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洛一时怔楞。
“不、不是的!”周书冉急得一下站了起来,不知是太着急还是怎么的,从脖子红到了脸颊,仿佛往外冒着蒸汽。她急急解释道:“我们没有谈恋爱,我们只是...只是在一起玩,女生之间互相喂东西吃很正常吧?为什么就把我们说成谈恋爱了???”
乔山温又看了一眼闻洛,闻洛也看着她,丝毫没有别的早恋被抓包的学生身上的那种紧张感,眼中有几分莫名其妙和毫无厘头的浅笑。
闻洛恋爱,这可是最吸引人的八卦,在开学第一天就打响了第一枪。站在乔山温身后的几个学生会成员正略显兴奋地围观,周书冉更加不自在,仿佛要哭了,“真的没有,我们就是朋友!”
闻洛回过神来,重新整理了一下表情,语气带着嘲笑:“这就谈恋爱啦?会长你平时是不是没朋友?”
这确实很合理,女生之间互相喂东西很正常。乔山温不知道她怎么第一眼就那样断定她们是在恋爱,也许是她的对闻洛这个人的印象,还有闻洛刚才看周书冉的眼神......导致她少有未经思考地脱口而出。
她有些懊恼,皱了皱眉,“抱歉。”
周书冉松了一口气,本以为结束了,谁知道乔山温并没有走,在几个学生会成员的目光下走到闻洛跟前,例行公事地朝她伸出手,“校内禁止带游戏机。”
学校明文规定并多次强调,校内禁止带游戏机,一经发现一律没收,这也属于学生会管辖的范畴。
空气骤然一凝,所有人屏住呼吸。
谁都知道闻洛的背景,谁都知道知道闻洛平时的肆意妄为,也都默认了她在淮中就是有肆意妄为的权利。刚毕业的前任学生会会长和她是朋友,之前在的时候都从来没管过她,乔山温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闻洛会怎么做?闻洛会生气吧?但大概是会无所谓地笑一声,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拒不服从,再拉着周书冉离开。
场面僵持,周书冉难为地看着乔山温,开口求情:“会长,要不然这次算了吧,洛洛她...你应该也知道的。”
乔山温面不改色,并没有要软下去的意思,非常严格。
“会长,你就别管洛洛了......”
“喏。”
意料之外的,闻洛捻起游戏机的一角,伸手递给了乔山温,眼神并没有很勉强的意思,不像是生气了。
乔山温收过,“期末再来领。”说完,她转身离开,其他几个学生会的也跟在她身后离开。
周书冉表情有点懵,看向闻洛,“......洛洛?”
闻洛笑了笑,语气轻松地安慰她:“没事儿,不用担心,你快去上课吧。”
周书冉很抱歉,觉得闻洛的掌机被没收也有她一份责任,放学后请闻洛去学校附近的餐厅吃了饭。
她还在为下午被会长误会和闻洛是恋爱关系的事而心有余悸,这种感觉有些难以描述,一开始是惊讶和绝对的否认,等冷静下来,回想起自己和闻洛的点点滴滴,又觉得......
跟闻洛相处总觉得很舒适,这种感觉同样难以描述。
闻洛这个人很自信,是由内而外毫不刻意散发出的自信。她还很热情、随和,对朋友很好。她眼睛总是弯着笑,周书冉一直觉得她的眼睛很漂亮,是她迄今为止看到过最漂亮的眼睛,桃花眼,卧蚕很明显,睫毛很长,黑色的瞳仁,恰到好处的上挑和泛红,明媚极了。
她像是一枚太阳,但散发出的光并不强烈难耐,她不关心成绩,不在乎名利,从不参与勾心斗角,只在乎自己喜欢和不喜欢,那股慵懒的感觉,像是清晨或傍晚时的太阳,被她照耀着,只觉得舒适轻松,甚至想被她一直照耀。
她知道闻洛喜欢女孩子,也知道闻洛喜欢很多女孩子,所以,闻洛对她......
不知道是不是周书冉的错觉,她发现,这顿饭闻洛似乎老是走神。
——
因为第一天事情繁多,第二天早晨第一节课上完后,广播通知全体师生去后操场进行开学典礼。
整栋教学楼的人一窝蜂地从两边楼道涌出,人群三三两两结伴走向教学楼后面的大足球场,找到班级排列整齐地站好,原本的空地很快变得密密麻麻,三个年级的人的一整个足球场都站不下。
第四年的开学典礼一如既往的无聊,千篇一律的话术,无比老套枯燥。唯一那么一丁点乐趣或许就是学校领导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和......
——学生会新上任会长的发言。
伴随着学生们突然热情起来的鼓掌和欢呼声,原本低头把玩手指的闻洛也被吸引跟着抬头看向舞台,随后饶有兴趣地眯起了眸子。
舞台走上去一位气质颇优的女生,她神情端正地走到舞台中央,熟练地拿起话筒开始讲话。
她早早就写好稿子,且背得流畅,讲的东西同样无聊,但因为她是乔山温、因为那张脸,因为那清透的声音,学生们大半都抬起了头认真听讲。
早晨八九点的太阳还不那么毒辣,阳光下那张表情显得清冷又矜持的脸,和闻洛记忆中她另一幅模样重合。
闻洛脑中忽然出现了许多声音,那是乔山温截然不同的慌张。
——没事的,救护车一会就来了,你别害怕,别害怕
——我帮你捂着伤口,你疼的话你就攥着我,你掐着我,千万不要睡觉,千万不要......
——求你,求求你,一定不可以......
闻洛清楚的记得当时她的哭腔腔调,与此刻耳边的冷静官方的语气有着绝对鲜明的对比。
乔山温,淮中新高三一班的学霸,学生会新上任的会长,之前的两年来她都是校园表彰墙和表白墙的常驻嘉宾、学校学生茶余饭后的八卦对象,就连广播站都能每个星期听到她的名字和声音。
她多才多艺,各方面都很优秀,还生得一张犹如皎洁月光般让人一眼惊艳的脸蛋,追她的、暗恋她的人多到不行,可从来没听说过有谁成功。是因为她过于高冷且很矜持,她总恪守着学校那条早就已经被不知道多少人越过、形同虚设的,不许恋爱的校规,对所有追求者都一视同仁地冷淡拒绝,从没有例外。
高岭之花、天之娇女、不可高攀...这些都是围绕着她的形容词,在闻洛印象中,她每一次和乔山温在校园里偶遇,乔山温都是一副极为冷淡正经、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就连昨天下午没收她掌机的时候都冰冷得不行,根本不考虑看在她救过她一回的份上网开一面。
真是头一次见这么没有人情味的人,但同时,闻洛又见过她颇为柔软的一面。
闻洛又不禁联想到她那晚害怕到控制不住发抖的手、沾染泪珠的睫毛、红透了的鼻尖和眼眶。她的肩膀单薄,身形清瘦,她站在急救室门前担忧又慌张的样子,犹如凌乱的初雪,破碎美丽。
一切早已回归了正轨,那晚的混乱似乎变得很隐秘,隐蔽到让闻洛觉得,那副模样一定会是她这样的人难以启齿的秘密。
而这秘密也许只有她知道。闻洛忽然翘了翘嘴角,觉得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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