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修鬼道后前夫成了捉鬼模范 > 11、多歧路(八)
    相顾无言,两人俱有些尴尬。


    这时,一个还没萝卜大的小公子跑了过来,手里的拨浪鼓摇得乱响,易渡桥听出来了,是首大楚的小调。


    小调很有永安味,音律泡着金山银海,叫人听了耳朵发腻。


    “小鸳鸯,小鸳鸯,清清河里影成双。”


    “红烛烧,铺罗帐,良辰美景好春光。”


    徐青翰:“……”


    易渡桥:“……”


    小孩子家家的,唱的什么污糟玩意!


    易渡桥被灌了一耳朵的春色满园,太阳穴突突地跳。


    旁边的徐青翰也没好到哪去,看着那屁颠颠跑走了的小公子,神色复杂得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他自己。


    稚嫩的童声依稀传来:“两相望,两相忘,别了姑娘路迢迢。”


    别了姑娘路迢迢。


    仙人灯的光亮落在了易渡桥的脸上,她的睫毛很长,在脸上洒落下毛茸茸的阴影。


    徐青翰一错眼,嘴唇嗫嚅着,那个在心尖喉舌上滚了遭的熟悉姓名几欲脱口而出。临了,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定了定神,轻轻将易渡桥颊侧的碎发别至耳后。


    他轻轻柔柔地说道:“你头发乱了。”


    易渡桥回之以同样的笑容:“是吗?谢谢徐仙长了。”


    怨侣在散碎的发丝之间化成了玉帛,华灯初上,灯影幢幢,好一对温情的神仙眷侣。


    如果徐青翰的手指没有刻意地摸过她的鬓边,就更可信了。


    凡人看不出来,顶多以为是浪荡的公子哥在占人家黄花大姑娘的便宜,此事在修士里却不是秘密。


    徐青翰要找的是她脸上的人/皮/面具。


    易渡桥的笑愈发深了,罕有地显露出点真心实意。


    不好意思啊徐仙长,我这张脸如假包换,让您失望了。


    从里到外检查了一通,本应可疑的凡人姑娘竟然滴水不漏,徐青翰不由怀疑是不是他多想了。世上那么多人,长得像些也是寻常事,再像些的就会被安上转世的名头,给还活着的人几分寄托。


    徐青翰好似全然放下了戒心,步伐轻快了不少,碰见卖花的姑娘时还有心思现了个眼,抽了枝最艳的芍药,说姑娘,人比花娇啊。


    那卖花姑娘双颊绯红,连钱都没要,羞怯地跺着脚跑了。


    他继而将那支花别在了易渡桥的鬓边,不经意地问道:“芍药多是蒲月盛放,不知乔姑娘这朵花是怎么开的,生辰何时?”


    易渡桥忍住躲开的想法,答道:“我唤十一,正是取的生辰之数。”


    无人看见的地方,徐青翰的笑意僵硬,差些被她的话音灼伤。


    十一月,十一月……


    辜月。


    如果乔十一是易渡桥的转世的话。


    徐青翰想,那她是真的死在了断月崖上了。


    他忽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站直了身子,礼貌地向她颔首:“多谢今夜乔姑娘与我同游,可惜宗门事务繁杂,徐某失陪。”


    他的背影近似于落荒而逃。


    易渡桥莫名其妙。


    相处日久,她当然知道徐青翰心里想的是什么。


    她一不是修士,二不是套了易渡桥皮相的凡人,那就只可能是他那死了六十年的亡妻转世。


    徐青翰爱这么想,她为何不顺水推舟,帮他一把?


    如今作出失魂落魄的样子作甚,奇怪。


    问天阁乃是天下仙门之首,据说前身是受江湖万众敬仰的万济门。


    后来仙道兴起,武道落寞,万济门难以为继,才被大楚皇室收编,进而推上了仙门之首的宝座。


    所以问天阁三年一度的大选,实是大楚千万个国事里最重要的一桩。


    每逢大选,仙人们在凡间老家的门槛必定被踩得金光灿灿,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达官显贵,都削尖了脑袋想往大选的名单里挤。


    由此衍生出了个不成文的交易,仙人的母族常常会将大选的名额卖出去,反正家里出了一个修士,后半辈子的飞黄腾达也不愁了。


    修士们的水平遂越来越差,一斤大选里面能掺进去半斤水。


    京兆尹虽死,走的后门却没关上。


    易渡桥作为被京兆尹塞进来的远方亲戚,站在乌泱泱的人群里,感受了一回什么叫做与民同水。


    她仰头看着坐在高台上的徐青翰,他身后跟着外门的弟子,众星捧月,身姿愈发/缥缈了些。


    孙文站在他身后,脸色苍白。


    若是易渡桥此刻还有内力,便能看出来他经脉俱碎,已经成了废人。


    她望着孙文,面色如常。


    迟早替阿瑶杀了你。


    “徐仙长好俊!”


    “哎,我听说这几十年来,要论俊秀无人能出其右的。”


    “话说,这次徐仙长他会不会收徒?”


    此言一出,嘀嘀咕咕的姑娘们静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说话。


    最先夸赞徐青翰的样貌的姑娘拽了拽身边的少年:“哥,你知不知道?”


    岑砚无奈:“这会用到我了?”


    闻言,岑小眉心虚地吐了吐舌头,她生得堪称甜腻,动起来的时候发上的珠花坠子跟着晃起来:“就知道兄长最见多识广了,同我说说嘛。”


    “每年大选都要先测灵骨,中等往上的才能进外门。进了外门后便要练气,引气入体成功后才能有内门考试的资格……你着什么急?”


    岑砚躲过岑小眉的爪子,反手敲了下她的额头,“等过了内门考试,各路长老就要招收徒弟了。不过——”


    他拖了个长音,岑小眉捂着额头敢怒不敢言,只能用目光以示催促。


    岑砚也没继续钓着她,不知什么时候,一堆等着测灵骨的少年少女都涌了过来,他活像个被人围着看的珍奇异兽。


    他略略尴尬地轻咳了声:“不过徐仙长入门的这些年来也没收过徒弟,想来今年也是如此。”


    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地发出遗憾的长叹,与此同时,徐青翰开口了。


    声音中正得堪称平和,浑然没有了往日里的纨绔腔调:“我知在座各位皆是人中龙凤,只是为表对天道的敬意,这灵骨还是要测上一测的。”他唤,“孙子言。”


    孙文捏着个富贵仙器,藏在宽袍大袖底下,若不是刻意去看,断断发现不了。


    仙器微微发热,灵力化成了风停在他的鞋底,将这刚成了凡人的落魄修士接了下来。


    岑小眉看见他的袖口下有着什么,正想开口,手腕一痛,是岑砚拦下了她。


    刚才不让说话,这会还不让说!


    被兄长压迫的愤怒几乎要写在脸上,岑小眉气得想咬人,耳畔兀地响起压抑的警告:“小眉,那修士经脉断了。”


    岑小眉一愣。


    怪不得她觉得熟悉,原来那是个富贵仙器!


    岑砚动用了家传的“顺风耳”,那是两片半寸大小的瓷片,上面附了仙术。


    百丈之内,它可以察觉心声,替主人向另一片的所持者开口。


    岑小眉不吱声了。她踮着脚好奇地探出头去,想看看孙文手上拿的是什么。


    易渡桥没正经入过道,最多就是被山鬼扔进永安城里渡了次短暂的红尘,对于仙门种种难免好奇,也学着岑小眉的样子探头探脑。


    从上方俯视下来,两只黑黢黢的脑袋差点就要靠在一起。


    徐青翰正愁端着仙人的架子好生累人,忽地看见了如此的热闹,瞬时来了精神,心底下催促道:撞上,撞上。


    这纯粹损人不利己的想法上达天听,天道听了都得翻个白眼。


    他的坏心眼自然没作数,珠花和发带一碰,旋即分开了。


    岑小眉偏过头,先看到了易渡桥长长的睫尖:“你也是来大选的吧,哎,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


    易渡桥反应了会才意识到是在叫她:“方才你兄长说了,想来是测灵骨的。”


    语气淡淡的,岑小眉有些吃不准对方乐不乐意同她说话,想了想,道:“那你的灵骨如何呀?”


    灵骨如何?


    易渡桥被问住了。


    既然吴伯敬放心她来大选,想来应该是能合格的。


    她谨慎地答道:“大抵能勉强过关。”


    “勉强过关?”


    孙文接上了话头,“问天阁的门槛可不低,乔姑娘有信心的话,尽可以试试。”


    自从他成了凡人以后,眉眼中总萦绕着股看不分明的戾气。易渡桥没争辩,专注地盯着他的锁骨上方。


    弟子服的襟口松了寸许,朦朦胧胧地显现出点红色,不等她看分明,孙文抬起手把衣服抚平了,而后将那块色泽透白的玉石安安稳稳地放在石台上。


    易渡桥直觉不对,却也说不出什么具体。


    或许是那日阿瑶刺下来的伤还没好吧。


    “此乃听骨玉,为万万灵石之源。”


    孙文介绍道,“传闻在千万年前,仙山便已经出现了。天地灵气被仙山吸纳,成了如今修士们修炼所用的灵石,而山髓——就是山的中央,则承了天道之言,允许我辈开凿出一块听骨玉,以作选拔之用。”


    “灵骨资质分为天、地、玄、黄四等。我派只收前三等,可不是什么资质的人都能入的。”


    说话时,他刻意地看了眼易渡桥。


    易渡桥没理他,默默地对听骨玉有了评判:修士从仙山里面硬撬的灵石,还得用天道当遮羞布,真有意思。


    他扫视过在场众人:“所以,谁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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