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下节是必修课, 颜东铮翻开课本:“家里做的。”
班里的老大哥方国安平时最是稳重不过,这会儿抬头见食盒就在眼前,伸手拿了一个:“这青团做的漂亮, 弟妹好手艺!”
说罢, 张嘴咬了口, “唔, 我这个是甜的, 红豆馅。”
方才还不好意思抢食的人,一听呼啦围了上来。
“学委给我一个甜的。”
“我要一个咸的。”
任健一下子急了:“施大花, 给我留俩。”
施大花扬了扬空空的食盒,对刚拿到还没吃的几个道:“给他分一口。”
大家哈哈笑着,掰了半咸的和一半甜的给他。
魏岩送了青团给在女生宿舍的妻儿,匆匆赶回, 一进门,便听施大花问道:“老魏, 房子租好了吗?要不要大伙儿过去帮忙打扫收拾?”
知道魏岩家庭困难,上节课,趁他和班长不在,大家凑了些钱。施大花问, 也是想过去看看,他家最缺什么, 好买了送过去。
“不用, 谢谢。”魏岩拉开椅子坐下,深深喘了口气, “班长帮我找的房子, 里面配置齐全,收拾的很干净, 不用打扫。”
曹孔敏咽下最后一口青团,幸福地眯了眯眼:“老魏,你该庆幸嫂子嫁了你,不然,就你这钢铁直男,肯定要打光棍。”
大家哄堂大笑。
“班长,”曹孔敏抬腿踢了踢颜东铮的椅子,“老魏租的房子离你家近吗?”
“嗯,几分钟的路程。”
“下午我们买点肉菜,去你家吃饭行吗?顺便给老魏暖暖屋。”
“不用买东西,直接来吧。”
“哇,同学们听到了吗?班长邀我们去他家做客!”
“快快,掏钱,”施大花张罗道,“中午我和曹孔敏给嫂子和秧宝买点礼品,争取让班长下次还请我们。”
颜东铮无语地抚了抚额:“不用带东西,想来就来,我还能缺你们一口吃的。”
“哈哈……班长这可是你说的。”
一节课上完,颜东铮骑上车匆匆回家拿钱买房。
王大海正在院里劈柴:“东铮。”
“嗯。俊彦做检查了吗?”
“做了。医生说养的很好,每天可以适当地下地走走。饭做好了,我给你端碗面吧?”
“不用了,大海哥你吃了吗?”
“刚吃过。”
“那你等我下,我拿上钱,咱们去趟房管局。”
“好。”王大海放下斧子,洗了把手脸,让妻子将热好的肉包子用油纸包两个,路上给东铮垫垫肚子。
进了后院,颜东铮先去西厢看了苏俊彦,小家伙上午可能折腾累了,这会儿睡着了。
看他小脸红扑扑的没什么不妥,颜东铮回房拿上点好的八千六和昨天从妆凳里取出的房契,拎着土黄色的军用书包出来,骑车载着王大海去了房管局。
周长生已等在门口。
“到一会儿了吗?”
周长生局促地笑了下:“刚到。”
颜东铮停好车,带着两人进去。
昨天他已给吕季同打过电话,让他今天中午下班多等一会儿。
“吕哥,给你添麻烦了。我约了陈哥,等会儿去东来顺聚聚。”
“好呀,”吕季同接过周长生手里的房契看了看,抬头对颜东铮笑道,“你小子可以啊,这么快又买了套房。”
“碰巧遇上了。”颜东铮把八千六递给周长生,把过户钱放在桌上,“户主颜竟革。”
吕季同依言写下,笑道:“你们家三个孩子,就秧宝没房子吧?”
“是。吕哥这儿有什么好房源吗?”
吕季同摇摇头:“有两栋在郊区,都是农家的那种老土房,我想你也看不上。”
那倒是。
办好过户手续,颜东铮收好房本,递了叠钱票给王大海:“大海哥,麻烦你跟周长生过去,找人把院子里胡乱搭建的棚子、小仓库拆掉,拆下来的砖瓦材料拉去毛婶子家,在靠院墙的空地上给魏岩修个小厨房。”
周长生听着松了口气,口袋里一下子揣了这么多钱,说实话,他一个人真不敢走出房管局的大门:“大海哥,能麻烦你先陪我去趟银行吗?”
王大海点头,知道颜东铮要请人吃饭,口袋里的包子就没给他。
“走吧。”吕季同锁上办公室的门,和颜东铮并肩朝外走。
两人各自骑了辆自行车,很快就到了东来顺。
要了个包间,颜东铮拿起菜单,点了两斤羊肉片,一盘羊脑,一碟萝卜片,一盘毛肚……
除了涮锅子的配菜,还要了烤羊肉串。
陈丰羽过来,菜刚上齐。
扫眼桌上的菜式,陈丰羽乐道:“东铮发财了。”
颜东铮把一个信封推过去:“看看,再决定今儿的饭钱谁出。”
吕季同诧异地挑挑眉,扬手叫服务员上了瓶老白干,要了条中华。
陈丰羽淡淡瞟他一眼:“东铮看到了吧,这家伙占便宜没够!”
“不想掏是吧,”吕季同起身去拿桌上的信封,“给我,这顿饭我来请。”颜东铮既然让陈丰羽来请客,那就说明信封里的东西,其价值远不是一顿饭能抵的。
“想得美,这是东铮给我的。”先吕季同一步将信封拿到手,拆开口,陈丰羽抽出东西一看,愣了愣,“袁飞是谁呀?”
吕季同一怔,霍然站起,从陈丰羽手中抽出房契仔细看了看:“东铮,这顿饭真该我请。”
陈丰羽见他这反应,忙想了下最近市里的动静:“哦,我知道了,港城要回来的富商。”
颜东铮夹了叠羊肉放进锅子里涮了涮捞出,蘸料吃了口:“他准备带着资金和技术人员回来,在沿海地区,建一家五金机械厂。但,上面更希望他投资我们市的五星机械厂,这事还在谈。”
“行啊,东铮,”陈丰羽猛然拍了下颜东铮的肩,“没想到你消息这么灵通。”
颜东铮扒开他的手,揉了揉被他拍疼的肩膀:“别忘了,我家老爷子是做什么的。”
也是,京大经济系的教授嘛,对市里的动向能不敏锐。
“这套四进大宅是袁家的祖宅,”颜东铮点点房契道,“那间商铺是他们袁家发家的起点。”要不是刘志伟只是凤林县的一个县长,单凡他这会儿在市局,房契交到他手里,都能让他上一个台阶。
交给陈丰羽也行,他表哥是市局的科长,听苏大哥说,人品不错。
“上交时,”颜东铮看着陈丰羽道,“带一下吕大哥。”
吕季同踢踢陈丰羽:“听到了吧!”
陈丰羽收起房契,夹了筷子颜东铮下的羊肉,哼道:“是谁说,要在房管局养老的。”
颜东铮附和道:“要不是知道你这志向,今儿就不请陈大哥过来了。”
吕季同顿足:“早知道就不跟你们说那么颓丧的话了。”
颜东铮和陈丰羽大笑。
三人心里都知道,吕季同因为没了右臂,且时常因断口疼痛请假休养,他的仕途走不远。
与之同时,秧宝、王研研和副班长作为代表,在吴老师的带领下,没吃饭就出了校门,去食品商店买了两包点心,医院门口买了盆绿植,带着去住院部看望朱慧慧。
一上楼,就听走廊里有人在吵闹,吴老师护着三人走到近前,听了会儿,才知道是朱慧慧的外婆带着家里的两个孩子在求朱教授,想让朱家撤诉,改口供。
儿子进去了,不想让儿媳也跟着进去。
王研研看得直咋舌:“朱慧慧还说她外公外婆最疼她,看看,一遇到事,她就成了被抛弃的那一个。”
秧宝透过人群看了眼哭泣的少女:“那是朱慧慧的表姐?”
王研研点点头:“对,叫水灵微,长得漂亮吧?可惜,不是啥好人,她有一个小姨嫁在军区大院,平时丈着她小姨没少欺负比她长得好看的同学。”
秧宝认识水灵微,刚来那会儿,一家人去大院做客,小哥被大院的丁浩宕带人欺负,俊彦哥哥上前帮忙,被丁浩宕打得昏死过去,妈妈出门瞅见,一脚踢裂了丁浩宕的肩胛骨,他继母到苏家门口闹事,带的少女就是水灵微。
没想到竟是朱慧慧的表姐。
很快保卫科的人上来,将人架走了。
吴老师带着三个孩子走进病,“朱慧慧,我带秧宝、王研研和张子和来看你了。”
三人叫了声朱教授,快步冲到病床前:“朱慧慧你没事吧?”
朱慧慧哭得双眼通红,显然被外婆表姐表哥伤得不轻:“秧宝,你怎么也来了?”
秧宝把手里的小小绿植放在床头柜上,耿直道:“吴老师让我来的。”
王研研掏了个手绢给朱慧慧:“别哭了。方才的事我们都看见了,这样的亲戚不要也罢,免得哪天又把你卖了。”
她可真会撒盐!
张子和忙拽了拽王研研的衣袖:“你别说了,朱慧慧正伤心呢。”
“我说错了吗?”
朱慧慧低着头,抠了抠手指:“我爸妈要离婚了。”
啊?!
三人惊得微微张开了嘴,一时竟不知怎么安慰她了。
“我妈今早问我要不要跟她去国外。她说,出了这事,外公外婆连带她的工作都要丢了,家属院就那么大一点的地方,她无法天天面对大家的流言蜚语。所以,离婚后,她想找关系出国。”
王研研瞪圆了眼:“那……你要跟着去吗?”
张子和:“除了外交部的工作人员和家属,其他人想出国——难!”
秧宝听爷爷讲早年有很多人受不了内地的环境,偷/渡去了港城,然后再由港城去漂亮国或是别的什么地方:“你妈不会偷/渡吧?”
几人面面相觑,偷/渡啊,太可怕了!
朱慧慧握了握拳,深吸口气:“我、我不跟她走。”
王研研竖起大拇指为她点赞:“这就对了嘛,国内待的好好的,干嘛要跟她一起冒险。你们家就你一个孩子,你走了,你爸爸、爷奶得多伤心。”
朱慧慧:“我妈说,我爸这么年轻,离婚后,肯定会再婚,到时,他和新婚妻子再生一个男宝宝,家里就没有我的位置了,我会是没人要的小可怜。”
王研研咬了咬指甲:“好像是哦。”
张子和瞪了她一眼,安慰道:“不怕,他们要是敢打你,我们帮你报警,他们要是不给你饭吃,我们凑钱给你买吃的。”
“那他们要是不给我交学费,不让我上学呢?”
秧宝立马道:“我有钱,我给你交学费!”
王研研,张子和齐齐低头看向小不点,异口同声道:“你有多少钱?”
秧宝挠挠头:“四五百吧,记不清了。回头我问问我大哥,他有帮我记帐。”
“真多!”两人感叹了句,看向朱慧慧保证道:“我们给你买文具。”
“谢谢呜……谢谢你们……”朱慧慧放声大哭。
三人忙给她擦眼泪,拍背,讲笑话……
吴老师在门口听得可乐。
朱教授凝重的眉微微舒展:“吴老师,谢谢你带秧宝他们过来。”
“我光带来可没用,主要还是孩子们都有一颗赤诚的心。”
朱教授点头:“你们吃饭了没,我带你们去国营饭店吧?”
“不用了,秧宝想买几盆花,我等会儿带他们在医院门口转转,随便用点。”
又说了会儿话,吴老师带着孩子们告辞。
医院门口,秧宝买了盆盛开的粉红色玫瑰。
王研研非说是月季:“秧宝你真的上当了,我们回去退掉吧?”
“不要,这是苏醒,玫瑰的一种。”
吴老师笑道:“秧宝懂得真多,累不累,老师帮你抱着吧?”
秧宝点点头,将花盆交给老师,摸摸饿得扁扁的肚子:“老师,我们要回学校吃饭吗?”
“不回学校,老师带你们去饭店吃小炒好不好?”
王研研欢呼一声,叫道:“老师,我想吃锅包肉。”
锅包肉呀,她知道有一家店做的特别好吃,不过有点远,在王府井大街。
看了看表,吴老师还是决定带孩子过去好好吃一顿。
怕耽误孩子们下午上课,她抬手叫了辆出租。
车子在店门口停下,吴老师刚要带孩子们进店,秧宝抬头看有卖糖葫芦的,忙摇了摇王研研的手:“借我一块钱。”
王研研舔了下嘴唇:“我也想吃。吴老师,我带秧宝买四串糖葫芦。”
吴老师偏头一看,卖糖葫芦的衣着挺干净的:“老师给你们买。想要哪串,自己挑。”
王研研挑了串夹带苹果的,张子和要了个带核桃的。
秧宝选了个原味的。
陈丰羽吃得一头的汗,脱下外衣,走到窗前,想开窗通通风,一眼扫过下面,他喊道:“东铮快过来看看,那是不是秧宝?”
第92章
颜东铮一愣, 秧宝不在学校,怎么会在这里?
想到朱慧慧的遭遇,颜东铮“霍”的一下站起来, 快步走到窗前, 目光落在自由自在地拿着糖葫芦啃咬的小丫头身上, 一颗心才落下。
确定了女儿的安全, 颜东铮这才有心情打量她周围的人, 看到王研研、吴老师,微微松口气, 颜东铮转身朝外走道:“陈哥你们先吃着,我下去看看。”
吕季同看着匆匆下楼的颜东铮,微讶:“东铮这么紧张,秧宝是一个人来的吗?”
“看着像跟同学老师。”人在饭店门口, 一副要进去的样子,肯定还没有吃饭。陈丰羽回身走到门口, 招手叫来服务员,“羊肉片、鹅肠、鸭舌、牛百叶、鱼片、豆芽、香菇、藕片……各来一份,艾窝窝、驴打滚来一盘。”
吕季同端起酒杯抿一口,闲闲地看着陈丰羽:“大出血啊!”
“我乐意, 你想出血,还没那机会呢。”
“看把你得意的。”
陈丰羽心情甚好地冲他呲了呲牙, 调整下碗碟, 在吕季同身旁坐下:“东铮买好几套房了吧?”
“嗯,不算正初过户给懿洋的那套, 这已是第二栋, 位置都不错,价格也合适。你呢, 什么时候买房?”
“我?”陈丰羽怔了下,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和你嫂子的那点工资想买房,无异是痴人说梦。”
“一进、二进买不起,四合院的几间北房或是南房你总不会也买不起吧?”要知道他们退伍,可都有笔退伍金,再加上工作多年,怎么说手头也得有点积蓄。
陈丰羽一时没吱声。
吕季同知道他的心结,这时代嘛,父母在不分家,何况他又是重组家庭里的长子,继父对他不错,这么多年,他也自觉地将养家的重担扛在了肩上。
“知青回城,是大势所趋。”吕季同点点桌面,“很快,你小弟就该从东北回来了。你家那三间东厢和一个小小的旁房,现在已经住了11口,他回来还有落脚的地方吗?我觉得你这会儿倒不如买两间屋子搬出来,趁机找你表哥帮忙给你弟安排一个工作,有单位接收,一个文件下去,几天就回来了。”
陈丰羽做梦都想让小弟回城,可找表哥的话,两张房契的人情就用掉了:“两张房契换一个工作,太亏了!”
这时,颜东铮正好抱着闺女,带着吴老师他们进来:“谁要找工作?”
吕季同一指陈丰羽:“他弟。”
“哦,废品站的工作要不要?”
两人一震,不可思议地看向颜东铮,他们都是京市的老住户了,关系人脉都有,便是如此,想要为在外地当知青的亲朋安排一份工作,借由单位接收让他们顺利回城,尚且做不到,颜东铮……他刚来京市几个月吧!
颜东铮没理呆滞的两人,将秧宝放在椅子上,招呼道:“吴老师,王研研,张子和,坐,这是我朋友吕季同,陈丰羽。”
吕季同、陈丰羽互视一眼,敛起心头起伏的情绪,起身招呼吴老师和两个孩子入座。
服务员陆继进来,没一会儿就将菜上齐了。
陈丰羽先拿了羊肉串给他们垫肚子。
颜东铮烫了羊肉、鸭肠挨个儿分给三个孩子:“吴老师,吃什么你自己来,别客气。”
吴老师点头:“打扰了。”
三人一看就是在谈事,她和孩子们过来倒不方便他们说话了。
看着一身警服的陈丰羽和缺了一只胳膊却腰板坐得笔直的吕季同,想了想,吴老师道:“我手头也有一份工作……”
吕季同、陈丰羽诧异地看向她。
吴老师笑笑:“我弟原是我们学校小卖铺的进货员,去年他考上了师范学校,工作便空下来了。”
吕季同感兴趣道:“吴老师有什么条件?”
吴老师看向颜东铮,笑道:“我弟谈了个女朋友,月底定婚,她爸妈在市政工作,我家不想委屈了对方,想办得漂亮点……”
颜东铮了然:“明天我让秧宝带些侨汇券给你。”
吴老师满意地点点头,看向吕季同、陈丰羽道:“你们想要谁接班,明天可以来学校跟我说一声。”
颜东铮跟着道:“我家附近的宏飞废品站正在招工。”
两人互视一眼,废品站的工作肯定没有附小的工作体面。
不过,这时候能找个工作就不错了,哪还有挑剔的资格。
陈丰羽没跟吕季同抢,将附小的工作让给了他三妹。
一顿饭用完,陈丰羽去废品站敲定工作,走前,颜东铮去后厨买了五斤羊肉,一砍两半,让他拎一块去废品站,另一块,请他带给宋梅香,晚上家里请客。
“先去我家,让宋姐给你拿两瓶好酒,两条好烟。懿洋、子瑜做完的试卷都在书房的书柜里放着,让宋姐给你取一沓,废品站的蒋主任就一个独子,今年上高三,数学不错,报名参加了初高中数学比赛,懿洋他们做的卷子都是罗教授出的,卷子带过去,跟他说,若有不会的,让孩子来家找懿洋。”
他隐约听懿洋和子瑜说,暑假想办个培训班,如此,介绍一个学生给他们练手,怕是只有欢喜的份。
陈丰羽重重拍了下颜东铮的肩:“好!这情我记下了。”
颜东铮失笑:“行了,别肉麻了,赶紧走吧。”
吕季同帮颜东铮他们叫了辆出租,并提前把钱付了:“东铮,我也不跟你客气了,等我三妹回来安顿好,我再带她登门道谢。”
颜东铮抱着秧宝在副驾驶上坐下,冲他摆了下手,对司机道:“走吧。”
将吴老师和孩子们送到附小,颜东铮抱抱闺女,叮嘱道:“等爸爸放学来接,不要乱跑。”
秧宝乖乖点头。
“颜同志,”吴老师叫住转身要走的颜东铮,笑道,“我需要一些高档烟酒和一条毛毯,一张电视机票,一张缝纫机票。”
颜东铮颔首。
上课前,颜东铮给妻子打了个电话,让她放学早点回家。
“有事吗?”沐卉好奇道。
“嗯,我们班的同学想来家吃顿便饭。”
“哦,需要我买什么吗?”
“捎一只烤鸭吧。”
“好。”
最后一节是劳动课,沐卉找教授请假,下午懿洋、子瑜在师大附中参加复试,她想先去把人接了。
师教授一听她要去接孩子,一口应了。
沐卉拎上从金翠翠手里买的洋槐花和榆钱,赶去师大附中,懿洋和子瑜考试出来正被学生们围着对题。
“懿洋、子瑜,走了。”
子瑜抽空往这看了眼:“沐婶,等等。”
沐卉看围在两人身边的学生越来越多,索性就把自行车往路旁一支,站在路旁等着了。
罗教授坐车出来,透过车窗看到路边的沐卉,叫了声“停”,下车走过来:“沐同志来接懿洋、子瑜。”
沐卉瞬间站直了身子,恭敬道:“罗教授。”
罗教授和蔼地笑道:“不用这么拘谨。懿洋、子瑜的成绩,数学赛拿奖完全没有问题,优胜者可以免试升入高等学校学习,我看两个小家伙有偷懒之嫌。所以,我希望你们家长能劝说一二,让他们参加高考。”
沐卉:“他们最听您的话……”
罗教授指指被人围在中间的两人,笑道:“两个小家伙想赶紧毕业,办个培训班。”
“啊?”
“好像听他们妹妹说的,挣钱要趁早!”罗教授扶了扶眼镜,“家里缺钱吗?”
沐卉忙摇了摇头:“不缺!”晚夜睡前,她还听颜东铮说要拿八千六给竟革买房。
“那就别让他们浪费精力,忙这些杂事了。8月,我想带他们去趟港城,让两人在家好好把英语练练。”
“好!”
送走罗教授,又等了会儿,懿洋和子瑜才过来。
“妈。”
“沐婶。”
沐卉推起车子,让两人上车。
“沐婶,咱们去哪啊?”眼前走的可不是回家的路。
“去前门街买只烤鸭。”
“给我和懿洋庆祝吗?”
“想得美!”沐卉拍拍他的头,笑道,“你颜叔叔的同学要来家吃饭。”
“哦,”子瑜偏头瞅眼沐卉的衣着,“有说什么时候到吗?”
“放学就来。”
“那我们得赶紧回家,沐婶你好好收拾打扮一下。”
“怪不得罗教授说你们精力都用在了别的地方。”
“啊!”子瑜愣了下,随之似想到什么,挠头笑道,“他跟你说我们参加完比赛就休学办培训班的事了?”
“嗯,现在让办班吗?”
“可也没说不让办啊,”苏子瑜拨了拨车铃,闲闲道,“高考恢复,去年没考上的大龄青年,想要复习,不得找老师请教,这就滋生了很多培训班,不过一般规模都不大,多是初高中的老师收四五个学生,一周让他们来家上几节课。”
“我和懿洋本来也没这想法,这不,班里的学生天天找我们借试卷,问问题。我们算了,每天讲题的时间,都有一两节课那么长了。再加上,我和懿洋大一的课程都学个差不多了,参不参加高考都是那么回事儿,有这时间,倒不如办个培训班玩玩。说不定,还能培养几个大学生。”
“想法不错!”沐卉赞了一句,接着又道,“可惜,罗教授希望你们参加高考。他说,八月,想带你们去趟港城,让你们没事在家多练练英语。”
子瑜先是一怔,继而兴奋道,“沐婶,罗教授真的说要带我们去港城?”
“对!前题是你们得打消现有的想法,老老实实待在学校参加高考。”
“八月……”懿洋坐在后面,双脚踩在左右车轮轴上,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行啊,左右也不差这几个月。”
买好烤鸭,几人回去。
宋梅香的大菜已经做好,都是普通的家常菜,红烧肉,土豆炖鸡,酸菜鱼,葱爆羊肉,蒜苗炒腊肉。
沐卉把烤鸭递给她装盘,将洋槐花、榆钱倒进盆里清洗:“哪来的鸡、鱼、羊肉啊?”
“陈警官送的,还有一箱汽水和一篓子丰台樱桃,”宋梅香说着指了指橱柜旁放的竹篓,“你看看,又大又漂亮,市面上买都买不到。”
沐卉将洗好的洋槐花、榆钱递给宋梅香,扒开竹篓看了看,每一个都有拇指那么大,光泽鲜艳闪亮,尝一个,酸甜可口,肉厚多汁。
“俊彦吃了吗?”沐卉捡上半碗,拿水洗洗,捏一个往宋梅香嘴里一塞。
宋梅香含着樱桃,久久舍不得下咽:“一送过来,我就给他洗了半碗。”
沐卉自己吃一个,喂宋梅香一个:“包点洋槐花饺子吧?”
“好,我剁馅。”宋梅香说着,切了两斤后腿肉。
半碗樱桃跟宋梅香分食完,沐卉又洗了半碗给子瑜和懿洋送去。
肉馅剁好,榆钱蒸上,颜东铮也带人过来了。
任健,张铭,方国安,施大花,曹孔敏,费元元……12人。
拎了一只鸡,一条鱼,三斤白面,两个水果罐头,另有一口铁锅和一个暖瓶是给魏岩暖屋的。
别看东西不多,却已是他们倾其所有了。
沐卉招呼大家进屋喝茶。
“嫂子,”施大花笑道,“我们先去老魏家看看,等会儿再过来。”
“啊,好。”沐卉还不知道人已经搬过来了,拽拽颜东铮的衣袖,“咱家要不要送点什么?”
“拿只风鸡,两斤白面。”
沐卉忙装了白面,取下只风鸡,给颜东铮:“我要不要过去?”
“走吧,一起过去认认门。”
夫妻俩带大家过去,魏岩和他大舅哥正在活泥盖厨房,材料都是王大海叫人拉来的。
大家一看,纷纷捋起袖子,上前帮忙。
折腾到晚上八点多,眼看快九点了,颜东铮忙叫停,任健他们吃完饭还要回学校。
大伙儿一身疲惫地回来,懿洋、子瑜忙给大家端水洗漱。
宋梅香和从新买的四合院里回来的王大海,上菜。
秧宝好奇地打量着魏岩怀里的小宝宝,见他嘴唇一直不停地蠕/动,捏了颗樱桃喂他。
沐卉偏头瞅见,忙上前制止:“秧宝不可以,弟弟太小,吃不了樱桃。你去后院把奶粉拿来,给弟弟冲一杯喝。”
奶粉啊,有钱都不好买,魏岩的爱人董春芬忙上前拦道:“弟妹,不用,方才在家我喂过他奶了。”
宋梅香端了碗肉沫蒸蛋给她:“知道你们家孩子小,我给他蒸了碗鸡蛋羹,你喂他吃点。”
一个鸡蛋四五分钱,在老家可不敢这样给孩子吃,都是攒着换油盐,董春芬扭头看丈夫。
魏岩冲她点点头。
董春芬这才感激地接了,舀着吹凉了喂孩子。
小家伙显然是饿狠了,不等喂到嘴边,就急得去扒碗。
魏岩困住他的胳膊,小家伙挣扎着呜呜直叫,董春芬一勺蛋羹喂进嘴里不等嚼就被他咕噜咽了,然后张大嘴巴急切地等着。
秧宝看着,就觉得好可怜,偷偷地往他手里塞了块绿豆糕,转到另一边,再塞一个吹凉的洋槐花饺子。
魏岩好笑之余,心里是说不出的感动:“秧宝,别塞给他了,这一碗蛋羹就够他吃的。”
偷塞被抓,秧宝小脸一红,转身跑了。
魏岩轻轻从儿子手里取出抓破的饺子和绿豆糕,往妻子嘴递了递:“先吃一口垫垫,闻着好香。”
董春芬四下看了看,见大家没怎么注意这边,忙低头咬了口绿豆糕,又甜又糯,还带着绿豆的清香,不像老家供销社里卖的,也不知放多久了,硬的像石头,啃都啃不动:“真好吃!”
“再吃一口。”
人多,餐厅摆了一桌,后院正厅摆了一桌。
颜东铮招呼男同学往餐厅走,董春芬接过吃饱的儿子,随沐卉等人去后院。
都饿惨了,相互谦让了下,一个个闷头开吃。
颜东铮那边开了瓶酒,沐卉这边只秧宝要了瓶汽水,和小哥分着喝。
第93章
主食有三合面馒头, 水饺,米饭,充分考虑到了不同地方的饮食文化差异。
宋梅香自觉准备的已经够多了, 光馒头就蒸了满满一箩筐, 除了大菜, 又添了几样炒时蔬和一大盆蒸榆钱, 结果, 还是低估了大家的饭量。
最小的任健,一个人干掉四个馒头, 半碗米饭,都不见饱。
还好家里有挂面,宋梅香又下了满满一锅肉丝面,摘了把秧宝种的小青菜洗洗撒进去。
光盘, 清锅。
一个个吃得挺着肚子走路。
施大花,曹孔敏自己都笑道:“嫂子, 我们还有下次过来的机会吗?”太能吃了,换个人家怕是要翻脸。
“想来就来,家里不缺你们一口吃的。”
曹孔敏笑道:“你这话,跟班长真像。”
“要不说是两口子呢。”施大花摸了摸秧宝的花苞头, 率先提出了告辞。
这会儿已经没有公交了,颜东铮、沐卉要留宿, 大家没应, 太给人添麻烦了,走回去吧, 顺便消消食。
张铭喝得有点高, 颜东铮让方国安把家里的三轮车骑走,载着他。
一起走的还有魏岩他大舅哥, 本来颜东铮说让他在家住一晚的,可他一看颜家的配置,自己先不自在了。
那就还住宿舍吧。
送走施大花他们,魏岩接过妻子怀里的孩子跟着提出了告辞。
沐卉让宋梅香用竹篮装了两颗白菜,几个萝卜,并趁机将一袋奶粉塞在里面,递给董春芬:“你们刚来,手里大概也没几张菜票,拎回家先吃着,改天我让宋姐再给你们送点别的蔬菜。”
又吃又拿,董春芬哪好意思,连连推让。
“拿着吧,”颜东铮道,“等家里安置好了,你过来跟宋姐学几样面点,回头我帮你找个食堂的工作。”
董春芬一怔,接过篮子连连躬身:“谢谢、谢谢。”
“班长……”魏岩感激的不行。
颜东铮摆摆手:“回去吧,早点休息。”
目送一家三口走远,秧宝拉着爸爸的手,就着门口的灯光,踢了两下毽子,随之一把接住:“今天我们去医院看望朱慧慧,我不是还顺手买了盆玫瑰吗,爸爸,我发现医院旁边的小胡同里,有好多做生意的,卖饭卖花卖小玩具的特别多。”
“你爷爷不是说了吗,政策会越来越宽,但不是现在。你也说是在小胡同里,你看有几个光明正大做生意的。”
“哦,我还以为你让董阿姨学做面点,食堂工作只是一个过渡呢。”
颜东铮笑着一把抱起闺女,步上台阶,关上大门,随妻儿往里走道:“那要看她有没有敏锐的头脑、做生意的天份。”梯子已经搭好,端看人怎么走了。
一夜无话,翌日用过早饭,颜东铮打开酒柜,取了两瓶洋酒,两瓶红酒和两瓶飞天茅台,另打开斗柜,拿了两条中华,两条牡丹和两条熊猫香烟:“小卉,家里的缝纫机票用吗?”年初在华大,秧宝和竟革误踩机关,发现大批古物,市里奖励的缝纫机票一直没用。
“用呀,我正想哪天带宋姐去趟百货商店,把缝纫机买了呢。你干嘛?”大早上的,拿了一堆东西出来。
颜东铮将地上的烟酒装进箱子里拿胶带封好,起身道:“吕季同他三妹是知青,还没有回城。昨天吃饭,吴老师说她手里正好有份工作,小卖铺的进货员,但需用东西来换。对了,家里没用的羊毛毯给我拿一条。”
沐卉转身回房,提了条大红的凤穿牡丹毛毯,商场要价380元。
市里奖励的,包装还没拆。
“还要什么?”沐卉把缝纫机票递给他。
“还要一张电视机票。”云南军区奖励的电视机票家里用了,一时也没地方换。
颜东铮掏出侨汇券,取了五百张工业品购买券,这个家里最多,能买的东西也多,只是一次出手太多,有些打眼。
分出150张和两百块钱给沐卉:“家里的缝纫机去友谊商店买吧。”
行,在哪买不是一样。
沐卉收起钱票,载上子瑜、懿洋先走。
王大海过来问颜东铮要不要他送。
“不用,大海哥你忙去吧。”新买的宅子没有几个月收拾不出来。
将东西绑在自行车后座上,颜东铮抱起秧宝、竟革往前杠上一放,挤一挤吧,他骑快点,没一会儿就到学校了。
吴老师收到东西,非常满意。
350张可以在友谊商店购物的工业券啊,进口箱包、衣服、收音机、手表、照相机,高档烟酒茶糖果点心等,什么不能买。
她找人换一换,别说一张电视机票了,两张都有人抢着要。
还有烟酒,拿来的比她想象的还要多,还要好!
加上毛毯,粗粗一算,其价值得有五百多,而侨汇券代表了太多东西,不是用钱能估算的。
中午吕季同过来拿单位的接收表,吴老师给他提了一嘴。
吕季同当时没说什么,三天后,他妹回来,办好入职手续,兄妹妹俩扛着麻袋上门了。
坐下后,吕季同递了个信封给颜东铮。
颜东铮打开,是七百块钱。
他只取了毛毯和烟酒的470元,剩下的推了回去:“家里票多,本来就想给你们一家送点的。”
“行,布票给我点。”吕季同也没客气,收了信封,张手就道,“毛丫回来只带了两身破破烂烂的衣服。”
吕书桃听他哥又叫她毛丫,脸一红,瞪了他一眼,伸手掏出五个红包,挨个儿递给孩子们:“见面礼。嫂子,我当知青的地方在黑省,那儿土地肥沃,野物多。我回来时,跟我们连长换了两张狼皮,买了些大米、小米,我们自己采的坚果、菌子也带了些,每样我都给你们拿了点。狼皮给颜叔,其他的你们尝尝,要是吃着好,跟我说一声,我让同学帮忙寄些。”
不等沐卉应声,吕季同已站起来打开他们带来的麻袋,从中取出一个土白布包袱,解开拎着里面的东西一抖,一张毛色漂亮完整的狼皮便映入了大家的眼帘。
秧宝拽了拽狼尾巴,小嘴微张,一脸赞叹:“哇,打狼的人一定好厉害,都没有洞。”
吕季同指指脑袋,那里有一个枪眼。
竟革接过来抱着在沙发上滚了滚,往身上一披对着秧宝来了声狼嚎:“嗷~”
“哈哈……一点都不像,”秧宝张着五指跟他叫道,“啊呜~”
两人笑闹成一团。
狼毛油光水滑的,一看就保养的很好。
吕书桃能弄来,肯定是费了不少劲。懿洋拍拍竟革的手,从他身上取下狼皮,和子瑜一起包好,帮爷爷收进樟木箱里。
沐卉拿了叠布票、工业券和一块的确良布出来递给吕书桃:“快夏天了,这块的确良你做件衬衣。”
的确良布虽是流行布料,家里却没有一个喜欢,不吸汗,市里奖励了两块,一直没动。
“嫂子我不要……”
“拿着。”
吕书桃见推辞不过,这才接下,票揣进兜里,布料先放在身旁的沙发上:“单位给我分了间宿舍,我准备在那开火。嫂子,中午让秧宝和竟革跟我吃吧?”
沐卉将宋梅香做的艾窝窝往她面前推了推,笑道:“你问他俩。”
这么会儿,吕书桃已没那么拘谨了,捏起艾窝窝咬了口,偏头看向打闹的两人:“竟革、秧宝,中午跟姑姑在宿舍吃饭吧?”
秧宝率先摇摇头,压在小哥身上微微喘道:“我要跟爸爸一起吃食堂。”
竟革推开她爬起来,跟着道:“我也要吃食堂。”
宋梅香做好饭,过来叫人,大家移去餐厅。
中午,陈丰羽送了桶鱼来,说是下乡办事时看村里在起鱼,就买了些。
吕季同兄妹过来时,宋梅香的饭差不多都做好了。
酸菜炖鱼贴玉米面饼子,杂粮粥。
临时她又炒了几个,分别是家常豆腐,紫苏干煸泥鳅,香辣螺丝和蒜蓉青菜。
“祥和胡同的宅子收拾的什么样了?”吕季同吃口又香又辣的炖鱼,捧起碗喝口熬得香浓的杂粮粥,问王大海,“缺什么材料吗?”
王大海咽下嘴里的食物:“那房子是清初建的,想要复原得寻摸车老砖老瓦,窗户东铮想改大些,老木料也得几根。”
“要帮忙吗?”
颜东铮拿起酒瓶给他满上:“先不用,放学我带秧宝去废品站找找。”
“行,回头缺什么了,你说一声。”
吃完饭,又说了会儿话,兄妹俩便提出了告辞。
沐卉让宋梅香把做的点心装了两盒,早上蘸馒头吃的香菇辣酱拿上两瓶,炸好的鱼取条,给他们带走。
知道秧宝和沐卉喜欢吃樱桃,翌日一早,陈丰羽又送来一竹篓。
颜东铮迎了人进门:“还没问你呢,你弟的工作搞定了吗?”
陈丰羽翻了个白眼:“没搞定,我能跑这么勤,天天给你送吃的。”
秧宝洗漱好,出来见他过来,扬手打声招呼:“陈伯伯早。”
“秧宝早,”陈丰羽弯腰将人抱起,“快过生日了吧?”
秧宝愣了下:“我吗?”她以前的出生日期跟这个时空的不一样,一时还真没记起。
颜东铮:“周日。”
“在家,还是在饭店?我给秧宝定个蛋糕。”
“苏老的意思是,小辈的生日,不用请人,自家去国宾饭店吃顿便饭就成。”
陈丰羽抽了抽嘴角,吃顿便饭!在国宾饭店?!
国宾饭店那是什么规格?
在那给小辈过生日,还不叫隆重!
“行,周日是吧,我带你嫂子和孩子们提前过去。说好了,蛋糕我定。”
“人不多,不用定太大。”
我信你个邪!
便是为了见识一下国宾饭店的规格,像他一样拖家带口厚着脸皮蹭过去的,就不会少了。
上学的路上,秧宝坐在自行车前面,踢着小脚脚一脸恍然:“怪不得爷爷说,要带一架钢琴回来,原来是我要过生日了呀。”
“嗯,你苏伯伯、云姨回不来,让人托运了很多新鲜果蔬和菌子。农场的连长伯伯和司务长爷爷给你寄了腊肉、风鸡。你陆爷爷、湘湘姐给你寄了根人参。李雪风和陈医生给你寄了几样竹编小件。”
“大家都知道了啊?”
颜东铮摸摸闺女的头,笑道:“你忘了,你小腿受伤,是你陆爷爷给你看的。”
“对哦,有病例。”
竟革坐在自行车后面,听得羡慕不已:“爸爸,我什么时候过生日?”
“七月初六。”
竟革掰着手指算了半天,也没算出距今还有多少天。
到了附小,颜东铮将孩子们放下,拍拍竟革的头:“别算了,男孩过生日,咱家不大办,到时让你们宋姨给你下碗长寿面。”
第94章
竟革看着骑车走远的爸爸, 只愣了一瞬,很快就想到了办法:“秧宝,我跟你一起过生日吧?”
秧宝看到被奶奶送来的朱慧慧刚要打招呼, 闻言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好呀。咱们一起切蛋糕, 一起吹蜡烛, 一起唱生日歌。”
“哇!”竟革立马欢呼一声, 撒腿向校内跑道, “我要过生日了,我要过生日了……”
秧宝没理发疯的小哥, 快步朝朱慧慧走去:“慧慧,你来上课了。”
朱慧慧小脸暗淡无光,情绪十分低落,勾着头, 淡淡地“嗯”了声。
朱母笑盈盈地朝秧宝招招手:“秧宝早!”
秧宝微微躬了下身:“朱奶奶早!”
朱母指指跑进校园的竟革:“那是你小哥竟革吧?”
“嗯。”
“今天是他生日?”
“不是。”看出朱母眼里的疑惑,秧宝解释道, “后天我过生日,小哥想跟我一起过。”
“哦,两个人过生日挺好的,热闹。在哪办呀?”
“爸爸说在国宾饭店。”
朱母微讶, 没想到一个孩子的生日办得这么隆重,摸摸秧宝的小脸, 朱母温和道:“朱奶奶后天带慧慧一起过去帮你庆生好不好?”
“爸爸说就一家人吃顿便饭。”
“行, 朱奶奶不打扰,我把礼物交给服务员。”
那就太失礼了!
秧宝纠结了下, 郑重邀请道:“朱奶奶、慧慧, 欢迎你们后天来参加我的生日宴。”
这孩子被教得真好!
朱母心下感叹了声,微笑着点点头:“秧宝, 我听慧慧说,你在学古琴、绘画。”
“对,我每天晚上还要练一个小时的大字,吹半小时埙。”
学了这么多啊!朱母一时有点犹豫。
秧宝看着面色红润,双眼清亮,身段较好的朱母,忍不住赞道:“朱奶奶你气质真好!”
朱母一下子笑了,这就是缘份吧:“秧宝,你愿意跟朱奶奶学习舞蹈吗?民族舞。”
秧宝想到前世在电视上看到的孔雀舞,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好美!
“愿意、我愿意!”
“好,你这个关门弟子,我今儿就收下了。中午跟你爸爸说一声,回头让他带你来家里给老师敬杯茶。”
朱慧慧惊讶地看向奶奶,不是说,只教课,不收徒了吗?
“是,老师。”
真机灵!朱母“哈哈”笑道:“老师姓元,元珍,记住了。”
秧宝点头:“元老师。”
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元珍对两人道:“进去吧,别迟到了。”
“老师再见!”秧宝挥了下手,拉上朱慧慧,快步跑进了校园。
“慧慧,你怎么了?”
朱慧慧轻敲了记她的头,纠正道:“叫姐姐!”
“慧慧姐”刚要出口,秧宝反应过来,“咦,不对吧,你现在应该叫我小师姑。”
朱慧慧瞪她,人儿不大,想的倒美。
秧宝举手投降:“算了,还是叫名字吧。”
朱慧慧这才作罢,转而踢着地上的落花,失落道:“我爸妈离婚了。”
“这么快!”
“嗯,我舅和……他老婆都判下来了……”出了这事,“妗子”二字她实在叫不出口。
秧宝扬头瞅眼她的脸色:“死刑?”
“我舅是,她……20年以上有期徒刑。”
秧宝不懂法,就觉得比后世判的重,判的快。
朱慧慧低头看她一眼:“我爷爷找了人。”
哦。
“秧宝,朱慧慧,等等我。”
两人回头,王研研从她妈的自行车上下来,撒腿追了过来。
天慢慢热了,大家里面多是穿件秋衣或是衬衫,外面一件两用衫,亦或是一件薄毛衣。
王研研今儿就穿了件套头毛衣,她吃得胖,毛衣绷在身上,一跑肚子上的肉都在颤。
秧宝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到近前,伸手戳了戳她的肚子:“王研研,你是不是又吃胖了?”
朱慧慧和王研研托儿所就在一个小班,对她了解极深:“肯定是半夜又加餐了。”
“嘿嘿,我昨晚睡前吃了一包饼干,喝了半瓶北冰洋汽水。别说我了,秧宝,你看看你的肚子。”
秧宝低头扫眼微突的小肚,下意识地双手往上一盖,解释道:“我还在长身体,多吃点没事。”
“我也在长身体!”
朱慧慧加快了步伐,不想理两个贪吃鬼!
王研研忙拉着秧宝快步跟上。
一进教室,就听竟革站在讲台上对大家说,后天要和妹妹一起过生日。
中午放学,颜东铮骑车来接,兄妹俩后天要一起过生日的事已经传遍整个校园。
颜东铮伸手给儿子点了个赞:“可以啊,咱们竟革也会动脑了。”
“嘿嘿,反正哪天过生日都一样,一起还热闹点。”
嗯,主意不错!
“行,后天你们四兄弟跟秧宝一起过生日。”
晚上,懿洋、子瑜听到这个消息,按住竟革将人揍了一顿。
丫的,低调做人不好吗?
竟革理亏没敢还手。
秧宝看不清形式地在旁助威:“小哥加油,干翻大哥和子瑜哥哥。”
俊彦吃着樱桃,在旁看戏。
懿洋起身敲了下妹妹的头:“你是哪边的?”
“嘿嘿,我是墙头草,风往哪吹,我往哪倒。”
子瑜松开竟革,恨恨地捏了下秧宝的小脸:“呵!墙头草……你当这是褒义词啊?”
下午,云省寄来的东西到了。
颜东铮挑了串香蕉,两个菠萝,一兜柑桔,一盒普洱,另拎了块五花肉和两条鱼,站在垂花门口扬声叫道:“秧宝走了。”
秧宝忙冲哥哥们挥挥手,跑出客厅,快步跟上爸妈的脚步,出了家门,坐在自行车上,由爸爸载着她和妈妈去朱家拜师。
与之同时,施大花、曹孔敏和费元元吃完饭,相约着往图书馆去,边走曹孔敏边笑道:“张铭又该抓狂了,每天放学都逮不住班长练球!”
费元元推了下厚厚的眼镜:“班长斯斯文文的,一看就不是打球的料。大花,你明天劝他换人吧。”
施大花摇摇头:“名字都已经报上去了。诶,对了,你俩的长跑练的怎么样?”
费元元瞬间苦了脸:“天热了,我一跑就出汗,一出汗,眼镜就模糊一片,还、还往下掉。”
曹孔敏刚要说什么,就听旁边走过的两个女生嘀咕道:“诶,真是没想到,颜东铮那样的人物,竟也被他老婆戴了顶绿帽子。 ”
“哪是一顶啊,三个孩子,两个不是他的。啧啧,这男人当的也太窝囊了吧!”
曹孔敏听得一愣,扭头跟施大花、费元元确认道:“咱们学校有跟班长重名的吗?”
费元元回身看着两名女身的背影,面色冷凝:“颜又不是大姓,哪那么正好,重名又重姓,还有三个孩子。”
“真的?”两个女生还在嘀咕。
“骗你干嘛,不信你明天中午去第一食堂看看那俩孩子,长得跟颜东铮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曹孔敏顿时怒了,这些人也太恶毒了,扯闲话扯到孩子身上,嫂子是什么样的人,接触过一次,她们能不清楚。手里的书往费元元怀里一塞,几步冲到两人身后,一把拽住二人的辫子将人拉到了树后:“说,方才的话,你们从哪听到的?”
“唔,松开,你谁呀?”
施大花扬起书拍了拍两人的脸,厉声道:“知道污蔑诽谤情节严重者,学校会怎么处理吗?”
费元元推了下又下滑的眼镜,冷冷道:“轻者记大过一次,重者开除!”
两个女生吓得脸都白了,她们好不容易考上大学,跳出了农门,哪甘心再回去:“我、我们也是听顾丽说的。”
费元元眨了眨眼,疑惑道:“顾丽是谁?”
女生颤声道:“中文系一班的学生。”
曹孔敏消息灵通些,扭头问施大花:“喜欢班长的姜莹莹就是中文系的,你说,两人有没有关系?”
不等施大花回答,被她拽着头发的两名女生就齐声道:“她俩是好朋友。”
“得了,找着源头了。”曹孔敏松开手里的辫子,很是匪气地冲两人勾了勾手指,“走吧,跟我们去趟中文系。”
“我、我们都说了……”
“不想去是吧?”
两人忙点了点头。
“行啊,那我们就把你俩当造谣生事的主谋报上去……”
“去、我们去!”
班级、宿舍、图书馆,转悠一圈,才在湖畔找到两人。
曹孔敏看着白衣白裙,站在湖畔弱风扶柳的姜莹莹,先怪笑了声:“哎哟,元元、大花,看到了吗?好一朵盛世白莲!”
费元元听任健说过白莲花的另一层含义,一听曹孔敏这么说,忍不住捂着嘴乐开了。
施大花懒得跟人废话,一指被她们带来的两人:“她们作证,你俩造谣生事,诬蔑他人。走吧,跟我们去趟教导处。”
第95章
顾丽一愣, 莫名道:“你们谁呀?”
上来就说她和姜莹莹“造谣生事,诬蔑他人”。
“神经病!”顾丽气冲冲地骂道。
姜莹莹惊讶的看向三人,她没想到, 率先找来的会是法律系的三朵金花, 施大花、曹孔敏和费元元。
不过, 顾丽造谣的粗爆手段, 这会儿的反映, 也挺让她意外的。
“心里素质不错!”施大花赞了声,随手一指身后的两人, “认识吧?”
她们班的年佳玉、牛芯,怎么不认识。
“认识就行。走吧,跟我们去趟教导处。”施大花并不想在这对质,傍晚游湖的人多, 再加上班长的文章火后,在文化圈里小有名气, 秧宝、竟革的颜值高,天天随班长在食堂吃饭,认识的也不少。闹起来,不管真假, 谣言四起,最先受伤的就是孩子!
遂这也是三人生气、发怒的主要原因!
作为女性, 日后谁不会结婚生子, 看着那么可爱的秧宝、竟革,她们于心何忍?!
也不怕遭报应!
“施同学, ”姜莹莹温婉地笑道, “我没听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我和丽丽造谁的谣吗?谁呀,能说说吗?”只要她们敢说出颜东铮的名字, 不用等到明天,她就能让全校都知道,颜东铮他老婆给他戴了两顶绿帽子,不管真假,两个小屁孩听到,还敢来学校吃饭?
心理脆弱一点,怕是出门上学都难,有了这隔阂,颜东铮跟他老婆还能恩爱如昔?
“姜同学,”曹孔敏咔吧咔吧捏了捏拳,气得想打人,妈的,装什么柔弱无辜啊,想利用桃色新闻沾上班长,也看她们答不答应,“造没造谣,诬没诬蔑,咱还是找教导主任来处理吧,在这儿你我争辩赢了又如何,最终处理结果不还需教导主任来判。”
顾丽这会儿也知道施大花等人是谁了,心虚了一瞬,随之又理直气壮地挺直了背:“我诬蔑谁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曹孔敏不想再跟她们废话,上前一步就想拉上人去教导处。
费元元忙伸手一把拉住曹孔敏,推了下下滑的眼镜,气得攥着双拳,羞愤道:“顾丽,我哪里得罪你了,你到处造谣姜莹莹喜欢我,我、我一个女生,怎么可能接受这种、这种感情!”
支着耳朵听的众人“(⊙o⊙)”,好、好像听到不得了的内容。
施大花、曹孔敏只震惊了一瞬,齐声道:“姜莹莹,你死心吧,我们是不会喜欢你的!”
“哇!”大家看着姜莹莹的目光瞬间不对了,好花心啊,一下子喜欢仨!还、还都是女生……这么劲爆的吗?
姜莹莹大脑一片空白,双耳嗡嗡响:“……我、我没有,我喜欢的是……”
“姜莹莹你别狡辩了,”曹孔敏怒冲冲地一把扣住人的胳膊,“走,跟我去教导处,你这、太让人恶心了……”
“松开,我说了我喜欢的是……”
费元元身子一抖,嚷道:“啊——小敏快捂住她的嘴,别让她说出我的名字,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曹孔敏正找不到借口堵她的嘴呢,闻言扯下脖子里的纱巾,一把塞进姜莹莹嘴里,扣住她的双手,将人揽抱在怀里,夹持着走出了湖畔。
施大花双手抱胸,看着顾丽冷笑道:“你自己走,还是我扛着你走?”
“我没说……我说的是……”
施大花微微一弯腰,凑近她耳畔:“敢在这儿提一声班长的名字,我让你身败名裂!你别忘了我们是学什么的,我们一班有多少人。”
顾丽吓得一哆嗦:“我,我跟你们走。”
施大花满意地哼了声:“走吧。”
年佳玉、牛芯互视一眼,跟在了二人身后,费元元扶了下镜框,满意地跟上。
颜东铮载着妻女刚一进学校,就遇到准备外出的张铭。
“班长!”
颜东铮大长腿往下一支,车子在张铭身旁停下:“练球吗?下周吧,我这两天有事。”
说到练球,张铭就来气,不过,他这会儿叫住颜东铮还真不是为了这事:“咱班的三朵金花出事了,人在教导处。”
想到原因,张铭脸一红:“辅导员过去了,你、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爸爸,是施阿姨她们吗?”
颜东铮摸摸闺女的头:“嗯。”
沐卉有精神力,一进校园就听到了窃窃私语,差不多猜到了几分,要不是跟朱家约好了时间,沐卉都想把拜师的时间改一改。戳戳颜东铮的腰:“走,把你送到教导处,我带秧宝去家属院拜师。”
颜东铮微一颔首,对张铭道了声谢,骑上自行车直接去了教导处,将车子交给沐卉,颜东铮低头亲亲闺女的小脸:“跟元老师说一声,爸爸很抱歉,改天再给她赔不是。”
秧宝点点头,回亲了爸爸一下:“你跟施阿姨她们说,等会儿我拜完师,请她们去老莫吃甜点。”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食,会把烦恼都忘掉。
颜东铮揉了把闺女的头,快步上了楼。
教导处在二楼,颜东铮到时,主任正要给施大花三人记小过一次。
虽是情有可缘,却造成了极为不好的影响。
“金主任。”颜东铮敲了敲门。
因为系里的事,颜东铮跟金主任打过几次交道。
对颜东铮这个人民日报上报道的人民英雄,云省的高考状元,金主任十分欣赏,再加上颜东铮他爸是经济系的教授,在金主任看来,这就是自家人。
“东铮怎么来了?”他记得这小子办了走读。
“电影学校的舞蹈老师——元珍,想收秧宝为关门弟子,我带秧宝过来拜师,刚一进校门,便听人说我们班的三朵金花来教导处了。金主任,我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金主任看眼施大花等人,点点颜东铮他们班的辅导员:“小汪,你跟东铮说说。”
小汪把事一说,颜东铮看着费元元,忍不住轻咳了声,再看姜莹莹、顾丽时,那目光深沉沉的让人害怕:“我该庆幸吗,姜同学、顾同学不是新闻系的学生?”
说罢,再没理俩人,只扭头问小汪:“造谣的源头查证了吗?”
小汪指指以保护姿态站在顾丽身前,一脸骄横天真的女生:“顾丽说,她是听张美美说的,张美美自己也承认了。”
“我可没胡说,我小姑是颜东铮在云省农场的邻居,她亲口跟我说的,这还能有假?”
颜东铮扬扬眉:“你小姑叫什么?”
张美美头一昂:“张兰,她可是烈属。”
是她?
从云省回来的火车上,还遇到她带着俞景现兄妹回沪市。
“你是沪市人?”
张美美不自在地搓了下粗糙的手指:“当然!”
“怎么处理的?”颜东铮扭头问小汪。
“张美美诬蔑、造谣,通报批评,记大过一次,再有下次开除!顾丽、年佳玉、牛芯身为大学生,不辨是非,信谣传谣,记小过一次。施大花……”
“金主任,”颜东铮打断小汪道,“施大花三人虽处事不当,却情有可缘。我家竟革八岁,秧宝五岁,试想,今儿她们听到若不出手制止,以谣避谣,两个孩子身处谣言之中,幼小的心灵该如何承受。你们怕是不知道吧,我家秧宝现在上小学二年级,三年级的课程已自学完成。她或许不如她大哥懿洋那样聪明,却也是一个高智商的天才儿童。竟革虽不爱学习,却是季司令都赞许的兵苗子。这样的两个孩子,她们都敢出言诋毁,其心可诛!”
一句“其心可诛!”
掷地有声,让办公室的所有人都震了震。
金主任、小汪一深想,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不寒而栗!
看向张美美等人的目光都带了厉色。
“东铮,”金主任站起来,郑重道,“你放心,这事,我定会深挖到底,给你和孩子们一个交待!”
说罢,对施大花三人赞道:“今天多亏你们见义勇为,见招拆招,很好!只是,下次再遇到这事,”他点点额头,“动动脑子,可不敢再这么鲁莽。”
三人互视一眼,忙铿锵道:“是,谢谢金主任教导!”
金主任摆摆手:“东铮,你先带她们回去,待这事我让人查清了,再跟你说。”
颜东铮道了声谢,转身出了办公室。
施大花冲姜莹莹比划了个手势——等着!
这娘们确实聪明,也不知道许了顾丽或是张美美多少好处,竟是把她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
三人小跑着随颜东铮出了教导处。
“班长,”施大花将人叫住,“嘿嘿,谢谢你,我们去图书馆了。”
颜东铮静静地看着三人:“知道哪错了吗?”
面对黑脸的颜东铮,三人都有点怕怕的。
曹孔敏、费元元缩着肩不敢吭声,施大花抓抓头:“当时那种情况,自污已是我们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颜东铮等了会儿,见她们一个个跟鹌鹑似的,没一个再开口:“抓了年佳玉、牛芯,为什么不直接送来教导处?”
三人一愣,是啊,直接送到教导处,哪还需要她们自污来阻止顾丽、姜莹莹在大庭广众之下,爆出班长的名字。
她们是思绪限制了行动,一听到有人造谣,首先想的竟是找到人——对质。
“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先别管,等我来了再处理。”
费元元推了下眼镜,小声道:“班长,我们错了。”
“我知道,你们是关心则乱。好了 ,跟我走吧,秧宝说请你们去老莫吃甜品。”
“啊!”曹孔敏惊得一下子蹦了起来,随之开心道,“真的,班长?”
第96章
秧宝的拜师礼仪, 很简单。
礼物奉上,接过保姆煮的茶,躬身递给太师椅上的元珍。
元珍54岁, 因常年跳舞, 注意养生, 说37、8都有人信。
接过茶轻抿一口, 元珍转手递了个檀木盒给秧宝:“打开看看。”
秧宝伸手掀开盒盖, 内分三格,一大两小, 大的放着双舞鞋,小的分别放了铜钱和红包。秧宝捏起一枚铜钱看了看,是永乐通宝。
舞鞋是缎面软底,秧宝对着小脚比划了下, 喜爱道:“谢谢老师。”
“试试。”
秧宝抱着盒子往红木地板上一坐,褪去脚上的小拖鞋, 把舞鞋穿上。
元珍起身带她去家里的舞蹈室,跟着换上舞鞋,和秧宝活动了下四肢,教她跳“小青蛙”(练胯), “小飞机”(背肌练习)……
热了下身,元珍对秧宝的天赋非常满意:“一周四节课, 周三、周五晚上各一节, 周日上午两节。”
秧宝点头,随妈妈提出了告辞。
知道她要请人去老莫吃甜点, 元珍很愉快地放行了。
“慧慧跟我们一起去吧?”沐卉邀请道。
元珍看向孙女:“想去吗?”
秧宝换好鞋过来, 拉了人就走:“我跟你说啊,他家的冰淇淋特好吃!”
朱慧慧心情不好, 哪也不想去:“我又不是没吃过。”
“那能一样吗?今天我请客。”
“哦,那把王研研也叫上。”看不吃穷你,朱慧慧赌气地想。
“她家住的太远了,今天不叫她,明天我给她带宋姨做的雪绒糕,不比老莫的甜品差。”
“那你还请我们去老莫?”
秧宝明白朱慧慧的意思,老莫的甜品超贵,“你不觉得老莫墙上挂着的巨幅克里姆林宫油画……绿色的喷泉……嫩绿色的大理石墙壁……透明的玻璃长窗上垂下的白色乔其纱……餐厅顶上的松枝、松果……所有的一切,营造出来的氛围特别好吗?在那儿吃饭,吃的是享受,是品味。”
朱慧慧撇撇嘴:“我看你就是享乐主义者!”
秧宝下巴一抬,骄傲道:“我有钱!”不享受干嘛,放着又不会生崽。
两人一边斗着嘴,一边随沐卉到了楼下。
颜东铮带着三朵金花已经到了。
“爸爸。”秧宝撒腿冲到颜东铮面前,被他一把抱起。
“出汗了,里面的衣服湿吗?”颜东铮说着,手已摸向了秧宝后颈。
“衣服是干的。”其实有点潮。秧宝揽着爸爸的脖子,调整了下坐姿,扬声对施大花三人道,“施阿姨,曹阿姨,费阿姨,晚上好!爸爸跟你们说了吧,今晚我请客,大家不要客气哦,到了尽管点。”
三人跟沐卉和朱慧慧打声招呼,过来这个捏下秧宝的小脸,那个戳一下她的小肚:“我们仨可能吃了,秧宝你带钱了吗?”
带了,那天去医院探望朱慧慧和买玫瑰的窘迫,秧宝可不想再来一次,遂这几天,一出门身上就会揣个小钱包。
秧宝打开给三人看,一张大团结,还有些零星的毛票。
去老莫,拿着入场券,一客份饭的价格分别为1元,1.2元,1.5元和两元四种,含汤,冷盘、主菜、面包、咖啡和冰淇淋。
他们不吃冷盘、主菜等,只要甜品,秧宝觉得一张大团结搓搓有余。
结果,不够。
服务员介绍了改良式的两样甜点,荔枝玫瑰慕斯和奶油烤杂拌,还有几样俄式宫廷菜。因为好吃,秧宝给元老师、任健和家里的宋姨、哥哥们各打包了份。
一结账,32.5元,秧宝把老师给的红包都拿出来垫上了,还差12.5元。
“爸爸……”
颜东铮揉了把闺女的头,借了12.5元给她。
秧宝伏在柜台上,认真地给他打了张借条。
服务员看得咋舌,还有这样教闺女的,一毫一厘都要算清楚。
施大花三人没看帐册都知道吃的不少,一个个颇是不好意思:“小秧宝,破费了,下次阿姨们请你。”
秧宝认真想了下:“我后天过生日,施阿姨你们能来参加吗?”
到这会儿,颜东铮也知道闺女的生日不可能简办,他也想让几个女孩出来见见市面:“星期天上午十点,国宾饭店,早点过来帮忙。”
“好呀,”施大花捏了捏秧宝的小脸,嘻笑道,“秧宝你想要什么礼物?”
“你们一人送我一盆小花吧。”
这个好办,校门口不远,最近就开了间花店,而且也不是太贵,下半月的饭钱省一省就挤出来了。
说话间,大家出了餐厅,颜东铮提前让服务员帮忙叫的两辆出租已等在门口。
将施大花和朱慧慧等人送上车,颜东铮把钱递过去:“师傅,麻烦送她们去京大。施大花,你们仨把朱慧慧送回家。”
施大花抬手敬了个礼,一本正经道:“保证完成任务!”
曹孔敏和费元元笑作一团。
走到半路,三人才反应过来,方才班长说的是哪个饭店?
三人面面相觑了会儿,异口同声道:“国宾饭店!”
没听错吧?!
朱慧慧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秧宝的干爷爷是苏司令,我奶说,后天到场的军中政要不在少数。你们要是不知道穿什么,就找人借身军装吧。”
成套的军装可不好借,施大花紧张道:“白衬衣,绿军裤行吗?”
朱慧慧借着车内的灯光,打量了眼三人的衣着:“可以,白衬衣,黑西裤也行。你们要是不确定,等会儿跟我一起回家,让我奶跟你们讲讲宴会上的注意事项。”
这话说得三人越发没底了。
费元元捏捏指尖:“要不,咱们不去了。”她个子矮,脚小,想要借到合身的衣服鞋子很难。
买的话,没钱没票。
曹孔敏既兴奋,又忐忑:“班长都开口让咱们提前过去帮忙了,不去不好吧?”
施大花知道,像这样的饭店什么都是全包,根本用不着她们帮忙,班长这样说,不过是怕她们不好意去罢了:“问问元阿姨再说。”
元珍看着面前的三个少女,施大花和曹孔敏都是齐耳短发,手长脚长,大大咧咧的类型。费元元嘛,娇小瘦弱,却有一双黑亮的眼眸。
单就三人今天对秧宝和竟革的维护来看,人品心性肯定没问题。要不然,也不会秧宝一说,颜东铮就应了,邀她们三人参加秧宝的生日宴。
“不用做什么改变,后天早上好生洗个头,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按秧宝说的,一人抱盆花去就成。”
施大花一愣:“不用穿绿军装,黑皮鞋吗?”
元珍笑着摇摇头:“大花、孔敏、元元,你们记住,京大学生这个身份,足以证明你们比大多数人都优秀。你们是最棒的!”
三人瞬间挺直了脊背。
“对,就这样,自信的女孩最美!不要攀比,不用自卑,紧张的时候就深呼吸,抬头挺胸走路,落落大方待人。你们就是秧宝最尊贵的客人,最爱的阿姨。是沐卉的小妹,是东铮这个班长最想守护的同学,没人轻视了你们……”
这一课,深深烙印在了三人的脑海里。
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遇到多难缠的客户,遭受多大的刁难,三人都记得,深呼吸,抬头挺胸走路,落落大方待人,不攀比,不自卑,真到了退无可退的时候,她们的身后还有班长,嫂子和秧宝。
颜明知压缩课程,提前两天从沪市回来了。
带着秧宝想要的斯坦威钢琴,和给孩子们定做的衣服。
秧宝的是红色小纱裙,配红桶袜,红手套红皮鞋。
四个男孩是一身正红色小西装,白衬衣,红领结,下配黑皮鞋。
秧宝看到爷爷,那个兴奋啊,扎着两手冲了过去:“爷爷、爷爷……”
颜明知刚洗漱好,从洗手间出来。
伸手将人抱住,祖孙俩亲热地贴贴左脸,贴贴右脸。
“爷爷,你回来怎么没提前给我打个电话呀?”
“爷爷想给我们秧宝一个惊喜。”
“嘻嘻……我是有被惊喜到。对了,爷爷你饿吗?我们带回了很多好吃的。”
颜明知抱着孙女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看眼被儿子摆了一桌的西式餐点,“爷爷想吃你宋姨下的鸡蛋面。”
宋梅香端着碗面进来笑道:“面来喽。”
秧宝把打抱回来的吃食往旁边推了推:“宋姨,放这。”
说罢,拎起一包给她道:“这是给你和王伯伯带的。”
宋梅香放下碗,接过来看了看:“秧宝去西餐厅了?”
“嗯,请施阿姨她们吃甜点。”
说罢,朝隔壁喊了嗓,“大哥出来吃东西了。”
懿洋带着子瑜在西耳房做轮椅,俊彦和竟革也被他派了些活,帮他用砂纸打磨木料。
吃完东西,洗漱后,几个孩子都睡了。
颜东铮才跟妻子和父亲说起学校内发生的事。
沐卉早已猜到了事情的起因,这会儿再听,倒没有多生气,只是听到“张兰”的名字蹙了蹙眉。
颜明知气坏了,一掌拍在茶台上,怒道:“竖子!”
颜东铮失笑,气糊涂了,竖子是指小子,有轻蔑之意。
安抚地顺了顺父亲的脊背,颜东铮道:“等会儿我跟苏大哥打个电话,让他找人查查张兰现下的情况。学校这边,金主任已将张美美、顾丽等人列为危险人物,用不了几日便会把她们查个底朝天,倒不用我们出手。”
“我明天找金主任催催。”颜明知不放心,静了静,他掏出一张房契给沐卉道,“这次回去,正好碰到一处房产,我瞅着不错,就给秧宝买下了,你帮她收好。”
第97章
这次回去, 本打算将老弄堂的客堂间、厨房和阁楼给秧宝买下的,可惜人家不卖。
知道孙女喜欢看江上的行船,作为补偿, 颜明知去外滩, 挑了套带花园的顶层复式公寓入手。
总面积478平方米, 带电梯。
楼下五室一厅一厨一卫, 厅的南面是一个超大的露台, 主卧内设有阳光房,其余四间均装有大大的落地玻璃窗, 阳光十分充足。
顶楼的休息室上装有六块淡绿色的进口压花玻璃,既能消弱紫外线,又能让人很舒适地享受到阳光。
休息室前的游泳池太久没用,贴的瓷砖很多地方都已脱落——待修。而靠外的花园里, 花木因疏于管理,枝繁叶茂地都长到楼外去了。
颜明知准备下月带孙女过去, 打扫、添置家具。
原有的家具很多都不能用了,如皮制沙发,床头的皮革,都因保养不当开裂;还有衣柜, 因用的时间长了,大面积脱漆, 有的门板都掉了。
家具方面, 颜明知想带孙女亲手设计,找手艺人定制。
沐卉收好房契, 拿出画架颜料, 准备给秧宝画一幅1米高的半身像。宋梅香说,下午国宾馆打电话来问, 家里有没有孩子放大的照片。
这个还真没有。
颜东铮给苏团长、苏老打完电话,取出宣纸铺在书案上,画了幅五个孩子抢食的嬉戏图,准备一块挂在宴会厅。
颜明知在知道苏老给订了国宾馆,就知道不可能小办,回来时在沪市友谊商店买了很多空白的请柬,这会儿拿出来,正提笔书写。
翌日用过早饭,要上学了,颜明知一人递给他们一个纸袋,里面是几张制作精美,古典味极浓的请柬。
懿洋抽出一张打开看了看,往兜里一揣,随手将纸带放在桌上道:“我拿一张给罗教授。”
子瑜胳膊抵抵他:“周教授和老班你不给吗?还有天天跟在我们屁股后面跑的王明辉,张志杰。”
“你多带几张。”
“好咧。”子瑜伸手把他放在桌上的纸袋拿起来,掏出剩下的请柬往自己纸袋里一装,揽着懿洋的肩快步追上沐卉道,“放假了,咱们找几辆旧自行车,改改,一人组装一辆吧?天天让沐婶送,大海伯接,我都不好意思了。”
改装也行,就是太麻烦了,而且假期他另有安排,懿洋淡淡道:“有那空,你还不如给自行车厂写封信,让他们生产批小号的自行车给咱们青少年用。”
子瑜一想:“好主意!”
沐卉将两人放到附中门口,交待道:“下午等我来接你们。”
两人点头,目送沐卉骑车走远,刚要抬脚往校内走,就听身后有人叫:“颜懿洋,苏子瑜。”
二人回头,王明辉骑着辆咣当响的二手自行车飞一般穿过来往的师生,一握车闸,停在子瑜身旁:“早!苏子瑜你提的什么?吃的,还是学习资料?”
子瑜抽出张请柬给他:“明天我们兄妹五个一起过生日。呐,给你一张,记得来啊。”
“这么正式的吗?”王明辉说着,打开一看,“我靠!真的假的,国宾馆?!”
一瞬间,大家纷纷看了过来。
懿洋瞟眼子瑜:“你就不该这会儿给他。”
子瑜一拍额头,劈手夺过请柬往纸袋里一丢,指着刚要叫嚷的王明辉:“闭嘴!放学给你。还有,这事你得给我保密。”
“行行,听你的。”
秧宝也怕小哥一进班级,就把请柬发下去,引起大家的议论,遂直接给他没收了。
她没要纸袋,两人的请柬都塞在书包的夹层里。
“王研研,”秧宝把带的雪绒糕给她,“刚出锅的,尝尝。”
“什么?”王研研刚一打开,朱慧慧伸手摸了一块。
王研研气得瞪她:“不怕胖了?”
还有点温度的雪绒糕,特别漂亮,像一团堆积的雪,上面撒着糖霜,中间点缀颗樱桃,甜丝丝的浸着玫瑰香。
朱慧慧咬了口,问秧宝:“用的玫瑰露吗?”
秧宝点头:“嗯。”
“哪买的?”玫瑰露冲水,放一点点蜂蜜就很好喝,还美容养颜。
“宋姨自己做的。”
朱慧慧诧异道:“做玫瑰露需要很多玫瑰花吧?”
“嗯。”秧宝拿出保温杯,喝了口宋梅香泡的荷叶茶,她这几天有点上火,便秘,“我妈她们学校,有位同学去年在废弃的实验田里种了片玫瑰,今年那片实验田回收,种的玫瑰正好到了花期,她不舍得毁掉,就私下问有没有人要。我妈全买下了,往花盆里移植时掉了很多花瓣,她又剪了些快开败的交给宋姨,蒸馏出半碗玫瑰露。”
“移植出来的花呢?”
花啊,送去国宾馆,布置宴会厅了。
“秧宝,”第一节课上完,吴老师没走,低头问道,“听说你明天过生日?”
秧宝咧嘴笑笑,打开书包,掏出张请柬递了过去:“本来我想下午放学,再给你的。吴老师,欢迎你来参加我的生日宴。”
吴老师原只是想逗逗她,没想到这么正式,请柬都出来了,打开一看,愣了:“国宾馆?!”
秧宝点点头。
吴老师想了下:“秧宝,我能带个人吗?”
“好呀。”
收到请柬,想带人去的不在少数。
中午,沐卉抽空去了趟传媒大学、美院和北外,给陶萄、于晓丽和周若蕊送请柬。
没想到,会在北外会遇到刘志伟。
沐卉诧异地看着两人:“什么情况?”
周若蕊俏脸微红,羞涩地瞟眼刘志伟,绞了绞手指没吭声。
刘志伟温和地笑笑:“我正在以结婚为目的追求若蕊。还没吃饭吧,走,我请客。”
行啊,沐卉推上自行车随两人去附近的国营饭店。
趁刘志伟点菜的当口,沐卉戳戳周若蕊:“我记得你们也就上月在我家见过一面吧?”
周若蕊一张小脸更红了:“见、见过好几次了。”
“他在凤林县工作,你在北外,咋遇到的?他专门回来找你的?”
“也、也不是专门,他隔上半月会回来一趟,看看孩子……”
沐卉意味深长地“哦”了声,没有在问,转头看向店外,因为离北外近,街上行走的青年男女不少,三两成群,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颜。
“我、我在云省的事没敢告诉他。”
沐卉眉尾一扬,不解道:“需要告诉他吗?”
周若蕊下意识地摸了下小腹:“我小肚子上有妊娠纹,要是结婚,肯定瞒不住。”
沐卉没有想到周若蕊已经考虑那么远了:“他婚都结两次了,人比你大十来岁,还有俩儿子,你有什么可自卑的?”
周若蕊头垂的低低的,声音也低的几不可闻:“我是未婚生育。”
“谁年轻的时候没有遇过几个渣。”
周若蕊惊讶地看向沐卉:“你、你……”
沐卉摆摆手:“我就遇到颜东铮这一个。”
周若蕊“噗嗤”一声乐了:“颜同志多好的一个人呀,被你说的……”
沐卉打断她道:“说吧,说完看他的反应。不行,就再找,你还小,没必要这么早嫁人。”短短一个多月,刘志伟就来找了周若蕊多次,显而易见他急于再婚。
毕竟,大鹏二鹏一直放在他表姐家也不是事。
而他想在仕途上走得远,走得稳,也急需一个贤内助。
真要嫁了,周若蕊就要以家庭为重,放弃学业上的更进一步,以及日后工作上的发展。
要沐卉来说,刘志伟并不是一个好的丈夫人选。只是对性格有点软弱,经历过感情创伤的周若蕊来说,刘志伟的人生阅历,温和包容的个性,以及他在社会上的地位,恰恰能给予她足够的安全感和向往的稳定生活。
周若蕊犹豫了下,点点头:“好。”
她会跟刘志伟认真谈谈的。
***
下午回家,颜明知统计了下人数,打电话去国宾馆,请他们换间大的宴会厅,并订了两间套房。
“走吧,东铮、小卉,咱们带孩子们过去住一晚,享受一下那儿的服务。”
“一晚多少钱?”沐卉好奇道。
颜明知比了个数字,沐卉还没怎么样呢,秧宝肉疼得捂着心口往沙发上一瘫,哀叹道:“好贵啊!够我吃两年老莫了。”
昨天花去32.5元,秧宝已经决定节衣缩食半月,不在外面打牙祭。没想到,对国宾馆的消费来说,昨天的花销只是短小的一丝毛毛雨。
懿洋默了默,掏出笔记本,刷刷画了三款少年骑的自行车,分别为二八自行车的缩小版,折叠自行车和山地车。
缩小版的二八自行车只是附带,他准备用木料做出后两种的样车,卖给自行车厂。不过,在那之前,懿洋想先把轮椅组装好,卖掉。
俊彦一脸懵逼:“那不是给我做的吗?”
懿洋懒洋洋地收好笔记本:“我准备用卖掉的钱先给你买一辆,等厂里正式生产了,我让他们将出厂的第一辆轮椅送给你。”
这时代,也有轮椅卖,只是不如懿洋改良的好用。
“呵,我谢谢你啊!”国营厂的生产流程,他能不知道,慢的要死,不等投产,他的伤就该养好了。
“别贫了,”颜明知催促道,“赶紧回房拿套睡衣,咱们走。”
他打电话叫的出租车已等在门口。
一家人明天要穿的衣服,宋梅香已洗过熨烫好用棉布套着,连同沐卉要戴的手饰、洗护用品和昨天夫妻俩画的画,一起送上车。
秧宝懒洋洋地从沙发上爬起来:“爷爷,国宾馆是不是很大?”下午她去办公室给教音乐的项老师和教手工的杨圆圆老师送请柬,听项老师背刘侗的《帝京景物略》:“堤柳四垂,水四面,一渚中央,渚置一榭……”
“嗯,有楼台亭阁林木石桥,小径通幽,环境清雅,恰似人间仙境。”
“哇,我要带上我的小车车游园。”
国宾馆从建馆之初,就有意收集明清文物,如书画、瓷器和家具。66年之前,并不断得到民间捐赠。
初来时,秧宝随苏团长去潘家窑,买了很多陶罐和瓷瓶,多是古董,雍正粉彩花瓶就有一对。
颜东铮准备带上捐给国宾馆,也算是给女儿祈福。
一家人到时,已是晚上五点多。
出租车在东门停下,大家拎着行李下车,在岗亭外登记,由服务员领进门,内有接待汽车,颜明知和儿子、俊彦带着行李坐车去住处,沐卉带着孩子们游园。
秧宝骑上自己的小车车,绕过假山,率先冲在了前面,竟革快跑跟上。
沐卉拎着相机和懿洋、子瑜慢悠悠地走着。
院内绿草如茵,百花盛开,湖水清清,有服务员陪着,几人率先到了樱桃园。
有很多樱桃已经红了。
“可以摘吗?”沐卉问服务员。
服务员微微点了下头:“颜教授昨天打电话,定购了20株树上的樱桃作为明天给客人的回礼。”
她话音刚落,竟革已挑了棵红果多的,三两下爬上树,扯了把塞进嘴里。
沐卉看着服务员惊愕的表情,笑道:“没事,小家伙身手好着呢,摔不着。最近,没有打农药吧?”
“没有,请放心食用。”
昨日刚下过一场小雨,果子冲洗得很干净。
秧宝个子低,站在下面够不着,脱下鞋袜,跟只毛毛虫似的爬呀爬,好不容易爬上去,竟革都不知道吃多少了。就连懿洋和子瑜都没能抵挡住樱桃的诱惑,挑棵树上去,摘了大个的樱桃品尝。
沐卉举起相机,拍下了一张张照片。
时有鸟雀过来啄食,工作人员拿了长长的竹杆来回跑着驱赶。
竟革掏出弹弓,用樱桃籽打麻雀。
光打近前的,可以说百发百种。不过,也打落了些樱桃在地上。
沐卉放下相机,探手摘了把递给站着不动的服务员:“地上的樱桃你们怎么处理?”
“下班后,我们会过来捡拾,挑出好的用来做菜,差些的熬成樱桃酱蘸面包馒头吃。”
第98章
吃得差不多了, 竟革把自己的一只兜腾空,摘了满满一兜樱桃,准备带回去给爷爷他们尝尝。
打下的麻雀, 沐卉没让他要, 等下会有工作人员过来捡拾。
国宾馆共有17座二层高的青砖红瓦的接待楼, 诸楼从中心湖南侧起始, 按逆时针方向, 由1号楼编号至18号楼。为迎合我国当时对外的政策,没设1号楼。为尊重西方国家的风俗习惯, 没设13号楼。为尊重我国的传统文化,17号楼改为芳菲苑,4号楼叫八方苑。①
樱桃园所在的地方是2号楼,往西是18号总统楼。
没去18号楼, 几人顺着水流往南走,去颜明知定的12号楼。
地图上看着离的很近, 走起来,很远。
眼见天黑了,沐卉让服务员用对讲机叫来辆车。
12号楼位于园区南部的正中,楼身洁白, 飞檐绿瓦,门前悬挂有一盏盏大红纱灯, 因多位外国首脑访华期间曾下榻于此, 此楼亦被人们戏称为“元首楼”。②
要不是苏老和季司令先后打过招呼,颜东铮和沐卉被人民日报表扬过, 再加上作为宴会的主角, 年初秧宝和竟革在沪市发现了大量古董等,只怕不管颜明知出再多钱, 都定不下12楼的套房和宴会厅。
车子在门口停下,沐卉抱着秧宝从副驾驶位下来,带着懿洋他们进屋,小车车由服务员送去他们住的套房。
颜明知和俊彦看过住处,点好了餐。
颜东铮将花瓶和工作人员做好交结,送人出来时,正好遇到进门的沐卉他们。
伸手接过闺女,颜东铮一边带他们上楼,一边问道:“都去哪玩了?”
“樱桃园。”秧宝兜里也装了一把,掏出一个塞进爸爸嘴里,“甜吧?”
嗯,肉厚多汁,酸甜可口。
一上二楼,抬头看到的就是“元首餐厅”,旁边还有供贵宾自用的小厨房和家庭小餐厅。
几人随颜东铮走进小餐厅,洗手,入座。
竟革和秧宝掏出兜里的樱桃,交给服务员。
她们清洗干净,分装成四碟,放在了餐桌上。
国宾馆的菜式以清鲜淡雅、淳和隽永为主,有宫廷肴馔,亦有民间风味小吃。
颜明知要了瓶红酒,点了龙虾,鹅肝,牛扒,鱼翅,溏心吉品鲍,葱烧海参,清汤松茸金耳等,并提前定了坛佛跳墙和秧宝爱吃的冰淇淋,小蛋糕。
这菜式可比老莫的好吃多了,食材都特别新鲜。
秧宝干掉一碗佛跳墙,吃了些虾肉和一个溏吉品鲍,被爸爸喂了些鹅肝和鱼翅,捧着碗“吨吨”喝了半碗松茸汤,最后没忍住,又吃了个小蛋糕。
好了,吃撑了。
懿洋上楼给她拿件外套穿上,带她出门消食,园内有路灯,天上是繁星点点,两相晖应,站在草坪上的兄妹俩显得极为渺小。
秧宝踮起小脚脚,旋转着轻缓地踏了几个舞步,咯咯笑道:“大哥,这里好静哦。”
是啊,远离民间烟火,尘世喧嚣,风吹来湖水的清凉,送来花的芬芳,耳边是虫儿的低鸣和鸟雀掠过夜空的回响,听着感受着,渐渐心都跟着静了。
懿洋带她在草坪上走了走,就进屋和大家一起去看宴会厅的布置。
宴会厅门口一边摆放着成盆的玫瑰花,玫瑰花的中央并排支着两个画架,分别是秧宝的半身像和颜东铮画的五子嬉戏图。
厅内铺有绒毯,布置有精美的室内花园,花园的东南、西北角分布有假山、喷泉和水池,池内金鱼攒动,池边种有山茶、棕竹、兰草、玉兰等四季花木,故而它有一个极为形象的名字——四季厅。
花园旁边,摆着架钢琴,是颜明知刚请工作人员从别处搬来的。
“秧宝来,跟爷爷合奏一曲。”
秧宝松开懿洋的手,哒哒跑过去,在颜明知身旁坐下:“弹什么?”
“你想弹什么?”
秧宝偏头看了眼爸妈:“G大调小步舞曲。”
颜明知试弹了下:“好,开始。”
欢快的旋律响起,子瑜拉上懿洋、竟革跳起了简单的舞步,俊彦也从轮椅上站起,跟着走了几步。
颜东铮伸手对妻子做了个请,沐卉莞尔一笑,接受了他的邀请,一曲终了,众人都有点意犹未尽。
秧宝和爷爷相视一笑,又弹了首《胡桃夹子》,一场糖果、玩具、舞蹈的盛宴。
颜明知定的两间套房,各有50多平方米,陈设、家具都以中式为主,布置得古色古香。
大大的落地窗前,摆放的是乾隆时期的圆桌和绣墩,办公区域的那张红木书桌,也不知道有几百年的历史了,陈列柜内的古玩,让人看得目不暇接。
墙上挂的是从苏州定做的江南风光绢画和缎织云锦的图案,瓷器用具出自景德镇。
秧宝最喜欢的是那张红色的雕花龙床,床榻上铺有西式的席梦思,四周挂有淡灰色的织花床罩,摸一下好软啊,且垂感极佳。
服务员介绍说这床罩是用精选的兔毛、羊毛和丝混纺而成的。
床单被褥等用的是淡黄色的贡缎和蚕丝,轻薄柔软,滚一滚,再翻个跟头,像躺在一团云上,不要太舒服。
床前是一尊蟠龙灯柱,龙头吊挂宫灯。
秧宝从床帐里爬起来,扶着床柱,伸手把灯打开,暖暖的光溢了出来。
送走服务员,沐卉伸手将闺女从床帐里抱出来:“时间不早了,走,妈妈带你泡个热水澡,咱们早点睡。”
跟卧室相连的卫生间,其设计极具现代性,宽大的浴盆有多个出水孔,沐浴时,可以利用水的冲击做按摩。
秧宝不用妈妈帮忙,三两下就把自己脱光了,踩着服务员备的小凳子爬进盛满水,撒了玫瑰花瓣的浴盆,幸福地跟只小美鱼似的从这头扑腾两下到了那头,身子一扭,又从那头折转回来了,闹得水花四溢,她却乐得不行。
沐卉等她玩够了,才进来跟她一起泡。
洗好拿浴巾一包,把头发吹干,接过服务员送来的热牛奶,母女俩坐在窗前喝完,刷牙洗脸,抹上香香,换上睡衣,沐卉带着秧宝先睡了。
颜东铮跟工作人员对好明天的流程,看过已经睡下的颜明知和几个孩子,这才回来洗漱休息。
一夜无话,翌日天刚蒙蒙亮,竟革就爬起来,穿上衣服打开门,噔噔下楼,沿着湖慢慢跑了起来。
园内的武警看见,过来寻问,知道是昨天入住的客人,笑道:“坚持多久了?”
竟革比了个手势:“三个月。”
这么小,有这毅力,已经不错了:“可以啊!”
留下一名叫陈宁的武警陪他跑步,队长带着其他人巡园去了。
跑足一个小时,竟革几步窜上岸边的草坪,冲陈宁招招手:“过两招?”
陈宁一乐:“行啊!”
一开始陈宁还真没将小家伙放在眼里,就当陪他玩玩了,遂抬腿走到他对面,双手往身后一背,笑道:“来吧!”
竟革抿了下唇,后退十来步,猛然朝他冲了过去,临到跟前身子一跃而起,双脚分别踹向了他的小腹和胸膛。
陈宁“咦”了声,抬手一把扣住他的右脚踝。
竟革左脚一点他腕上的麻穴,挣脱开来,身子一个翻转落地,短腿一扫攻向了他的小腿肚。
陈宁一个转身避开,严肃道:“颜竟革,你跟谁学的认穴?”
“我干爷爷的警卫员。”
人过来设宴,他们接到通知时,陈宁倒是听同事议论过一声,说过生日的是苏司令的干孙女。
同样都姓颜,兄妹无异了。
如此,倒也说得过去,警卫员嘛,训练不比他们少,缺的是实战。
一番缠斗,竟革虽不曾伤到陈宁分毫,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却让他大为赞赏。
“走吧,送你回去。”陈宁伸手拉起瘫倒在地上的竟革,“还能走不?”
竟革咬牙:“能!”
陈宁扫了眼他发抖的腿,往他身前一蹲:“别逞强,上来。”
“不用!”竟革绕过他,死撑着走了回来。
彼时,颜明知父子和沐卉刚在餐桌旁坐下。
没叫懿洋他们起来,好不容易休息,想睡个懒觉就睡吧。
三人起身谢过陈宁,邀他一起用餐,对方摆摆手,快步离开了。
竟革抹了把额头的汗,端起桌上一杯牛奶吨吨喝下:“爸爸,他们好厉害啊!”比张栋身手好多了。最主要的是,他们个个身上都配戴有枪/支。
颜东铮招手叫来服务员:“我能在这儿定好餐,请你们给他们送去吗?”越了解,他越敬佩这个时代的军人,太有责任心、荣誉感了。
服务员点头:“可以。”
问了下人数,颜东铮打开菜谱,点了牛奶、鸡蛋、卤牛肉、大肉包子和樱桃。
量极大。
“今天要是来不及,明天送也行。另外,”他点了点佛跳墙,“这道菜,我们不是定的多吗,麻烦你们中午给他们送去30份,小蛋糕帮我给他们一人备一份。”
服务员一一记下,快步去后厨,找厨师长沟通。
早餐今天是来不及了,牛奶、牛肉都需要提前定购。
秧宝起的最晚,八点多了才爬起来。
沐卉带她洗漱吃饭,吃完,开始换衣服,小裙子、筒袜,小皮鞋一穿,手套一戴,更像洋娃娃了。
懿洋过来给她扎头,梳通了,取来五彩丝线,挑起右耳下一缕头发和丝线系在一起,顺着额头一直辫到左耳,似一个发箍戴在头上,刘海往下一梳,好了。
沐卉拿起口红,托着秧宝的小下巴,给她在眉心点了个红点。
秧宝跳下绣墩,哒哒跑到古色古香的穿衣镜前,扯着裙摆转了个圈,乐得捂着嘴笑道:“哈哈……我好美啊!”
沐卉轻笑了声:“不害臊!”
让懿洋把秧宝带出去,沐卉开始换衣服,白衬衣,淡蓝色的丝巾,银灰色的小西装,同色的小腿裤,亮银色的高跟鞋,公公送的17颗钻的进口手表一戴,头发高高扎起,再戴对珍珠耳环,完美!
干练又知性。
颜东铮跟她穿的是情侣装,唯一的区别就是他带了条浅灰色的领带,西装是经典款,脚上是双黑皮鞋。
颜明知是一身深灰色西装。
懿洋四人一身红,齐刷刷往人前一站,各有特点,不要太养眼。
宋梅香和王大海过来的最早,然后是苏母和张妈。
苏母给一家人也各带了套衣服,让他们中午用过饭换。
时间还早,留下颜明知父子等客,沐卉和苏母带着孩子们游园。
秧宝骑着自己的小车车跑得那个欢啊,他们喂了湖里的金鱼,看了盛开的白玉兰、牡丹、紫罗兰和成片的油松林等,并坐车去参观了11号楼,10号楼和9号楼。
眼见时间不早,这才回来。
第99章
颜东铮班的学生已经到了, 一人带盆花,魏岩的爱人董春芬带来只竹篓,里面装有十只巴掌大的小鸡崽, 黄绒绒的一团, 叽叽喳喳的太可爱了。
秧宝让任健帮她从桌上取了块点心, 掰块揉碎了丢进去喂它们, 把董春芬看得心疼不已, 太糟蹋东西了。
曹孔敏更直接,伸手取过秧宝手里的点心, 一掰两半,和费元元分着吃了:“小鸡崽不用吃这么好,麦麸、米糠、虫子就行。”
费元元跟着点头,并提醒道:“秧宝, 城市不允许养鸡。”
董春芬脸一红,不自在道:“我、我不知道。”
沐卉安抚地拍拍她的肩:“没事, 我们农学院有畜牧专业,明天我带去学校找个人养。”
说罢,沐卉招呼道:“大花、孔敏、元元,走, 跟我去东门迎一迎客人。”
“诶。”三人忙起身随沐卉出了四季厅,坐车去东门。
颜东铮跟四季厅的工作人员和过来帮忙维持秩序的武警队长沟通好, 带着任健、魏岩、张铭等人去了北门。
颜明知和苏母在四季厅待客, 见董春芬带着孩子,又定了间休息室, 方便她带孩子过去喂奶。
很快客人们就陆陆续续来了。
沐卉的同学朋友和老师, 颜东铮请的班主任、辅导员和教导处的金主任,带着家小过来的陈丰羽, 吕季同,唐成周和刘志伟。
懿洋、子瑜的同学老师,俊彦的朋友,秧宝和竟革的同学老师,颜明知的朋友同事。
季司令,苏老,以及苏家的亲朋邻居。
还有不请自来的丁司令一家。
罗教授有事没来,他爱人带着孙辈和周教授一家一起过来了。
粗粗一算,有百人之多。
11点45分,工作人员推来了陈丰羽带来的三层蛋糕,服务员一个个端着托盘进来,给客人上了小蛋糕和长寿面。
蛋糕只有秧宝手掌那么大,长寿面盛在浅口的粉蝶碗里只有一根,每人一份。
颜东铮、沐卉带着五个孩子上前,分别说了几句欢迎词,并分享了些几个孩子的日常趣事,引得大家时不时笑作一团。
颜明知用红纸写了大大的福字送给孩子们,苏老、季司令等人纷纷送上祝福。
懿洋牵着弟妹的手,和苏家兄弟一起给蛋糕插上蜡烛,点燃。
项老师坐在钢琴前,弹起生日歌。
歌声四起,一曲结束,五人闭眼各自许了个愿望,一起将蜡烛吹灭,懿洋握着妹妹的手,一刀下去将蛋糕切成两半。
剩下的交给竟革、子瑜和俊彦。
切好的蛋糕由服务员帮忙分到每桌,另有服务员开始上菜,12个冷盘,12个热菜,配有一甜一咸两汤和饭后甜点六样。
秧宝随哥哥和爸妈在主桌坐下,苏母端起小碗,夹起长寿面的一头:“来,秧宝张嘴,一气儿吃完,中间别断。”
面圆圆的带着弹性和劲道,很鲜,她和哥哥们的五碗是12楼的厨师长亲手做的。秧宝鼓着腮帮子不停地蠕动着小嘴,一气儿吃完,再喝口鲜美的高汤,不要太美!
“干妈,你赶紧吃吧,我来喂她。”沐卉说着,递了碟剥好的虾给秧宝,“还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夹。”
桌子太高了,秧宝别说自己夹菜吃了,坐在椅子上,头都只露出一半。
秧宝刚要回答,服务员很是贴心地给秧宝和其他小朋友送来了坐垫。
软垫往屁股下一放,转到面前的菜秧宝自己就能夹了。
颜明知定的是宫廷菜,有御用佛跳墙、桂花鱼翅、荷包里脊、樱桃肉、百鸟朝凤、烤鸭、鸡里蹦等。
秧宝一手摁着桌面,探身夹了块酥烂肥美的樱桃肉,颤微微地放在小碟子里,这个最适合就米饭吃。
服务员上的是云省遮放的胭脂米,清香怡人,口感软糯。
秧宝让妈妈给她盛了一勺,就着樱桃肉、万字麻辣肚丝、姜汁鱼片和大虾吃。
一勺米饭吃完,秧宝又要了碗佛跳墙,两个烤鸭卷,喝了几口甜汤,吃了块蛋糕。
颜明知、苏老和季司令边吃边喝边说,颜东铮夫妻挨桌敬酒,很多人是不认识的,一圈走下来,认个七七八八。
懿洋、子瑜去见老师和同学。
秧宝和竟革坐不住,吃完跟吴老师、项老师等人打声招呼,叫上朱慧慧、王研研等一帮孩子出了四季厅,骑上小车车带他们去游园。
园子里有湖,工作人员不放心,请了两名武警跟着,其中就有早上陪竟革晨训的陈宁。
竟革双手插兜,拽拽地走到陈宁身边:“你吃饭了吗?”
陈宁揉了把竟革的头,笑道:“吃了,你爸让人送的佛跳墙,白米饭和蒸得酥烂的方肉。”大块的方肉塞进嘴里,就一口白米饭,那滋味,太过瘾了,要不是在当值,他们都想喝几杯。
竟革将掏了一半的油纸包放回兜里:“你一周休息几天?”
“一月休息两天。有事吗?”
竟革抿了下嘴:“我想有空了来找你玩。”
陈宁“扑哧”乐了,不敢置信地点点自己:“跟我玩?”
竟革脸一红,明明窘迫的不行,却板着小脸抬了抬下巴:“不行吗?”
“行、行,哈哈……”
竟革气得哼了声,快步追上妹妹:“秧宝,咱们去哪呀?”
秧宝双腿一支停下小车车,认真想了下:“我想去18号楼逛逛。”
陈宁打开对讲机,找队长寻问了声。
逛可以,只一点,不能动楼内的东西。
陈宁从中挑了几个大点的孩子:“颜竟革、刘大鹏、陈宏军、吕序,交给你们一个任务,自己挑3个队员,进楼后看住他们,别让他们乱跑、乱动楼内的东西,能做到吗?”
几人互视一眼,齐声道:“能!”
陈宁满意的笑笑,打开对讲机叫了两辆车。趁着车还没来,秧宝跟陈宁说了一声,放下小车车撒腿往四季厅跑,找妈妈拿了相机,又飞一般跑了回来。
18号楼位于钓鱼台中央位置,与12号楼遥相呼应,素有楼中之王之称,是唯一的中式接待楼。
大门两侧各有一座圆明园鎏金铜狮,极具历史价值。
秧宝想骑着鎏金铜狮拍张照:“陈叔叔你会用相机吗?”
陈宁接过相机摆弄了下,这就是款傻瓜相机,对着人按下快门就成,没什么难度:“搁哪拍?”
秧宝小嘴一咧,噔噔跑到鎏金铜狮前,手脚并用地爬上她大腿高的底座,然后踩着它的一只前肢继续往上爬,引得竟革等人蠢蠢欲动。
陈宁看得眉心一跳,忙上前将人提溜下来:“只能站在底坐下拍照,不可以爬坐上去。”
秧宝失望地“哦”了声,看看鎏金铜狮:“那我能坐在狮子的底座上拍吗?”
陈宁摇摇头,提议道:“你可以站在狮子旁边,扶着它的前肢拍一张。”
行吧。
秧宝依言站过去,一手盖在狮子踩铜球的爪子上,一手冲镜头比了个心。
王研研等她照好,拉着朱慧慧跑过来:“秧宝,我们拍张合影。”
好呀,秧宝站在两人身前,拍了张。
竟革冲过来,朝王研研两人挥挥手,揽着妹妹照了一张。
将相机交给同事继续给小朋友拍照,陈宁领着竟革他们先进楼。
楼内装修得富丽堂皇、金玉交辉。摆设件件堪称国宝,很多都是古董,包括字画。
家具是由沪市木工定制,用的是紫檀木和红木,地毯全手工编织,茶具都是粉彩,是景德镇专门为钓鱼台烧制的,而且是总/理特批。
秧宝很喜欢总统卧室里,分列四周的落地宫灯,雍容瑰丽,还有落地窗前摆的大挡屏风,上面的山水花鸟画卷太有意境了。
从18号楼出来,大家又去了趟樱桃园。
与之同时,季司令提出了告辞,他还有工作要忙,中午能抽空过来一趟,已实属不易,颜明知父子没强留,起身送他出门。
季司令向外走时,余光扫过丁司令一家,脚步一顿,招招手:“小丁、弟妹,一起走。”
夫妻俩求之不得,忙带着小辈起身跟上。
随之陆续有军中将领、政府要员,因工作离去,大多数人还是留了下来,三五成群或是几家相约着游园去了。
玩到日落,宾客才先后带着两三斤樱桃和两包点心离去。
颜明知定了晚餐,他们和苏家都留了下来,一同留下的还有刘志伟、周若蕊和他的两个儿子。
苏雪见此,磨蹭了会儿,在苏母身边坐下。
“爸、妈,”刘志伟握着周若蕊的手站在苏家二老身前,“这是周若蕊,北外的学生,小卉的好友,我们在小卉家认识,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觉得彼此性格相投,爱好一致……我们决定下月领证结婚。”
苏雪大脑“嗡”的一声,后面二老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见。
失魂落魄地匆匆告辞离去。
苏母望着她的背影,长叹了声。
第100章
眼见连苏雪都走了, 沐卉跟大家说了声,一手抱起秧宝,一把扯过竟革, 准备上楼换衣服。
兄妹俩在梅林玩, 秧宝身上的纱裙因爬树好几处都抽丝了, 竟革更厉害, 把□□线崩开了, 腿一迈里面的绿色棉绸印花平角裤衩就露了出来。
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秧宝怕他明天上学被王研研等人笑, 裤子一开线就让他把西装脱下,将两只袖子系在腰上,挡住裤子的开口。
刘志伟在跟苏家二老说话,周若蕊坐在他身边拘谨的不行, 见沐卉要走,忙叫了声“沐卉。”
沐卉回头, 刚要邀她一块上楼,余光扫过苏母,她正摘下腕上今天刚带的一块梅花表,准备给周若蕊。
“我带秧宝和竟革上楼换身衣服, 你们先聊。”
苏母将表递给周若蕊:“你和志伟的事,他也没提前说一声, 这会儿在园子里, 不方便准备礼物,这块表你拿着, 见面礼。”
“不、不用, ”周若蕊忙拒绝道,“我有表。”
说罢, 一捋袖子露出块戴了很多年的国产表。
“收下吧,现在不兴戴手饰,表就成了我们女性唯一能戴在手上的另类手镯,多一块正好换着戴。”
梅花手表是进口表,不好买,还贵,简简单单的一块都要三百多,周若蕊不安地看向刘志伟。
刘志伟朝她点点头。
周若蕊双手接过:“谢谢苏阿姨。”
苏母笑笑,看向刘志伟:“下月结婚你们准备在哪办?”
“凤林县我们单位办一场,回来再请两桌。”
四人说着结婚流程,子瑜问服务员要来两幅扑克牌,和俊颜、刘家兄弟玩双升,懿洋拿着笔和本子独自坐在窗前,画折叠自行车的零件图。
颜明知在跟工作人员结帐,颜东铮带着王大海夫妻、张栋和张妈整理宾客带来的礼物。
有花,文具,书包,小提琴,成盒的古钱,洋娃娃,各式糖果,用子弹壳做的飞机、玩具枪,还有鸡崽,一只雪白的小狗,一只花斑猫和五条装在玻璃缸里的小金鱼,当然,最多的还是衣服鞋袜。
各式小裙子就有九件,女童鞋七双,各式头花一盒。
东西装进张栋开的吉普车后备箱里,王大海夫妻随车先走。
沐卉带着两个小家伙上楼,洗了个热水澡,换上苏母带来的梅花牌运动服,飞跃牌回力鞋,白色棉袜。
衣服是纯棉的,很亲肤。秧宝和妈妈是红色的,颜东铮和四个小子是蓝色的。
秧宝站在穿衣镜前看了看,让妈妈给她把原来的小辫拆了,扎成马尾,系一条红色的印花小帕子,特别好看。
“吃饭了。”颜东铮过来叫人。
晚餐备的简单,炒三丝,芹菜百合虾仁,肉沫碗豆芽,凉拌莴笋,香椿炒鸡蛋,炸春卷,老面馒头,熬得金黄的南瓜小米粥。
用过饭,又说了会儿话,提上收拾好的行李,坐车出园回家。
路上秧宝和竟革就伏在爸妈的怀里睡着了。
翌日一早,秧宝迷迷糊糊地从被窝里爬坐起来,看了看,没瞅见爸妈。撩开帐子,扒着床沿慢慢下来,趿上鞋,穿过客厅,秧宝轻轻推开对面卧室的门,走到床前,鞋一踢爬了上去。
跃过外面的爸爸,秧宝往两人中间一滚。
夫妻俩眼都没睁,一个双手穿过秧宝腋下将人举起,另一个掀起被子。
将人塞进被窝,两人各自往旁边挪了挪,给秧宝腾出一片空间。
秧宝昨天睡的早,这会儿可精神了,双手抱着脚,跟只陀螺似的,左滚滚右滚滚,撞撞这个,碰碰那个,玩得不亦乐乎。
夫妻俩是没法睡了。
颜东铮起来给她拿衣服:“秧宝穿运动服吗?”
“嗯。”秧宝放下小脚脚,身子一扭趴在床沿边,掀开帐子一角,“爸爸,我昨天收到的礼物呢?”
“在你屋里。”
秧宝哧溜下床,趿上鞋,哒哒跑回自己的卧室。
颜东铮跟进来,取过沐卉放在妆凳上的衣服,给她换上,头发也像昨天那样扎一个高高的马尾,系一条红色的绣花手绢。
“爸爸,王研研送我的金鱼,慧慧送我的小猫呢?”
“金鱼养在院内的陶缸里,小猫在前院。”
“花呢?”
“都在廊下摆着呢。”
手绢系好,秧宝跳下妆台,蹲到墙边看堆放的纸盒,衣服已被沐卉放进衣橱,鞋子也收起来了。
找爸爸要把剪刀,秧宝往屋内的地毯上一坐,挨个儿拆包装精美的礼盒。
季司令送的是把小算盘,明年秧宝该学珠算了。
老师们送的多是文具,画纸,颜料和琴谱。
苏母给秧宝定做了套金饰,金手镯、金脚镯和一把赤金的长命锁。
手镯和长命锁不能戴,让人看到不好。
秧宝将两只脚镯戴上,跑到正厅,跟爷爷显摆道:“爷爷你看,美不?”
颜明知低头拨了下,重量不轻,因她出生于1973年,属牛,脚镯上镶了一圈红玉做的小牛:“戴着舒服吗?”
秧宝晃晃脚:“舒服呀。”
红配金趁得她的脚踝越发白皙了,秧宝是越看越爱。
结果,中午,颜东铮去附小接她和竟革去食堂用饭,小家伙抬着小脚脚,哭兮兮道:“疼!”
穿的是苏母送的回力鞋,友谊商店买的低腰袜,小家伙皮肤嫩,脚踝被镯子磨破了层油皮。
新鞋初穿还好,走得路长了,双脚就不那么舒适。
秧宝不只脚踝疼,大脚趾也疼。
颜东铮气得给她一个钢镚:“都这样了,爸爸不来,你就不知道把镯子取下来?”
秧宝委屈地嘟了嘟唇:“我怕别人看见我戴金脚镯。”
颜东铮噎了噎,伸手将人抱坐在怀里,褪去鞋子,取下脚镯。
秧宝动了下小脚脚:“脚趾也疼。”
说罢,不等爸爸有所行动,自己弯腰扯下了两只袜子。
颜东铮收起脚镯,捧着她的双脚一看,两个大脚趾都肿了,挤夹的。
小家伙的脚胖乎乎的,像两个小馒头,现在已经很难买到合适的鞋了,多是挑大一号、两号的买。
颜东铮一手拎着鞋袜,一手把人抱起:“回头爸爸再找人帮你定做两双布鞋,买的鞋子就别穿了。”
“送人吗?”
“嗯。”
“我们班没有比我更小的小朋友。”
听出闺女话里的不舍,颜东铮便打消了送人的念头:“那就留着,等我们秧宝长大了,做个收藏柜,把不穿的衣服鞋子一件件摆进去。”
“嘻嘻……好。”
竟革捡纸飞机回来,代头瞅了眼秧宝的双脚:“臭美!”
秧宝大眼一转,仰头跟颜东铮道:“爸爸,你知道上周的数学测试小哥考了多少吗?”
“不许说!”竟革急得伸手来捂她的嘴。
秧宝身子一扭伏在爸爸肩头:“我就说、就说,爸爸,小哥考了37分。”
这下好了,免不得一顿竹板炒肉。竟革气得跺脚:“臭秧宝!”
颜东铮眉头一凝,看向儿子:“怎么下滑的这么厉害?”
上回周测,数学还76呢。
竟革不安地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我肚子疼,想上厕所,就只做了前面的填空和选择题。”
秧宝举了举手,奶声奶气道:“这个我可以做证,那天小哥拉肚子。”
“晚上回家让你大哥给你补课。”
“哦。”竟革应得颇是有气无力,早上他都跟胡同的小豆子约好了,放学后去菜市场附近打麻雀。
将闺女放进三轮车里坐好,颜东铮催了声竟革,等小家伙也上去,骑上,先去卫生室,让医生给秧宝做了简单的消毒,抹上药膏,这才去食堂吃饭。
任健已经帮忙打好了,炸酱面,“咋来这么晚?面都坨了。”
颜东铮将闺女放在身旁的长凳子上,拿起筷子拌了拌面,给秧宝,自己另取了一盒:“去了趟卫生室。”
“咋了?”
秧宝翘翘小脚:“受伤了。”
任健低头看了眼:“鞋子不合脚?”
脚镯的事不能说,秧宝便“嗯”了声,拿起小叉子,挑了面一圈圈卷起,凑过去,啊呜一口吞下,双颊鼓鼓的,像一只小苍鼠,吃得不要太香。
再看竟革,虽说不上狼吞虎咽吧,却也是吃得飞快。
张铭把筷子往饭盒上一放,长长叹了声:“昨天那一顿吃得我现在看啥都没胃口。”
任健瞟眼手里的馒头,再看一眼搪瓷碗里跟水煮似的炒青菜:“谁又不是呢。”
颜东铮一筷子面咽下,抬头瞟两人一眼,淡淡道:“挺好的,正好减肥。”
张铭张开两手,给大家展示道:“我这样,还需要减肥?看看,全是肌肉。哦,对了,告诉你们一个消息。”
魏岩端着碗不要钱的青菜汤,一手拿着三个杂粮馒头过来道:“什么?”
“教导处的金主任查出来了,张美美的大学通知书是她小姑张兰帮她买的。”
任健、魏铭大惊,真是刷新了三观,“……还能买?!”
关键是京大啊,谁舍得卖,一脚踏进来,就等于鲤鱼跃进了龙门,弋㦊前途不可限量。
张铭看了眼没什么反应的颜东铮,猜测道:“你早就知道了?”
“嗯。”苏团长找人查张兰,查出来的。
颜东铮早上过来,跟金主任说了声。
“怎么处理?”任健好奇道,“会不会开除?”
魏岩嚼着馒头含糊道:“开除是肯定的。”
“那原来的‘张美美’呢,她还能来上学吗?”
张铭摇摇头:“通知书她是主动卖的,不是被人顶替。不管什么原因,一个贩卖自己前程的人,学校是不会收的。”
“唉,可惜了!”任健不无惋惜道。
张铭不认同他的观点:“人家要的是钱,钱也早拿到手了。暴出来,遭秧的也只是现在的‘张美美’。不过,她也是咎由自取。”惹谁不好,偏偏去招惹颜东铮。
昨天的生日宴,让张铭真正认识到颜家背后的权势和经济能力。
心里因竟选班长积压的那点不甘,已烟消云散,遂今天才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跟颜东铮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东铮,吃完饭,别忘了跟我去操场上练球。”
颜东铮点点头,看向任健:“等会儿去我家给秧宝拿双手工布鞋。”王大海这会儿在祥和胡同收拾宅子,宋姐没来过,校园大,她不一定能找到他们。
“好。”
“魏哥,”颜东铮扫眼魏岩碗里的青菜汤,“你让嫂子明天把孩子送去托儿所,去旁边的阳光幼儿园食堂上班吧。”离得近,这样孩子有什么事,也好赶过去照看。
魏岩一颗心“砰砰”直跳,春芬从家过来一周了,跟着宋姐也学了几样面点,一直没听东铮再提工作的事,他以为黄了,没想到……
“明天报道吗?”魏岩捏着馒头的手微颤。
“明后天都行。我已经跟那边打过招呼了,让嫂子带着户口本过去,把户口和粮食关系迁到学校食堂。”
“诶,东铮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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