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水煎包
直爽的沈公子出了果园就回家洗桃, 随后用竹筐端出来,当着四位公子的面把桃子掰开。
村正诧异:“二郎手劲这么大?”
二郎一边说“前几年不如喜儿力气大。”一边把桃子分给远道而来的客商。
喜儿已经切好葱花,她把大刀给陈冬日, 陈冬日去厨房用热水洗干净刀上的油,拿着两个盘子,到案板上切开西瓜放入盘中。
四位公子热得口干舌燥, 哪怕西瓜没用井水冰过,他们也觉着清甜解渴。
吃几块西瓜, 四人一致认为这个时节适合吃瓜不适合吃桃。二郎微微摇头:“西瓜冰凉寒凉。桃养人。”停顿一下,“府上不会只有你们几位吧?”
四人相当惭愧,把长辈妻小忘了。
喜儿有一事想问:“你们买了自己吃, 还是卖啊?”
这几位公子父辈一直都看不上变蛋这种小生意。若不是钟玲珑贪心不足恨不得一个变蛋赚一贯钱, 那几位不想当人傻钱多冤大头,也不会亲自找赵掌柜买变蛋。
那几位买的变蛋都是放自家铺子里,卖得掉就卖, 没人买就送给亲戚友人。这次来买瓜果也是这样打算,自家吃得完留自家吃, 吃不完就送给亲戚友人或生意伙伴。
蓝衣公子斟酌片刻:“自己吃吧。”
喜儿:“那就不用考虑拉回去是亏是赚。”
蓝衣公子听懂了,应该考虑多少人可以吃瓜,多少人可以多吃桃。
这几位公子不是跟再父兄长辈身后谈生意, 就是跟胡姬喝酒,同好友打马球, 何曾留意过家人喜欢吃什么。
四人互相看看,要两筐大西瓜和一筐桃,倘若家人嫌少, 就说马车只能载这么多。
喜儿这几年种的大桃树浇的是稀释后的玉佛空间水,不如最初两年种的大桃树结的果子大。喜儿和二郎先挑半框小桃, 接着紧着近几年种的桃子摘,四竹筐快满了,从老桃树上摘几个大果子放上去。
几位公子看着一个至少有一斤的大桃子,再次感觉可以当寿桃,看着就喜庆,请喜儿再摘几个。喜儿示意他们往上看:“不是不摘,还没熟。”
有位公子爬上梯子,看到桃子向阳面红了,另一边是青色的。这么好的桃子现在摘下来太糟蹋了。那位公子下来就冲友人摇头:“明年三伏天过来。”
喜儿:“那时候这些桃子没了,晚桃还没熟。”
蓝衣公子问:“还有晚桃?”
二郎朝东看去:“在最东边。七月底或八月初,具体时间看当年气温雨水。”
几人知道明年该何时过来。
二郎:“你们俩人抬一筐?”
几人下意识看喜儿,喜儿轻轻松松拎起一筐,几位公子震惊,乡野村落竟然藏龙卧虎。
二郎拎起一筐跟上喜儿。蓝衣公子不禁问友人:“我越看越觉着这夫妻俩非寻常人。”
先前爬梯子的公子:“寻常人也种不出这么大的桃子。走吧。”
几人想赶在天黑前到家。他们到钟家给了钱,确定车夫喝了水,马也喂了就打道回府。
天热面发得快,喜儿送走四人就端着面盆去门外。沈伊人洗洗手帮喜儿揉面揪剂子,喜儿做油酥。随后沈伊人擀皮子,喜儿包包子。
二郎:“不做烧饼?”
沈伊人没用鏊子做过煎包,但喜儿可以教她,喜儿觉着自己忙得过来,叫二郎把烤炉点着,叫陈冬日烧鏊子。
鏊子刷一层猪油,喜儿把先包好的包子放鏊子上,煎出淡淡的香味喜儿就加面水,盖盖。喜儿庆幸自家鏊子跟前世用的不一样,前世是中间凸周边凹,如今的正好相反,周围还有一圈边缘,可以挡住水不往外流。
喜儿叫大姑姐盯着,她开始做肉馅和梅干菜馅烧饼。
韩得明母亲看着油酥不禁说:“我以为抹点猪油就行了。”
“抹一层猪油是油饼啊。”喜儿忽然想到她没做过油饼,就是一张圆圆的面皮刷一层猪油,猪油上铺上调好的素馅或肉馅,像叠衣服似的叠成长条放锅里蒸,“二郎,明天吃油饼?”
二郎只是点炉子就觉着烦:“不累吗?”
“闲着也是闲着。又不能打小金毛。”
二郎:“打它干嘛?”
“都不能打小金毛,还能干嘛?跟你大眼瞪小眼?”喜儿问。
二郎明白了:“打小金毛玩?”好气又好笑:“你不能歇着?”
“一天睡到晚,人要废了。”
虞世南听到这话表示可以跟她学书法。喜儿摇头:“我又不需要给人代写书信,也不想当书法大家。”
“开国第一女书法家?”虞世南哄她,“名声响亮吗?”
喜儿摇头:“虚名不能吃不能喝,陛下也不可能因此赏我几个钱花,还浪费笔墨。”
“你你你——”虞世南被她没出息的样子气得心口疼。
杜如晦劝他别急,慢慢说。虞世南没好气道:“跟她说话浪费口舌。”转向二郎,“你俩不愧是一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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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儿点头:“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虞世南气得像动手:“很得意?”
沈伊人担心她把老人家气晕过去:“喜儿,煎多久?”
“水干了煎出香味。”喜儿叫二郎用麻布擦擦烤炉内侧。二郎把干净的麻布打湿,用炭剪夹着麻布擦拭里面。
烤炉内壁很热,湿抹布拿开水就干了。喜儿觉着差不多了,她扯开包好馅料的剂子贴上去。
村正:“这么简单?”
喜儿:“你试试?”
村正想去洗手,二郎叫住他,不希望喜儿费心做的剂子被他贴坏:“手伸进去就拿出来。”
村正心说这有何难。然而烤炉里面很热,村正的手放下去就忍不住缩回来,根本等不到把面饼贴上去。
村正看喜儿的手,喜儿知道他看什么:“好好的。我被烫过了,现在熟能生巧。”
韩母问:“还得学几天啊?”
喜儿指着煎出香味的鏊子:“这个不用学。”
钟子孟问喜儿是不是快熟了,喜儿点点头,他去后面喊几个小的吃包子。
喜儿和二郎去园子里摘果子时,李恪要来帮忙,有为拦住他,那几人看穿着就不像安阳城的人。也不是福满楼的,定是从蜀郡或汉阴郡来的。要是让他们看到李恪,李恪以后到蜀郡就没法微服私访了。
李恪不禁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跟做贼一样。”
有为:“低调点能免去很多麻烦。”
李恪问他们何时去前面,有为就说烧饼做好自有人来找他们。钟子孟到跟前,有为冲李恪挑一下眉。
李恪给有为使个眼色,二人一起往前跑。青雀吓了一跳,然后追上去:“等等我。”
稚奴冲钟子孟伸手要抱抱。小金毛追上去,高明和金宝在最后。高明不禁嘀咕:“幼稚!”
金宝点头:“一个比一个幼稚。”
高明:“过去也得等。”
确实得等。
李恪和有为到跟前就感觉到热。沈伊人把煎至金黄的包子盛出来,二人舔了舔嘴角,不敢伸手。小金毛怕火,扯着二郎的衣角,叫二郎拿给它。
二郎摸摸它的毛脑袋:“等一下。稚奴吃你再吃。”说话时看一下稚奴。
小金毛隐隐懂了,到案板旁边坐下等稚奴伸手。
沈伊人也会包包子,这次就就没叫喜儿辛苦,她包好放鏊子离,在鏊子周边加一点猪油,随后倒水盖盖。沈伊人叫钟子孟拿碟子,随后做好的放碟子里。
稚奴扒着馍筐问:“伯母,可以吃了吗?”
沈伊人:“等一下啊。”
第三锅包子盖上盖,沈伊人用湿布擦擦手,掰开一个包子尝一口,把另一半给稚奴:“里头有点烫。”
小金毛又起来扯二郎。二郎掰开一个吹几下递给小金毛:“慢慢吃。”
村正:“听得懂吗?”
二郎也不知道:“听得懂吧。”手里一半给村正,“尝尝?”
树底下十几口人,村正哪好意思带头要啊,他指着几个四五岁大的小孩,二郎又掰俩,给那几个孩童。
有为一手拿俩,高明、晨风、青雀和金宝一人一个,接着他又拿俩,虞世南和杜如晦一人一个,最后给爹娘和姐姐姐夫。
二郎:“你不吃?”
有为盯着热腾腾的烧饼:“我等着吃烧饼。”
韩得明的母亲突然想到什么:“喜儿,我准备面和梅干菜,还有猪油,你帮我做?做好了,你家几个小的一人一个?”
不把喜儿当冤大头,喜儿很少拒绝乡邻乡亲的请求:“几个?”
韩得明母亲想说五个,看到金宝又加一个,看到小金毛和小蓼蓝:“八个?”
喜儿:“成交!”
“你什么时候做?”韩得明母亲不禁问。
喜儿:“你什么时候要?”
韩家想请几个媒婆吃饭,等韩得明服役回来就给他说亲。炎热夏季不是请客好时节。韩母琢磨片刻:“中秋节前?”
好几个村民不禁同时咂舌,还有两个月,她急什么啊。
韩母:“总得问清楚。”
喜儿点头:“到时候多做点,留高明路上吃。”
乘凉的村民当中有几家比韩家日子宽裕,就问喜儿过几天还做不做。二郎替喜儿回答不做。问话的人被他生硬的口气吓一跳,接着就抱怨:“没问你,我问喜儿。”
喜儿:“不下雨不刮大风,七天做一次。”
钟子孟提醒女婿,过几天进城卖桃捎一筐炭。
有村民觉着一次给八个太多,听到“炭”才想到烤炉不用木柴,顿时觉着羞愧,又误会喜儿了。
喜儿捏一个烧饼觉着不烫了,一掰两半,给小金毛一半,二郎一半。有为啧一声,自己拿。
村正笑着调侃:“一个是相公,一个是儿子,你只是外甥。”
“我也没说什么。”有为递给虞世南一个,虞世南给杜如晦一半。
村民被香味馋的饥肠辘辘怕流口水,随便找个理由领着小辈回家。沈伊人很不好意思,跟钟子孟说:“该给村正一个尝尝。”
钟子孟:“给了村正都得给。二郎给他包子,他不要就是不想我们破费。”
虞世南点头:“这个村正碎嘴归碎嘴,很明白事理。”
喜儿:“跟你一样!”
虞世南想说什么,看到高明几个半大小子:“高明,青雀,还有冬日,你们多吃点。”
五鏊子煎包,六炉烧饼,喜儿很是笃定:“一顿吃不完。”
二郎觉着吃得完,半大小子的肚子是无底洞:“有为,不许憨吃。”
有为:“我又不傻。”递给他哥嫂两个梅干菜烧饼。宁氏接过去,很不好意思:“金宝,回咱家给你大爷爷装几斤面。”
金宝家没有磨,都是去钟子孟家磨面,用布口袋装回家倒面缸里。金宝找到装面的口袋,从缸里挖半口袋面。宁氏差点被烧饼噎着。
钟子孟想笑:“也不用这么多。”
第122章 挨训
金宝把装面的布口袋放桌上, 拿起一个肉馅烧饼:“那我多吃点。”
如今的金宝哪还能看到十年前的影子。钟子孟对他的变化甚是欣慰,叫他再吃个包子。
二郎目光如刀投向金宝,金宝伸出去的手又讪讪地收回来:“我, 我喝点水。”说完就回屋拿水壶和茶杯。
几个少年一人半杯水下肚都忍不住打饱嗝。沈伊人挨个数落:“傻不傻?又不是吃了这顿没下顿。”
宫里不缺山珍海味,唯独缺带有锅气的饭菜。水煎包底部煎的焦香,发面软嫩, 里头裹满了酱汁肉馅,一口咬下去, 香味扑鼻,哪是清淡的鱼肚燕窝可比的。
倘若高明自小在江淮一带长大,麦面于他不过果腹之物。偏偏几个皇子生于关中长于关中, 无面不成席, 一顿不吃都像少点什么。
高明知道无论沈伊人还是他叔都担心他们几个撑得难受,他不在意地笑笑,恭维他婶包子做的好, 还叫他弟把做法记下来。
青雀瞥一眼刚出锅的煎包:“送到我们手上里头的肉馅都凉了。”
陈冬日不禁说:“你家这么大?”
清河村没傻子,说多了容易暴露, 青雀拐到虞世南身上:“从他家庖厨到正房得走半炷香。”
虞世南个老人精听出青雀推他出来挡枪,笑着反驳:“哪有那么远。”
青雀:“端着汤慢慢走,不得半炷香?”
虞世南认真算算:“从这里到韩得明叔叔家。”
陈冬日惊呼:“十几丈?”
金宝母亲宁氏又差点咬到舌头:“这么大?”
虞世南:“沾了父兄的光。我在我们家就好比你们家的金宝。”看一下二郎, 言外之意,他家还有二郎这样的长辈。
村里人见识浅薄, 不把他们当傻子哄也好骗。宁氏信以为真:“不能用食盒吗?”
青雀再次看一眼煎包:“放食盒里捂一会就不焦了。还有烧饼,软趴趴的。我在长安吃的圆饼都是拿来泡羹汤。除非在我卧房门口做。可惜会被骂不成体统。”
钟子孟见青雀频频瞥煎包,拿起一个掰一半递给青雀:“那再吃半个。”
青雀下意识看他叔。
二郎:“不难受就吃。回到长安不许叫奴仆知道你们好这口。”
青雀明白二郎担心他们贪吃受不了诱惑, 有人借机对他们不利。长安有那等胆大包天之人还是因为太上皇活着,即便他们清楚机会渺茫, 也想拼一把把皇帝一家拉下马。“我们好的多着呢。不是婶婶做的,我们才不会一下吃到撑。”
有一句青雀没说,敢在钟家这么吃也是因为此地十分安全。
喜儿:“晚上做汤,用烧饼泡汤。”
钟子孟下意识问:“买肉了?”
闻言,沈伊人也以为喜儿进城了,“什么时候买的?”
喜儿被俩人问愣住。二郎解释没进城。沈伊人又问是不是做鸡蛋汤。喜儿还没回答,有为就迫不及待表示,不用那么麻烦,就做米汤吧。
二郎:“还没做午饭。”
有为楞了一下:“这,这不是午饭啊?”
喜儿叫他抬头看看时辰。有为偶尔很实在,当真抬头看一下,午时三刻左右,离平日里吃午饭还得一个时辰。此刻吃撑了,再过一个时辰可能就饿了。有为又问中午吃什么。钟子孟提醒儿子刚打饱嗝。
有为:“我要说我才吃个八分饱,舅,你信吗?”
二郎点头:“信。你吃撑了忍不住松腰带。”然而有为并没有碰腰带。
有为没想到他就连这点都知道,羞的避开他的目光。
喜儿见陈冬日不吃了,叫他看着小蓼蓝,让小薇回厨房淘米,随后在门外煮粥。午饭就是米汤和拍黄瓜。
喝粥就黄瓜的时候沈伊人说:“这顿饭简单也简单,麻烦也麻烦。”
喜儿心说一天到晚哪来这么多感慨。好吃多吃点,不好吃少吃点不就行了。
说起汤,喜儿明显感觉到有为不想喝鸡蛋汤。不怪有为,以前猪肉腥臭,羊肉贵,沈伊人和钟子孟都不舍得三天两头进城,二郎又得补身子,沈伊人就天天做鸡蛋。彼时二郎没胃口不在意吃什么,小孩子喜欢有滋有味的东西,就算鸡蛋羹滑嫩,天天吃也腻了。何况鸡蛋羹很清淡。
这几年家里的鸡多蛋不好卖,沈伊人又天天做,把有为吃的指着小脸问,是不是一边白一边黄,跟鸡蛋似的。沈伊人数落他好东西吃多了,就该叫他过过吃糠咽菜的日子。
沈伊人过过这种日子,钟子孟以前也没少吃粗粮,有为没过过这种日子,但他吃过带有麦麸的杂粮馒头。他找村里小孩玩的时候在人家家里看到了好奇心盛尝过两口。再后来有为就不提他不想吃鸡蛋,改说他更想吃别的。
喜儿:“晚上戌时再做饭?给你们做点好吃的。”
二郎拧眉:“你歇着吧。”
有为啧一声,跟高明小声嘀咕:“你叔心疼了。”
高明点头:“吃了肉馅包子和烧饼,不想吃油腻的,这白粥正好。”
有为依然小声说:“绿的黄瓜,白色的粥,清清爽爽看着就有食欲。我舅母会吃。”用手肘碰一下高明,“你婶怎么那么会吃啊?”
“你是她外甥,你都不知道,我上哪儿知道去?”
有为自认为他声音很低,然而坐得近,喜儿听得一清二楚:“我不会的更多。我就不会骑马射箭。”
二郎:“你是懒,不想学。”
“我学会了干嘛?”喜儿反问。
二郎无法回答,总不能说自保吧。家里有他,何须喜儿独自逃命。二郎转向小金毛:“喝粥还是喝水?”作势给小金毛倒水。
小金毛不懂水和粥有何不同,见所有人都喝白色的粥,移开小碗拒绝喝水。
过了许久粥不烫了,二郎给小金毛倒小半碗,小金毛睁大猴眼睛看着二郎,二郎疑惑:“又不想喝了?”
李恪想起小金毛抢筷子那次:“它是不是想要勺?”
白粥不甚稠,可以就着碗喝。二郎试着把他的勺子放金毛碗中,小金毛端着碗拿着勺子开吃。二郎无语又想笑:“看把你讲究的。”
杜如晦:“再养一年半载,它说不定会自己洗脸洗澡。”
二郎这一刻不敢说“不可能”,“喜儿,该给它洗澡了吧?”
“它不乐意洗。“
二郎眼角余光看到小稚奴:“我有办法。”
酉时左右,厨房里没那么热了,二郎烧一锅水,问稚奴洗不洗澡。中午闷热,这个时候很舒服,稚奴贪玩,嚷嚷着天还没黑,他不要洗澡。
二郎问他脸上痒不痒。脸上的汗黏糊糊的,稚奴又想洗了。二郎怀里抱着稚奴,肩上扛着小金毛到棚下,稚奴自己脱衣裳跳水温正好的盆里。
二郎指着稚奴旁边的盆对小猴子说:“你的。”
小金毛大概没懂,二郎把它扔进去,小金毛可能怕水,稳住身体就出来,二郎按住小金毛,叫稚奴哄它洗澡。
这些日子都是高明、青雀和李恪给稚奴洗澡。二郎要给稚奴洗澡,稚奴第一反应他叔闲得心慌不得不找点事做,亦或者他叔嫌他身上全是泥土。
“叔叔,突然这么好心给我洗澡,原来是为了毛弟弟啊。我可以得到什么好处啊?”
二郎:“你婶说晚上做好吃的。我问问晚上吃什么?”
“又是吃的啊?”
陈冬日、钟文长等人都在外面——小崽子知道害羞了,除了亲近之人,不许别人看他沐浴。二郎不用担心被人听去:“你家什么没有。”
用的穿的玩的,稚奴什么也不缺,细算起来就缺喜儿做的那口吃的:“你叫婶婶进来。”
二郎乐了:“又不害羞了。”
“婶婶又不是外人。”小崽子摇摇小脑袋,一脸无所谓。
二郎心说也不知道你是真害羞,还是见别人害羞跟着害羞:“喜儿!”
太阳偏西,上午的阴凉地此刻洒满霞光,喜儿在墙东边乘凉。她对着墙问:“什么事?”
“晚上吃什么?”
“不叫我歇着?”
“你说,小薇做!”
小蓼蓝会走了,在一个地方待不住,小薇想领着蓼蓝去河边,河边有树有水很舒服,但被喜儿骂一顿。蓼蓝是人,不可能天天关在家里,哪天一眼没看见,她好奇河里有什么,淹死了都没人知道。
小薇挨了一顿骂也不敢同她置气,因为喜儿骂的对,她就带着蓼蓝进园子。
二郎很少说他喜欢什么,沈伊人听到弟弟的声音就进园子把女儿换出来。带孩子比做饭辛苦,小薇叫她娘做饭。沈伊人摇头:“你舅叫你去,你不去又得挨训。”
小薇:“骂我不孝?他没养过孩子,就觉着养孩子都跟养小金毛一样,给点吃给点喝就行了。”
沈伊人接过外孙女:“快去吧。”
蓼蓝到祖母怀里就指着桃树要爬树。沈伊人把她放树上,还得伸长手臂护着她。小薇见状出了园子就叫相公和她爹进去帮忙。
几个少年坐在墙边看史书,李恪听到小薇的话眉头微蹙,等她和喜儿进屋才问:“一个孩子需要三个人吗?”
宁氏和钟文长在他们旁边编竹筐,卖给喜儿装果子。宁氏:“蓼蓝现在不敢跑。明年你们再来,四个人也看不住她。”
青雀感触颇深:“是的。以前我们这么多人盯着稚奴,晚上累得沾到枕头就睡。”
有为跟着补一句:“还是三班倒。”
李恪诧异:“去年?”
青雀:“不信你问大哥。父——就这父亲还说稚奴体弱。”
杜如晦以前也信了稚奴体弱:“你父亲说的体弱,就好比你不瘦不胖刚刚好,他却认为你瘦了。”
当今圣上也曾说过李恪太瘦了。闻言,李恪想笑而也想抱怨:“我父亲,世人都说严父慈母,我家正好相反。不过我现在挺好奇晚上吃什么,叔那么怕婶婶累着。”
第123章 胡辣汤
有为也好奇晚上吃什么, 就叫高明兄弟几个跟他进院。
几人前脚到厨房门口,后脚马蹄声飘进来。
李恪怀疑他耳朵有问题:“我没听错吧?还有人来?”
金宝跑到门外:“是福满楼的人。”
高明接过二郎手里的浴巾:“叔,我给稚奴擦头发。您出去看看?”
二郎:“还有小金毛。它毛多, 再洗两遍。”
有为撸着袖子过去:“我来吧。”
小金毛扭头找二郎,有为把它的毛脑袋掰过来:“舅舅有事,一会就进来。”
李恪低声问青雀他们要不要避一避。青雀边去厨房打热水边说:“福满楼的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但是不能叫他们看到小金毛。”
李恪明白。金丝猴不稀奇, 乖乖叫人洗澡的金丝猴稀罕。小金毛的异常传了出去,即便那些人不敢偷小金毛, 也会祸害秦岭的金丝猴。
李恪随父亲进过山,但从没想过祸害猴。他跟小金毛朝夕相处这么久,更不希望小金毛同族被杀被抓。
“我们过去挡一下?”
青雀把半盆热水送过去, 又送半盆凉水。二郎准备的水还有一盆没用, 正好够给小金毛洗两遍。
小金毛爱热闹,见有为、金宝、晨风、青雀都在,也不叽叽喳喳要找二郎。
周管事一行还得进城歇息, 跟二郎说句明天一早来拉桃和西瓜就走了,都没进屋喝水。
宁氏和钟文长听到马蹄声就从墙东边出来, 到自家门外桃树上摘几个桃递过去。
金宝家西边的西边的村民在门外墙根底下种几株瓜,那家人就摘两个香瓜递过去。吃人嘴软,周管事忍不住说:“这次过来不买山货。”
宁氏:“这些东西不值钱。我们吃不完都喂牲口。”
周管事心说你还不如不解释:“二郎, 最迟辰时三刻。”
二郎点头表示明白。周管事令伙计掉转车头。
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宁氏感叹:“做什么都不容易。”
钟文长问二郎:“我没听错吧?他说明儿来拉桃和西瓜?”
二郎点头:“西瓜外裹一层稻草挨个放筐里,颠不坏。”
“这样真麻烦。”钟文长道。
二郎:“四五十个, 半个时辰就绑好了。”
钟文长:“地里只有这么多?”
“熟这么多。”二郎也不懂喜儿怎么种的,几十亩瓜,每天熟几十个, “三伏天熟的多。”
宁氏问:“现在熟的少就是了。”
二郎点点头,说他还没给小金毛洗好澡, 得进去看看。
宁氏瞧着天色不早了,到东边把编了一半的麻袋拿回家,随后去河边找鸭子和鹅回家。
小薇和好面,喜儿往面盆里加几瓢水,水多的要溢出来了,小薇吓得惊呼:“舅母,干什么?”
二郎跨过院门听到这话,大步流星朝厨房去。几个少年见状又回去给金毛洗澡。
“出什么事了?”二郎到厨房门口就问。
小薇指着盆:“你看,好好的面,她往里头加水,还怎么吃?”
喜儿:“你不会吃不等于我不会。”
小薇想不出生面里头加井水怎么吃:“那我就在这里看着你怎么吃。”
二郎轻咳一声,给喜儿使个眼色。喜儿挥挥手:“没你事。”瞥一眼小薇,“看清楚,别眨眼。”
小薇搬个板凳到她身边。喜儿无奈地白了她一眼,叫她泡晒干的黄花菜、木耳,再准备十来个鸡蛋。
“这些就够了?”
喜儿:“不听我的你来做?”
小薇起身去泡黄花菜和木耳。想想家里人多,小薇多拿一点,把黄花菜和木耳分开泡。幸好锅里还有热水,喜儿还没把面筋洗出来,黄花菜和木耳就泡好了。
小薇洗干净木耳和黄花菜,又问她要不要准备葱花。喜儿点头。小薇又问青菜呢。喜儿摇头:“不要青菜。”
“汤不是汤,炖菜不是炖菜,饼不是饼,面条不是面条,真不知道你怎么吃。”小薇嘀嘀咕咕拿着镰刀去菜地里割葱。
喜儿冲着她的背影翻个白眼:“啥也不懂。”
小薇心说,你什么都懂!做出来的东西无法入口,看你怎么解释。
喜儿把面筋捞出来放入碗中备用,盛面水的盆放灶台上,她把木耳切丝,黄花菜切段。随后叫小薇烧火,她磕五六个鸡蛋,搅匀做鸡蛋饼。
鸡蛋饼盛出来备用,喜儿往锅中放油煎面筋。被喜儿扯开的面筋煎至两面金黄,盛出来备用。随后喜儿把洗面筋的水倒入锅中,加油盐胡椒等物:“烧吧。”
小薇仍然没看懂:“不再加点水?”
喜儿:“我做饭你做饭?”
小薇闭嘴烧火。
喜儿算算家里十多个人,又拿两三个鸡蛋,总得有七八个鸡蛋,把这些蛋打入盆中搅匀,喜儿又把晾凉的鸡蛋饼切丝备用。
锅盖冒烟,喜儿掀开,先往里头加木耳和黄花菜,锅滚开了,喜儿再加鸡蛋饼丝和一小块一小块的面筋,最后倒入鸡蛋,原本只是水的东西变得黏糊,跟粥似的。
喜儿冲小薇勾勾手。小薇起身,不敢相信水变成糊糊:“怎么做的?”
“叫舅母!”
“舅母!”
喜儿放下勺子,盖上锅盖,悠悠道:“不告诉你!”
小薇差点没气晕过去。
喜儿迤迤然到外面:“二郎,洗好了吗?”
钟子孟从外面进来:“早就洗好了。二郎在东边路上看着高明他们骑马射箭。做好饭了?”
喜儿:“刚做好。太烫了,等一会再吃吧。”
天热想吃凉的,钟子孟不想吃饭:“那等会儿再吃。”
喜儿到厨房打开橱柜,馍筐里的煎包加煎包有十来个,一人能分一个:“够不够吃都只有这么多。外甥女,出去歇会儿?”
小薇还在琢磨喜儿怎么做的,没听见她说什么。喜儿摇摇头,出去找二郎。
二郎在东边远远看到喜儿就知道做好饭了:“高明,饿不饿?”
同金毛手拉手的小稚奴说:“我饿了。”
“吃什么?”二郎明知故问。
果然小崽子抬手指北边:“大西瓜!”
“等天黑睡觉,梦里什么都有。”
稚奴气得瞪大眼睛。高明笑着翻身从马上下来,二郎扶一把:“你慢点,摔着。”
“摔着是我学艺不精。”高明把缰绳给有为,“叔,你的马老了。”
二郎:“问过宫中养马的,不老,才十来岁。”
有为差点从马上摔下来:“还不老呢?”
“不生病能陪我到老。”
喜儿到他跟前正好听到这句话,决定明天早上叫小薇和大姑姐做饭,她趁着二郎给稚奴洗脸的时候,往茶壶里放半壶玉佛水,给小金毛喝一杯,剩下的给老马。
“谁还没练?”喜儿问。
高明看金宝和青雀。喜儿问李恪:“你也上去跑一圈了?”
李恪点头:“我先上去的。婶婶,晚上吃什么?”
“面汤。”
有为啧一声:“我就知道不是蛋汤就是面汤。”
“你说咱家还有什么?”喜儿问。
还有米和杂粮。然而早上喝的杂粮粥,中午喝的米粥,轮也该轮到面汤了。
有为骑马到村西头又骑回来,换金宝上去。二郎想到铁柱:“铁柱这几天怎么没来?”
喜儿:“我爹娘一定觉着咱家有这么多客人,不好叫他天天来。穷讲究!”
高明点头:“我看也是穷讲究。我们算什么客人啊。有为,明儿一早我们去前村找铁柱?”
有为眼神问他舅。二郎点头,有为问李恪:“一起?”
二郎跟帝后自幼相识,李恪的母亲是后入的秦王府,跟二郎隔一层,以至于李恪在二郎家不如高明、青雀和稚奴放得开。
李恪不吭声就很容易被人忽略,他就会觉着自己格格不入。李恪没想到有为特意跟他说一声,有点意外,反应过来赶忙点头。
有为又问他舅:“早饭后吗?”
喜儿:“我爹娘家吃饭晚,饭后过去他们才做饭,还是起来就去吧。不许在那边玩,回来背书。”
有为拉开弓朝北边篱笆上放一箭,箭穿透树叶,卡在篱笆上。有为拿过箭,又来一下。直到他隐隐冒汗,金宝才回来。金宝换青雀,有为把他的弓箭给金宝。
喜儿问金宝能不能射中飞鸟。
金宝瞪大眼睛惊叫:“喜儿奶,你当我是李广吗?”
喜儿嗤笑:“李广是力气大,想射老虎,眼神不好射到石头上。”
高明和李恪相视一眼,婶婶的语气怎么像不喜欢此人啊。
有为注意到兄弟俩小动作,挤到他俩中间,一手搂一个,低声问:“干嘛呢?”
高明叫有为问问。有为笑了:“不用问。舅母不喜欢。尤其不喜欢那句‘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明明每次出征不是迷路就是全军覆没他一人回来,司马迁没法称赞他,只能搞出这么一句。”
高明:“仅仅如此?”
“全军覆没还不够。你父亲和他麾下将军大大小小的仗有几十场吧?有一次全军覆没吗?”
兄弟二人齐摇头。
有为:“你想要卫青霍去病,还是想要李广和李陵爷孙俩那样的将军?”
高明的脸色微变,拨开有为的手:“别咒我。”
有为乐了:“小金毛,过来。”
小金毛身上湿漉漉不舒服,朝有为伸手要抱抱。有为没抱它,而是拉着它的两个爪子逗它玩。
喜儿摸摸小金毛的毛,半干了:“二郎,赵掌柜有没有说床得几天?”
二郎:“怎么了?”
“小金毛窝里太脏了。洗得干干净净钻窝里,过几天还得洗。”
二郎还以为她等得不耐烦了:“窝里的布拿出来,换一块干净的就行了。”
话音落下,青雀回来,二郎盯着他放二十箭,才领着他们几个回家。
小薇在门口看到他们回来,就叫陈冬日把饭桌移到院里。陈冬日摆放好桌凳,就打水请杜如晦和虞世南洗手。这些日子地里没活,虞世南给几个小的讲文章时,陈冬日跟着听一下,茅塞顿开。哪怕他认为虞、杜早已辞官,也不敢把他二人当成乡间老翁一样怠慢。
小薇先把烧饼和包子端出去:“一人一个。”随后拿出吃饭的碗和盆。半大小子和喜儿用盆,其他人用碗。
喜儿到厨房提醒小薇盛半盆。小薇诧异:“舅母学会谦虚了?”
“不要逼我打你。”喜儿瞪她。
小薇不懂,但也不敢故意盛一盆。
每个人都有了,喜儿问:“锅里还有吗?”
小薇:“还有一点。还是您有先见之明,一人一盆,我们就没得喝了。”
钟子孟:“怎么不多做点?”
喜儿:“我一个人只能做这么多。”
小薇解释,她和很大一块面,她舅母用一盆水才洗出一点面筋。小薇从碗里捞一块面筋:“就是这东西。回头再买一个和面盆,我和舅母一起做。今天先凑合着吃。克明伯伯,味道怎么样?”
杜如晦:“跟长安城的面汤很像,但又不一样。”
喜儿:“这是洗面筋的水,我没有另外加水。你喝的面汤应该就是面粉加水倒锅里煮的。”
“难怪我觉着这个面汤更顺口。面筋也不错。”
小猴子扯一下喜儿。喜儿看二郎。小猴子扯二郎了,二郎没理它。二郎把碗递过去,小猴子出爪子,还没接过去就烫的把爪子缩回去。
二郎笑着问:“还要吗?”
小猴子吓得朝喜儿那边挤。喜儿叫有为把烧饼掰开泡汤里。
有为:“舅母,过几日,我们下午做烧饼,晚上吃这个。”
喜儿点头:“可以。找金宝家买一只老母鸡,中午吃鸡汤面,晚上把鸡肉撕开放进去。”
青雀:“那还做肉馅煎包吗?”
沈伊人惊呼一声:“青雀,你吃得完吗?吃胖了回去,明年再来就更胖了。”
“我父——我母亲和父亲都说胖点好。我现在太瘦了。”
青雀很壮,小臂快赶上二郎了。二郎皱眉,皇帝宠孩子也别太过:“你父亲才闲下来几年,肚子跟有五个月身孕似的,跟他比你是太瘦了。”
高明差点呛着:“回去我就告诉父亲。”
二郎:“你最好跟他说,再过三五年,他能当我爹。”
李恪赶忙捂住嘴巴。
杜如晦也差点呛着:“二郎,高明父亲才比你大几岁。”
二郎:“大腹便便,满面油光,还有胡须,看起来不比我大十几岁,我跟你姓杜。”
第124章 肠粉
二郎敢口无遮拦, 甚至在当今天子跟前挤兑他。杜如晦和虞世南可不敢。虞世南叫二郎先吃饭,对青雀道:“不是不叫你吃,凡事过犹不及。”
喜儿:“吃饭别说这些大道理。”
青雀不禁点头:“叔, 回头你送我们回家,见着父亲和母亲你亲自跟他俩说,不要总觉着我没吃饱也没吃好。”
“我说也没用。他们认为你年少, 过几年长大了就瘦了。也不知哪来的歪理。”以前青雀胖的大眼睛变成一条线,二郎就表示过, 给孩子控制一下。皇帝说儿子富态喜庆,一看就是有福之人。
当时二郎都无语了,当今天子的儿子, 瘦骨嶙峋也是有福之人。
稚奴奶里奶气地说:“不听你就再说啊。老和尚念经, 父亲烦了就听啦。”
二郎反手朝他脑门上一下:“谁是老和尚?”
稚奴气得要和高明换座。高明懒得同他计较,移到二郎旁边。
喜儿和二郎带着几个孩子坐一桌,钟子孟、沈伊人小薇, 虞世南他们几个一桌,而沈伊人正好在二郎对面, 看到他打孩子:“有什么事吃了饭再说。”
饭毕,稚奴拉着小金毛出去玩儿,有为几个洗澡, 二郎也没机会说了。二郎把小金毛窝里的东西掏出来,给它垫两件旧衣袍。
二郎扫出来的脏东西扔粪坑里, 原本垫在小金毛身下的布拿去河边清洗,回来又用井水过一遍:“喜儿,像不像给儿子洗尿布?”
明月当空, 喜儿、杜如晦、和虞世南都在院里赏月乘凉。杜如晦乐了:“有这么乖的儿子,此生也算了无遗憾了。”
二郎擦擦手到喜儿身边坐下:“喜儿呢?”
“这样就是我想过的日子。”
二郎:“那就这么过。”
然而, 没等四人喝完一盏茶,稚奴跟小金毛先后跑进来,朝二郎怀里扑。
二郎抱起稚奴,小金毛也往他怀里挤。喜儿伸手抱走稚奴,小金毛窝二郎怀里。稚奴不在意叔叔抱还是婶婶抱:“婶婶,我晚上可以跟你睡吗?”
“你二哥又打你了?”
稚奴摇头:“大哥和三哥不跟我玩儿。”
小孩子的话只能信一半。喜儿:“那我们也不跟他玩。睡吗?婶婶抱着你睡。婶婶还不困。”
以前没人陪稚奴玩,他自己玩一会觉着无趣就叫长辈抱。如今早上两眼一睁就遛猴。稚奴不认为他遛猴,他说他领着毛弟弟长见识。
一天下来猴都累了,稚奴自然也累了。在喜儿怀里一炷香就睡着了。喜儿问二郎什么时辰了。虞世南算算:“天黑戌时三刻,这会儿得到亥时了。”
喜儿抱起稚奴送去东边屋里就放下纱帐。二郎揉揉小金毛的脑袋:“睡觉吧。”
小金毛听不懂,二郎拎着小金毛到它的窝前,小金毛懂了,钻进去睡觉。
喜儿去外面喊有为几个回家。
翌日,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喜儿、二郎、钟子孟和陈冬日下地摘西瓜。挑挑拣拣一炷香才摘四筐。喜儿叫几人先把西瓜抬到稻秸垛旁,然后抱着西瓜往上缠稻草。
太阳隐隐露头,西瓜分装完成,四人拿着筐摘大桃,随后把桃和西瓜堆在门外树下。此刻高明几人才起。高明看到桃和西瓜禁不住惊呼:“婶什么时候起的?”
喜儿:“卯时一刻吧。”
有为揉揉眼睛:“怎么不叫我。”
“今儿一天只有这么多活。”钟子孟听到脚步声,看到虞世南和杜如晦也起了,“读书去吧。”
几个少年顺着他的视线回头,虞世南和杜如晦已经到院门口。早上凉爽,杜如晦睡得香,也没听见钟子孟什么时候起的。杜如晦不能帮着干活也挺不好意思,听到钟子孟的话就对几个少年说:“走吧。”
稚奴趿拉着鞋找到喜儿就要抱。
二郎抱起他:“你怎么也不多睡会儿?”
“你骗我!”小孩还没清醒就埋怨。
喜儿胡扯:“没骗你。我们起的早担心你一个人摔下去,就把你放到你二哥和有为床上。”
小崽子努力睁大眼睛:“真的啊?”
有为:“这么点事至于骗你吗?”
小崽子乐了。二郎把小肉墩放地上:“跟毛弟弟玩儿去。我们得在这里等福满楼的人。”
高明兄弟几个一听他一会儿有事,跟杜如晦和虞世南回屋读书。
二郎估计城门还没开,闲着也是闲着,四人又去摘四筐小桃。拎着筐出来,听到马蹄声由远及近,片刻福满楼的车就到村口。
福满楼的人果然没要小桃。他们对西瓜底下垫着稻草很是满意,临走时周管事还表示,如果食客更喜欢喜儿的西瓜,他过几日再来一趟。
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喜儿又时常浇点稀释后的玉佛空间水,哪是福满楼自己种的西瓜可比的。没过几天,周管事又来一趟。
周管事走后第二天入伏,蜀郡又来几人。
天气炎热瓜熟得快,哪怕头天早上刚摘过,第二天上午也可以摘。蜀郡来的那几人买得多,一半留着自家吃和送人,一半放铺子里吸引客人。
蜀郡还没有这么大的瓜,以至于第二日摆出来就被疯抢。当天下午蜀郡商人到清河村,同周管事一样,告诉二郎明天一早来拉西瓜。
如此过了四五天,安阳城中的赵掌柜来了,送来三张床。
喜儿抱怨:“还以为你忘了。”
“过来看看就知道了。”赵掌柜叫二郎跟伙计搭把手。
喜儿过去伸手拎一张床,然后就看到床头有雕花,飞禽瑞兽,活灵活现:“原来如此。”
“这笔买卖合算吧?”赵掌柜问。
稚奴跑过去:“我的吗?给我看看。”
喜儿把床放树下,稚奴爬上去,高明伸手抓住他,“踩脏了怎么睡?”
稚奴摇摇头表示不上去,沿着床打量,越看越满意,跟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叔叔,我喜欢这个床。”
二郎把小金毛的小床拿下来:“高明,进屋拿张竹席让稚奴试试。”
前几日钟子孟和女婿上午卖桃,下午闲着无事犯困,干脆编几张竹席。
小蓼蓝睡在爹娘中间,陈冬日夜里不敢翻身,担心手臂放到女儿脸上把孩子憋过去,以至于编竹席的时候陈冬日比他老丈人还勤快。
听闻这话,陈冬日立刻说:“我去吧。我知道在哪里。”
竹席编好陈冬日用井水冲刷两边搭在绳上,晾干后也是他收的。
小薇见他连走带跑的,拉住女儿:“看你爹多讨厌你。”
二郎瞪外甥女。钟子孟也瞪她:“胡说什么?蓼蓝又不知道你说笑。”
小薇顿时吓得不敢吭声。
赵掌柜笑着打圆场:“喜儿,你家西瓜该熟了吧?”
喜儿心情好,叫有为、金宝、高明、李恪和青雀一人摘一个。
钟子孟跟上去,因为几个少年听不出瓜熟没熟。
随后钟子孟在树下切俩,赵掌柜和伙计吃饱解渴,又拿走四个大西瓜。
老木匠的儿子也在,看到床头雕的瑞兽,佩服城里工匠手巧,接着又说二郎对小金毛舍得。
喜儿:“别酸了吧唧的觉着人不如猴。没用钱买。四个大西瓜换的。”
树下乘凉的人异口同声:“不可能!”
喜儿点头:“床的图纸是二郎画的。赵掌柜可以做了卖给城里人。克明坐的躺椅也不是花钱买的。”
村正:“也是二郎画的?”
喜儿点头。这几年才跟钟家熟起来的村民感叹:“二郎还有这手艺?”
二郎:“我不会做,只会画。像那个躺椅怎么安装,用什么结构,我一概不懂,都是赵掌柜店里的木匠自己琢磨的。”
老木匠的儿子试探地问:“克明叔不用的时候,我能拿回家看看吗?”
二郎:“你卖给谁?城里有赵掌柜,长安也有木匠。”
老木匠的儿子:“卖给咱们村的人。还有这些小床,家家户户都有孩子,都需要吧?”
皮蛋生意一直在做,村民还可以编竹筐卖给喜儿,家家户户都有余钱,有人就表示他家有木材,老木匠儿子要是收个辛苦钱,他就给孩子做张床。
三伏天农闲,早晚凉爽,离山离水近的缘故,夜里睡觉甚至要盖薄被。老木匠的儿子想着可以早晚做就答应下来。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老木匠的儿子接了三笔生意。有人调侃他得谢谢喜儿,不用自己琢磨,照着稚奴、蓼蓝和小金毛的床做就行了。
老木匠的儿子本想说得琢磨,仔细一看,三张床长宽不一样。小金毛的最小,蓼蓝的比它的大一圈,稚奴的可以睡到六七岁:“喜儿,明早还摘桃吗?我帮你摘。”
有人帮忙干活,喜儿想都没想就说“好”。
皆大欢喜,树下众人都忍不住笑了。
蓼蓝和稚奴脱掉鞋往床上去,小金毛也上去。二郎抓住它,去院里给它洗爪子。
爪子干干净净,小金毛不愿意下来了,要穿鞋。
此时钟家都做好午饭了,一家人在树下吃饭,小金毛叽叽喳喳不要抱要鞋,二郎想揍它:“这个时候上哪里给你买鞋?”
小薇:“蓼蓝小时候的鞋还留着,我找来叫它试试。你别打它,它听不懂人话,再朝你脸上挠。”
小金毛的指甲长长一点就被二郎剪掉,它没法挠人,可它叽叽喳喳吵得头疼:“你快去。”
小薇把蓼蓝五六个月大,七八个月大的鞋都找出来,果然有一双小金毛穿着正好。
穿上鞋不会走路,伸出爪子叫二郎扶它,二郎又想打它:“你一个猴怎么这么多事?”
钟子孟:“幸亏你没孩子,否则你得天天打孩子。”
二郎:“他跟有为一样乖我闲得打他?”
稚奴仰头问:“我不乖吗?”
两张桌子,十来个人同时噤声。
稚奴气得没胃口了。
没人理他,他一会儿又拿起筷子埋头吃菜。吃了饭他还记得这事,挤到喜儿怀里告状,说几个哥哥欺负他,有为和金宝也不帮他。
二郎又想收拾他,丁点大的孩子竟然知道柿子挑软的捏。
喜儿:“我有的你家都有,我没有的东西你家也有,只会给你做点吃的。晚上想吃什么?”
稚奴不饿没胃口,一时想不出吃什么:“我不知道啊。婶婶最最聪明,婶婶,你说吧。”
喜儿也没拆穿他:“婶婶想到的很麻烦,做半天也不够你几个哥哥吃的。”
太阳偏西,有为和金宝几人准备把三张小床移到东边墙根底下,稚奴、蓼蓝和小金毛可以在床上睡午觉,也无需他们几个和长辈盯着。
闻言,有为很是不满:“舅母,我是饕餮吗?”
喜儿:“我说的明天就可以试试。但是我做饭的时候你们得看着稚奴和小金毛。蓼蓝交给她爹。”
陈冬日:“我一个人看不住她。”
喜儿嗤一声:“明明就是你嫌累。小薇怎么照看的?再叫我听到你这么说,以后你照顾蓼蓝,叫小薇跟我姐夫进城卖桃。”
陈冬日的脸蓝了。
有为哈哈大笑:“舅母有法子吧?你可以跟舅舅抱怨,跟爹娘叫屈,跟舅母说辛苦她只会叫你更辛苦。”
喜儿转向有为,吓得有为催高明快跑。
高明很好奇喜儿又给他们做什么好吃的,到东边阴凉地,就叫有为明天一早提醒喜儿。
翌日上午,喜儿跟二郎进城卖葡萄和小桃,回来时买几斤肥肉少瘦肉多的猪肉,又买一口大陶锅和几块白布。回到村里,喜儿又找村民买几个圆筛子。
到家中喜儿一边吃西瓜,一边叫小薇把蓼蓝给陈冬日,去泡米,泡木耳,摘豆角。喜儿又叫二郎剁肉馅。趁着天还没热,喜儿一趟又一趟把鏊子、陶锅、饭桌等物拿出来。新买的该洗洗该擦擦。
二郎见她来来回回小脸热得通红:“慢慢来,没人催你。”
喜儿叫大姑姐调一盆拌黄瓜和皮蛋的酱汁。
钟子孟无事可做,问喜儿要不要摘黄瓜,再剥几个皮蛋。喜儿想说不用,再一想自家那么多人可以尝试。随后喜儿又把黄瓜拍随切成小块,皮蛋也切成小块备用。
喜儿准备一些生鸡蛋,还又用鏊子炒一些鸡蛋备用。鸡蛋炒好,她又炒豆角,把木耳烫熟切丝。最后准备一些青菜。饭桌上摆得满满的。这个时候才到午时。离村民做午饭还有一两个时辰。树下还有很多村民乘凉干活。有人调侃喜儿是不是要开饭馆。
喜儿摇头嫌弃:“一个个的,什么都不懂。”
钟家有小磨盘,喜儿叫二郎把磨盘拿出来,叫宁氏和种文长帮二郎把泡好的米磨成浆。沈伊人懂了又没懂:“喜儿,做米粉啊?”
喜儿闲下来,托着下巴等二郎:“别急嘛。姐夫,可以烧火啦。
钟子孟一人烧两口锅,喜儿等水沸腾,把筛子放上去铺上布。沈伊人无奈地摇头:“这还不是。我自己来,你歇着吧。”
眨眼间,浇上去的米浆就被热气烫熟了。沈伊人准备揭掉,喜儿拦住,调好的肉馅放上去蒸熟卷起来,放入盘中,淋上酱汁:“有为,可以吃了!”
沈伊人没想过可以这样吃:“这就可以了?”
几个少年怕喜儿嫌他们碍事,领着金毛和稚奴在西边玩,但眼睛频频往东看。以至于喜儿话音落下,他们抱着金毛扛着稚奴跑过来,稚奴被他大哥的肩膀硌的要骂人。没等稚奴骂出口,他看到盘中的东西:“我最小,我先吃。”
有为:“小金毛最小。”
“毛弟弟,给我尝尝吧。”稚奴对小金毛说出这句话就伸手抓盘子,“毛弟弟说好。”
第125章 棺材堵门
有为几个少年一脸无语地看着小稚奴耍赖。
两口锅同时蒸米粉, 稚奴那份还没吃到嘴里,喜儿这边就打散生鸡蛋,放豆角, 接着卷吧卷吧放入碟中给高明。
沈伊人问有为想吃什么味的,有为指变蛋。青雀要变蛋和黄瓜。喜儿见李恪一声不吭,故意问他要不要尝尝青菜和木耳。李恪下意识摇头:“我也要个肉馅的吧。”
喜儿给李恪做个肉馅的, 接着做个炒鸡蛋的,而卷炒鸡蛋的这份肠粉给杜如晦。
二郎叫小薇试试。小薇撇一下嘴去把她舅母换下来。
小稚奴没吃饱, 举着盘子还要。二郎叫有为回屋把水壶拿出来,“一人喝一杯水再吃。”
青雀:“吃习惯了以后胖得走不动不怪你。”
二郎点头:“挺通情达理啊你。敢问谁抬得动你?”
皇家嫡次子不缺抬轿人。可是青雀想象一下就觉着好丢脸,乖乖灌满满一杯水再吃肠粉。小稚奴觉着胖胖的不好看, 也跟着要半杯水。
最后剩一点米浆和菜, 喜儿叫村正还有其他人试做。
村正问有为几个半大小子:“吃饱了?”
有为不敢再吃,打嗝八分饱:“你们回家做饭的时候,我们再煮点米汤。”
村正又问虞世南和杜如晦有没有吃饱。虞世南吃了两份肠粉, 不敢再吃,直呼差不多了。
喜儿一手拉着小金毛, 一手拽着小稚奴去西边,几个少年也跟过去。喜儿对青雀说:“改天抽空把我这些天做的好吃的记下来吧。”
青雀点头:“我母亲一定喜欢婶婶的肠粉。”
喜儿问李恪的母亲喜不喜欢。李恪听到喜儿关心他母妃,很是高兴:“肠粉里可以放各种菜, 清清淡淡,她应该也喜欢。”
喜儿:“哪天凉爽了, 给你们做有汤的包子。”
高明微微摇头拒绝:“我们临走前再做吧。婶婶这些天太辛苦。您过几天再做包子,叔该叫我们滚了。”
青雀禁不住附和一句,二郎到跟前, 几个少年吓得作鸟兽散。
稚奴不怕:“婶婶,怎么不问问我啊?”
二郎:“肚子都吃圆了, 问什么?”
稚奴气得拉着他毛弟弟去追哥哥。
二郎拿着板凳来的,递给喜儿一个,叫喜儿坐下靠着他歇息。
喜儿从早上忙到此刻,钟家人和村民都没敢过去打扰她。
未时三刻,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喜儿烦躁,二郎见村民早走了,东边只剩自家人,拉着喜儿去东边。西边有房屋遮挡风过不来,到最东边果然凉爽许多。
钟子孟问喜儿还煮不煮粥。
几个少年可以把西瓜当饭吃,杜如晦和虞世南不可。喜儿点头,沈伊人去厨房淘米,然后把煮粥的锅端到树下,钟子孟用文火慢煨。
杜如晦跟虞世南低声感叹:“真不想回去。”
虞世南也不想:“回去也有回去的乐趣。”他都是这样宽慰自己。
杜如晦点头:“二郎没说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
虞世南:“我曾想过叫二郎搬去秦岭脚下。”
杜如晦摇了摇头:“没得清净。”
“是的。”虞世南听到喜儿叫有为进屋拿皮蛋,他不禁高声问:“你又饿了?”
喜儿:“皮蛋捣碎就粥。还是你要小菜?”
虞世南最喜欢沈伊人腌的酸萝卜。可这个时节没有。“给我留一个变蛋和一个皮蛋。克明,你呢?”
“鸭蛋做的皮蛋。”
有为按人数拿十来个。而他刚放桌上,稚奴就伸手拿俩,给小金毛一个,又问:“毛弟弟,要不要我帮你剥开啊?”
高明呵斥:“稚奴,放回去!粥好了再剥!”
稚奴扭头瞪他,高明神情严峻,仿佛说着我很生气。稚奴慢吞吞把变蛋放回去。二郎拿走小金毛的变蛋放入小篮中。小金毛吃饱了,也没有叽叽喳喳同二郎讲道理。
高明脸上依然没有一丝笑意,稚奴不敢招惹他,拉着小金毛躲到喜儿身后抱怨:“大哥就爱欺负我。”
喜儿假装没听见。
酉时前后,鸭子大鹅上岸,清河村来几辆青布驴车。小车慢慢悠悠,跟出游似的,停在果园南边路上。
青雀一边练字一边问有为:“打赌?”
“赌他们从哪儿来的,找谁?”有为问。
青雀点头。
有为:“安阳,找我舅母。”
巧了不是,青雀也是这样想的:“没想到还有平局。”
有为一心二用,手上不停,嘴上说道:“腰缠万贯的人家谁用驴。你看他们,一边欣赏果树一边往这边来,可见不累,也不着急回去。”
有为他们几个在北边练字,喜儿在南边给稚奴讲故事,所以那些人最先到喜儿跟前,然后问她是不是郑喜儿。
喜儿担心他们发现小金毛就赶紧起来,问来人找她什么事。
那几人这几日吃了西瓜和桃,因为味道极好,反而怀疑不够新鲜。在家里闷一天,打算出城透透气,便顺便来此挑几个瓜。
二郎起身道:“我陪你们去吧。”
几人互相看一眼,沈二郎果然不像农夫。
二郎不惹事,也不希望事找他,在几人旁敲侧击地问他去没去过京师时,二郎说他跟胡姬喝过酒,在五陵跑过马,到秦岭打过猎。说得跟真的一样,哪怕几人不信他如此潇洒,也相信他确实接触过。
到了瓜田里几人也没敢自以为是,请二郎帮他们挑瓜。
一人抱着两个西瓜随二郎摘桃,桃树上挂着几个竹篮——省得回回去屋里拿,二郎就叫他们把瓜放篮中,然后叫他们自己摘。
大桃论个卖,小桃论斤称。
喜儿拉去城里卖的都是小桃,所以这些人选大桃。篮子堆满,几人还想买葡萄。二郎带他们到葡萄架下,熟得少,青色的果子多,没法一串一串的买,只能随二郎出去。
二郎:“园子东边和北边是村里人种的香瓜青菜。”
几个一向远庖厨,不约而同地摇头拒绝。二郎:“虽然香瓜不如西瓜甜,但比桃子香,也比桃子清脆爽口。”
其中一位十六七岁的小公子笑着问:“沈公子,你家地里好像也有菜和瓜。”
二郎:“我喝酒吃肉,乡亲们吃糠咽菜,我还能保住这片果林?”
这几人都非不通庶务之人,闻言不禁点头,言之有理啊。
二郎又说:“豆角买回去焯水晒干,冬天炖肉极好。还有许多可以煮面的苋菜。”
几人被他说得不好意思,瓜移到竹筐里抬上车,给了二郎钱,就请二郎领他们去地里看看。
有几个孩童在钟家东墙根底下跟稚奴玩儿,二郎叫他们去村里喊人,城里来的公子们想买点菜留今晚和明早吃。
那几位公子已经看到有为几人忙着练字,以及他们身边躺椅上睡着两位老者。几位公子早就听说长安县丞来此换粮。县丞怎知此地有良种?他们找人打听一下才知道福满楼的人经常过来,钟家还有几位长安来的客人。
几位公子亲自跑这一趟也是想见一见长安来的客人。可是见老的少的都懒得往他们这边瞅,像是他们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人物,他们也不敢自找没趣。对二郎愈发恭敬。
几位公子没瞧上村民的豆角,看上了喜儿种的。
果园外圈篱笆墙上爬满各种长的扁的豆角,那位十六七岁的公子问二郎豆角怎么卖。二郎叫他们先去地里看看。
村里分给村民的荒地几乎都被用来种菜,豆角、茄子、苋菜等等,兹他们这些日子吃过的,都能在此找到。
村民每人手里都拿个竹筐。二郎见状就说:“不如这样,五文钱随便摘。如果只摘豆角,这一筐可以装二三十斤。所以不能可着一种摘,最少摘三种。”
看起来二十三四岁的公子问:“豆角也便宜吧?”
“品相好的豆角再便宜三十斤也得六七文钱。”二郎指着不远处的茄子,“新鲜的茄子重,一筐可以卖十文钱。”
年少的小公子问:“如果只摘茄子和豆角,上面放一把苋菜?”
二郎点头:“可以。茄子跟豆角一样可以晒干炖肉。”
小公子看向五个同伴,那还等什么,摘吧。
二郎又说竹筐拿去城里卖也得一文钱。
六人很是无语,其中一人不禁说:“你可是从长安回来的贵人啊。”
二郎矢口否认:“我算什么贵人。”
几人问村民二郎是不是贵人。村民笑了笑,没有否认。几人有了思量。在他们看来,嚣张跋扈之人都是突然富起来的穷人,像二郎这样的反而深不可测。
几人相视一眼,决定试一下。趁着二郎帮他们摘豆角时,那位年少的小公子一步跳到二郎背上,二郎身体习惯让他反手把人摔在瓜秧上。
幸好那个小公子早有防备,倒下去的那一刻腰腹用力,没有结结实实摔下去。
几位公子啧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二郎。
二郎翻个白眼:“我日日练剑。不信你可以问他们。”
村民点头表示确实如此。接着又说二郎早晚领着村民练剑。二郎身手极好,别再故意逗他。几人听到这番话越发觉着二郎的做派同他们听说以及想象中的世家一样。
二郎提醒几人,离戌时关城门只剩半个时辰。
几人看一下夕阳,顿时不敢再磨叽。
豆角、茄子、香瓜和苋菜等物装上车,每人给村民七个铜板。村民下意识看二郎。二郎:“香瓜贵。加上竹筐,七文钱也比他们在城里买便宜。”
几人一人买两筐,到家就被长辈数落一通。当他们家人知道一筐只要七个铜板,不是怀疑他们遇到傻子,就是怀疑这些瓜和菜有毒。
那几位公子只能解释东西来自清河村,他们找跟长安福满楼做生意的沈二郎买的,人家不稀罕这点东西。
那位十六七岁的公子不是旁人,是安阳县令的小儿子。这位县令今年开春才到清河村,准备大展拳脚,长安县丞一过来,他顿时不敢有大动作。
县令又数落儿子小家子气,连沈二郎的便宜都占。那位小公子娇宠长大,白了父亲一眼:“沈二郎在长安那么多年,您打个喷嚏人家都知道你想干什么。在他跟前耍小聪明,只会适得其反。”
小公子此言有理。县令觉着为父的颜面扫地,改朝庖厨方向吼:“厨子呢?怎么还不做饭?”
厨子跑出来,小公子递给他一个西瓜:“先把西瓜切了。西瓜只能放几日。”
县令又问儿子过几日还去不去。
“我可以去,你不行。”
长安县丞来了又走,二郎都没想过告诉县令,县令还有什么不明白,二郎不想同他来往。县令担心投鼠忌器,也不敢贸然登门:“我说的就是你。”
“再说。”二郎不跟他攀交情,都没问他姓什么叫什么,小公子也不好经常过去。
这么一会儿,手脚麻利的厨子已经把瓜洗好切开。
红彤彤的西瓜上面仿佛有一层糖霜,县令一家看到口齿生津,小公子迫不及待先拿一块孝敬母亲,然后再拿一块,咬一大口,咽下去就不禁感叹:“还是刚摘下来的瓜甜。”停顿一下,咽口口水,“沈二郎说放井水里冰一个时辰更甜。明儿那块试试。”
县令问儿子可不可以叫全县的人都在荒地里种西瓜。
小公子点头:“沈公子看起来是个慷慨仗义之人。我们摘菜和瓜的时候跟村里人聊了几句,以前稻田养鱼也是他家最先搞的。”
县令夫人不赞同:“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县令眼神问他儿子,此事怎么看。
小公子:“母亲,沈公子早晚教村民练剑,过了三伏天又教村中孩童读书,每人每月的束脩只是三斤稻谷。他还在乎这点钱?人家博闻强识,不种西瓜还可以叫福满楼的人帮他找别的种子。”
县令赞同:“心胸狭隘之人不会甘心在乡间种田。”
小公子十分赞同:“我过五六天再去。”
然而不巧,小公子同几位好友到清河村时,二郎没空接待他们,只因钟老二和钟老三披麻戴拉着棺材堵在钟家门口。
第126章 禁止入村
曹氏死了, 用钟老二和钟老三的话说是热死的。
钟子孟的父亲葬在清河村坟地里,老二老三希望爹娘合葬,连人带棺拉到清河村。
钟老二的意思不能叫他娘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而钟子孟身为长子,母亲的棺材应当放他家堂屋里,过了头七安葬。
今日是第三天, 还得在钟家放四天。喜儿不同意。小蓼蓝年幼,喜儿担心孩子吓掉魂, 叫陈冬日和小薇领着孩子回家。有为和高明几个去东屋。姐姐姐夫和虞世南以及杜如晦在堂屋,她和二郎堵门。
钟老三跳起来大吼:“郑喜儿,你敢不叫我娘回家, 我跟你没完!”
死者为大!
有村民劝喜儿算了。
喜儿瞪她:“这是我和二郎的房子。二郎姓沈不姓曹。”
钟老二:“我大哥盖的。”
喜儿:“二郎的钱。”
钟老二给小儿子和女婿使个眼色, 钟老三给大女婿和儿子使眼色,四人同时扑向二郎。二郎一脚一个,一拳一双。喜儿盯着钟老二的妻女和钟老三的妻女:“我看谁敢过来!?”
县令的小儿子找个村民问究竟怎么回事, 哪能不叫母亲进家。
小公子问的不是旁人,是躲到后面的宁氏。二郎教金宝练剑读书写字, 宁氏没花过一文钱,金宝如今快把安阳城中富家公子比下去了,她自然帮二郎说话。
宁氏从三家分家说起, 一直说到小薇的前夫是钟老三的女婿,钟老二和钟老三算计变蛋方子不成搬去汉阴郡。
小公子这些年随父亲南迁北移也算见多识广, 可他还是被两家人恶心的差点把早饭吐出来。小公子的好友皱眉:“不是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吗。怎么风水宝地也出刁民?”
宁氏:“他们以前就是长安的市井刁民。日子不如以前,又没什么本事,就更刁了。”
小公子:“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啊。”
喜儿也意识到这点, 太阳升高,再堵着门, 她和二郎都得中暑。喜儿朝院里喊:“有为,找旧衣服绑个火把。”
钟老二变脸:“你想干嘛?”
喜儿:“一把火烧死你们这群狗娘养的!”
小公子想说“不可!”手抬起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友人抓回去。小公子低声吼他:“郑喜儿一根筋!”
“沈二郎不傻。”小公子的友人示意他先静观其变。
有为做梦都想把他二叔和三叔一家烧死。
钟老三劝他二哥莫慌,郑喜儿傻,沈二郎不傻,他不会叫喜儿这么干。喜儿冷笑一声:“有为,加点蚕丝棉絮。”
“知道。”有为拿俩火把出来,喜儿接过去就烧棺。
钟老二和钟老三一看她真敢,慌忙上去阻拦。喜儿拿着火把往他们身上戳,二人的衣服烧着,吓得往外跑。然而东南西三个方向全是清河村村民,村民吓得慌忙往后退。
喜儿转向钟老二的妻女和钟老三的妻女,几个女人也吓得往后躲。喜儿好奇地问:“钟茉莉和她相公呢?”
梁秀才有心计但不多,会读书但文采不佳,长相不如二郎,也没有显赫的家世,过了明经科也没机会留在长安,被打发至汉阴郡官学整理书籍,偶尔还得打更上课。
梁秀才认为长安贵人没有识人之明,钟玲珑却认为“八字衙门向南开”,得花钱运作。恰好她有钱,梁秀才有才,所以这几年两家格外要好。
钟玲珑告诉钟茉莉,嫁出去的女儿无需送葬。钟茉莉和梁秀才正好嫌天气炎热,所以只是曹氏死那天去哭一场。
钟老三妻子很是得意:“我女婿公务繁忙,茉莉得在家照顾他。”
喜儿:“梁秀才这么厉害?几年不见官至汉阴郡太守?”
县里来的几位公子吓一跳,朝里面看去,钟老三的妻子气得脸通红,喜儿满眼笑意,几人才明白只怕那个梁秀才是个还不如安阳县衙刀笔吏的小官。
喜儿又问:“梁秀才几个孩子了?”
钟老三妻子的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
喜儿想起小薇同他成婚半年肚子没动静,嫁给陈冬日俩月就有好消息:“无儿无女?啧,梁秀才还是男人吗?”
“你几个孩子?”钟老三的大女儿问。
喜儿:“谁不知道二郎重病一场,能活过来我都恨不得日日吃斋念佛,还敢叫他生孩子?你想二郎早点死,我守寡吗?做梦!”
二郎好笑:“什么叫我生孩子?”
“这个时候你就别抠字眼了。”喜儿示意他看棺材,“快烧着了吧?”
钟老二和钟老三两家如梦初醒,跑过来看到棺材一角冒火星,慌忙推喜儿,喜儿扬起手中火把,两家人又吓得后退。
村正觉着差不多轮到他出场:“老二,老三,赶紧把你娘拉地里埋了。”
钟老三脱口骂:“不是你娘?没过头七就下葬。”
村正气得喘不过气。他大儿子孝顺疼,指着钟老三说:“再说一遍?!”
村正二儿媳妇虽然是个搅家精,她也知道公爹是全家主心骨。她先骂一通,接着说:“钟老二,你娘的户籍早迁走了。看在老大的面上我们叫你娘葬坟地里,别得寸进尺!”
村正的大儿子像是才想到这点:“不要逼我们把你们撵出去!”
前几日因二郎牵线,卖了几筐菜的人看到县令家的小公子想起二郎的好,就叫自家孩子去拿火把帮喜儿添一把火。
没人在意“死者为大”,格外在意这一点的村民也不敢帮腔。
一时间堪称同仇敌忾。
县令家的小公子摇头:“如果我这么招人恨,我都不好意思过来。”
钟老二和钟老三两家“双拳难敌四手”,不得不一点点往外退。村正叫二郎和钟文长拿铁锨帮忙挖坟,早点把人打发走。喜儿拦住二郎,左右看看,找到以前同曹氏交好的几个老妪的儿孙:“我怕老太婆气得棺材板压不住。你叫他们去。”
宁氏这才敢露头:“说得是。我们就不去了。”
钟老二怕喜儿可不怕儿媳妇:“你亲奶奶,你们不去谁去?”
宁氏对钟文长说:“相公忘了吗?爹娘给咱盖的房子才几年墙就倒了。”
钟文长怕被人戳脊梁骨,就想回家那铁锨。听闻此话他推到妻子身边:“我差点忘了。爹,我一直想跟你聊聊——”
“不想去不去!”钟老二心虚理亏,不想再提这事。
身为亲儿子的大伯都没露头,宁氏这个孙媳妇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左右挨骂有人作陪。她拉住钟文长:“爹不想看到你,别过去招人烦。”
钟老二气得哼哼的。村正叫同曹氏交好的几家拿铁锨铁锹。那几家的孙子孙女喜欢跟有为玩,喜欢跟二郎学剑,听他讲课,他们看到自家人牵扯进去,恨死脑子不清楚的祖母,也不禁埋怨听信祖母鬼话的父母。
村正担心这种事多来几次,钟子孟没事,他先被活活气死。等曹氏入土为安,村正就对钟老二和钟老三说他们早已不是清河村人,百年之后不能埋清河村。就算儿女把他们拉过来,也别想踏进清河村半步,除非半夜偷埋。
钟老二和钟老三把曹氏拉过来,一是不希望爹娘分开,二是想趁机恶心钟子孟,最后是希望钟子孟出埋葬费,比如给他们棺材钱和从汉阴郡到此地的车马费。
可他们大张旗鼓闹一场,一个铜板没见着,还差点被喜儿烧死。钟老二气得发愿:“八抬大轿请我来我也不来。”
此刻在村口,不少村民都在,村正扫一眼众人:“都听见了?”
众人接二连三附和。
钟老二颜面扫地,催钟老三一家回汉阴郡。他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嘀咕,活该清河村的人穷。
清河村村民真不穷。这些年清河村没有几家盖新房的,是因为早年战乱穷怕了,房子修修补补可以住就凑合着住,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正值酷暑,个个短打草鞋草帽,而钟老二和钟老三两家无论男女都穿着布鞋,齐齐整整,跟他们比起来村民确实很穷。
村正上了年纪耳背:“老二,你说什么?”
“管我说什么。”钟老二把驴车掉头就叫妻女上车。
村正气不过,叫他儿子去老木匠家找块木牌,在上面刻一排字——钟老二和钟老三禁止入村。
钟老三嘲笑村正幼稚。村正假装没听见,叮嘱他儿子,埋在路口桥边。
喜儿爹娘得到消息就往清河村赶,顾不上问村正什么埋在桥边,老老小小直奔钟子孟家。到院里不见喜儿和二郎,铁柱急得大声喊:“姑,姑父——”
“铁柱来了?”钟子孟从堂屋出来。
喜儿娘着急忙慌地问:“亲家,没事吧?”
“喜儿在家能有什么事啊。”钟子孟看到铁柱的妹妹和小堂妹以及小堂弟热得小脸通红,“快进来。喜儿和二郎在园子里。”
喜儿爹:“怎么躲去园子里了?”
有为从东屋出来:“不是躲。有人买瓜和桃。铁柱,我二叔和三叔走了吗?”
铁柱不确定:“好像走了。”
有为跑到门外朝路口看,只剩几个村民往树下去:“高明,晨风,青雀,出来吧。都走了。”
高明抱着稚奴出来:“这些刁民,就该一人二十大板,打得他们爬不起来。”
有为:“那样他们敢赖上我们。”
李恪附和:“到那个时候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而我们是穿鞋的。”
有为不禁点头:“晨风说得对。高明,这种事不宜节外生枝。否则舅母和舅舅不会叫我们躲屋里。”看到小金毛跟出来,“小金毛,过来。”
小金毛在屋里热坏了,跑过来就往有为身上爬。有为抓住它,到厨房搬个凳子。
青雀拎一个凳子一把摇椅,李恪也是如此。铁柱爱跟有为和金宝玩,拿着板凳跟出去。眨眼间,空荡荡的古树下多出一排少年。
金宝托着下巴望着他家敞开的门说:“幸好我们没有跟去汉阴郡。”
高明:“你父母拎得清。”
金宝嗤笑一声:“他们也糊涂。我外祖父看得长远。”
青雀问:“他们以后还来吗?”
路口太晒,村正过来把他的法子告诉几位少年:“我活着老二老三别想再踏进清河村!”
高明不禁说:“合该如此。”
村正左右看看:“喜儿和二郎呢?”
话音落下,喜儿拎一筐西瓜,二郎拎着一筐桃,先后从果园里出来。他俩身后还有几位身着长袍纱衣的公子,两两一起抬一筐西瓜或桃。而他们身后还有几个村民,也抬着西瓜或桃。
众人把东西放树下就擦汗。村正顺嘴问:“买这么多?”
县令的小儿子解释帮亲戚邻居买的,得吃两三天。
村正看一下西瓜,一筐四五个的样子。像他有三个儿子,一次就得切一个大西瓜,一天得俩。这样算下来一人买一筐西瓜着实不多。
那几位帮着抬瓜的村民问几个公子何时下地摘菜。
县令的小儿子看二郎。
二郎奇怪:“我怎么了?”
“你的菜水灵。你叫我摘一筐,我就再找你们村的人买一筐。”
村民好气又好笑,还得眼巴巴看着二郎。
二郎:“我家的鸡蛋鸭蛋鹅蛋也水灵,要吗?”
“论筐卖?”小公子脱口而出。
二郎噎了一下:“吃得完吗?鹅蛋按个卖,鸡蛋和鸭蛋论斤称。”
小公子的友人好奇地问:“不做变蛋了吗?”
二郎:“过了三伏天再做。对了,木材赵的铺子里也卖变蛋。想买变蛋去找他。鸡蛋鸭蛋鹅蛋找我们,鸡鸭鹅才下的蛋。”
几人摇头表示不要。
二郎:“就想要我的菜?”
几人点头。
之前钟老二和钟老三一离开钟家,他们就去园子里。他们先在里头转一圈,连鸡鸭鹅圈和狗窝都没放过。累出一身汗才躲进葡萄树下乘凉。身上舒服了,几位公子才去摘桃,然后挑西瓜。否则这会儿都回去了。
烈日当空,喜儿的瓜果蔬菜都像不怕晒,迎风招展,跟喜儿一样整个人透着活力。
二郎听到他岳父岳母的声音了,就叫铁柱进屋拿竹筐。
帮抬瓜和桃的村民提醒二郎地里有竹筐,几个公子在园子里闲逛的时候他们送过去的。
二郎:“园子里没有。他们跟你们买五筐菜,再找我买五筐。”
五位公子点头。
有为起身:“那我去帮铁柱。”
李恪觉着一个人只能拿两个框:“等等我。”
二郎:“拿七个。”
喜儿不禁说:“不用那么多。爹娘院子里种了。”
二郎很是意外:“你知道?”
“不然摘了给他?”喜儿看一眼村正。
村正下意识问:“我不配?”
喜儿给他个眼神让他自己意会。村正装瞎。二郎扯一下喜儿的手臂,暗示她不要故意气村正。村正方才帮了喜儿和二郎,喜儿也没不依不饶,问来自安阳县城的五位公子:“自个摘还是我和二郎帮你们摘?”
他们头上还戴着二郎的草帽,又没到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几人相视一眼表示自己摘。
菜地离西瓜地很近,几个公子看到大西瓜就问二郎,天热西瓜熟得快,等那些半大不小的西瓜同时熟了,他准备怎么卖。
二郎:“卖不完做西瓜酱。到秋卖青菜少了改卖西瓜酱。”
几个公子异口同声:“西瓜可以下酱?”
二郎点头。
县令的小儿子找二郎定两坛。入冬后没什么菜,另外四人也表示如果西瓜酱很下饭,他们也要两坛。
沈伊人晒四大缸酱,二郎想到这点就应下来。
小公子拿个茄子打量一番,又忍不住感慨:“沈公子,你家的菜真水灵。”
喜儿:“我家的地肥。快摘吧。”
几人也担心中暑。摘半框菜就拎出去,到园子外面摘半框豆角。他们来前问过家里人,确定往年冬天都做过炖干豆角,喜儿和二郎没骗他们,所以又找村民摘半框豆角。
几人回到家中,厨子看到两筐菜不一样,试探地表示是不是一筐是他们自己摘的,一筐是村民摘的。
县令的小儿子轻笑一声:“猜到你会这么问。这一筐又大又水灵的是沈公子夫妻俩精心伺候的。这一筐发蔫的是村民种的。只买这种一筐得十五文。”拿起一根豆角,“这么粗看起来老了吧?其实不是的。”掰断递给厨子,“籽小皮厚啊。还有茄子,看起来很大很老,其实嫩着呢。有点老的都被沈公子一家摘了切片晒干了。”
县令夫人:“吃得完吗?”
小公子摇头:“肯定吃不完。圈果园的篱笆墙上全是各种豆角。可他们家有好几位客人,每个人走得时候都带几十斤可能还不够。”
厨子忍不住说:“客人要这些东西?”
小公子:“不要他们自己也得买。买别人的,哪有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吃着放心。贵人怕死着呢。”
县令夫人深表赞同:“长安的贵人不是日日大鱼大肉。听说他们每日都吃五谷杂粮瓜果蔬菜。”
小公子点头:“母亲,父亲,我看到那些客人了。年少气质不凡,年迈的像隐士。”
“那就听你的。假装不知道,如今怎样,以后还怎样。”
小公子就是怕父亲弄巧成拙:“有沈公子在此,长安一定会注意到父亲。”
沈公子揉揉耳朵:“谁念叨我啊?”
离未时做饭还有一炷香,喜儿跟沈二郎都在树下乘凉。喜儿问:“你哥?”
高明点头:“我觉着也像。他想起来骂你,闲着没事也骂你。我要是你耳朵都长茧了。”
杜如晦哭笑不得:“这些话敢当着你父亲的面说吗?”
没有外臣在,高明敢。
为了父亲仅剩不多的颜面,高明就当自己不敢:“婶婶,有没有那种不费时间又可口的美食?”
第127章 驸马爷
没人进城买肉, 所以家里只有鸡鸭鹅蛋。
酷暑难耐,喜儿也不想杀鸡炖鱼。喜儿盯着果园琢磨片刻,起身对二郎说:“摘菜去。”
高明顿时忍不住说:“又有美食了。”
沈伊人也在树下:“喜儿, 天热别逞强,随便做点就行了。想吃什么晚上再做。”
喜儿挥挥手表示她不傻。
二郎:“需要拿筐吗?”
“桃林里有啊。”
二郎问出口就想起来了:“几个篮子?”
“两个。”
一篮豆角,一篮茄子。
二郎先帮喜儿洗菜, 喜儿进厨房切茄子,二郎掰豆角。葱、姜、蒜、花椒、鸡蛋都准备好, 喜儿叫二郎出去,顺便把小薇和陈冬日叫进来。
陈冬日先烧大铁锅蒸米饭。等米饭里头的水不往外溢了,喜儿放笼屉, 蒸四份鸡蛋羹, 稚奴,杜如晦、蓼蓝以及小金毛各一份。这个时候喜儿才叫陈冬日烧炒菜锅,她一边指点小薇做红烧茄子一边往掰成小段的豆角里加鸡蛋液。小薇做豆角煎蛋, 喜儿又往茄子里加面。之前喜儿把一半茄子切成丝用盐杀出水备用。面倒入茄子丝里很干,喜儿又打几个鸡蛋, 加盐。
小薇把豆角煎蛋做好,喜儿叫她煎茄子饼,接着是干煸豆角。最后一道菜是豆角炒茄子。
天气炎热也有好处, 豆角茄子出锅,最先做的红烧茄子还是热的。
跟往常一样两张桌子, 在门外古树下用饭。
金宝家也做好饭——馒头,凉拌豆角、蒜蓉蒸茄子和鸡蛋汤。
看到干煸豆角上的油,金宝皱着眉头问青雀好不好吃。青雀点头:“很下饭。”又来一块红烧茄子:“很配米饭。”
金宝咽口口水:“我还以为会很腻。”
钟子孟好笑:“锅里还有米饭, 想吃自己盛去。”
金宝立刻去厨房盛饭。
虞世南看着红烧茄子和茄子饼对二郎说:“饭后把这两个做法写下来。”
二郎:“等你到长安茄子就老了。”
“我——我又不是活不到明年。”虞世南说着话摇头,“算了。明年来你家吃。”
杜如晦想说什么, 忽然想到虞世南七十多岁了。他明年再次请辞,陛下定然不好再次拒绝:“二郎,我需要。”
二郎点头表示听见了。他看到小金毛把鸡蛋羹吃完了,就往它碗里放一块茄子饼。
小金毛喜欢茄子饼,吃完就把碗往二郎跟前推。二郎又给它夹一块。余光注意到稚奴挑食,二郎问:“稚奴,怎么不吃米饭?还不如你毛弟弟懂事,给什么吃什么。”
稚奴眼睛盯着菜,往嘴里扒一口米饭:“大哥,给我留一块茄子饼。”
高明瞪他:“留你饭后饿了吃?”
稚奴连连点头,知我者大哥也!
钟子孟又十分想笑:“稚奴,想吃茄子饼可以天天做。”
稚奴找喜儿,可以吗?
喜儿点头:“园子里的茄子多得吃不完。明天我去城里卖西瓜和桃,回来买几斤肉,还给你做茄子饼。”其实她想说茄盒。小崽子懂得不多眼皮子浅,喜儿不想惹得他嚷嚷着就要茄子饼才没提茄盒。
翌日上午,喜儿和二郎卖西瓜和桃的钱花掉一半——买了几斤肉和脊椎骨。
脊椎骨烧汤,肉剁成馅做茄盒。几个少年都更喜欢茄子饼和干煸豆角,喜儿又叫小薇做一盆茄子饼和一盆干煸豆角。
几个少年和小稚奴吃得很是满足。
如此过了三伏天,钟子孟牵着老牛去官府报备。官府仔细检查过后,老牛确实无法耕地,就帮钟子孟杀了。钟子孟和陈冬日拉回来半扇牛肉和一个牛腿以及牛杂。牛杂是喜儿要的。
翁婿二人到家,钟子孟就切牛肉,然后叫二郎给前村送一块,叫陈冬日给陈家送一块。前村富户很馋牛肉,跟着二郎回来买几斤。
村正多年没吃过牛肉,也找钟子孟买几斤。村正把牛肉递给老妻,叫她回家炖,他留下跟钟子孟闲聊,问他那么多牛肉怎么吃得完。
钟子孟:“喜儿一半炖一半卤。晚上吃一顿,明儿早上吃一顿。卤牛肉给高明、克明和伯施带上。”
村正诧异:“克明也走?”
“女儿年幼,还有儿子没成亲,哪能一直住下去。”
村正:“难怪你自己留这么多。”
“自家杀的牛给人一两斤多寒酸。”钟子孟又说,“牛肉这东西,腰缠万贯也不好买。”
当今圣上乃明君,长安一定也管得严。村正点头:“喜儿要牛杂做什么?”
“吃吧。她还叫二郎和冬日快去快回帮她洗牛杂。牛那么老还吃得动吗。”钟子孟对此表示很怀疑。
二郎和陈冬日把牛杂收拾干净,小薇和沈伊人都把饭做好了。二人又累又饿却不想吃。喜儿也没劝他们多多少少吃一点。
厨房里还炖着牛肉,等饭后喜儿把厨房收拾干净就调蘸料,舀半陶锅牛肉汤,把陶锅移到东边墙根底下,饭桌搬过去,二郎收拾的牛杂也移过去,她又把留的鲜牛肉切片送过去,叫二郎和陈冬日边煮边吃。
青雀跟李恪说:“这不就是暖锅子吗。”
李恪问:“叔,牛杂香吗?”
二郎:“你可以尝尝。”
几个少年也不睡午觉了,立刻回屋拿板凳和碗以及筷子。
钟子孟眼看着他们把一盆鲜牛肉吃完,惊得跟杜如晦感叹:“他们的胃是无底洞吧?”
杜如晦:“幸好只在你家两个月。要是常年在你家,还得养好几年,喜儿的果园都不够他们吃的。”
翌日,三个少年和稚奴小崽子离开,二郎去送他们和杜如晦以及虞世南,沈伊人中午做饭习惯性舀三瓢米,结果剩一大半。
晚上喜儿炒米饭,沈伊人怕吃不完就把金宝一家叫过来。
第二天下午二郎回来,沈伊人就跟弟弟说他们走了家里也有剩饭了。
二郎不由得想到皇帝跟皇后夸喜儿的卤牛肉极好,明日请哪位肱股之臣,再给太上皇几斤。结果第二天中午什么都没了。帝后二人不敢置信的样子。
“再来两年吧。”二郎道。
沈伊人算一下几个皇子的年龄,李恪和青雀得赴任,太子处理政务不能长时间离京,“高明第一次来咱家才这么高。一眨眼都可以独当一面了。”
二郎点头:“以后再来也只有稚奴一人。”
然而二郎猜错了,稚奴六岁那年,李恪十五岁,青雀也有十四岁,皇帝依然不舍得儿子离开自己去封地。百官问起此事,皇帝就说李恪未满十四岁,青雀未满十三岁。
太子地位固若金汤,平日里又有皇后斡旋,李恪和青雀没想过凭什么他比我们早出生就是太子,也不着急拥有自己的幕僚私兵。
少年长大,无需二郎接送,这年夏天二郎和喜儿以及小金毛在东墙跟下乘凉,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他走到屋角,车停在金宝家门外,高明从车上跳下来。
二郎揉揉眼角,失态惊呼:“你怎么来了?”
“想你就来了啊。”高明身着紫袍纱衣,打开折扇,潇潇洒洒到二郎跟前。
喜儿起身无奈地说:“你该提前知会我们一声。”
稚奴朝她扑过来,喜儿顺手把他抱起来,问:“晚上睡哪里?”
金宝家去年修了新房,三间正房,正房中间做厅堂,东西两间是金宝和他父母卧室。三间厢房都在西边,最南端当客房,最北端是厨房,中间的放杂物粮食。
去年夏天高明来过,待十来天就被东宫的人请回去。高明听金宝说过,房子落成就找老木匠做床和衣柜书桌。高明指着随后下来的青雀,“他去金宝家。晨风住克明伯伯的房间。稚奴跟有为睡。”有为房里还有一张床,正好方便了他。
稚奴:“我不要和有为哥哥睡。我有床的。”
高明看向二郎,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为、陈冬日和金宝从北边过来,二郎叫有为把行李拿下来,叫陈冬日领着驾车的禁卫进屋喝水,又叫金宝拿些草把马喂了。
“你父亲不知道?”二郎十分笃定。
李恪移到二郎北边阴凉处:“我们给父亲留了一封信。”
青雀:“叔叔怎知父亲不知道?”
二郎瞪他:“因为他知道你们今年别想来!”
稚奴好奇地问:“为什么啊?”
杜如晦“智者多劳”,近半年身体又不中用了。皇帝跟他感情深厚,上个月就叫长孙无忌给二郎去信,叫杜如晦在二郎家住到除夕前。
秦叔宝之子秦怀道今年方九岁,他希望撑到儿子十五六岁。秦叔宝得知杜如晦过来就向皇帝告假,给二郎写信住到七月底。
二郎把这两件事告诉高明,接着又说:“我可以叫他们过了三伏天再来,可是你姑父,我如何拒绝?”
跟二郎交好的“驸马”只有那一位,早逝的平阳昭公主的夫君。高明脱口道:“他来做什么?”
两边没有外人,金宝父母在北边乘凉,二郎不答反问:“跟你父亲打天下的人谁没有一身伤?天下初定百废待兴,哪个不是劳心劳力?”
李恪才意识到鲁莽:“我们回去啊?”
二郎瞪一眼高明:“容我想想。”
喜儿:“先来这边,太晒了。”
几个少年跟上去,二郎注意到高明和李恪,他不希望手足相残:“青雀,跟金宝或有为一张床,亦或者住金宝家厢房。高明,你和晨风一张床。稚奴自己睡。我家东偏房空出来了,有两张床,克明住过的房间里有一张床。等他们来了,谁跟谁同处一室,由他们自己安排。”说完看着几兄弟。
高明担心二郎训他,耷拉着脑袋装乖:“听叔父的。”
二郎想坐下,霍然起身。几个半大小子心头发紧,还有事吗。
“我得给你们的舅舅去一封信,告诉他安排得过来。”二郎又瞪一眼高明,“几岁了?以后稳重点。”
高明连忙表示他记下来,哪还有跳下车时的潇洒。
有为从屋里出来,喜儿叫他去园子里摘两个瓜。陈冬日刚到屋角,闻言把饭桌搬过来。
二郎写好信又收拾一些东西,就请车夫回去。
翌日上午,皇帝令小黄门在宫门外等着,看到太子的人立刻带过来。
车夫没出现,长孙无忌来了。皇帝认识二郎的笔迹,确定不是儿子仿的,松了口气:“明年就叫他们去封地!”
“太子的主意叫谁去封地?”没有外臣,长孙无忌说话随意许多,“不是去乐坊,也不是偷偷随军出征,到了清河村可以养养身体,二郎也敢训他,随他去吧。”
皇帝瞪长孙无忌,不是你儿子你不担心。
长孙无忌假装没看懂:“二郎还叫人送来几个西瓜和一筐桃。”
皇帝想起昨天看到信时的后怕就来气,不由得攥紧手中的信:“气都气饱了!”
长孙无忌告退,前去给皇后请安,顺便告诉她二郎信上说了,太子日后不敢再留下一封信就跑。
话说回来,钟子孟跟二郎商议要不要在东边买块地修一处客院。
二郎想也没想就说“不必!”
有了宽敞的房屋他们更爱来,清河村又没有奴仆,喜儿岂不成了他们的厨娘。
二郎只是又去老木匠家买一张饭桌和八个板凳。
饭桌板凳村里人常用,老木匠家有做好的。
一间堂屋放三张桌,钟子孟又跟二郎念叨堂屋不够宽敞,二郎点点头表示知道,依然没同意买地建房。
高明到的那天晚上陈冬日和小薇领着蓼蓝回自己家,到家他就发愁:“都过来的话,一顿得多少米面啊。”
小薇:“舅舅和舅母都不愁,你愁什么。再说了,是白吃的?”
陈冬日:“确实送给咱们家不少东西。可是做饭烧火就得烧一个时辰。”
小薇懂了:“怕舅母叫你烧火?最好别叫舅母听见,否则得天天叫你劈柴挑水烧火。”
陈冬日顿时不敢抱怨。
喜儿趁着刷水缸打扫院落牲口圈的时候全家都忙,偷偷往缸里放半缸玉佛水。
翌日,钟家来了两辆马车以及六匹马。六匹马是护卫,两辆车里四个人,虞世南、杜如晦、秦叔宝和驸马爷。
车夫和护卫喝点水吃点瓜,喂饱马,就原路返回。
驸马爷此生第一次带着行李去友人家做客,比李恪第一次到二郎家还拘谨。虞世南不把自己当外人,替他把行李扔给金宝,就招呼他去堂屋歇息。
二郎面无表情,驸马爷以为钟家出什么事了,他把高明叫到一旁询问需不需他帮忙。
高明无奈地说:“叔不是冲你,家里也没什么事,是虞伯施不请自来。叔家只有三张床。”
驸马爷诧异:“不知道他来?”
高明点头:“别担心,叫他跟克明住,你和秦将军住东厢房,那里有两张床。要不要沐浴?我叫叔的外甥女婿烧水。”
驸马爷初来乍到不好意思给二郎添麻烦:“晚上吧。”
喜儿叫陈冬日烧水沏茶。
驸马爷听到这话赶忙说“不必麻烦。”接着又表示可以吃果子。
高明乐了:“婶婶说的茶就是白开水。叔的茶叶都快放霉了。”
虞世南两年没来了,感觉有点陌生就出来看看,闻言问:“是我寄给二郎的吗?”
高明点头:“没扔。被婶婶煮鸡蛋了。”
“茶叶蛋?”虞世南问。
喜儿:“还有两块茶,也不知道你们谁拿来的。想试试吗?我把陶锅拿出去到树下煮?”
虞世南没有一点老人的自觉,已经叫有为摘西瓜去了。他本想拒绝,看看天色,等喜儿煮好太阳该落山了:“可以。”
陈冬日烧水的时候,喜儿洗三十个鸡蛋,然后叫陈冬日在小炒锅里煮熟。喜儿敲破蛋壳,移到陶锅里,加茶叶和井水,端去外面煮。
浓浓的茶香把在路边屋角乘凉的村民吸引过来。看到喜儿用茶叶煮蛋,都说她会糟蹋东西。
喜儿朝后山看去,胡扯道:“又不是买的。山上摘的嫩叶炒的茶。”
村民不信,喜儿这几年愈发懒得上山。但这话也叫他们想到茶叶有好有次,如果只是做变蛋用的茶叶,也不止什么钱。
钟家还有早上烧的水,滚烫的开水倒入凉开水,不烫不凉刚刚好。驸马爷来一杯,很是诧异:“是我太渴了吗?”他确定没人往里面放糖。
杜如晦:“水好。白米粥吃起来都有回甘。”
秦叔宝点头赞同:“城里的水不如二郎家也就罢了,米也没法比。二郎,明早就吃米粥吧。”
今年长安县丞也来了。同来的依然是杜如晦的儿子杜荷。杜荷知道他父亲得来养病,临行前向天子请示,今年是不是别找钟家换粮了。
那时皇帝已经令长孙无忌给二郎去信——杜如晦过来养病。皇帝沉思片刻叫他随机应变。杜荷骗县丞钟子孟家的粮食已经被禁卫拉走。
这几年钟家的粮食都是禁卫收的,县丞信以为真,以至于都没问同行的禁卫是不是真的。同行的禁卫又以为二郎的粮食另有他用,反而还担心县丞问起来不好解释,以至于就当他们把钟家忘了。
驸马爷觉着秦叔宝夸张了。
翌日清晨,泛着米油、粒粒分明又黏糊糊的白米粥上桌,驸马爷看二郎的眼神变了,太上皇吃的米也没法跟他比。
钟家早上通常不炒菜,今日也没例外,就粥的菜是沈伊人和小薇腌的,咸鸭蛋是喜儿腌的。稚奴最喜欢咸鸭蛋,但仅限蛋黄。
小稚奴把鸭蛋掰开挖走蛋黄,蛋白推到小金毛跟前。小金毛啃喜儿早上做的菜饼,看也不看咸鸭蛋。稚奴不敢浪费,冲大黄招手:“过来,给你个好吃的。”
二郎轻咳一声,稚奴慌忙把手拿上来,用勺子把蛋白挖下来放粥里。
驸马爷又倍感意外:“稚奴,这么怕你叔?”
皇帝疼娇儿,气急了打孩子也是轻轻挠几下。二郎收拾孩子毫不手软。稚奴埋怨二郎不疼他,二郎很坦诚:“不是自己的孩子打了不心疼。”
稚奴气得要回京。二郎立刻套车送他一程。
稚奴威胁他,以后不来了。二郎表示太好了,省一副碗筷,还不用每天晚上给小崽子洗澡,每天早上给他洗衣服,三天两头给他洗头发。
稚奴无计可施只能认命。
喜儿做的油饼就是薄薄的面皮上刷一层猪油,放各种菜,加盐和调料,卷成刀面宽的长条,放笼屉里蒸,蒸熟后切成小块。
二郎递给稚奴一块豆角鸡蛋馅的饼:“一会儿进城买肉,中午炖红烧肉。”
小崽子得寸进尺:“还要炙鸭和烧鸡。”
二郎把手缩回来舀一口饼,用行动告诉他,你不吃!
第128章 生活繁忙
稚奴被二郎拒绝也不着急, 叔叔又不会做红烧肉。所以饭后稚奴扑到喜儿怀里撒娇,一会儿说他瘦了,一会儿说他最喜欢婶婶做的菜。
喜儿捏着他肉乎乎的小脸:“你是撒娇精吗?”
“我是婶婶的稚奴啊。”小崽子说话还带着奶音, 喜儿哪舍得拒绝。
家里人多,喜儿买十斤五花肉,又要半扇排骨, 卖瓜和桃的钱用得一干二净。
五花肉用卤的,做肉夹馍。烧火的是陈冬日, 和面的是小薇。临近未时,鏊子拿到门外树下,沈伊人烙饼。这个时候喜儿又叫陈冬日去厨房烧火, 排骨上的脊骨烧汤, 小排早已被喜儿一分为二收拾妥当,一半红烧一半做糯米小排。喜儿又拍一盆黄瓜,做一盆变蛋, 然后把这两样菜一分为三。
跟以往一样,未时三刻用饭, 不同的是这次三张饭桌。
金宝不好意思挤过来用饭,钟子孟叫他大孙子去盛一碗脊骨汤。
煮汤的水用缸里的水,其中一半来自玉佛空间。晚上煮面的水依然是厨房缸里的水。
翌日清晨, 二郎在后山脚下领着村中少男少女练剑,驸马爷跟过去活动活动筋骨, 回来冲个热水澡,换下湿漉漉的衣服,他顿时觉着自己身上轻快许多。
白天热浪滚滚, 晚上凉风习习,不用冰也可以酣然入睡, 驸马爷同秦叔宝道:“难怪你说这里适合养病。”
秦叔宝:“可惜不能每年都过来住几个月。”
驸马爷想到什么:“来之前伯施兄再次向陛下请辞,陛下同意了。”
秦叔宝一点也不意外:“他七十多岁了。人道七十古来稀啊。”二人在院门边闲聊,虞世南在有为房里盯着有为、金宝、李恪和青雀写文章,杜如晦在堂屋为太子殿下解惑。秦叔宝转过身去,目光从中间的堂屋移到东间,“以后在此养老?”
驸马爷微微摇头:“他放心不下家中子孙。以后或三伏天或寒冬时节来此住一两个月。”忽然发现少俩人,“二郎和他妻子呢?”
秦叔宝转过身朝南看去:“在河边洗衣刷鞋。喜儿洗她和二郎的,二郎洗几位公子的。他姐姐姐夫也在那边。”
驸马爷几人不好劳烦二郎,以前行军时也曾自己伺候过自己,所以昨晚晚换下衣服就用井水洗好了。
听闻此话,驸马爷笑:“难怪二郎看到几位公子就心烦。”
秦叔宝:“不止衣物。三伏天燥热,半大小子的胃又是无底洞,有人帮喜儿,一顿饭下来她也热得汗流浃背。我们和几位公子不来,钟家午饭可能跟早饭一样,煮点粥就咸鸭蛋或凉拌黄瓜凑合一下。”
驸马爷心想但愿在此两个月有用。
七月下旬,酷暑褪去,驸马爷跟二郎打一场都不累,他不得不相信自己的身体好多了。
虞世南要在此陪杜如晦,驸马爷和秦叔宝跟几位皇子回去。这次二郎也去了,还带着喜儿。二郎在京师有处宅子,厢房租出去,租金留家奴生活,正房空着,二郎打算跟喜儿在此住十天半月。
喜儿起初不想来长安,二郎宽慰道:“临走前给陛下和皇后请个安,我们就回家。”
二郎没骗喜儿,他陪喜儿走遍东西市,到秦岭脚下秋游,转一转茂陵,不知不觉十多天过去,二郎才带喜儿进宫。
喜儿的秉性帝后早有耳闻,皇帝去一旁同二郎闲聊,皇后同喜儿聊几句地里的收成,像待年幼无知的小女儿,然后就令女官把她给喜儿准备的见面礼呈上来。
喜儿谢了恩,二郎就和喜儿打道回府。
马车出城,喜儿移到外面同二郎坐一起,怀里抱着皇后赏她的东西。二郎眼角余光看到紫檀木盒:“抱着不累?”
“里面是玉器。”喜儿拿出一个白色玉镯,“我怕颠坏了。”
二郎看一眼就想摇头,不禁睁大眼睛,慢慢收紧缰绳。喜儿看着周围只有树木没有驿馆:“停在这里干嘛?”
二郎拿过那个玉镯,果然没看错:“谁跟你说这是玉的?”
“不是吗?”喜儿心说难道是玻璃的。
二郎放回去,无奈地笑笑:“让你出来长长见识,你还觉着没必要。这是象牙雕啊,夫人。这个红色玉牌也不是玉,是珊瑚。可能觉着跟你的脾气相配。”
喜儿顿时觉着小小的盒子重千金:“她她干嘛给我这么贵的啊?”
“她不缺这些。一定是觉着以前给过你金银玉饰。”二郎把盒子盖上:“放回去吧。盒子里有布垫着颠不坏。”
喜儿摇了摇头反而抱紧首饰盒不敢松手。
二郎无语:“这会儿又不嫌自己没出息了?”
“我,勤俭持家,不舍得糟蹋东西。谁像你们富贵人家,打小就拿夜光杯喝酒,把珍珠当弹珠。”
二郎:“不嫌累就一直抱着。对了,明年水稻种下去,我们去汉阴郡住十天半月。九月到蜀郡住个把月?”
“怎么突然想到出游?”喜儿奇怪。
“不是突然。去年就跟姐夫聊过,家里不忙就出去走走。破家值万贯,姐姐姐夫舍不得,有为可以帮我教学,冬日和小薇得照顾蓼蓝,只能我们自己去。”
“是不是得住客栈?”
二郎:“用车拉着衣物,我们租一处小院住十天也比客栈合算。”
喜儿听到这些确定二郎早有计划:“出去别指望我照顾你。我什么都不懂。除了这次来京师,我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安阳县。”
二郎拉住她的手:“以后我照顾你。”
喜儿点点头,发现车一直很慢:“先回家。我不想露宿荒野。”
荒郊野外的夜里时常有凶兽出没,二郎艺高人胆大也不敢宿在野外。
昼长夜短,二人到家钟家都吃好饭了,天还没黑。沈伊人在门外跟侄媳聊天,看到二郎和喜儿回来,过去帮着拿行李:“难得出去一趟,怎么不再玩几天?””
二郎:“快收豆子了,喜儿担心你们忙不过来。”
沈伊人:“伯施兄说回头他做饭。”
喜儿:“那我更得早点回来。”
虞世南正好从院里出来:“郑喜儿,你此话何意?”
二郎递给他个包裹:“儿子孝敬的。”
虞世南顾不上跟喜儿争长论短:“克明有吗?”
二郎把杜如晦夫人收拾的包裹递给他:“里面有一件大氅,克明回京时穿。”
陈冬日听到声音跑出来,看到虞世南手里的东西就把大包裹接过去给杜如晦送去。
杜如晦刚洗好澡,从变蛋棚下出来:“冬日,给我吧。”
陈冬日看到过驸马爷身上的伤,他又没比二郎大多少,可以说正值壮年,陈冬日猜他乃朝廷命官。驸马爷待人有礼,他的仪态气质皆不凡,陈冬日又猜他乃世家子弟。
驸马爷很是尊重虞世南和杜如晦,陈冬日就觉着虞世南和杜如晦以前是天子近臣。是以陈冬日待二人愈发恭顺。
虞世南和杜如晦很喜欢机灵懂事又孝顺的有为,也怕哪天二郎和喜儿不得不离开此地,长有为许多的陈冬日欺负他,所以不曾对陈冬日提过,自家人无需多礼。
陈冬日伺候二人,二人神色坦然像是早已习惯,导致陈冬日打心里敬畏二郎。
不久前有村民提到明年谁谁服兵役,二郎趁机再次提醒有为,以后想从军就从军,想入仕就入仕。陈冬日听到就附和,父母有他照顾,弟弟无需挂怀。
话说回来,陈冬日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敢在杜如晦跟前耍小聪明,立刻把包裹递过去:“有点重。”
杜如晦微微颔首:“去看看你舅母和舅舅买的什么。”
二郎做事周全,陈冬日觉着一定有他的,不由得露出笑意。
陈冬日到门外迎面飞来一个包裹,陈冬日这几年跟二郎习武,拳脚功夫没学多少,身体远比以前灵巧,从容不迫地接住:“我的?”
“你的,小薇的,还有蓼蓝的。”小薇前些日子查出身孕,二郎解释不知生男生女,蓼蓝小时候的东西还留着,就没给那孩子买。
农家孩子的衣服多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再传给弟弟妹妹。陈冬日就是这么过来的。从出生到成亲,他只有成亲那天的衣服鞋子合身。平日里都是捡兄长的旧衣物。
陈冬日:“不用买。蓼蓝的很多衣物还跟新的一样。生个男孩也不用,三岁之前他又不知道美丑。”
宁氏摇头:“不一定。你儿子的舅舅是有为。有为两岁就知道爱美。三四岁自己伺候自己。小薇出嫁前都不如他干净,一天换三身衣服。”
有为和金宝原本在村西头跟小伙伴聊天。看到二郎回来就往回赶。有为在他堂嫂身后幽幽道:“我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呗。”宁氏回头问:“说错了?”
金宝摇头:“没有。小叔天天嫌我脏。人家青雀都不嫌我脏。”
“青雀眼里只有美食,你也是?”有为瞪着眼睛问他。
金宝不敢点头。
二郎买四个蹴鞠,有为一个,金宝一个,另外两个递给他姐夫。钟子孟笑着埋怨:“你也看看我多大岁数了。”
二郎笑笑:“蓼蓝一个,小金毛一个。”
小金毛依然不会说话,但它知道“小金毛”这个语调是喊它。听到二郎叫它就扑过去。二郎揪住它,另一只手朝姐夫伸过去。钟子孟递给他一个蹴鞠,二郎塞小金毛怀里:“你的。”
小金毛不会玩,有为喊一声“小金毛”,把球放头上,接着有为腿踢几下。小金毛顿时知道怎么玩的。它玩得不亦乐乎。晚上睡觉都得抱着它的蹴鞠。
蹴鞠被它玩的很脏,二郎见它放床上,就当他是不懂干净腌臜的小蓼蓝,装看不见心不烦。
家里只剩有为一个半大小子,做饭就轻松多了。黄豆和高粱收上来,地可以慢慢犁,离稻谷成熟还有一两个月,喜儿闲下来,跟二郎三两天进一次城。
有几天连着下雨,喜儿在屋里快发霉了,就叫二郎跟她去厨房,她捏核桃,二郎挑核桃仁,然后用笼屉蒸核桃米糕。
翌日雨停,秋风吹干路面,喜儿跟二郎去园中鸡窝里捡蛋,几天没来足足捡一小篮。
喜儿:“咱家有多少只母鸡?”
“老母鸡十来只,去年养的小母鸡有二十只吧。”二郎没数,只听姐姐说过一次小鸡少了几只,孝敬黄大仙了。那次之后喜儿又找村里人要一条小黑狗,养在鸡窝鸭圈胖,然后没再听说过鸡少。
喜儿:“周管事过来叫他把母鸡全拉走。”
二郎这次进京才知道皇帝又得一嫡女。高明兄弟几个在二郎家住将近两个月,一个字没说。二郎怀疑皇帝担心二郎埋汰他,不许儿子提及此事。
二郎点头:“三年以上的公鸡也给她吧。半夜打鸣,有几次睡得不踏实被惊醒,醒来就睡不着了。”
“咱家公鸡不叫,金宝家的叫。”
二郎:“金宝家乱打鸣的公鸡被他宰了。最近噢噢叫的就是咱家的。”
前些天地里的活忙完,金宝要给爹娘补身子。哪怕宁氏和钟文长猜到儿子馋了,见他这么孝顺也高兴,就问他想喝羊肉汤,还是想吃肉包子。
金宝就说他杀鸡他收拾,爹娘只管等着吃。金宝那次就把他家两只爱叫的公鸡杀了,中午吃一顿,晚上吃一顿。
中午吃饭时宁氏得知儿子杀了两只鸡,正准备数落他不会过日子,听到金宝用筷子戳鸡头:“让你叫!再叫!看你以后还叫不叫。”
宁氏数落他的话被憋回去,然后跟沈伊人唠叨,金宝十几岁了还那么幼稚。当时恰好二郎出去放马,到门外听到几句。
喜儿:“我们中午抓两只,母鸡炖汤,公鸡炖菜?”
二郎点头:“我进去抓,你别进去。这些鸡蛋腌着吃还是做皮蛋?”
“这么多鸡,几天就攒一篮,无论怎么吃都吃不完啊。”喜儿想到鸡蛋糕。她没用地锅做过鸡蛋糕,而鸡蛋不值钱,做坏了还可以喂小狗,“二郎,下午给你做个好吃的?”
二郎拎着两只鸡出来:“先回家杀鸡。”
未时左右,饭菜就做好了。饭毕,小薇收拾厨房,喜儿和二郎拎着木桶去院子里捡被风雨打掉的果子。可以喂牲口的喂牲口,牲口不吃就扔粪坑里,因为此时只有柿子熟了,而村里最不缺柿子,白送也没人要。
俩人忙一身汗回来,歇息片刻,又去厨房。
杜如晦坐在堂屋里跟虞世南下象棋,看到二郎和喜儿进进出出:“俩人无儿无女也能让自己这么忙,真会给自己找事做。”
第129章 蓼蓝上学
家中有糖, 喜儿在长安买的,味道像白糖,是浅褐色, 可以当白糖用。喜儿打蛋液的时候放了一点,担心蛋糕发不起来又叫二郎磨点米浆加进去。
喜儿没把握,无论放什么东西都忍不住思索。二郎看出这点劝她不必着急, 鸡蛋卖不了几个钱,大不了多做几次。
喜儿准备两种, 一种放了红枣干和葡萄干,一种什么也没添加。
蒸笼升起仙雾带出鸡蛋香,二郎起身:“成了?”
“等一会儿。”喜儿到灶前看一下, 锅底还有一点木柴, “烧完应该就差不多了。”
以前喜儿做饭很有信心,二郎还是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应该”二字:“那你把厨房收拾收拾,我去洗手。”
虽然用了很多碗筷, 但容易清洗。等二郎把手上灰尘洗净,喜儿就把厨房打扫干净。喜儿又到灶前看一下, 露在外面的柴塞进去,她就喊小金毛。
二郎故意问:“有为呢?”
喜儿摇头:“先别叫他。小金毛呢?”
“应该跟蓼蓝在外面玩儿。”二郎到门外,小金毛在树下颠球, “小金毛,过来。”
小薇早就看到烟囱冒烟, 见状就提醒女儿:“舅爷和舅奶奶又做好吃的了。”
蓼蓝贪玩不饿,拿着球叫小伙伴去西边玩儿。小薇指着女儿的背影数落她傻。
“你不傻你怎么不去?”蓼蓝说完就跑,还以为她无知好骗, 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小薇气无语了。
二郎摇头笑笑抱起小金毛回屋。
秋风劲,喜儿叫小薇给小金毛做个马甲, 小金毛穿上马甲,乍一看真像戴着毛绒帽的孩童。
喜儿见二郎和小金毛进来,就把笼屉里的蛋糕端出来。看起来不错,四盆都发了,至于味道如何,喜儿叫二郎尝尝。
二郎用刀把盆里的蛋糕划八份,接着用叉挑出其中一块,小金毛伸爪子,一下被烫回去。二郎空着的那只手揉揉它的毛脑袋:“不长记性。”
二郎掰一块,不由得讶异一声。喜儿忙问:“熟了?”二郎掰一块送到她嘴边,喜儿也很意外,跟前世吃得老蛋糕似的:“我——”
二郎拉住她的手:“不急。”剩的半块蛋糕给小金毛,又挑一块连同叉子递给喜儿:“去吧。”
喜儿一边吃一边去外面喊蓼蓝回来吃好的。
蓼蓝手里的球一扔,惊讶的大声问:“娘没骗我?”朝喜儿跑过来,“舅奶奶,又给蓼蓝做什么好吃的呢?”
喜儿抱起她:“给小金毛做的,你沾了毛弟弟的光。”
“沾就沾吧。”蓼蓝不在乎,催喜儿快回屋,晚了就被舅舅吃了。
有为和金宝从他屋里出来,正好听到蓼蓝的话:“你舅奶奶是我舅母,她跟我比跟你亲。”
蓼蓝捂住耳朵摇头晃脑,仿佛说,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有为隔空指着她:“别犯到我手里!”
蓼蓝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跟没听懂一样。喜儿把蓼蓝放地上,蓼蓝以为舅奶奶不管她了,吓得抱住她的腿。喜儿掰开她的手:“洗手!”
小丫头一见自己想多了,尴尬的松开喜儿就朝厨房跑。
喜儿跟进去,从锅里舀一瓢水。小丫头一边洗手一边左右张望:“好吃的呢?”
“擦干净再说。”喜儿把手帕给她,让她自己擦,接着牵着小丫头去堂屋。
虞世南一边喝茶一边说蛋糕比米糕软甜,就是有点噎人。喜儿心说谁让你一口吃那么多的。面上盯着蓼蓝问:“听见了吗?”
小蓼蓝点点头,接过舅爷爷递来的蛋糕道声谢,小口小口吃。
有为和金宝进来,她一脸紧张的站了起来试图护着四盆蛋糕,有为朝她脑门上一下:“小气鬼!”
蓼蓝伸手反击,二郎轻咳一声,她吓得把手背到身后。二郎也没打过她骂过她,蓼蓝天生怕他。喜儿调侃过二郎,一定是他杀过太多人,小孩能看到常人无法看到的东西。
二郎叫喜儿小心点,要是找他索命的鬼神眼睛不好使,很有可能把她当成他。
金宝很是好奇:“蓼蓝,你怎么那么怕沈爷?”
“我不怕。”蓼蓝嘴硬身体很诚实,挤到喜儿怀里。
喜儿:“好吃吗?”
小蓼蓝使劲点头:“香香的软软的。舅奶奶,你是厨神吗?”
“我是你舅奶奶。”喜儿给她拿两块,“给你娘送去。”
也不知是陈冬日教的,还是喜儿和二郎慷慨大方,小蓼蓝觉着这个家早晚得被她舅奶奶和舅爷败光,以至于三四岁就知道勤俭持家:“不要。”不待喜儿再说什么,拔腿往外跑,还没到门口就喊她娘,还胡扯舅奶奶找她有事。
小薇真以为喜儿找她有事。到屋里得知只是叫她进来吃蛋糕,小薇朝她脑门上戳一下:“你怎么这么小家子气?”
“我是小孩啊。”蓼蓝的目的是把她娘骗进来,避免她娘把蛋糕分给别人。人进来了,目的达到,她才不在意娘心情如何。
小薇无奈地瞥一眼女儿,就叫她弟得空教蓼蓝识字,以防她越长越歪。
蓼蓝摇头:“我不要读书识字。”
喜儿:“也不学算术?舅爷爷给你十个钱,再给你五个,总共多少?”
小蓼蓝想了又想,也不知道总共多少。撅着小嘴犹豫片刻,对她舅说:“学就学吧。”
蓼蓝跑出去玩惯了,在屋里坐不住,有为跟他舅商议,他陪小金毛,舅舅教蓼蓝识字。喜儿叫有为再忍忍,蓼蓝想学就学,不想学也别逼她。当天晚上喜儿跟二郎商议,由二郎出面把天天在外面玩的幼童都送进学堂。
清河村的村民都不差每月三斤稻谷,虽然觉着姑娘家不必识字,同时又觉认识几个字以后不会被夫家卖了都不知道,所以不过三天,四岁以上包括四岁的男童女童都被送进村学。两间学堂挤得满满的。
钟家早饭后二郎去村学,小蓼蓝找人玩儿,从东到西没找到能跟她踢球玩花绳的。
蓼蓝闷闷不乐回到家,看到父亲就问她的好朋友哪里去了。陈冬日眼神问喜儿怎么办。喜儿朝村学方向看一下。陈冬日这几年时常上城里卖东西,见得多了,脑子也比以前灵活。他牵着蓼蓝到村学,蓼蓝看到熟悉的朋友就想大呼小叫,二郎从教室里出来:“蓼蓝怎么来了?”
蓼蓝躲到父亲身后,陈冬日说她来上课。接着扭头问蓼蓝要不要进去。蓼蓝摇摇头:“明天再来。”
二郎转身回教室,蓼蓝拉着父亲的手就跑。陈冬日问她去哪里玩。蓼蓝一脸困惑:“爹,人都要读书吗?”
陈冬日:“全家只有你不识字。小金毛都会用笔。”
“为什么啊?”
陈冬日:“给你一串钱进城买东西,你什么都不懂,二十文一斤跟你说三十文,你也不知道被骗了。”
“我学算术。可是我不想写字啊。”
陈冬日:“如果福满楼的人跟你约定,下个月来拉柿饼,先给你多少钱,写在纸上约定好,到时候没来赔你多少钱,你不识字知道他写的是真是假?”
“不可以说好吗?”
陈冬日:“不签字画押,他说他没说过,谁能给你证明?县令只看证据。没有证据县令相信你说的话,改日别人说你杀人,你说县令信还是不信?”
蓼蓝踢着脚边的石子闷声道:“是得识字啊。”
陈冬日心说这就成了吗。
这就成了。
有为和金宝早已不再去村学,俩人早上读书,饭后试着写文章或练字。今儿早饭吃多了,有为懒得动脑就选择练字。蓼蓝过去就叫舅舅教她认字。
有为朝外看去:“天上下红雨了?”
“你不要挤兑人!”没得玩了,蓼蓝心烦吼他。
有为:“那你找别人教你吧。”
蓼蓝狠狠瞪他一眼,走到金宝跟前扯他的衣袖。
金宝:“学认字很累。我怕累到你啊。”
小蓼蓝真以为金宝心疼她,摇摇头:“我不累。”
金宝先教握笔,接着找一张他用过的纸,叫蓼蓝在上面画着玩,但握笔姿势得端正。
一盏茶左右,蓼蓝受不了,毛笔往桌上扔,有为故意啧一声,蓼蓝同他赌气再次拿起来。
又过一盏茶左右,二郎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蓼蓝起身:“我去接舅爷爷。”然后一去不回,还得小薇喊她回来吃午饭。
如此过了两个月,今年最后一茬稻谷入仓,鱼捞出来,农活忙完,喜儿请村民做柿饼。
长安雪花飞舞,清河村堪堪入冬。福满楼伙计拉走柿饼和橘子,顺便捎走养了几年的老母鸡和公鸡。
姹紫嫣红四月天,福满楼再次来人,因为喜儿种的枇杷树枝繁叶茂,四月中零星几个成熟,到四月下旬,金黄压弯了枝头。
福满楼的伙计来得也巧,早来三五天,喜儿和二郎在汉阴郡春游,钟子孟不敢当家做主卖枇杷——品相极好的只有五棵,喜儿有可能留着自己吃。晚来三五日,很有可能被喜儿吃光了。
伙计跟喜儿商量,那五棵树的枇杷给他们一半,他们分出一半孝敬国舅爷。喜儿又不打算自己做枇杷膏,枇杷也不是石榴橘子可以久放,就没故意刁难他们。
看起来比鸡蛋大一圈的枇杷拉到福满楼,甫一卸下车就惹得路人驻足询问伙计枇杷多少钱一斤。
伙计仗着没有多少人知道安阳县清河村有枇杷,就说枇杷路途遥远。敢找福满楼买果子的人都不差钱,有钱人没几个傻的,询问的路人瞬间明白伙计此话何意。恰好他认为枇杷来自蜀郡,就算没到蜀郡,也得有七八百里路,所以做好枇杷按个卖的准备。
伙计这次还拉来一些小竹篮,年前最后一次去清河村拉橘子时找村民定做的。伙计叫客人进去等一下,等他们分装好。
伙计已经把东家和国舅爷那份送过去,所以在不知真相的路人看来品相极好的枇杷不多。物以稀为贵,小小一篮两百文,客人也没嫌福满楼心黑。
小的枇杷论斤称,只比樱桃贵一两文钱,多数坊间百姓都买得起,以至于第二天上午几车枇杷就卖完了。
临近未时,还有人来问有没有枇杷。没有枇杷就顺便在福满楼用饭。福满楼卖果子的目的达到了。下午仍有人问有没有枇杷,掌柜的叫伙计再去一趟清河村。翌日上午,伙计抵达清河村,陈冬日和钟子孟正准备进城卖枇杷。
伙计拦住,所有枇杷他们全包了。
县里的几位公子去年进园子自己剪葡萄,留意到樱桃树和枇杷树。先前樱桃成熟,他们来买樱桃时就告诉喜儿,给他们留点。
伙计话音落下,公子们骑着小毛驴走近嘲讽福满楼贪心。
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几个伙计也机灵,笑着解释他们说话夸张,就算沈公子的枇杷全卖给他们,他们一次也拉不完。
伸手不打笑脸人。县里来的几位公子匀给他们一筐品相极好的枇杷,还帮福满楼的人摘枇杷。福满楼的伙计打算明日上午进城,所以付了钱就驱车走人,天黑前赶到离长安城最近的驿馆歇息。
他们走后就轮到二郎给县里的几个公子称枇杷。县令的小儿子挑个品相不好但没虫也没坏的枇杷,轻轻揭掉皮,咬一口甜到心里:“这才是枇杷啊。县——我家院里种的只能乘凉。”
喜儿:“你家也有枇杷?”
县令小公子:“有一棵枇杷树,十来年了。年年结果,果子也水灵,但是没有一丝甜味。”
小公子友人道:“离县里的渗水井太近。我家井水都是咸的。我宁愿喝沈公子家的井水,也不想喝我家井水煮的茶。”
喜儿又不能说以后来我家打井水,就叫有为把水壶拎出来。金宝跟有为进去,拎出一张饭桌。几位公子吃好喝足,用小毛驴驮着枇杷回家。摇摇晃晃跟春游似的。村民忍不住问二郎他们怎么那么闲,得空就来村里看看有什么吃的玩的。
二郎:“都是不继承家业的次子或幺儿。他们天天在父兄身边转悠反而家宅不宁。”
金宝忍不住问:“怎么不去长安试试?”
二郎笑:“明经科好过,可过了之后呢?俸禄两贯钱,在长安每月用三贯钱,还不如叫他们回来。”停顿一下,“仅仅如此也就罢了,怕就怕误入歧途。”
宁氏趁机对金宝表明,她宁愿金宝一事无成,也不希望他以后到了长安为虎作伥。
金宝不好提高明兄弟几个:“我一个乡野小民谁看得上我。再说了,我才几岁?”
二郎:“金宝,过两年你跟有为进城试试。功名在身不用服兵役,还能免了各种税收。”
在树下乘凉的村民仿佛又找到一条发家致富的路子,问二郎他们家孩子能不能参加县城的考试。
二郎:“可以。自备文房四宝。”
村民犹豫片刻:“买!没考过就留着给我孙子用。”接着问有为和金宝读书的时候能不能带带他们。
有为看他舅。二郎:“有人陪着看书不寂寞。以后叫上铁柱。”
有为和金宝早上学一个时辰,饭后又学一个时辰,午饭前不想进屋,可离吃午饭还有将近两个时辰,俩人相视一眼,决定去前村找铁柱。
此后除了下大雨,铁柱日日带着弟弟妹妹来他姑家。弟弟妹妹跟蓼蓝学认字学算术,铁柱跟有为学写文章,直到农忙抢收。
长安不缺良种,今年清河村水稻收上来,没人来换良种,高明兄弟几个也没来。二郎以为他们不来了,入伏前三天,福满楼来买山货和果子,周管事给二郎带来一封信,信封笔迹是长孙无忌,内容来自东宫。
喜儿:“高明想来来不了,请你过去接他?”
第130章 画年画
高明今年不敢偷跑, 皇帝也不许他离京。高明打算写封信请小舅寄到清河村哭惨,一向壮得跟小牛犊似的稚奴在这个时候中暑了。
皇帝把他的冰匀给幺儿,稚奴贪凉, 中暑刚好又闹肚子。
皇后怀疑稚奴为了去清河村不择手段地折腾自己。然而查来查去,除了稚奴贪嘴多吃两碗冰饮,他喝的茶水都是热的。短短几日小脸瘦一圈, 皇后叫青雀和他去清河村。
李恪对他皇帝老子说他到秋赴任,“家不可一日无主”, 以后无法再去清河村。十六岁的少年面庞稚嫩,又把自己说得这般可怜,皇帝大手一挥, 你也去吧。
兄弟三人出发前一日, 高明从早上就到皇帝身边嘘寒问暖,端茶倒水,烦得皇帝短时间之内不想见到他, 高明立刻令奴婢收拾行李。
入伏前一日,兄弟四人来到清河村。车夫吃饱喝好, 二郎没敢送客,直到临近酉时暑气渐消,禁卫扮成的车夫才载着老鹅和果子回京。
稚奴昨日有点中暑, 今日无精打采,喜儿抱着他:“原来你身体虚弱是真的啊。”
“婶婶, 不是我身体弱,是城里太热啦。婶婶,你知道吗, 城里都没有阴凉地。不适合我住。”稚奴一副“我很可怜,很不容易”的样子落到二郎眼中, 二郎不禁皱眉:“朱雀大街两侧不是树是庄稼?”
稚奴捂着眼睛:“婶婶,好难受,我头疼。”
二郎想把他拎起来揍一顿。李恪率先说:“叔,他仗着自己连生两场病,逮着谁跟谁撒娇。您不理他他觉着没意思就消停了。”
稚奴一脸好奇地问:“婶婶,长大了心肠也会变硬吗?”
李恪噎得鼻子都要歪了。
喜儿好气又想笑:“少说两句吧你。”
小孩扭头埋进她怀里:“婶婶,我要睡了。”
二郎把他自己做的折扇递给喜儿。
巳时左右的天不算热,喜儿又轻轻打着扇子,稚奴舒服地闭上眼,顷刻间他就进入梦乡,显然因为前几日没睡踏实。
二郎冲喜儿伸手,喜儿把稚奴递过去,小孩在二郎怀里动一下,抓住他的衣裳,换个舒服的姿势再次沉沉睡去。
这个时间村民都在家中用早饭,钟家斜对面树下没外人,李恪跟二郎低声说他到秋必须赴任,以后想见一面就难了。十几岁的少年第一次离家就是去长安千里之外的益州,说起这话快哭了。
二郎:“是到蜀郡吗?”
李恪点头。
二郎笑:“巧了,我们到秋也去蜀郡。”
李恪蓦地抬头,看到他怀里的稚奴,低声轻呼:“哪里?”
二郎:“我和你婶打算等地里的黄豆和高粱收上来,中秋过后就去蜀郡住一两个月。”
“当真?”李恪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
二郎点头:“三月水稻种下去,我们就去汉阴郡住了十来天。险些被钟玲珑认出来。”
“您怕她?”
二郎:“我们过去春游,不想节外生枝。”
青雀在二郎身后摇椅上躺着。以前摇椅不是杜如晦的就是喜儿的,今年只有他们兄弟四人过来,其中一个还在二郎怀里,没人跟青雀抢,青雀第一次这么舒服自在。
听到前面俩人的话,青雀坐起来:“叔,你去过,去过——”
二郎明白他想说什么:“去过长安。”
“我不是——”
高明睁开眼转向他:“青雀,是不是忘了你早已不是扬州大都督,你在京兆府办公。叔说去过长安说错了?”
青雀身上兼了几个差事,因为他年少,很少去府衙,以至于一时忘得一干二净。
高明白了一眼:“脑核本就不大,还日日想着吃。没忘记自己姓什么吧?”
“我怎么可能——”青雀把后半句咽回去,“跟你说话了吗?”
高明转过头看斑驳的树叶:“晨风,不想去蜀郡,我有个法子。”
李恪回头示意他说说看。
高明:“祖父年迈,这几年愈发希望儿孙都在身边。你到他跟前哭一场,及冠前可以一直留在长安。蜀郡富饶,可哪有长安繁华。还不用同——”往四周看一下,确定可以直接说他才说:“不用同你母妃分开。”
“我都多大了。”李恪摇头,不哭,坚决不哭。
高明嗤笑一声:“死要面子活受罪。婶婶教我的。”
李恪下意识看喜儿。喜儿:“好像跟高明说过没有什么事是哭一场解决不了的。”
“没用呢?”李恪问。
高明:“那就哭一天。”
李恪像是不认识他似的,不禁盯着他打量。
高明坐起来:“你不信我也不信婶,叔的话你总该相信吧。”
二郎:“当年那事,你父亲见着你祖父二话不说直接哭,哭得你祖父最后都不好多问,恐怕嫡长子没了,三儿子早夭,四儿子没了,唯一一个大儿子以死明志,江山一世而亡。”
这事李恪第一次听说:“真的?”
二郎:“你父认为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不怕史官记录。你回去可以翻翻看。”
李恪想象一下自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禁不住打个寒颤:“算了,算了,正好我也想去蜀郡看看。”
高明又忍不住给他一句“死要面子活受罪”。
李恪没好气道:“我又不是你。”
高明:“婶,我说错了?”
喜儿摇头:“晨风,又不是什么大事,你祖父也不是旁人。”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喜儿猜到他会这样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然而君子命短,小人命长。”
李恪眉头紧锁,她怎么可以这样想:“叔,你教的?”
二郎:“就叫你哭一场,君子都出来了。你抬杠,你婶才故意跟你抬杠。再说了,你才十几岁,谁会因此嘲笑你?只会认为你至善至孝。你祖父还有可能认为高明和青雀不如你孝顺,赏你几箱金银玉器。”
李恪有点心动,但不耽误他嘴硬:“他的私产爱给谁给谁。”
—
兄弟几个载着喜儿收拾的山货和老鸭回到京师的第二天,二郎回到清河村当天,李恪拎一小竹篮葡萄向太上皇辞行。
天气闷热导致太上皇食欲不振精神萎靡,听到李恪要走就问他干什么去。李恪就说朝中百官都说他不小了,当去益州赴任。李恪哭不出来就多想想生母,眼眶发热继续说此去不知何时回京,他舍不得祖父。以前父亲出征在外,都是祖父祖母照顾他们兄弟几个。
秦王府有贤惠的秦王妃执掌中馈,何须帝后操心。太上皇当年也是想起来问一句,孙子孙女近日如何。李恪把功劳推到太上皇身上,太上皇竟然不觉着惭愧,微微点着头接受。
李恪见状差点心梗,但为了时常见到母妃,李恪把自己想象成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
太上皇怕分离,又见李恪远比嫡孙太子赤诚孝顺,就留李恪住下。李恪等太上皇累了,就出去令侍从向天子禀报,太上皇留他在此住几日。
住着住着离中秋节近了。
李恪去太极宫请示他父皇,过了中秋再赴任。
中秋皇宫家宴,李恪向帝后敬酒,以后恐怕没机会了。
月圆人团圆之际,皇帝被儿子说得差点潸然泪下,皇后心疼,又不好责备李恪,她以为李恪不舍得跟父母分离,而她素来贤惠大度,趁机提议明年开春再去吧。理由是天凉了,不宜远行。
太子差点被酒呛着,秋高气爽最适合出游啊。
帝后累了,众人散去,高明疾走几步到李恪跟前:“谁说他的私产爱给谁给谁?”
“我差那仨瓜俩枣?”
高明点头:“蜀王有地不差钱。可谁又拧着脖子表示头可断泪不可流?”
李恪冲太子的侍从招招手:“太子醉了,送殿下回去休息。”
太子嗤笑一声:“别忘记给叔去封信,你明年开春再去蜀郡。”
李恪打了个激灵,赶忙回去写信。翌日一早就令心腹亲自送到“沈公子”手上。
二郎准备十八日远行,八月十六还在家。收到李恪的信,二郎叫喜儿把他们给李恪准备的东西交给信使。
信使回到长安,李恪把物品一分为三,一份自己留着,一份孝顺嫡母,一份孝顺生母。孝顺嫡母的那份比生母的多两成,因为他想到父亲。这个时候把太上皇忘得一干二净。
高明听表弟提到蜀王给皇后送去一箱物品,就令宫人出去打听,中秋节过去了送什么礼物。得知东西来自清河村,然而没有祖父的份,高明顿时有点同情祖父,亏得祖父夸李恪纯孝。不过高明很不待见他祖父,所以只在心里腹诽,连他表弟都没说。
话说回来,二郎和喜儿不需要给蜀王带礼物,轻车简行,边走边玩,七天才到蜀郡。
两人租房时不巧遇到蜀郡商人,对方把他家空房子让给二郎,只收二郎一顿茶钱。
夫妻二人在蜀郡周边转一圈,喜儿买到许多菌子、蜀锦,又买一些安阳没有的果子,才跟二郎回家。
到家歇几日正好收稻谷。
稻谷入仓,喜儿把鱼捞出来一半晒鱼干,接着做柿饼。以前福满楼的柿饼好卖,周管事认为柿饼便宜,熟客不介意给福满楼个面子才买两斤尝尝。有一年长安冬天来得早,周管事想等天气回暖再去清河村,食客追问今年没有柿饼了吗。福满楼上上下下才意识到客人真心喜欢喜儿的柿饼。
柿饼晒好,福满楼就来人拉柿饼和橘子。
朝廷还需要杜相,喜儿请福满楼伙计捎一坛咸鸭蛋,几斤自家晒的红枣,又捎几只公鸭,以及她在蜀郡买的菌子,还有两斗米,给杜相冬天补身子。
杜相的夫人和儿媳妇看到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无语又觉着可笑,等杜相回到家就叫他给二郎写信,清河村送来的那些东西长安买得到。
杜相点点头算是答应,翌日清早起来他就令厨子舂米,用清河村的米煮粥。
米香浓郁,入口后有回甘,就着清河村咸鸭蛋黄,杜家挑食的长孙连喝两碗米粥。
杜相听到孙子打嗝,故意问:“好吃吗?”
比蓼蓝大几岁的小子指着碟中的咸鸭蛋说:“给我留两个,中午吃。”
杜相又故意问夫人:“今早的粥如何?”
夫人顿时不敢嫌弃喜儿什么山野之物都往府上送。杜相此刻才慢慢悠悠起身,迤迤然往外走:“宫里也没有这么好的米。趁着我还活着,珍惜吧。”
两斗米断断续续吃完,除夕将至。
今年钟家养的几头猪正好赶上春节长大,钟子孟就杀一头,给郑家一个猪腿,给陈家一个猪腿,五花肉和排骨卖一扇,其他的都留自家过年。
帮钟子孟杀猪的老人问他吃得完吗。钟子孟就说晒腊肠和腊肉。金宝家杀了一只羊,钟子孟用一个猪前腿和半幅猪下水同侄子换一条羊腿和一个羊头。
杀猪那日金宝一家三口在钟家吃的。杀羊那日,金宝爹娘弄几斤羊排,拎着羊杂去钟家吃的。
其他村民见状就几家商议,你杀猪我杀羊,过年吃的走亲戚用的羊肉和猪肉都有了。吃不完的就拿去卖,清河村的猪肉和羊肉很受欢迎,像县令的小公子就不止一次叮嘱厨子,买肉的时候问问是不是清河村的。
除夕前一天下午,几个村民拎着木板,拿着纸去二郎家。二郎奇怪,送年礼也没有送木板和纸的啊。
“出什么事了?”钟子孟先问。
几个村民很是不好意思,你推我我推你。喜儿烦:“说不说?不说出去!”
天下安定没几年,各地依然民风彪悍,村民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喜儿生气,因为她是清河村财神爷。村民登时不敢磨叽,说他们想请二郎画门神,城里买的太贵,跟抢钱似的。
二郎怀疑自己未老先衰耳背:“画什么?”
村民打开两张纸:“就照着这上面的画。这是村正买的门神。你家过年不挂门神?”
二郎接过有画的两张纸,上面两个人,身着甲胄,一人持鞭一人持锏,正是话本中持镀金熟铜锏的秦琼和有着十三节紫金钢鞭的程咬金。
二郎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竟然无言以对。
有为听到动静过来,看到他舅满脸复杂的样子万分想笑:“舅,你不是号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吗?怎么啦?两门神就把你难住了?”
二郎瞪他:“闭嘴!”
村民试探地问:“是不是这些年没画过,忘了?”
“我才三十四,过了年才三十五,不是六十五。”二郎接过村民的纸,“我不会雕刻。”
村民大喜:“不用雕,画木板上明年还能用。”
二郎没好气道:“您真会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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