”
沈梦瑾眼睛亮了,她正愁怎么跟郭厂长开口再要一个工作名额呢,她不想董静下乡,她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份温暖,她想改变她的悲惨命运。
既然郭厂长都开口了,她也就不客气了,“是有点亏,那就再给我一个工作名额?”
郭厂长笑了,这姑娘倒是会顺着杆子爬,不过再给一个工作名额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有条件,他说:“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俩工作名额都得在这个洗衣膏的生产线上。”
沈梦瑾也笑了,这才是老狐狸呢,这是把她要的工作绑定在洗衣膏上,洗衣膏不成,她的工作就不成。
不过她对自己有信心,不提她的专业制这点东西都是小问题,就是小时候他们家她老爸还自己做过洗衣膏卖钱的。
于是她一口答应了,“好,不过这两个工作名额只能是我和我带来的人,其他哪怕我亲爹妈过来要,都不能给。”
郭厂长点头答应了:“好。”
然后就邀请沈梦瑾去厂房现场制作洗衣膏。
沈梦瑾自然没二话地跟着去了厂房,现在工人们都还没有上班,只有几个早来的工人围成一个圈,正在热热闹闹地打扑克牌,有几个人的额头上还贴上了纸条。
郭厂长见状虽然脸黑了黑,但也没有呵斥,只要不耍钱,职工的业余生活他也不会太严苛了,只是清了清嗓子,问:“好玩儿吗?”
其中一个梳着三七分,穿着蓝色工装大衣的年轻工人,敷衍地回道:“废话,不好玩儿,老子能在这里玩儿吗?”
而他对面的一个年轻人看到了郭厂长,吓地赶紧扔掉手里的牌,结结巴巴地道:“厂,厂长。”
他的话提醒了其他人,他们扭头看到了郭厂长,赶紧扔掉纸牌站起身,原先那个工装大衣青年胆子大,首先站出来解释:“厂长,我们没有耍钱,只是业余消遣。”
郭厂长作为领导自然不能看着厂里工人玩物丧志,他板着脸,严肃地道:“业余消遣也可以看书看报,积极向上求进步。”
几个工人忙不迭地点头,“厂长说的是,我们以后肯定积极向上求进步。”
而又是一个男青年站出来,问:“厂长来厂房有事?”
郭厂长点了点头,“带这位同志过去,她要什么材料就给她什么,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几个人工人看向沈梦瑾,穿着一件洗得发白又松松垮垮的军绿色棉猴,围着一条旧围巾,小麦色的肤色,清澈的杏仁眼非常有神,是个精神的小同志,但就是年纪太小了点儿。
而其中一个工人认出了她,忙问:“小瑾,你来这里干啥?”
沈梦瑾循着声音看过去,原来是熟人,她笑着打招呼,“继东哥,好久不见。”
熟人名叫常继东,他家和沈家离得不远,古城市工业路足足有一千多米,路两边大小厂子林立,虽然厂子多,但家属院大都在一个地方,甚至还有两个厂子共用家属院的。
所以工业路上各厂工人,以及工人们的孩子,不说都认识,但同年龄段的孩子中那是各厂都有熟人。
常继东一直把沈梦瑾当妹妹看的,不由关心地问:“你不上学,来肥皂厂干什么?”
沈梦瑾:“当然有事了。”
常继东还想继续问,可沈梦瑾不给机会,她扭身看着郭厂长,说道:“厂长,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郭永安抬手腕看了看表,现在已经一点钟了,肥皂厂冬天下午上班时间是下午一点四十五分,也就是说他们还有四十五分钟的时间,来做洗衣膏。
他不敢耽搁,赶紧道:“那就开始吧。”
又支使了常继东等人过去帮忙。
常继东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个一直出头说话的青年用胳膊肘怼了下常继东,问:“那姑娘什么来路?”
常继东实话实说:“她爸和她哥都是橡胶厂的普通工人,你说她什么路数。”
显然青年不相信,伸出胳膊勒住他的脖子,咬牙低声道:“你小子没说实话啊,她如果只是普通人,厂长为啥这么重视她?”
常继东也不清楚:“我哪儿知道。”
虽然没有得到答案,但因为厂长在,不能“严刑逼供”,几个人只能按耐住好奇去干活儿,制作洗衣膏的步骤并不复杂。
拿来的样品中,她用了肥皂,这样无疑会让洗衣膏的成本变高,她本来想换成十二烷基苯磺酸钠和硅酸钠的,但她最后还是用了肥皂,不是不想显摆自己的能耐,而是怕被怀疑。
她只是高二的学生,现在的学校又不正经上课,她现在最重要的是获得工作,以及自身的安全。
决定用她在实验室的配方后,她便开始指挥起来,“氯化钠、酒精……”
常继东是边干活边纳闷,这沈梦瑾的架势咋那么像他们厂技术科的技术员呢,尽管他心里问号满满,但是因为郭厂长在,他也不敢问,只能老老实实的干活。
而他们干活的时候,吃过午饭过来干活的工人也多了起来,大家看厂里最喜欢偷懒的几个人在干活,而指挥他们的竟然是一个小姑娘,不由都纳罕起来。
因为有郭厂长在,大家虽然好奇,但也没有上前去阻止,有胆子大的工人,上前好奇地问:“厂长,这是在干啥?”
郭永安眼睛看着前方忙里忙外的几人,说道:“当然是干活儿了。”
工人不满意这个回答,撇了撇嘴道:“我知道是干活儿,可那个小丫头可不是咱们厂的,怎么支使咱们厂的工人干活?”
郭厂长:“自然是那小姑娘有本事。”
这工人更加困惑了,“只听说沈家大闺女沈梦珍孝顺又聪明,这二闺女听说脾气不好,脑子也笨。”
郭厂长的神色严肃地瞥了这人一眼,这工人立刻闭嘴。
郭厂长这才道:“张红涛,亏你还是厂里干部呢,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的道理都不懂吗?”
张红涛不服气地辩解:“那话是沈梦瑾她亲爹妈说的,还能有假?”
郭厂长还想说什么,沈梦瑾就开始喊他了,“厂长,好了,您过来看看。”
郭永安抬步走了过去,拿起沈梦瑾拿来的样品和刚制作出来的洗衣膏做比较,几乎一模一样。
他随手指了指常继东,“你去端盆水来。”
常继东答应一声,“好。”
然后便撒丫子跑了,这个愣头青再跑回来的时候就端了一盆子冰冷刺骨的冷水。
张红涛和常继东的大哥玩得不错,一直把常继东当亲弟弟看,看到他这傻样子,黑着脸问:“你从哪儿端来的水?”
而常继东还挺有理:“外面的自来水管都冻住了,我是从车间的水缸里舀的。”
张红涛咬牙低声提点道:“车间的煤球炉子上烧着热水,你去加盆里点儿。”
常继东忙点头,“我这就去。”
可他还没有转身呢,就被郭厂长叫住了,“不用,就用冷水,妇女同志们大冬天还要去护城河洗衣裳,那里可没热水给她们加。”
沈梦瑾稀罕地看了眼郭永安,现在虽然很多女同志都出门走上了工作岗位,但家里的家务也还是她们做,像沈家家务几乎就是李美香包揽,原主从旁协助,而沈昌平和沈卫明回家后,那都是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所以也甭指望他们了解大冬天在护城河边洗衣裳的辛酸。
可郭永安他知道,沈梦瑾突然间觉得郭厂长身上有了光环,她对于加入化肥厂后的生活更期待了。
那边郭永安拿起盆子,弄了一小坨的洗衣膏放水里,搅拌均均了,他环顾四周找了几个手套比较脏的工人,让他们把手套放进盆里,浸泡几分钟后,便要去搓洗,但是被张红涛给拦住了,“厂长,您要干什么,您说我做。”
沈梦瑾看了眼张红涛,怪不得人家能当车间主任呢,瞅瞅人家这机灵劲儿,郭厂长没有拒绝,让他搓洗手套。
张红涛不敢让郭厂长久等,喊来了常继东以及那个青年工人一起搓洗。男人的手劲大,不大会儿本来已经黑不拉几的劳保手套便洗干净了,当然有的手套上油污没洗掉,这是用肥皂厂目前的拳头产品古城肥皂也洗不干净的。
男同志或许还不觉得什么,但在场的女同志都震惊了,就指头盖大小的一小坨洗衣膏就能洗这么多的手套,还那么方便,如果用肥皂的话,他们得挨个儿给手套打肥皂,麻烦不说用的肥皂也多。
而沈梦瑾趁机又道:“另外我们还可以往洗衣膏里加香味儿,比如橘子味儿的,玫瑰花味儿的等等,洗出来的衣裳又干净又香。”
郭永安点头,“确实是一个研究方向。”
说完他挥了挥手,“张红涛让人把这桶洗衣膏搬去技术科。”
等张红涛答应后,郭厂长就叫了沈梦瑾去他办公室谈话,沈梦瑾知道这是说她工作的事儿,立刻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到了办公室,郭永安招呼她坐椅子上,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后,说道:“小沈啊,洗衣膏的去污能力我已经看了,你打算什么时候上班?”
沈梦瑾就等着这句话呢,忙道:“我想立刻上班。”
郭厂长却道:“放心,答应你的工作肯定会给你,等你毕业进厂也可以。”
沈梦瑾撇嘴道:“现在学校也不正经上课,在学校还不如来厂里学得多。”
郭厂长想到学校的乱像,叹了口气,说道:“那就依你。”
沈梦瑾松了口气后,立刻又道:“厂长,厂里能不能帮我安排宿舍?”
郭永安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摇了摇头,“厂里的单身宿舍已经住满了。”
沈梦瑾苦笑一声,她跟厂里要了俩工作名额,不给沈梦珍,给了董静,她不敢想象回家后,会被沈家人怎样刁难,沈家是真住不下去了,所以她只能再满古城找房子租了,工业路是没房子租的,她只能往远处找。
“唉!”
她叹口气,作为女配,她只是想要自己过好点儿而已,怎么就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但很快她就冷笑一声,怕个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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