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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敷给荆无命讲一个冷笑话,荆无命最多假装听不见;但这冷笑话是陆小凤口里讲出来的,荆无命就会很想让这家伙永永远远再也讲不出笑话。
荆无命:“…………”
陆小凤:“…………”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丝滑地转变了话题:“所以,现在只需要等着就可以了么?”
罗敷伸出一根白生生的手指头,在他眼前晃了晃,道:“当然不是。”
陆小凤一挑眉,勾唇笑道:“洗耳恭听中。”
罗敷指了指自己碎成一片片的门,又指了指屋外楼梯口上探头探脑、敢怒不敢言、甚至不敢上来的客栈掌柜和店小二。
陆小凤:“…………”
陆小凤抗议:“这是你这少爷做的!”
罗敷摊手:“谁叫你来的不凑巧呢?正好我们在说青衣楼的人要来杀我……你就来了呢?也太像上门寻仇的人了。”
陆小凤:“…………”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好吧、好吧……谁叫我这个人总是这样好心呢?”
罗敷点点头,重复道:“谁叫你这个人总是这样好心呢。”
陆小凤道:“好啦好啦,我赔我赔!另开一间房也算我的……”
罗敷摇摇头,道:“不够。”
陆小凤板着脸:“大小姐,你还有什么吩咐?”
罗敷指了指桌上的糕点。
那是一桌很精细的糕点,是这家客栈的点心大师傅的拿手之作,才刚端上来没多久……只可惜现在上面插|着大大小小的木屑。
陆小凤呆了呆,叹了口气,道:“好吧,我知道了。”
一炷香后,陆小凤抱着一堆桂花糕、猪油玫瑰糕、鹅油松仁卷之类的糕点回来了。
半个时辰后,摄入了过多糖分的罗敷双眼亮晶晶、面色红润,脸上带着甜蜜而满足的微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说:“这家铺子叫什么名字,东西真好吃呀!”
陆小凤懒洋洋道:“合芳斋啦合芳斋……开了很多年了,我小时候就见过。”
罗敷“嗯?”了一声,半阖着眼睛,说:“你的朋友这么多,想来也认识合芳斋的老板咯……”
陆小凤莫名其妙地道:“不认识啊,我为什么要认识?”
罗敷意义不明地笑了两声。
作为一个剧透人士,她当然知道五芳斋的幕后老板其实就是陆小凤的铁杆好朋友、剑神西门吹雪是也!
不得不说,西门吹雪家的糕饼做得真的很好吃……
但是碳水和糖分吃多了真的是困……
罗敷大大地打了个哈欠,随手朝陆小凤丢了一个软枕,把对方往出赶:“去、去!大晚上的还在姑娘客房里,你是不是人?我要睡了,快出去!”
陆小凤一把接住那凶器,摇了摇头,扔到一边儿,摸着自己的胡子出门了。
反手带上门之时,陆小凤隐约听见她在屋里哼小曲儿:“女儿愁,绣房窜出个大马猴~”1
陆小凤:“…………”
有种莫名其妙被骂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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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的一声,灯火熄灭了。
今夜的月被乌云遮蔽、星光黯淡,使得夜色格外的浓黑,天地间十分寂静。大部分人家都已熄灭了灯火,偶尔有一两声的狗吠传来,紧接着,是打更人那拉长了声调的“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月黑风高,正适合杀人。
青衣楼也是这样想的。
铁面判官与勾魂手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们目标明确、动作极快,并不需要过多的寻找,就找到了罗敷所住的那间客房,从半开的窗户里蹿了进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拔步床的方向,有个又轻又均匀的呼吸声,偶尔带出两声梦话一样的呢喃——她显然已经睡熟了,好似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下了什么样的大孽、也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着怎么样的报复。
铁面判官与勾魂手无声地、讥讽地冷笑了一声,靠近了那座拔步床。
又是“嗤”的一声轻响,一朵昏黄的烛花在榻旁亮起,摇摇曳曳地照亮了卧在榻上的那美人的脸。
俗话说,灯下看美人,比白日更盛十倍。
这无疑是个在白日里就足够令人印象深刻的美人。摇曳烛火之下,她倦倦睡着、唇角挂着足够甜蜜的微笑,好似香梦沉酣、海棠春睡。
先前她不会梳古代女子的发髻,所以胡乱的扎麻花辫,如今她已同金钱帮请来的梳头娘子学了两招,发髻如云朵儿一般绾着,不装饰鎏金美玉,只窝着一朵小小的绒花,正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着。
但铁面判官与勾魂手却已急退!
因为那盏灯火不是他们点起来的!
蜡烛被握在一只修长而苍白的手上,印出这人妖异而邪恶的灰色双眸,他的脸上有三道结痂的新鲜伤口,有一道特别的长,从发际划到嘴角,灯火摇曳之下,好似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令人胆寒。
铁面判官失声道:“荆无命!是你!”
青衣楼与金钱帮斗得正狠,铁面判官作为楼内数一数二的高手,当然认得这张脸!
荆无命微微弯腰,把蜡烛放在了八仙桌上。
然后,他把手搭在了剑柄上。
夜风悠悠地自半开的窗户吹进,似乎带来了新鲜的死亡味道。
勾魂手忽然面朝荆无命急退,脊背眼看就要重重撞上窗户,从窗口急坠而逃!
剑光追来的速度却比他后退的速度还要更快!勾魂手重重朝后撞去时,夺命的剑光自下向上、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从肚脐下三寸一路撩到胸口,使得勾魂手的躯体简直被生生打开了!
被开膛破肚的勾魂手从窗口坠了下去,这本是他计划好的逃跑路线,荆无命十分具有恶趣味地满足了他。
紧接着,他迅速地收剑入鞘,侧过了头,盯住了铁面判官的一双眼睛。
铁面判官脸色发青,浑身涌起憋闷、难受、无法呼吸、想要呕吐的感觉。
他的判官笔已挡在了身前。
他厉声道:“来啊!你动手啊!荆无命!”
话虽然这么说着,但冷面判官的声音却有点颤抖。
荆无命了然道:“你怕我?”
铁面判官的脸色更青了,面上的肌肉不断颤抖着。
荆无命淡淡道:“原来你的脸并不是铁做的。”
他的话突然变得出奇得多,罗敷救了他、看顾了他大半个月,也没见过他谈兴这么好的时候。
铁面判官咬牙道:“你要杀就杀!别以为自己武功比我好,就能像猫捉老鼠一样的玩|弄我!”
荆无命道:“如果我不想杀你呢?”
铁面判官愣住了。
荆无命问:“你为什么来这里?”
铁面判官的嘴唇翕动着,心底似乎在天人交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选择屈服,半晌,他下定了决心,回答道:“因为我收到了命令。”
荆无命冷冷道:“我要你回答的足够清楚详细,你明白了么?”
冷面判官道:“明……明白了,我和勾魂手的目标是这位罗……罗姑娘,这是今天下午,我们头儿紧急来信,要我们来做的活儿,大概是为了……为了白日里霍氏钱庄那件事。”
荆无命又问:“霍休和青衣楼有关系?”
冷面判官道:“不……不,我们青衣一百零八楼其实是个杀手组织,平日里依靠委托杀人挣钱,谁的活儿我们都接,和霍休没有关系。”
荆无命继续:“青衣楼的总瓢把子是谁?”
冷面判官愣了一下,有点畏缩地说:“不……不知道,总瓢把子的身份,即使在楼中,也是机密中的机密,一百零八楼之中,知道总瓢把子身份的人应该之后楼内最高的那两位头儿,他们是总瓢把子最信任的左右手,我们今天的任务,就是那位头儿交代下来的。”
他说得很多,也说得很快,似乎是生怕荆无命不相信他的说法似得。
一个人一旦有了活着的希望,总是想要很保险地抓住它的。
荆无命道:“很好,我现在要杀了你。”
冷面判官愣住了。
他足足呆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荆无命在出尔反尔,骇然道:“你……你要杀我?!”
荆无命道:“我之所以要对你说这么多废话,正是因为我要让你燃起求生的念头,然后再杀了你。”
冷面判官怒道:“你有毛病啊?!”
荆无命忽然昂起了头。
他苍白的脖颈上,喉结因为兴奋而轻轻滚动着,死灰色的眸子眯起来,似乎在享受这一刻。
他一字一句地说:“现在的你,杀起来才不会过于无趣。”
冷面判官怒吼一声,判官笔朝荆无命胸口“谭中穴”点去。
但他的判官笔才刚飞了一半,手就软绵绵地垂了下去,剑身贴着他的舌头划入,使得他终于听到了后脑勺被刺穿的声音,也终于明白了死亡的味道。
冷面判官仰面倒下,荆无命迅速地收剑入鞘,回过了头。
罗敷已经醒了。
这么大的动静,这里躺的就算是一头猪,也该被吵醒了。
榻上的美人半阖着双眼,好似还是有点倦倦的。
她斜倚托腮,眼波扫过地上的冷面判官,又落到了居高临下的荆无命身上。
这正处于成熟与未成熟之间的男人轻轻地、急促地呼吸着,并不闪躲她的目光,那些自受到暗算、自重伤以来积攒的戾气都已随着他恶毒的手段而得到完全纾解。
罗敷轻轻地叹了口气,叹道:“荆少爷,你可真是个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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