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又不是就你有老婆。”
陈迟俞微挑眉, 而后垂眸打量了眼陈聿怀里的女生,问他:“她是你女朋友?”
陈聿懒声开口:“暂时还不是。”
“不是你亲别人?”陈迟俞沉声脸斥他。
陈聿唇边浮起笑意,“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她亲的我。”
陈迟俞显然对他这话表示怀疑, “她醉了?”
“嗯,醉了。”
“你!”陈迟俞眼底升起怒色。
“别多管闲事了,我要对她强行做了什么, 她第一个不会放过我,我没你想的那么不堪, ”他懒懒偏头瞥向一旁, “赶紧把你老婆带走。”
提到周望舒, 陈迟俞眼底划过一抹冷意,他侧目看向旁边趴在桌上的周望舒,他不是没见过她喝醉,可醉成这样还是第一次见, 这人酒量很好但酒品不太好,发酒疯贼厉害,没点儿能按三百斤母猪的力气根本拉不住她, 而这样一个人, 今天竟然安静如鸡的乖乖趴在一旁,要不是和她喝酒的是陈聿,陈迟俞都怀疑酒里是不是下药了。
一言不发地沉默着看了她几秒,陈迟俞走过去, 将已经烂醉如泥的她横抱起来。
临走前, 他回头冷冷睨向陈聿, “还是提醒你一句,别玩太过, 我要听见什么传闻,你别想在我这儿再拿到任何项目。”
陈聿只不耐烦地回道:“赶紧走。”
陈迟俞没再管他,抱着周望舒出去了。
外面雨不小,陈迟俞横抱着周望舒,但竟然没让她淋到一滴雨,自己素来一丝不苟的西装倒是挂上不少水渍。
上了车,他并没有将她放到一边,而是继续抱着她,一路都没有松开。
怀里的人醉得厉害,一路上都安安静静的,只不时发出一阵奶猫似的哼唧声,那声音格外细软,听得人心底也跟着发软。
到了黎园,陈迟俞抱着她下车。
这边雨已经停了,空气浮动着雨后潮湿的泥土气息,以及,一缕掺着酒气,浮漾着甜美气息的香味。
她身上总是带着香气,有时是温暖的花香,有时是清新的果香,有时又是淡淡的奶油香,而当她用他的无香沐浴露洗去一身香水,她的肌肤上还是透着香,她自己的体香。
她的体香很特别,像春日里沐浴在阳光下的一株香草,有着绿意的清新,又明媚而温暖。
明明,他并不喜欢香水的味道,但她总是他的例外。
他并不抵触她身上的香水味,更着迷于那抹萦绕在她肌肤间的淡淡体香。
以前和她拥抱时,他们彼此都喜欢埋进对方的颈窝,他不知道她是出于何种原因,他是因为喜欢她身上的味道,也喜欢这种完完全全贴合得没有一丝缝隙的姿势,像要嵌进对方身体里。
抱着她回到家,陈迟俞将她放到卧室的床上,温柔地为她脱掉鞋,帮她把被子盖上,然后去厨房为她准备醒酒汤。
现在这个家里的家政阿姨还是周望舒原来在红枫别墅雇佣的那两位,只上白班不上晚班,现在这栋房子里只有她和陈迟俞两个人。
因为她经常喝酒,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陈迟俞早已学会了醒酒汤的做法。
在厨房忙碌了二十来分钟,陈迟俞端着碗热腾腾的醒酒汤来到卧室。
躺在卧室正中央那张床的人闭着眼,眉头却始终紧蹙,显然不太舒服,只是因为酒精作用才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醒酒汤的作用并不是让醉死过去的人醒过来,是让人不会那么难受,喝下这碗汤,或许她才能好好睡一觉。
陈迟俞先将醒酒汤放到床头柜上,然后在床边坐下,将周望舒扶起来,让她靠在她怀里。
明明准备弄醒她,他动作却很轻很温柔。
他没有用摇醒她或大声叫醒她的方式,而是轻轻捏住她鼻子,他以前就使过这招,很管用。
刚捏了她鼻子几秒钟,她就表情不适地晃了晃脑袋,接着,她眼睛慢慢睁开。
看来她醉得是真的厉害,睁开眼的她看起来比闭着眼的样子还迷糊,神态像极了对什么都懵懵懂懂的一岁小孩,漂亮的眼睛蒙着一层湿漉漉的雾气。
看她一脸傻乎乎的模样,陈迟俞眼底不自觉浮出几分笑意。
他将醒酒汤端过来,递到她嘴边,“把这碗汤喝了。”
周望舒估计都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下意识就抱着碗吨吨吨喝起来。
乖乖喝完一整碗醒酒汤,周望舒觉得胃里暖融融的,没那么难受了,两眼一闭就又晕了过去,不过这次她眉头没有再蹙着。
陈迟俞把碗搁到一边,轻轻将她放回去,起身重新给她盖好被子。
大概是她觉得热,他刚把被子给她盖好,她就踢了下被子,又把一只手给伸了出来。
她刚刚喝下一碗热汤,是容易发热。
所以陈迟俞没有立刻把被子给她掩好,而是静坐在床边看着她,想着等她散会儿热后睡熟了再说。
她脸上带着淡妆,像是哭过,脸颊处有几道不明显的泪痕。
她每次一醉就哭,还总是边哭边闹。
这一次,她确实是哭了,但没有闹,哭着跟安弥诉了会儿苦后她就倒了。
静静看了她一会儿,陈迟俞起身,去卫生间拿来卸妆水和卸妆棉,熟稔地帮她卸妆,也不是第一次干这活了,周望舒没醉的时候也老爱让他帮忙卸妆。
周望舒这人,平时活蹦乱跳得像只停不下的兔子,一到他面前就变成树懒,什么也不想干,就想挂他身上,洗澡要他抱去洗,吃饭要他抱去吃,一起看个电影也要呆在他怀里,想吃什么喝什么拿什么,都让他去,她只管撒撒娇。
只要她一撒娇,他就什么都纵着她。
谁让他就喜欢那个样子。
别人都说她的人设是‘烂梗王’,但他却觉得‘撒娇精’更贴切她,她抛那些烂梗时,在他看来也像撒娇。
譬如,他忙于工作没看到她微信消息的时候,她就会开始抛那些烂梗,什么“没关系的哥哥,我的消息你投完胎再回”,什么“果然得到了就不会珍惜,以前没在一起的时候是秒回,现在是轮回”,不就是在冲他撒娇让他理理她,哄哄她。
还有,有时候临时有事需要出去一趟,她就会说:“外面7度,我怀里37度,你选吧。”
这是在玩儿梗,但不更是在撒娇让他不要走?
除了这种暗戳戳的撒娇,直白的撒娇她更拿手,一口一个“哥哥”,一口一个“先生”,让人难以招架。
帮她卸完妆,用温水给她洗完脸,陈迟俞看她像睡熟了,没有不安分地再踢被子,遂替她掩好被子,再将她还露在外面的那只手放进被子里。
只不过,当他触碰到她的手,她像出于反射性轻轻握住了他。
他愣了愣。
几秒后,他还是将她的手放进了被子里。
然而,在他想抽离时,她忽然用力抓住了他的手,并急切地喊了声:“别走。”
陈迟俞目光一顿,掀眸。
视线里那人的双眼还闭着,没有醒过来的痕迹,像梦呓。
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许久,他垂眸,看向她紧紧拉着他的那只手。
半晌,他轻扯唇角,“你让谁别走?”
再抬眼,他眸色深如浓墨,“陈迟俞还是陈彦?”
“陈……”像听到了他的声音,周望舒微微张口,状似要回答他,却又反反复复只念着一个字,“陈……”
陈迟俞俯身,靠近她。
“陈迟俞还是陈彦?”他再问一遍,“嗯?”
“陈……”
“陈……陈聿……”
“陈聿???”
陈迟俞表情崩猝。
什么玩意儿?
“陈聿……”周望舒继续喊着,情绪忽然变得激动,声音也大了许多,“安弥,你俩竟然亲嘴!”
陈迟俞:……
醉成这样了还惦记这事儿?
沉默一阵,陈迟俞忍俊不禁地笑了下。
醒酒汤像是确实有醒酒的作用在的,把她恢复到了平时醉酒的程度,所以她开始大哭大喊 ,“你们怎么能亲嘴!虐狗呢!刺激我呢!”
“呜呜呜呜呜……”
“我也要亲嘴。”
“我也要亲嘴!”
她不仅哭,还打滚。
看她快要滚下床,陈迟俞忙忙过去接住她,将人捞进怀里。
身体相撞的那一刻,闹嚷嚷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垂眸,恰好,怀里的人抬头。
两道视线也撞在一起。
噙满泪光的一双眼,懵懵懂懂的眼神,让人特有想揉揉她脑袋,抱抱她,亲亲她的冲动。
陈迟俞将目光移开,神色略不自然,仿佛再多看一秒,他就会捧着她的脸吻下去。
“陈迟俞……”怀里的人低低喊他的名字。
他暗暗深吸一口气,将目光落回去。
“陈迟俞,”周望舒又喊一声,带着软乎乎的哭腔。
“别喊了。”陈迟俞又将目光移开,低沉的声音像在极力压抑着什么,耳尖通红。
“陈迟俞。”周望舒偏要喊,泪汪汪的眼睛垂下去,看向他的唇。
他的唇形很好看,像笔绘的线条。
盯着他的唇看了半晌,周望舒眨眨眼,说:“我想跟你亲嘴。”
闻声,陈迟俞浑身一僵。
而这时,周望舒已经凑了过来。
感受到她的靠近,陈迟俞忙忙将她推开。
被他一推,刚刚闭上眼的周望舒又将双眼睁开,眼神茫然。
以现在她的思考能力,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推开她,茫然地盯了他一会儿后,她好似明白过来,眼底逐渐流露出委屈与难过,泪水再次弥漫。
“你讨厌我。”她鼻音很重,像委屈都通通堵在了嗓子里。
说完,她头一仰,嘴一张,就又继续哇哇大哭起来,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看她哭成这样,陈迟俞似有懊恼。
他跟一个喝醉的人较什么真?
“我没有讨厌你,”他伸手去帮她擦眼泪,“别哭了。”
哭声停了一秒,又继续,还哭得更凶了,“你都不愿意亲我,你就是讨厌我。”
“真的,”他温声说,“我发誓。”
听见这三个字,周望舒愣住。
片刻,她缓缓抬眼看向他,没有再哭出声,只一抽一抽的,被泪水浸润的眼睛清澈无比,看着特别单纯,很好骗的样子。
但其实一点儿不好骗,她往他面前凑了些,像要把他里里外外看个清楚,脸上透着股认真劲儿。
只是这股认真劲儿呈现在她此刻的这张脸上,很像小孩子的较真,特可爱。
真的特可爱,是让人看一眼便觉得一颗心快化了的程度。
陈迟俞目光微怔。
理智告诉她,再这么看着她,他会心软得一塌糊涂,会忍不住纵容她的所有要求和索取,不可以,但他实在移不开眼,由着她靠近。
“你真的不讨厌我?”她问他。
“嗯。”
“那你说你喜欢我。”
陈迟俞眸色一沉,表情难得一见的浮现些许慌乱。
他喉结滚了滚,强行移开目光。
看不到她那张让人心乱的脸,理智稍稍回拢了些,他觉得他有必要跟她讲讲道理,虽然她喝醉了。
“周望舒,我真的不讨厌你,但以我们现在的关系,不适合说这句话。”
他一本正经地讲着道理,但周望舒压根没去听他在说什么,一直盯着他的唇在看。
盯着他那双生得极好看的唇,她混沌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好想亲一亲,好想。
一个喝醉的人,想做什么,自然就去做了。
她仰起精致的下颌,朝着他双唇靠近。
因为不敢看她,等他察觉,已经来不及躲开。
两张唇碰在一起。
陈迟俞整个人僵住,瞳孔骤然放大。
他像失了呼吸,浑身血液也停止了流动,心脏却在停了一拍后疯狂加速跳动。
他身体里,耳边,甚至整个房间,似乎都充斥着他剧烈的心跳声。
一声盖过一声,一声重过一声。
醉酒的少女遗忘了过往接吻的所有技巧,只凭着本能,轻轻去吮他的唇,没什么章法,而她不知道,越是青涩的动作,越是撩人,就像一片轻而柔的羽毛,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让人难以自持。
何况,早在她吻过来之前,对方就已经再难自持。
窗外又下起了雨,大雨迷滢了夜色,雨滴打在落地窗上,没有规律,沙沙的雨声像虚幻的白噪音,如同坠入梦中一般不真实。
在这个雨夜,在她青涩的吻里,失控就在一瞬间。
理智像被大雨浇得一丝不剩,陈迟俞再无法克制,捧起她的脸重重吻下去。
压抑已经的欲望一旦失控,总是来势汹汹,炙热而疯狂。
他强硬地撬开她珍珠般的贝齿,舌尖长驱直入,霸道地扫过她唇齿间的每一处,力度是从未有过的凶狠。
呼吸的所有出口都被他蛮横地堵住,她被他吻得快要窒息,他却用力按着她的后脑不让她后退,一步都不能后退,像是惩罚性的,仿佛要将这三个多月他对她所有的恨,所有的爱,都在这个吻里讨回来,统统讨回来。
那样强烈的掠夺与侵占性,像是能摧毁人所有的意志。
他什么都不想管了。
什么形式婚姻,什么替身,什么不合适,都去他妈的。
这个大雨磅礴的夜里,他只想吻她,往死里吻。
第62章
雨后的深秋, 空气里弥漫着冷气,天空灰蒙蒙的,让人只想缩在暖和的被窝里睡觉。
醒过来, 刚睁开眼, 周望舒就又把眼睛闭上了。
虽然喝了醒酒汤,她还是头疼,难受, 脑子里晕晕沉沉的,只想睡觉。
但下一秒, 她忽然猛地将眼睛睁开, 还瞪圆了。
她脑子里浮现出了一幕画面, 安弥和陈聿亲在一起的画面。
顿时,她是头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立马蹦起来到处找手机。
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 她快速拨通安弥的电话,没人接。
拨出去三次都无人接通后,她准备给陈聿打一个, 但转念一想, 出于证据留存的考虑,她给陈聿发的微信:
【你还在世吗?】
陈聿很快回了她,内容是个问号。
周望舒:【我想起来昨晚上看到你跟安弥在亲,应该不是我眼花或者记忆错乱了吧?】
陈聿:【不是。】
周望舒:【那你竟然还在世?是她酒还没醒?】
陈聿:【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她亲的我。】
what???
周望舒现在的心情只能用五彩斑斓来形容。
她在想, 所以, 她是他们play的一环?安弥让她去做劝退工作是这俩在搞情趣?
太残忍了,简直太残忍了!
她把和陈聿的聊天截图下来甩给安弥, 并附上一句:【解释。】
发完消息,她立马把手机给丢到一旁准备继续睡。
然而,眼睛一闭上,又一幕画面浮现脑海。
这次,更是惊得她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
脑子里那个记忆是怎么回事?
她跟陈迟俞亲了?!!
她不自觉地咬起手指,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可说是梦吧,也太真实了,说不是梦吧,又太不现实了。
就算是她先吻的陈迟俞,但记忆里,陈迟俞后面亲她亲得老猛了,不像真的,一点儿都不像。
想到那个激烈无比的吻,她赶紧下床,到镜子前,看自己的嘴有没有破皮。
仔细观察半天,别说破皮了,一点儿起的皮都没有。
难道真的是梦?
她挠挠头,有点儿分不清,昨晚她确实醉得太厉害了。
两番折腾下来,她完全没了睡意,肚子在这时还响了两声,她摸摸肚子,决定出去吃饭。
简单刷个牙洗个脸,她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走向卧室门口,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沾着酒味儿的衣服,她想先吃饭再洗澡洗头换衣服。
拉开门,一阵熟悉的茶香扑鼻而来,她猛地愣住——
有人在煮松川,而这个人,只可能是陈迟俞。
那意思是……昨晚她真跟陈迟俞亲了?
她看向正坐在客厅里煮茶看书的陈迟俞,陈迟俞也正抬头看向她。
“你怎么在这儿?”她问。
“不然你以为昨晚谁送你回来的?”陈迟俞淡淡道。
犹豫两秒,周望舒穿着拖鞋哒哒哒跑到他面前,很直白地问:“陈迟俞,我俩昨晚是不是亲了?”
陈迟俞眉心一蹙,“你在想什么?”
“你不承认?明明就亲了!”她用笃定地语气说着并不笃定的事,想看看他什么反应,万一真是亲了只是他不承认呢。
陈迟俞的反应是:
扯唇凉凉笑了声,并冷声道:“你做梦吧?”
周望舒眨眨眼,难道真是做梦?
“你发誓。”她还不放弃。
“我发誓。”
他发誓,但发什么誓他可没说。
这招还是跟她学的。
周望舒没有怀疑,觉得自己真是没救了,天天梦到跟他亲嘴。
“那没事儿了。”
她站起来,然后转身就走了,一眼都没在多看他。
既然要玩儿欲擒故纵就要贯彻到底。
她来到厨房,看到刘姨已经做好了五六道菜,遂直接在厨房开炫。
等到了正式开饭的点儿,周望舒已经吃饱喝足回卧室去了,还好刘姨每道菜都分了两份,不然陈迟俞只能吃周望舒吃剩下的。
见刘姨把菜都摆在一边,陈迟俞眉头往下压了压,“周望舒不吃?”
“望舒已经在厨房吃完了。”
陈迟俞脸上浮现一个问号。
他特意留下来陪她吃饭,结果她自个儿先在厨房吃了?
错愕的表情一闪而过后他表情归于平静。
他知道她还在生他气,但,他是不会去哄她的-
洗完澡出来,周望舒边吹头边看手机。
安弥回她了,说是酒后失德。
切,她才不信。
她没回,但安弥又给她发了一条:
【赶紧帮我打听下,李文英今天有没有什么活动,我要找点事做。】
李文英,安弥那个恶毒的后妈。
安弥一般说要找点事做,就是要整整人的意思,显然,今天她准备整李文英。
打听完已经是一个小时后,她给安弥发去消息:
【今天有个珠宝品牌的晚宴,李文英会去,我带你进场。】
这一个小时里她没闲着,化了个美美的妆,这会儿确定要去参加晚宴,自然要精心挑选挑选礼服,再叫化妆师过来给她做个头发。
一套造型下来,时间已经不早,可以直接出发去晚宴了。
照照镜子,再臭美地拍几张照,周望舒从卧室里走出来,一眼就看到客厅里陈迟俞那张让人无法忽视的脸。
“你怎么还没走?”她没有刻意地无视他。
陈迟俞抬眸看向她,盖上手里的书,“有事问你。”
“你能有什么事问我?”
“什么时候开始抽的烟?”陈迟俞嗓音沉沉。
昨晚,失控地吻了她许久后,他去到书房,想抽根雪茄冷静冷静,却发现烟灰缸里有一根抽了三分之一的雪茄。
周望舒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发现她抽烟的事,愣了会儿后才回:“上周。”
其实是上上周,但她偏要说是在他俩吵架的上一周。
说完,她微偏头,看他反应。
陈迟俞没什么反应,像是她的回答完全在他预料之中。
但,他心里并不像他表面这般平静。
和她在一起的那大半年时间里,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抽过烟,不想让她吸二手烟,现在她却自己开始抽烟。
凝视她片刻,他开口:“戒了吧。”
“我凭什么要戒?你能抽我不能抽,你性别歧视?”
“抽烟会加剧痛经你不知道吗?”
周望舒懵了一下,她还真不知道。
她眨眨眼,语气没了刚刚的气焰,声音闷闷的,“你从哪儿听说的?”
“网上看到的。”
他不会告诉她,昨天知道她抽烟后的第一时间他就上网查了女生抽烟的危害。
一时间,周望舒不知道该说什么。
“戒了。”陈迟俞语气温和却不容抗拒。
“不要。”
“周望舒!”陈迟俞长睫下覆,压出几分威迫感,“你自己跟我说过什么?你自己说的你会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身体,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身体的?刚好了伤疤就忘了疼是吗?谁上周才因为痛经进了医院?”
周望舒感觉自己还是第一次听陈迟俞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还是这么凶巴巴的口气。
“上次去医院又不光是因为痛经,”她瘪瘪嘴,低声反驳道,“我现在有好好吃饭,也在吃营养药片,身体没那么弱了好吗。”
“你还真看得起你身体的恢复能力,这才几天时间?”
眼见在与他的理论中落了下风,周望舒开始转移重点,“陈迟俞,刘秘那天是没有转告你吗?你会不会太过关心我的身体了?你到底是太在意我?还是真的只是单纯不想我死在你家里?我不信抽几根烟我就会死在你家里,不就是痛经痛得厉害一点吗?痛在我身上,又没痛在你身上,你急什么?”
她以为把事情上升到他们的关系层面,她会扳回一局,然而陈迟俞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怎么都没想到。
“是,”他说,“是我太在意你,你把我当替身,还是他妈那个陈彦的替身,我还是在意你。”
“我这样说,”他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你满意了吗?”
如同闷雷砸在耳边,周望舒整个人都懵了。
他说的,是他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可心知肚明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承认这件事,对他来说太过残忍。
“周望舒,”他走过来,声音冷若寒冬里的金铁,“我是还在意你,但你不会以为,我对你还有从前的耐心吧?”
他冷笑一声,“我没下贱到那个程度,从今天开始,你是死是活,都不关我事。”
说完,他径直越过她。
“陈迟俞。”她拉住他,用力的拉着。
“松手。”陈迟俞语气冷硬,像警告。
周望舒转身看向他,“我会戒烟的。”
她认输,也认错,是她逞一时口舌之快,逼他说出那些话。
他那么矜傲的一个人,说出那些话,心里肯定很不好受。
“陈迟俞……”她低低喊他的名字,“你别不管我。”
听着她微微颤抖的声音,陈迟俞没有回头,也没有开口拒绝,他沉默着。
僵持几秒后,他还是甩开了她的手,一言不发地离开。
又一次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周望舒感觉胸前像是开了个口子,风漏进去,刮得心脏生疼。
那道背影离开视线后,她站了会儿,然后深吸几口气,也离开了房间。
心里再不是滋味,答应了别人的约定,总要做到才好。
晚上。
她如约而至,带着安弥进了晚宴现场。
“姐姐我头痛得要死还带你来,够意思吧?”她习惯了伪装,此刻脸上已看不出一丝与陈迟俞争吵后的痕迹,还很皮地伸手捏了捏安弥的脸。
“嗯,”安弥把她手拿开,“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她白安弥一眼。
“她来了。”安弥盯着远处走进来的李文英。
“赶紧躲起来,她要看到你肯定就跑了。”
两人来到一个比较隐秘的角落,路过一个侍者时顺手拿了两杯红酒。
“所以你打算怎么整她?”周望舒问。
安弥轻摇手里的酒杯,轻扯唇角,“她虚荣心强,我当然就要让她丢尽脸面。”-
大约半个小时后,场上宾客差不多都已落座,这是一场规格不小的宴会,品牌方请了不少明星,在场有几百号人,来了不少全国各地的富商名流,南城多数阔太和名媛也都来捧场,据说品牌方这次带来了六百件珠宝,每件珠宝价值数百万到数亿不等,而这晚宴都还没开始就已经定得七七八八了。
李文英坐在稍后排一些的位置,正跟同桌的人有说有笑地聊着天,脖子上带着该品牌一条极其艳丽的白金镶红宝石项链,看样子不下千万。
周望舒带着安弥坐在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李文英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们的存在。
过了会儿,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安弥起身,拿着红酒走过去。
来到李文英身边,安弥搭住李文英的靠椅,俯身,笑着冲她同桌的人说:“各位晚好,我在看各位跟我后妈聊得好像很开心,所以来打声招呼。”
一听到安弥的声音,李文英顿时脸色煞白,整个人像愣住了,僵硬地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在场的人有点懵,你看我,我看你,神色不定。
安弥继续说:“啊不对,不应该是打招呼,是提醒,我这位后妈呢是小三上位,我亲妈尸骨未寒她就带着她的孽种登上门来鸠占鹊巢,我家现在不行了,她脖子上这根都怕是假货,你们要是想跟她交朋友,得小心她抢你们老公。”
被这样当众羞辱,李文英气得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出来。
安弥侧头看她,仿佛很满意她的表情,双唇扬起一抹艳绝的弧度。
她笑着抬起拿着酒杯的手,缓缓将酒杯倾斜,红酒淋下,一滴不剩地浇在李文英头顶。
“啊——”
李文英发出尖叫。
她身旁的几个人也惊呼着忙忙离座,怕红酒溅到她们身上。
很快,控场人员赶来,劝安弥离场。
事儿已经干完,安弥很情愿离开,跟控场人员没有发生摩擦,慢步往外走。
搞出这么大动静,全场人的自然都注意到了这边,一双双眼睛看过来,视线落在狼狈至极的李文英身上,表情或嫌恶或嗤笑地同身边人窃窃私语。
面对这么多人如芒在背的目光,李文英神情变得有些恍惚,像濒临崩溃的边缘。
人群里,不知是谁一点儿没压着声音,直接骂了出来:“小三都不得好死!”
李文英像是被刺激到,倏地发疯般尖叫一声,然后抓过桌上的装饰品用力朝安弥砸过去。
“安弥!”看到这一幕的周望舒疾声大喊。
接下来,事情朝着更加抓马的方向狂奔而去——
周望舒看到一个人影突然闯进视线里,用身体挡在了安弥跟前。
这个人不是陈聿,是许彦洲。
对于许彦洲,安弥是觉得亏欠他的,所以即便他再怎么纠缠他,她也没对他动过手,要换其他人,她早动手赶人了。
这事儿更抓马的是,许彦洲刚好被李文英丢过来的东西划伤了脖子,吓得安弥赶紧让周围的人打了120。
晚会不远处就有医院,救护车来得非常快。
救护车上除了病人,只能坐一名家属,许彦洲妹妹在场,她坐救护车,安弥和周望舒坐自家车去的医院。
许彦洲是因为安弥划伤的脖子,安弥当然不能不管他,周望舒自然也不会丢下安弥一个人。
她俩到时,许彦洲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在七楼,这是全市最好的一家医院,晚上都挤得要命,等电梯的人太多,两个人直接跑上去的。
七层楼,一百八十多阶楼梯,安弥一步没停过。
周望舒就不行了,等气喘吁吁上来的时候,许彦洲都从手术室里被推了出来。
许彦洲的伤口已经被缝合,没有性命危险,医生将还没醒过来的他转到了普通病房输血。
三个人跟着来到病房,守在病房里。
这事儿许彦洲妹妹没告知家里长辈,接下里的时间里,病房里除了护士和中途来调查的警察,没来其他人。
虽然医生说了许彦洲没有性命危险,但人没醒之前,总归还是叫人担心,为了让许彦洲妹妹别太过忧心,周望舒一直在跟她聊天,分散她的注意力。
安弥在旁边没怎么说过话,眼底积着郁色。
许彦洲无性命之忧,这当然是好事,但安弥很烦。
一个你这辈子都不想再有瓜葛的人,偏偏要跑来救你,还搞得自己差点丧命,要不这人没醒,他妹妹又还在,她都想骂他。
她自己惹的事,她自己扛,不需要任何人来救她,更别提是这种自我牺牲式的救法。
如医生所言,两个小时后,许彦洲醒了。
他醒后,安弥做的第一件事,是让周望舒送他妹妹回去,她留下来守夜。
送完许彦洲的妹妹,周望舒回去已经接近凌晨,偏偏这会儿她都还不能安生,英国那边出了事,她又熬了个大夜。
等事情都忙完,留给她睡觉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刚躺下没多久,她被闹钟吵醒。
起来后,她给红姐打了个电话,今天她是开不了车了,只能让红姐送她。
累成这样,她完全可以请假不去公司,可她实在期待陈迟俞看到那张错位照片后会是什么反应,尤其是在这个关头。
大概是出于紧张,怕陈迟俞真不管她死活,一并连她有没有给他带绿帽子也不管了,到了公司后她一点儿都没再犯困,焦灼地在工位上等着消息。
只要陈迟俞在意这件事,她就有办法缓和与他的关系,甚至,更进一步。
然而,为了表现得自然一点,陈澈并没有一来就把那张照片拿给陈迟俞看,是在十点多才进的陈迟俞办公室。
他进去没一会儿,周望舒的微信进来一条他发的消息:
【我哥让你来B06会议室。】
第63章
来到B06会议室门前, 周望舒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会议室里只有一个人,陈迟俞坐在靠窗的位置, 望向她的目光同此时窗外照进来的疏淡日光一样, 没有任何温度。
“陈澈说你找我。”周望舒朝他走过去。
陈迟俞将攥在掌心的手机递给她。
“你让我对婚姻忠诚,那你呢?”他声音冷透。
“她只是在给我点烟。”她解释。
说到烟,陈迟俞眉心一蹙, “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二。”
那就是和他吵架之后,陈迟俞心下了然。
“陈迟俞, ”周望舒喊他, “昨天我想过了。”
“什么?”
“我做得太过分, ”她神情认真,“明知道你恨我,却让你娶我,还让你对这份婚姻保持忠诚, 没有考虑你心理感受,也没有考虑你的生理需求。”
听到那最后那四个字,陈迟俞眉心蹙得更厉害了, 面沉如水。
“我不想对你那么坏了, ”说到这儿,周望舒声音开始有些颤抖,“陈迟俞,我放过你, 如果……”
她嗓子里很堵, 难以再说下去。
这些话, 不是她的真心话,她并不想放过他, 她怎么可能放过他,只是想以退为进,可此刻的情绪并不是她装出来的,她的确哽咽难言,心里堵得慌。
“如果……”她用力咽了咽喉咙,“以后你遇见有好感的女生,你不用考虑这段婚姻,只需要让她等三年,三年后,如果你想离婚,我会成全你们。”
“周望舒,你当我是什么人?”陈迟俞看她的眼神愈发冰冷,“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把婚姻当儿戏?”
“我没有把婚姻当儿戏,”她定定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陈迟俞,我是真的想嫁给你。”
这是真话,真得不能再真的话。
“那你给我听好,”陈迟俞一字一顿地告诉她,“我不会跟你离婚,也不会去找什么其他女人。”
很好,鱼儿上钩了。
周望舒眼底透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可是……”她故作犹豫,过了两秒才说,“那你怎么解决生理需求?”
顿时,陈迟俞脸色一黑。
“而且,”周望舒做出挺为难的表情,“我也会有生理需求,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加上独守空闺那么多年,我真没法确定到时候能抵得住诱惑。”
“你别觉得我是在刺激你,”她强调,“这事儿我们确实得说清楚,不然到时候闹得太难看对谁都不好,最好事先说清楚。”
听她说这么多,陈迟俞脸色是一沉再沉。
然而,在用锐利如刀刃般的眼神凝视她片刻后,他忽然笑了声。
“周望舒,”他还扯着唇在笑,“说这么多,你不就是想跟我上床?”
“嗯,”周望舒非常果断且诚实地点头,“我想跟你上床。”
陈迟俞微仰头,“一周一次,够吗?”
周望舒瞪大眼,一脸震惊,“啊?”
“我说,一周一次,够吗?”陈迟俞重复。
周望舒表情怔怔,“我跟你?”
“不然你想跟谁?”
周望舒立马道:“跟你跟你。”
□□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她属实有点不敢置信。
“这场婚姻,总不能好处都是你的。”会议室里再次响起陈迟俞的声音。
周望舒不太明白,弱弱问:“这个……不也是我的好处?”
“你确定?”陈迟俞扬唇。
周望舒确定了——
这是个她要肾亏的笑容。
战略性咽了咽唾沫,周望舒干笑两声,试探地问他,“我要是受不了,你会停的吧?”
“怎么会受不了?你受得了。”
周望舒:……
“受不了,真受不了,以前我喊受不了的时候,你都会轻一点儿,所以我才受得住。”周望舒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像不好意思。
她的确不好意思。
在公司会议探讨床上那点儿事儿……这感觉也太……
但神奇的是,说了这么久,还说得这么露骨,陈迟俞的耳朵竟然一点也没红!
这没道理,很没道理!
“那下次试试,你到底受不受得住。”他的语气也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跟她谈正经的公事,像个十足的性冷淡。
“疼!万一我疼呢?”周望舒忙忙问,红着脸。
陈迟俞看向她脸上浮起的红晕,寡声道:“我没有性l虐的癖好。”
“那就好……”周望舒喃喃,她实在怀疑他抱有在床上折磨她的念头。
“还有问题?”
“没了……”
“那就出去。”
周望舒眨眨眼,这间会议室不是给她的吗?他要留在这儿干嘛?
虽有疑问,她却也没有多想,转身出了会议室。
听见门口传来关门声,陈迟俞垂眸,瞥了眼被撑起的西装裤,扶着额深吸了口气-
出了会议室,周望舒悬着的一个心终于更悬了。
对于和陈迟俞的下一次床上会晤,她是既期待又害怕。
这么久没睡过他了,她当然期待,但又实在害怕会被他弄得死去活来,现在的他真不一定还会对她怜香惜玉。
不过,计划没搞砸,很顺利,这就行了。
把担心抛到脑后,她扭着小腰往工位走回去。
中途,路过一拐角,一个声音突然冒出来,“怎么样?”
“吓我一跳。”周望舒捂着胸口后退两步。
陈澈从拐角后面走出来,问她:“你的奸计得逞了吗?”
人类的本质是八卦,他特好奇,她要怎么利用一张让人误会的照片来施展奸计。
“那当然,”周望舒扬起下巴,一脸的傲娇,“我周望舒哪有失手的时候。”
陈澈回她一个白眼。
“拖你的福,”周望舒朝他靠近,抬手掩唇,压低声音告诉他,“我可以睡到你哥了。”
“什么?!!”陈澈当场给她表演了一个瞳孔地震。
“卧槽,”震惊过后,他问她,“你怎么做到的?”
她朝他勾勾手,“耳朵凑过来。”
陈澈乖乖弯腰,周望舒简单跟他复述了一遍过程,她说得小脸通红,陈澈也听得帅脸通红,此刻都红着脸的两个人看着丝毫不像曾经是对方的死敌。
和他说完,周望舒还不忘炫耀并嘲讽一番,“你要有我半分功力,晚吟姐怕是早就被你拿下来。”
陈澈切一声,“你那什么功力,你那叫奸诈外加不要脸。”
“你就说有没有用吧。”
陈澈不说话了。
“学着点儿吧,”周望舒拍拍他肩膀,“弟弟。”
被她叫弟弟,陈澈牙都快咬碎了。
看他那表情,周望舒心情大好,小腰扭得更欢了。
回到工位,周望舒没有坐下,而是继续扭着小腰拉周淼淼去茶水间,她准备泡杯松川来小酌。
和周淼淼说说笑笑来到茶水间门口,猝不及防地,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怎么个事儿?当场撞上别人说她坏话了?
她立马冲周淼淼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倒要听听他们会说她什么坏话。
要对方是个女生,她还不会直接断定是在说她坏话,但对方是男的,那她敢肯定,不是坏话就是黄谣。
事实证明,她想的一点儿没错,那男的既在说她坏话又在造她的黄谣!
“你刚看见她走路那样没?真他妈骚,怪不得第一天来上班就能勾搭上两个人,还一男一女,说不定晚上还约了一个。”
“我跟你说,她要是看上你,你可别鬼迷心窍走不动道,这种女人得离远点,不然哪天得了艾滋有你哭的。”
听到这儿,周望舒表情很平静,但心里早已经炸烂了八个碉堡。
她咬着牙一边拧开保温杯一边往前走,顶着一颗愤怒的心,抬起被气得颤抖的手,将杯子里的水尽数浇在了那男的头上。
“艹!”男的怒骂一声。
转过头来看到浇他的是周望舒,男的愣住。
被这男的看着,周望舒只觉得晦气,甩手就将手里的杯子砸在了他脸上。
“惹到我你算是踢到原子弹了,”周望舒开始撸袖子,“我他妈撕烂你的嘴!”
“喂喂喂!”周淼淼赶紧拉住周望舒,免得她真把人给打出个好歹,现在是法治社会,万一手下重了,还得进局子,得不偿失。
周望舒可管不了那么多,现在她只想拿鞋底抽那男的几个大嘴巴子,让他嘴贱!
一般情况下,周望舒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但那是一般情况,像这种情况,她力气大得堪比一头熊,没两三个人根本拉不住她。
经过刚刚她那一嗓子,已经围过来好多看热闹的,见周淼淼快拉不住她,其他人也来帮忙。
被三四个人拉着,周望舒动不了手,但嘴上一点儿没停,短短几分钟就问候了那男的祖宗十八代。
闹出这么大动静,自然有人来管。
“闹什么?!”人力总监赶过来横眉怒目地吼道,“当这儿是菜市场吗?!”
周望舒看他一眼,扭头继续骂。
人力总监的脸顿时就黑了,这是不认识他还是嫌他官儿不够大?
紧接着,一道磁沉的声音传来,“怎么回事?”
这栋楼里官最大的人来了。
见陈迟俞出现,周望舒这才停止了对那个人祖宗们的问候,指着他告状道,“这男的说我坏话造我黄谣!”
听了,陈迟俞双眸顿时泛出骇人冷意。
目光扫向那男的,他冷声开口:“你叫什么?”
“刘……”被他一双锐目注视,男的难以自控地结巴起来,“刘启赋。”
“哪个部门的?”
“风控部门。”
陈迟俞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打算,而是喊了声,“车昊。”
“在。”人力资源总监不知道为啥cue到他。
“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陈迟俞薄唇轻描淡写吐出两个字:“开了。”
“啊?”车昊有点儿懵,就凭女方一句话就要把人开了?这看着明显是女方发癫小题大做,另一个当事人看起来相当弱小无助且害怕。
“没听清?”
“听清了听清了!”车昊总监忙忙道。
“今天之内。”丢下这句话,陈迟俞径直离开。
再一次看到他离开的背影,周望舒却一点儿也不伤感,她现在心里贼爽。
对于陈迟俞这种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的偏袒,她相当满意。
陈迟俞不光开了刘启赋,还让稽核部调了几个人出来调查照片是怎么流出来的,从刘启赋同行者开始盘问,要么供出来是从谁那儿看到的照片,要么走人,没人敢包庇,从上林被开除的人几乎很难再在南城立足,这是业内都知道的事。
最终,照片拍摄者以及大肆传播照片的那几个人被揪出来,以违背公司章程的理由开除,不予以任何赔偿。
经过这件事,又一关于周望舒的流言传出,说她是陈澈的女朋友,进公司是为了看看陈澈有没有招蜂引蝶。
这一流言原本就存在,如今大家更是深信不疑。
从106层行政小组口中听到这个传言,周望舒问她们:“这话你们也信。”
三个人齐齐点头。
周望舒:……
“有人说看到你俩在会议室那边说悄悄话,说得满脸通红,一看就是在调情。”
“而且上回我们也都看见小陈总跟你打情骂俏了。”
周望舒知道她们口中的‘打情骂俏’指的是哪回,但正因为知道,她一脸不解,“你们管那叫打情骂俏?他那一下子差点儿没把我给打成脑震荡!”
听她说完,三个人用一种“狡辩,你就继续狡辩”的眼神看着她。
周望舒一脸生无可恋,这个世界不会好了,真的……
整个公司,能理解她此刻心情的就只有纪希了,她要去找纪希吐吐苦水。
那天她俩在天台上加了微信,周望舒找到她的微信给她发了条消息:
【今天太阳这么好,中午要不要来天台上吃饭?】
纪希很快回她:【来。】
中午,两人带着便当在天台碰面,边吃饭边聊天,说到流言的事儿,周望舒一脸气愤。
“我宁愿他们继续说我是个海王都不愿意他们把我跟陈澈凑一对,晦气!太晦气了!”
纪希笑笑,“我也觉得奇怪,明明帮你撑腰的人是陈总,他们怎么把你跟小陈总凑一对的?”
“就是!”
“我说,”纪希微眯起眼,眼神意味深长,“陈总都帮你撑腰了,那你是不是快拿下他了?”
“快了……吧……”
既然都发展到床上了,那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把他睡服了,但她不能确定,要用多长时间陈迟俞才能真真正正地接受如今的她,一个在他眼里,既把他当替身又利用着他的她。
她觉得,也许陈迟俞也是想和她和好的,而且很可能,是在答应娶她时就已经下了要与她和好的决定,只是短时间内他还过不了自己那一关,所以才时不时配合她,以这种方式一点一点重新接纳她。
这个念头的出现,让她有些开心,又让她心疼。
如果不解开替身的误会,陈迟俞即便接纳了她,心里也始终会埋着一根刺,心脏每跳动一次,那根刺便刺痛他一次。
偏偏,周信宏那边不知道在搞什么鬼,现在还没送柏龄去疗养院,她都怀疑他是不是趁柏龄意识不清把证据给拿到手。
现在她只能期望柏龄还没糊涂到会把证据交给他的程度。
“拿下陈总后,你是不是会离开上林?”
纪希的声音让周望舒回过神来。
“嗯。”她点头。
“我应该用不了多久也要离开上林了。”
“为什么?”
“我不是那种会按部就班工作到退休的人,来这儿上班只为了赚钱去周游世界,这儿工资待遇不错,现在钱赚得已经差不多了。”
周望舒“哇”了一声,“你简直酷毙了。”
说完,她像想到什么,眼睛忽的一亮,“离开上林前,帮我个忙好不好?”
“当然,不会白白让你帮忙,”她补充道,“我给你充值旅游经费。”
纪希挑眉,“什么忙?”
“我想确认一件事。”
确认那天陈迟俞到底有没有亲她。
现在想想当时陈迟俞的回答,她严重怀疑他是在诓她!
第64章
午夜, 酒吧里音乐震耳欲聋,霓虹错落的光线从十米高的顶部劈落,空气中交织着烟与酒的味道。
在二楼的贵宾位上朝下看过去, 能清晰看到舞池里晃动的人影, 音乐却并没有那么嘈杂,不用扯着嗓子说话。
纪希拿出支烟叼进嘴里,顺手再递给周望舒一根。
周望舒看一眼那根烟, 推回去,“戒了。”
“怎么戒了?”纪希将这支被推回来的烟别到耳后。
“陈迟俞不想我抽。”
“他不想你抽你就直接戒了?”纪希表情微微有些错愕, “你不会是个恋爱脑吧?”
“我很早就摘除恋爱脑了。”周望舒否认。
“那他不想你抽你就戒?”纪希不理解, 这不纯纯恋爱脑。
周望舒叹一口气, “谁让我爱他。”
“你不说你很早就摘除恋爱脑了?”
纪希表情更疑惑了,这姐妹儿的话不前后矛盾吗?
周望舒:“我现在无脑爱他。”
纪希:“……”
周望舒哈哈笑两声,“逗你的,我之前因为痛经昏迷过, 他说抽烟会加重痛经,所以才让我戒了。”
“抽烟会加重痛经?真假?”
同为女生,纪希也会痛经, 但她没觉得抽烟前抽烟后有什么变化。
“他说他在网上看到的, 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纪希立马拿手机开始查。
“还真有这事儿,”纪希看着搜出来的内容笑了下,“但他怎么知道的?我好歹也是一女的,但我完全没听说过这事儿, 你以前听说过?”
周望舒愣了下。
没有, 她也完全没听说过。
她并不觉得陈迟俞能够偶然得知女性抽烟的这一危害, 她一个几乎过目不忘而且圈子这么广的人都无从得知,他一个之前完全不和女性接触的人怎么会知道。
除非, 他在得知她抽烟后立马上网搜索了抽烟对女性有什么危害。
想到这个可能,周望舒感觉心脏忽的疼了一下。
她说她无脑爱他,而实际上,是他无脑爱她。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不自觉握紧。
“怎么了?”纪希察觉出她的异样。
“没什么。”她回神。
现在已经一点了,看一眼时间,她嘴里啧一声,“陈澈怎么还没来?”
“你还叫了他?”纪希问。
“嗯,我需要他打配合,不然怎么把陈迟俞叫来?”
“想我怎么打配合?”
说曹操,曹操到,陈澈单手插兜走过来。
昏暗而颓靡的灯光下,他生得极好看的五官被映出一股放浪形骸的痞气,像是常年混在这种场合的浪荡二世祖,他也确实常年泡在酒吧,但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还是个纯情处男。
周望舒抬眼看向他,“打电话给陈迟俞,说在酒吧看到我醉得不行了,跟纪希在一起,懂了没?”
陈澈打了个响指,懂了的意思。
二话不多说,他拿出手机就开始给陈迟俞打电话,按的免提。
电话还没接通时,他一脸懒散样,电话一接通,他跟影帝上身似的,神情立马变了,“哥!你得赶紧来趟H-K,你老婆要被人给拐了!你头上快戴绿帽了!”
电话那边的陈迟俞沉默了两秒,“你跟周望舒又搞什么鬼?”
啊呀,直接就被识破了。
不过问题不大。
陈澈给周望舒使了个“相信我,没问题”的眼神,然后跟陈迟俞说:“我跟她能搞什么,我是哥你这边的。”
“你是我这边的?那谁把她弄进公司的?”
“那是特殊情况,我之前不跟晚吟姐吵架了嘛,她帮了个忙,所以我才把她弄进公司的,现在我跟晚吟姐已经和好了,用不着她了好吧。”
“我说真的,你真得来一趟,”他开始编,说得跟真的似的,“上次给你看那照片上的人你还记得吧?那人叫纪希,虽然是个女的,但一看就不太直,周望舒这会儿跟她在一起,醉得直接躺她怀里了,周望舒那酒量你是知道的,顾徽明都没见她醉过几次,现在我看她那样完全是神志不清了,我都怀疑她是不是给人下药了,要不是我在,纪希那人刚刚就把你老婆给拐回家了,但纪希一女的,我一男的,我没法跟她抢人啊,我难不成在这儿盯她俩一晚上啊?”
“等着。”
说完这俩字,陈迟俞挂了电话。
“搞定。”陈澈架起二郎腿,大爷似的往后靠过去。
旁听完这通信息量巨大的通话,纪希到现在瞳孔都还有点儿余震。
她转头看向周望舒,“他说的老婆……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你理解的什么意思?”
“领证了的那种?”
周望舒点点头。
“靠,”纪希扬起半边唇,“搞半天你是我老板娘?”
“你不知道她跟我哥结婚了?”陈澈在一旁嗑瓜子,“那你还帮她,不怕我哥把你给开了?”
“开就开呗。”纪希满不在意。
陈澈笑了声,瞥一眼周望舒,然后问纪希:“她给了你啥好处?”
纪希大大方方道:“给钱了,很多。”
陈澈挑眉,“得。”
三个又闲聊了会儿,陈澈放在桌上的手机发出震动。
“我哥,”他把手机拿起来,抬手指指跟前的俩人,“躺好。”
指挥完,他接起电话,“喂,哥,你哪儿呢?”
“你在哪儿?”
“二楼。”
“你在一楼?我下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上来。”
陈澈啧一声,“咋的?怕我一会儿不盯着,你老婆被人给吃豆腐了?”
陈迟俞没吭声,直接挂了。
这会儿,周望舒已经在纪希怀里躺好,陈澈起身站到一边,倚墙抱胸,三个人各司其职,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陈迟俞上来后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场景。
他径直朝纪希走过去。
走到纪希跟前,他并没有立马开口表明来这儿的目的,而是垂眸看向此时躺在纪希怀里似醉的不省人事的周望舒,余光瞥着纪希放在周望舒浓密长发间的那只手。
“怎么陈总你也来了?”还是纪希先开的口,“老板还管私生活?”
“我是她老板,也是她老公。”陈迟俞的声音语气并不咄咄逼人,却自带一股气势。
纪希迎上他的视线,挑唇轻笑,“周周还有老公?我怎么不知道?”
陈迟俞没有与她多言,抬手自西装外套的内层拿出一个红色证件,单手翻开,举到她面前,让她清清楚楚看到上面他和周望舒的名字和在民政局红色背景墙前拍下的照片。
“现在知道了吗?”他出声,以绝对压迫性的语气。
纪希看着他,没有说话,像吃惊,表演得十分到位。
“把她给我。”
纪希故作迟疑了一会儿才把躺她腿上的周望舒扶起来。
周望舒演得也很到位,被扶起来后,她头搭在一旁,像真的烂醉如泥的状态。
陈迟俞俯身,将她横抱入怀。
陈澈在旁边看着,嘴里边发出“啧啧”的声音边摇头。
他那好骗的哥啊-
出了酒吧,陈迟俞抱着周望舒上车。
和上次一样,他并没有把她放车座上,而是一直抱着。
周望舒靠在他怀里,很难控制想要上扬的嘴角。
如果陈迟俞埋头过来看,一定能看到她悄悄在偷笑。
之前还说不管她死活,结果还不是来接她了,还自己上手抱她,抱了她还不撒手。
这条口嫌体直的鱼啊。
好在,她虽一直偷偷在笑,却没露馅。
十多分钟后,车辆抵达黎园。
和上回一样,陈迟俞把她放到卧室后出去做醒酒汤。
他端着醒酒汤刚一进来,周望舒就闻到了醒酒汤的香味儿。
闭着眼睛的她忍不住在心里呐喊:我貌美还贤惠的亲亲老公,等会儿我要把你往死里亲!
被他扶起来喝了醒酒汤,她假装清醒了一点,仰起头,用故作失焦的双眼看着他,再软声喊他:“陈迟俞……”
陈迟俞没说话,低头看着她,那漆黑的双眸内,光像是被压抑在最深处,或明或暗地晃动着。
因为背着光,他睫毛又太长,周望舒无法分清那双眼是由于落下的阴影才显得那般深邃,还是因为她。
“陈迟俞,我怎么又梦见你了?”
陈迟俞依旧沉默着。
她在他怀里拱了拱,正面朝向他,伸手想要去触碰他的脸,可惜没得逞,陈迟俞握住了她的手腕。
那只手无法再靠近,那她就将身子倾过去。
奇怪的是,明明距离拉近了许多,视线却模糊了,视线里他的轮廓也是模糊的,带着一层虚影,像真的是一场梦。
“陈迟俞,”她再靠近一些,两张唇几乎要碰到一起,“你今天也要亲亲我吗?”
“嗯?”见他迟迟不回答,她歪头。
他还是不回答。
她也没有一定要他回答,她今天的最终目的是——
亲他!
她悄悄用余光瞄了眼他双唇的位置,瞄准,闭眼,然后!精准偷袭!
“唔……”
没偷袭成,一只大手捏住了她的脸。
“周望舒,”陈迟俞终于开口,“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什么?他早就识破她了?
周望舒双眼睁圆。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她也不继续装了。
“你醒过来的时候。”
准确来说,是捏她鼻子的时候,平时她醉酒后捏她鼻子,她都是先皱眉,再甩头,然后才睁开眼,这次,她的第一反应虽也是皱眉,却愣了好一会儿,像在屏着气思考该做什么反应。
之后再看她的表演,就很容易看出破绽。
房间里陷入一片沉默。
两个人对视,僵持。
已经不是第一次干坏事被他识破,周望舒一点儿不尴尬,只觉得遗憾,没亲到他,也无法验证那晚他是否失控吻了她。
既然无法验证,她决定那就再问他一次。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装醉?”
陈迟俞面无表情地开口:“我不想知道。”
“你想知道。”
空气寂了一瞬。
“周望舒,”陈迟俞浓眉往下压了一分,“我说过,我对你没有以前的耐心,不要跟我无理取闹。”
“那我换个问题,”她不再拐弯抹角,“那天你明明就是亲我了,为什么不承认?”
闻言,陈迟俞眸色沉了沉。
他没有再一次矢口否认的打算,上次也只是勉强糊弄过去而已,她既然问了第二次,那就没法再糊弄了,而他不想说谎。
沉默半晌,他说:“这个问题的回答你不会想听到。”
不会想听到——
那就是听了会难过的意思了。
她脑海里开始自动浮现一些可能从他口中说出的回答:
“忍不住亲了你,让我觉得恶心。”
“因为不想让你以为我们之间还有重归于好的可能性,没有这个可能。”
“那只是一个男人的本能,换成任何一个人我都会吻回去,不想看到你因此自作多情的样子,很反胃。”
“……”
光是想想这些可能的回答,周望舒都快哭了,她想象力也挺丰富的,每想到一个可能,她脑子里并不只是一句话,而是一个极真实的画面,就像陈迟俞真的和她说了那些话。
她眨眨眼,捏紧拳头,为了憋住不现在就哭出来,她整张小脸都在用力,“你说吧,我可以的。”
看她一副明明下一秒可能就要哭出来了还要在哪儿说自己可以的模样,陈迟俞心底失笑。
他不知道她脑部了些什么样的回答,但一定都不对。
他说她不会想听到,是觉得,她听到后会自责。
至于为什么不想承认,为什么觉得她会自责,是因为……
他觉得自己很可悲。
她把他当做别人的替身,那个别人,还是他在这世上最抵触的两个人之一,而她之所以会想嫁给他,在他看来,很可能也并非是由于对他的感情,是还有别的用心,只不过顺便把他捡回来继续当一个替代品,对于这样的一个她,他竟还会产生抛开一切,只想吻她,抱她,和她重归于好的念头,在她把他捡回来的短短两周时间内。
仿佛,他就是一个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觉得还有点作用就捡回来,没有作用了就随手可以丢掉的,无足轻重的物件。
而他知道,她并没有那么坏。
所以,知道他有这样的想法,她一定会自责,会比听到他说一些狠话还要难过。
他不想她难过。
这些话,一旦说出来,原本就扎在两个人心里的那根刺,会扎得更深。
他们两人之间已经注定有一个人会爱得遍体鳞伤,既然如此,一切伤和痛就都由他来承担好了,她只需要做那个没心没肺的周望舒。
这些想法,他不会让她知道。
他更不会让她知道,在决定娶她的那一刻,他还做了另一个决定——
他会和她重归于好,和她好好共度此生。
只是,只是,至少给他一个月的时间,给他一个月的时间来原谅她。
如果一个月的时间都不到,他就原谅她,那他就真的太可悲了。
既便再深爱一个人,又怎能退让到这种地步。
“你倒是说呀,我都做好准备了。”不知道他在什么的周望舒催促道。
陈迟俞黑眸微熠,眼底有什么一闪而过。
他微仰头,神色透着股淡漠,“别在这儿废话了,去洗干净。”
“?”
周望舒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是让她去洗干净?
话题是怎么跳到让她去洗干净的?
他又是怎么用这一脸性冷淡的表情说出这句话的?
“啊?”她出声表示疑问。
陈迟俞伸手捏住她下巴,抬高。
“不然我来这趟,就陪你玩过家家?”他声音压低了几分。
周望舒眨眨眼,慢半拍地张嘴,“哦,哦……”
陈迟俞松开她,往后靠,眼底没什么表情,看着却莫名让人觉得脸热。
周望舒慢吞吞地下床,一会儿的时间,她脸上就已经烫得厉害,是因为害羞,也是因为紧张。
上一刻还在冷言相对的两个人,下一刻却要做恋人之间最亲密的事,这种感觉,矛盾、微妙又带着一丝晦涩的刺激,很难让人不脸红耳热。
朝浴室走到一半,周望舒本就迟缓的动作变得更加缓慢,像犹豫着什么,在近乎静止时,她转身,目光幽幽落在床榻上正望着她的男人。
“一起洗?”
现在是半夜一点多,陈迟俞身上还穿着西装系着领带,就连臂弯处的褶皱都像精心设计过一样,分外矜贵且禁欲,而此刻,他开始松领带。
用那如艺术品般修长白皙的一只手扯下领带后,他起身,脱下西装外套。
接着,他迈开长腿,朝她走过来。
在距离她仅一步之遥时,他没有停下来,径直迈过了她,却又在浴室门口停下来,侧眸瞥向她,“愣着干什么?进来。”
不知道是因为他嗓音太过磁性迷人,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缘由,在那道声音落入耳中时,周望舒感觉心脏像被一根细针轻轻刺了一下,不疼,是酥的。
微微的麻意从胸腔扩散至全身,让血液流动变缓,又在片刻后急遽加速。
她深吸一口气,耳边全是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脸在发烫,浑身都烫,四肢变得僵硬,她艰难地迈出步子,头微低,也垂眼,缓缓朝他走过去。
浴室里,光线昏昧,如暮色微醺的黄昏。
仅穿着薄薄一件白衬衫和黑色西装裤的陈迟俞站在灯带下,过分白皙的皮肤与太过矜贵的气质让他看起来像上世纪传说中的吸血鬼贵族,此时他看着周望舒的眼神,也如同吸血鬼在看自己的猎物——
他将扼住她的精致的脸,让她偏头,露出那段纤细脆弱又漂亮的颈,然后,咬上去。
“转过去,”他缓缓仰起一点头,命令般开口,“把衣服脱了。”
周望舒没有听他的,就正对着站在他面前,与他对视着一颗一颗剥开衣裙的扣子。
陈迟俞没有移开眼,与她保持着对视。
五颗扣子都解开,衣裙从双肩滑落。
她肌肤雪白,没有一丝瑕疵,于是,那处刻在她肋骨上的青色纹身显得十分醒目。
看到刺青的图案,陈迟俞双眸重重一沉。
他毫不掩饰眼底的汹涌的波澜,定定看着她肋骨上的纹身。
“好看吗?我的纹身?”她问。
陈迟俞掀眸,“我的设计,你问我好不好看?”
“我是说……”周望舒轻勾红唇,“刻在我身上的样子。”
他的眼眸始终漆黑一片,此时眸色更深。
周望舒琢磨不透他的眼神,也分不清,他的眼神到底是太冷,还是灼热到了极点,
“转过去。”再开口,他语气是更迫人的冷硬。
周望舒皱眉,“为什么非要我转过去?”
“不想看到你的脸。”
“那我你把当我什么?!”
“你话真的很多。”
他不想再听到她说话,而很快,她也再说不出什么话,只能发出些分不清是痛苦还是快乐的声音,其间混杂一些骂他的字眼与求饶。
如她所料,他的确没再对她怜香惜玉,哪怕她拼命喊受不了,他还是根本不停。
“疼!陈迟俞我疼!”她只能喊疼。
陈迟俞到底还没那么畜生,她一喊疼,他便停了,但并非出于她以为的原因。
他俯身,一只手从身后绕到前方,轻易地扼住她的脸,薄唇凑到她耳边,漆黑深邃的瞳孔里浮掠起几分薄戾。
“疼?”他捏着她脸的力道忽然加重,“别撒谎,周望舒。”
周望舒看不到他的眼神,但仅仅是听着他的声音,就已经感受到一股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我再问一遍,”他冷冷出声,“疼?”
“不……不疼。”
得到答案,他松开她的脸,直起身,继续。
力度比刚刚还要重上许多,像对她撒谎的惩罚。
“陈迟俞!”周望舒几乎是惊声尖叫,“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受不了也受着。”
我的爱,我的恨,都受着。
第65章
凌晨五点, 夜色昏阒,天边一轮冷月。
书房里没有拉窗帘,陈迟俞坐在落地窗边, 手里拿着一支还未点燃的雪茄, 眉目轻垂,看着窗外月色。
室内灯光明亮,他的双眼却像浸在黑夜里, 眸色很深,似光透不进, 只允许那一抹月光进入瞳孔。
不知多久后, 他漆黑瞳仁微微压下, 将雪茄放进双唇间。
一声清脆的刚音响起,打火机盖被掀开,他的指腹滑过齿轮,一簇赤橘色焰火燃起, 火光照亮他漆黑的双眸,像剪开一段黑夜。
烟叶点燃,他深吸一口, 良久才缓缓呼出烟雾。
白雾弥漫间, 他微眯眼,瞳孔没有聚焦,像陷入了某段晦涩而隐秘的回忆。
此刻他的脑海里,先前那些一闪即逝的东西在这时如同一帧一帧的慢放镜头, 一些细枝末节渐渐浮上心头——
某个人微张的红唇, 泪意朦胧的眼, 高高仰起的天鹅颈,覆了密密一层细汗的肌肤, 因难以承受而用力攥紧的双手……更多的,是她肋骨上的那处纹身。
在他熟识的后辈里,有人曾做过纹身师,他听他说过,在肋骨上纹身是最疼的。
他不明白,周望舒那么娇气又怕疼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在肋骨上纹身。
是因为肋骨处足够隐秘吗?
可要论隐秘,肋骨不及胯骨与腿根,那两处纹着还没那么疼。
他深吸一口雪茄,尼古丁冲进肺叶,心脏随之收紧。
她肋骨上的那处纹身反反复复的在他脑海里浮现,也伴随过去四小时内的一幕幕画面。
整整做了四个小时,他却没有餍足。
不够,完全不够。
若非周望舒已经虚脱,他想和她做到天亮,是索取,是惩罚,也是报复。
此刻他毫无睡意,只能靠抽烟缓解那难以压抑的、极度的渴望。
一整根雪茄燃尽,时间过去一个小时,窗外漆黑的夜色渐渐转为深蓝,浸润在冷冷晨色中的城市在落地窗前一览无余。
他将雪茄放入烟灰缸,起身,离开书房。
在客厅望了一眼卧室的方向后,他出了房门,没有继续在这里停留的打算。
在他离开黎园的四个小时后,周望舒从床上醒来。
昨晚她小命都快被折腾得没了半条,睁开眼后,浑身的酸痛让她只想赶紧把眼睛闭上继续睡。
回想起昨晚上,她还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都把拳头给攥紧了。
她就知道,就知道陈迟俞会把她往死里折磨。
狗男人。
她在心里骂他。
等一切结束,她一定要把这段时间受的委屈都让他补偿回来!
但……这段时间他所承受的,她又要怎么补偿他?
想到这儿,睡意全无,她睁开眼,一颗心往下沉。
比起她,更不好受的人是他。
算了,她不要他补偿了,她来补偿他。
昨晚,算是补偿了吧。
这样一想,她反而也好受了许多,心里没有了怨气。
这事儿本来也没什么,无非就是感觉要死而已,又不是真的会死,就是得吃点儿韭菜补补肾。
幸好她有想过会不会磨枪走火的可能,所以选在了周六的晚上实施计划,现在还有一天时间给她补补肾,养养神,还得补补水,她简直要被他榨干了。
在床上瘫了一整天又吃了三顿韭菜后,周一她去公司还是被周淼淼问了句:“你怎么一副身体被掏空了的样子?”
周望舒都想给她竖个大拇指,“你眼神是真的好。”
“你干啥被掏空了?”
呃……这让她咋说?
光天化日,还在公司,不太好说十八禁。
想了想,她说:“去了趟酒吧,然后嗨过头了。”
她确实去了趟酒吧,也确实嗨过头了,只是不是在酒吧里嗨过头,是在浴室,在床上,所以她这么说一点儿毛病都没有,不算骗人,只能说中国文化博大精深。
周淼淼当然只领略到了她表面的那层意思,叹气道:“注意点儿身体吧年轻人。”
周望舒也叹气。
她倒是想注意身体,奈何某人太狗啊。
“你们吃蓝莓吗?”周望舒转移话题。
来的时候,她看见路边有位年事已高的婆婆在卖蓝莓,遂买了一盒。
“吃!”
“我们来者不拒。”
“那我去洗。”周望舒站起来拿着蓝莓去茶水间。
洗完回来,路过陈澈办公室,门口的秘书看到她后突然站了起来,喊她一声,“小周。”
周望舒停下来,看向她,茫然地指指自己,“叫我?”
秘书点头,“刚刚我去工位上没找到你,小陈总说找你有事。”
“哦……”
秘书侧身按下门口一个开关,对着门口一个设备说:“小陈总,周望舒过来了。”
“让她进来。”设备里传出陈澈的声音。
秘书回身,朝周望舒做了个请的动作。
周望舒不明白陈澈找她能有什么事,一脸懵逼地拿着手里刚洗完的一盒蓝莓走进去。
这一幕,刚好被旁边正要进办公室的陈迟俞看见。
此时他手就搭在门把手上,却没有推门进去。
几分钟前,有个高管向他打听了一个八卦:
“我听人说,行政部新来的那个漂亮女生是小陈总的女朋友,就是新来第一天就被传出吻照的女生,您还让人把传照片的那几个给开了,所以她是小陈总女朋友这事儿是真的?您是因为小陈总才替那女生出气的?”
当时他没回答,而是反问:“这件事又是怎么传出来的?”
高管回:“听说有人看到他们在公司亲热。”
“亲热?”
“就是小情侣间那点儿事嘛。”
“有照片?”
“自从您开了那几个人后,谁还敢拍照片乱传啊。”
他很清楚,没有照片佐证的传言只会越穿越离谱,说不定最初只是有人看到周望舒和陈澈说了两句话,传着传着就成了小情侣之间的亲热,所以他当时并没有当一回事,但此刻看着周望舒只身走进陈澈的办公室,他有点……不爽。
只是有点不爽,嗯,只是。
他没有在原地停留多久,还是推门进了办公室。
在办公桌前坐下,他开始处理工作,但似乎,他并没有那个心情,心里有股难以抒发的燥意。
带着这股燥意,他还是在位置上坐了十多分钟,某种情绪在这十几分钟里堆积到阈值,他再没办法沉住气。
压着眉瞥向桌上的一叠文件,片刻,他拿过那叠文件起身,推门走出总裁办公室,走向隔壁。
进陈澈的办公室,他从来不敲门,这次也不例外。
他直接推门进去。
里面正边吃着蓝莓边说话的两人听见声响下意识朝这边看过来,被蓝莓染得黢黑的大牙都没来得及收。
“……”
看见他俩那一口黑牙,陈迟俞顿觉自己来的这一趟,属实没必要。
“哥,找我有事?”陈澈问。
“不然?”陈迟俞瞥一眼周望舒,“她找你也有事?”
陈澈摇头,“是我找她有事。”
“你找她能有什么事?”陈迟俞语气淡漠却追问到底。
“晚吟姐属实有点难追,我需要妖人指点。”
“你他妈才是妖人。”一旁的周望舒吃着他的车厘子骂他。
两个人也是挺默契,一个人上班路上买了盒蓝莓,一个人买了车厘子。
“哦,高人。”
一不小心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指点完了吗?”陈迟俞问。
“差不多了。”
陈迟俞看向周望舒,“那你可以走了。”
周望舒双手抱胸,“有什么是我这个做嫂子的不能听的?”
“公司机密,别说你是他嫂子,你就是他亲妈也不能听。”
“你要这么说,我都没法回嘴了,这辈分一下给我抬得,多不好意思。”
“谁特么给你抬辈分了,”陈澈不爽道,“周望舒你要点儿脸。”
“有你这么跟嫂子说话的?没大没小。”
“哥!”陈澈咬着后槽牙看向陈迟俞,“管管你老婆!”
看他俩斗嘴,陈迟俞莫名又不爽起来,再开口的声音冷了不少,“你可以出去了。”
“出去就出去,”周望舒哼一声,“以为我多乐意呆这儿似的,谁稀罕。”
她鼓着腮帮子站起来,说走就走,但没走两步又折返回去,一把夺过桌上剩余的蓝莓和车厘子,重重又哼一声,然后一手拿蓝莓一手拿车厘子出了陈澈办公室。
陈澈:“……”
不是,她拿走她的蓝莓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带走他的车厘子?
“哥!管管你老婆!”陈澈再次抗议。
陈迟俞漫不经心道:“一盒车厘子而已,给她又怎么了?”
“你俩和好了?”陈澈突然问了句。
“没。”
“没和好那还你向着她!”陈澈咬牙切齿, “你就惯着她吧!”
陈迟俞表情微微一顿,长睫半垂。
“不对!”陈澈突然反应过来,“你知道蓝莓是她的?你看着她进来的?”
陈迟俞掀眸,似没想到他会想到这一点,神情有些许的意外。
看他那不言而喻的表情,陈澈一脸的不敢置信,“不是吧?连我的醋你都吃?”
陈迟俞没承认,也没否认。
陈澈摇头,“哥你没救了。”
陈迟俞敛眸,极淡地笑了一下。
嗯,他早就无可救药。
第66章
一晃到了周五。
周望舒在工位上摸鱼跟人聊天, 因为跑来上班,她都没时间跟沈意欢他们一起玩儿,只能用微信来维系友情。
回完沈意欢最后一条消息, 她退出聊天框, 看向被她置顶的聊天栏。
她的置顶只有两个,一个安弥,一个陈迟俞。
思索两秒, 她点进陈迟俞的聊天框,给他发了条消息:【这周我们什么时候约?】
陈迟俞在不久后回了她:【今天。】
周望舒:【今天什么时候?】
陈迟俞;【下班后。】
周望舒:【你要加班?】
陈迟俞:【嗯。】
周望舒:【加到几点啊?】
她担心他加太晚的话, 到时候又要折腾到后半夜。
陈迟俞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 回的是:【不会太晚, 回去洗干净等我。】
看后这条消息的后半句,周望舒的脸噌地一下就红了。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就觉得‘洗干净’这三个字,色色的。
可能是, 她听他说过这三个字,知道这三个字用他那低沉冷淡的嗓音说出来,有多要人命。
她对他的声音没有一点抵抗力, 尤其当他说荤话的时候。
他不管是嗓音、长相还是气质, 都太禁欲,所以一旦他说起荤话,那种极致的反差感,真的很要命。
“你在手机上看上呢?脸红成这样?”一旁的周淼淼说。
其实周望舒的脸也没多好, 但她太白, 脸上稍微浮一点儿红就特明显。
一时间, 周望舒不知道该怎么回,她总不能说, 因为你们老板让我回去洗干净等他。
她只能说:“有人调戏我。”
陈迟俞那句话怎么不算调戏呢?
她要这么说,周淼淼和另外两人那可立马就兴奋了,三个脑袋齐齐探过来。
“谁!”
“谁谁谁!”
“小陈总吗?!”
周望舒眼珠子一转,挑起红唇谑声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是小陈总他哥。”
几个人悻悻把头缩回去,“我们确实不信。”
周望舒笑笑,她就知道。
她觉得她们肯定以为陈迟俞是个性冷淡,然而,他非但不是性冷淡,还是个性一欲贼强的公一狗一腰-
下班回去,吃完饭,周望舒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
上回她特后悔让陈迟俞和她一起洗,在浴室里做比在床上要累得多,以前她就很受不了在浴室里做,更别说换成现在的陈迟俞。
洗了澡,周望舒躺床上玩着手机等陈迟俞。
进入十一月,南城的天黑得越来越早,七点多天色就完全暗了下来。
卧室里的窗帘没拉,但周望舒没注意天色,还是听到陈迟俞回来了的声音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她和陈迟俞等会儿要干些理应拉着窗帘干的事,但黎园这边的房子也是在顶层,所以不拉窗帘也没关系,陈迟俞还没变态到会把她抱过去压在窗前做。
门也没关,陈迟俞一进客厅她就听见了动静,这会儿听到他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她的心率直线上升。
很快,陈迟俞出现在她视野。
对上那双漆黑的眼,最擅长跟人掰扯的她竟不知如何开场。
“你……”脑子里一片空白的她迟钝地开口,“吃饭了吗?”
这个开场白够烂的,但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吃了。”
等他回答完,她又不知道该说啥了,暗暗抠着手指在那儿想。
陈迟俞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当然也注意到了她红透的脸。
一抹不易让人察觉的笑意自他眼底一掠而过,他微侧一点头,将外套脱下来,“我去洗澡。”
他拿了浴袍进浴室。
没一会儿,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中旬,屋子里没开空调,可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周望舒感觉比站在六月的太阳底下还要热。
也不是第一次,她不知道自己在害臊个什么劲。
不过,比起害臊,应该是紧张的成分更多一些,经过上一回,她实在有些后怕,太极致的性一爱实在让人难以承受。
仅仅几分钟后,陈迟俞穿着白色浴袍从里面出来。
他那身材比例,就是穿得严严实实,看一眼都能让人有性一冲动,更别说穿着浴袍的样子。
周望舒下意识咽了咽唾沫。
接着,她眼一闭,腿一张,以一副举身赴大义的表情躺下,还像完全豁出去了似的来了句:“来吧,不要因为我是娇花就迟疑。”
陈迟俞轻笑了下,他知道她在说反话试图得到他的怜惜。
他走过来,上床,单手撑在她旁边,另一只轻轻捏起她下巴。
感受到他的触碰,周望舒浑身颤了下,然后将眼睛闭得更紧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来吧,不就是肾亏吗,不就是虚脱吗,不就是感觉快死了,我可以的。”
“行了,”他戳穿她,“你不用那么多戏。”
周望舒这下是真快哭出来了,这个男人现在对她果然有够铁石心肠。
然而,她没想到陈迟俞的下一句是:
“今天我轻点儿。”
“嗯?”周望舒惊讶地睁开眼,“今天你怎么这么好说话?!”
“因为……”陈迟俞垂眸,像沉吟,“我们的婚礼快到了。”
婚礼很费神,周望舒以为他是出于这个考虑,但不是。
是因为——
等到婚礼,一切报复或惩罚就都没了意义,她会知道,他有多爱她。
……
……
婚礼在周六。
作为新娘与新郎,当然要提前去,所以周望舒和陈迟俞在周三就出发去往了举办婚礼的那座小岛。
因为婚礼的事,最近周望舒的微信消息巨多,在去机场的路上,她回完所有消息后顺便在行政小组的群里发了条消息:【明天后两天我都请假了,不要太想我哦~】
【哟,干嘛去啊这是要?】周淼淼问。
她回:【去国外参加婚礼。】
参加她自己的婚礼。
从南城到举办婚礼的小岛需要17个小时,先坐飞机再坐船。
路途漫长,不过好在坐的是私人飞机和大游轮,都有大床可以睡,躺着睡两觉就到了,并不怎么累。
这次婚礼的所有宾客都是私人飞机和专务机接送,光是这一项就不知道花了多少钱,更别说,这不止是钱的问题,飞机出入境手续,所有宾客的签证及接送时间,这些都麻烦得要死,而且很多都需要陈迟俞亲自去办,像联系他们陈家的那些长辈和贵客这种事,当然不好假以他人。
婚礼前的这段时间,周望舒听陈澈说陈迟俞每天都在加班,还每天都几乎加班到了深夜,她清楚,他不是因为工作才加班到那么晚,是为了他们的这场婚礼。
在感受了这漫长的17个小时的路程后,周望舒觉得自己实在过分,偏要耗时耗力地在这么远的地方举办婚礼。
而这么过分的要求,陈迟俞竟然那样轻易就答应了。
这17个小时里,不管是在飞机上还是游轮上,她和陈迟俞都没有在一个房间,她没有去打扰他,一直很乖地待在自己的房间,让他能够好好休息。
他们是在日出时分抵达的小岛。
当太阳从海平面上升起,刚下船的两个人同时望过去。
侧眸,陈迟俞看见了太阳,也看见了身旁的人,他的新娘。
海上的日出很美,而此刻,他分不出任何一丝视线去看日出,他的所有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在他眼里,她是更美的存在。
她站在那里,海风将她的长发吹至耳后,漂亮得不可思议的脸庞被阳光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是仿若洛河神女般的美丽。
让人无比确信,后日的婚礼,她会是世上最美的新娘。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周望舒转头,看向他。
沐浴在鎏金的日光里的他,瞳色浅了许多,像泅蓝海底里的琥珀,眸色却愈发深邃。
与他目光相撞,周望舒不由得呼吸一滞,不知是因为阳光下他过分好看的五官,还是那双深情眼。
在怔愣片刻后,她眉眼轻弯,“陈迟俞,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看我的眼神,特深情。”
她这样说,陈迟俞没有移开目光,也没有否认,还轻扬了下唇角,“是吗?”
周望舒不知道他的笑是讽刺还是什么别的意味,她只知道,是好看的,极好看的。
那抹笑已经消失,她却还盯着他的唇角在看,表情怔怔,似在脑海里回放他刚刚的笑,像某种一沾便染上的瘾。
“你还要看日出吗?”陈迟俞这时才抬眸看向海平线。
周望舒回神,问他:“我还要看的话,你陪我吗?”
“陪你。”
倏地,周望舒愣住,神情错愕。
她丝毫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她看着他,像探寻着什么。
“你到底是要看日出?”陈迟俞轻瞥她一眼,“还是看我?”
比起日出,她当然更想看他。
只是这样的回答,想必会令他不再奉陪,而她希望他陪着她,不管做什么。
带着难以割舍的情绪,她缓缓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远处海天一线的地方。
这里虽在赤道,但清晨的温度也并不高,而且海边风大,她身上只穿了件丝质长裙,感觉还有些冷。
在风里站了会儿后,她抬手抱住双肩,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就算冷也想和他一起再看会儿日出。
她一直看着天边,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在这时脱下了西装外套。
陈迟俞将脱下的西装外套轻轻搭在了她双肩上。
感受肩上的重量,周望舒蓦地回眸,眼底再次浮现错愕神情。
不过这一次,她什么也没说。
他会做出这个举动其实并没有多反常,他一直都不希望她生病,不给她披衣服的话,这么大的风会很容易着凉。
披着他的衣服,她上身是暖和了,却忘了她那要命的老寒腿,等她看完日出准备往酒店走,膝盖突然一阵剧痛,穿着高跟鞋的她顿时趔趄了一下。
陈迟俞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你的习惯性崴脚还没好?”
“不是那个问题,”周望舒半弯腰捂住自己膝盖,“老寒腿犯了,等我缓一会儿。”
陈迟俞并不知道她有老寒腿,在南城她把膝盖保护得挺好的,没在他面前犯过老寒腿,所以他并不知道老寒腿有什么症状,只好等她先缓一缓。
用手心捂了会儿膝盖后,周望舒站起来往前走,步子还算稳,只是姿势有些僵硬,走得也很慢。
跟在她身后走了几步,陈迟俞径直上前将她横抱起来。
身体突然腾空,周望舒惊得睁大眼。
抬眸看到陈迟俞,她瞳孔微颤。
“你……”她顿了顿,“为什么抱我?我可以走的。”
陈迟俞没有看他,目光始终落在前方,语气漫不经心,“照你这个龟速,我们要多久才能到酒店?”
他们下游艇的码头就是酒店的码头,从这儿步行到酒店大厅,就算走得再慢也不过就十来分钟。
“能用多久。”她小声嘀咕。
陈迟俞停下来,“那我放你下去你自己走?”
“不,”她立马抬手环住他脖子,两只手扣得可紧了,“你抱我。”
陈迟俞似乎没有跟她理论斗嘴的兴致,只垂眸轻睨了她一眼便又继续往前走。
房间早已经开好,他直接抱着她进了电梯。
和之前不同,他们没有分开住,而是住在一个套房。
房间里的两间卧室都已经装置成了喜庆的婚房,陈迟俞随便挑了间抱着周望舒进去。
来到床边,他俯身将她轻轻放到床上。
身体陷进柔软的被子里,周望舒却没有松手。
“干什么?”他出声。
“床上还能干什么?”
陈迟俞眸色蓦地一沉。
“周望舒,”他声音带着某种危险的意味,“上回没让你爽够?”
那低沉且十足磁性的嗓音入耳,一股过电的感觉顷刻从周望舒后背窜上来。
这种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真的很带感。
“我要说是没爽够呢?”她轻歪头,眼波妩媚。
顿时,陈迟俞的双眸又深了一分。
此刻躺在红色婚被里的她,像是洇在一汪馥郁香浓的红葡萄酒中,肤色和酒色交织,白和红,十足诱人。
像难以克制般,陈迟俞抬手,指腹压过她红润的唇,而后一把用力捏住她的脸。
“那你这两天就别想下床了,”他将声音压到最低,“我让你爽个够。”
心脏处又一次如同过电,周望舒不由自主地深呼吸,两条漂亮的颈线高高绷起,“你想我死?”
“周望舒,”他嗓音沉沉地喊她的名字,“是你想我死。”
闻声,周望舒一愣。
她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又似乎有一些明白。
在她不明所以之际,陈迟俞反手稍稍一用力便解开了她扣紧的双手。
明明已经挣脱她的桎梏,他却没有直起身,反而低身凑她更近了些。
“安分点,”他将她的双手举过她头顶,压住,“等婚礼办完了,有你受的。”
“那……”周望舒并没有就此放弃,迎着他压迫感十足的目光说,“你亲我一下。”
像完全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句,陈迟俞双眸里掠起一抹错愕。
“就当婚礼拥吻环节的彩排了,”周望舒娇声央求,“好吗?”
陈迟俞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静静看着她,深深看着她。
沉默地与她对视许久,再开口,他还是那三个字:“安分点。”
说完,他直起身,转身要走。
“陈迟俞!”周望舒起身喊住他。
陈迟俞半侧脸,“还有什么事?”
“婚礼上,你可以亲我久一点吗?”她问他。
他还是没有立马做出回答。
周望舒遂又接着说:“我也要面子的,不想让别人觉得你一点都不爱我,至少是在婚礼这一天。”
“你放心,”陈迟俞侧过身来看向她,“不会有人这样觉得。”
“为什么?”
“你等我一会儿。”
说着,他走出这间卧室,在不一会儿后折返。
再回来,他手里多出一样东西,是一个乌木嵌螺钿双螭纹长盒。
他将盒子递给她,示意她打开。
周望舒蛮好奇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双鱼纹玉坠,玉质古朴,一看就是几百年前的古玉。
“这是?”
“我们陈家的传家宝。”
周望舒猛地一惊,“传家宝?!”
“嗯,”陈迟俞淡淡应一声,语气平静地和她说,“婚礼晚宴的时候,你把这枚玉坠挂在婚服扣子上作为压襟,来参加婚礼的陈家人都知道这枚玉坠是我们家族的传家宝,估计用不了多久所有参加婚礼的人也都会知道这件事,那样,不会有人觉得我不爱你。”
被陈家历代上万人供奉在祠堂祭拜的传家宝用作她衣上压襟,这是何等的珍重。
周望舒不知道陈迟俞是怎么说服老爷子将这枚玉坠请出来交给她的,但不用想也知道,一定不容易。
的确不容易,为此,他在祠堂跪了一整晚。
而跪这一整晚,仅仅只能得到一次掷杯筊的机会,他需要请示祖先。
他必须掷杯筊得到三个圣杯才可以将这枚玉坠请出祠堂,然而得到三个圣杯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三点七。
不过好在,他真的得到了三个圣杯。
这或许纯粹是运气,又或许祖先有灵,念他心诚。
还可能……祖先在上,也认为这是一段值得的姻缘。
“你好好保管,”他温声同她说,“婚礼后,我要还回祠堂的。”
听到‘祠堂’二字,周望舒心里狠狠颤了一下。
既与祠堂相关,那便真的是珍贵至极之物。
一瞬,她湿了眼眶。
她都还没跟他解释,他可能还以为自己只是个替身,还恨着她,却还对她这么好。
她觉得好难过。
他若真的恨极了她,厌透了她,她也许都不会这么难过。
眼泪一颗颗砸下来,如决堤。
“哭什么?”陈迟俞蹙眉。
“陈迟俞……”她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的,“你怎么……这么好啊……”
“我答应过你,”他沉声,“会给你一场最好的婚礼。”
这时候她还知道的是——
他给她的,不止是一场最好的婚礼,更是一场盛大的告白。
第67章
婚礼前这两天, 周望舒和陈迟俞都没闲着,一直在接待来宾,别人大老远过来参加他们的婚礼, 亲自接待是基本礼仪。
所有宾客在婚礼当天的上午都抵达小岛, 即便是最后一批到的宾客也还可以到酒店休息大半天,但作为伴郎伴娘的安弥和陈聿就没什么休息时间了,他俩刚下游艇就被拉去教堂彩排。
教堂婚礼的流程十分简单, 但还是要需要提前过一遍。
是开始彩排后,周望舒才发现, 婚礼没有父亲到场的环节。
“陈迟俞, 你不会没请周信宏吧?”她问。
她当然是不会去请周信宏的, 手机号码啥的早都拉黑了。
“你想在婚礼上见到他?”陈迟俞反问。
周望舒果断回道:“不想。”
“那还有什么问题?”
周望舒有些吃惊,“你是因为知道我不想见他所以直接把这个环节改了?而且压根儿没请他?”
陈迟俞淡淡“嗯”一声。
周望舒神情微怔。
见她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陈迟俞出声问:“还有问题?”
“没问题,只是……”她微皱眉, “那样别人会说闲话。”
“你怕人说闲话?”陈迟俞似有些错愕,以他对她的了解,他并不觉得她会怕人说闲话。
“我不怕, 但像你们家这种书香门第不是都重体面?”
陈迟俞面上微微一顿, 像未料到她是为他考虑。
半晌,他轻笑一声,“我们家?我连家都没有,还讲什么体面?”
他从不在乎什么体面, 这场婚礼, 他也同样没有邀请他自己的父亲, 于他而言,那个男人早已不是他父亲。
“陈迟俞, 你说的什么话?”周望舒鼓起腮帮子说。
闻言,陈迟俞半偏了下头,显然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怎么会没有家?”她和他说,“我们已经成家了。”
倏地,陈迟俞眸光一滞。
周望舒迎着他怔忪的目光,冲他笑起来,“以后,我在哪儿,哪儿就会是你的家。”
如暖橙般甜软的声音入耳,一瞬,陈迟俞眸底墨色翻涌,久久都未平复。
“嗯。”
良久之后,他低低应了声。
虽然他只“嗯”了声,周望舒却心生欢喜,他没有否认。
没有否认就好。
也是这一刻,她才惊觉,她也有家了-
彩排完,差不多就该做妆造了。
离开教堂,周望舒带着安弥去了化妆间。
因为是西式婚礼,新郎不能进新娘的化妆间,但伴郎可以。
陈聿打着帮陈迟俞先看看新娘子的幌子来到周望舒和安弥这边的化妆间。
说是看新娘子,然而他全程眼睛没从安弥身上挪开过,临到必须得走了,他才扫了两眼这化妆间里的其他地方。
目光在不经意扫过陈列在室内的另一件中式婚服时,他眼底忽的掠起一抹惊色,然后转头定睛看过去。
看到家族祠堂里常年的那枚古玉此刻正挂在那件婚服上,他不自觉微挑了下眉,唇边勾出一抹笑。
真有意思。
出了化妆间,他来到酒店的宴厅。
婚礼举行之前还有一顿非正式的宴席,新郎得在场,伴郎作为帮衬自然也得在。
宴席散后,他和陈迟俞到露台上抽烟。
陈迟俞平常都抽的雪茄,但雪茄这玩意儿不方便随身携带,平常都是秘书助理帮他带,要么就放办公室和房间里,这会儿自然抽的是陈聿的香烟。
陈聿叼着烟瞥向一旁的陈迟俞,脸上浮起谑色,“刚刚我在新娘那边的化妆间,看到个很有意思的东西。”
陈迟俞神情一顿,像知道他所说的是什么,眼底划过两抹深谙的光。
陈聿看他表情,笑得很是意味深长。
陈聿清楚陈迟俞知道他说的什么,但他还是要说出来:5②4⑨零819贰“婚服上那条双鱼纹玉坠压襟,我没看错的话,是咱家的传家宝吧?”
陈迟俞没说话,沉默地抽着烟,双眸垂敛。
“老爷子不可能主动把这传家宝拿出来给周望舒的婚服作配饰,”陈聿冲他吐了口烟,笑得玩味,“你去跟老爷子求的?”
陈迟俞依旧不吭声,眉往下压着。
明知故问,有什么必要回答。
陈聿忽的笑出一声,“你不是说你恨她?”
他笑着往后仰,双眸微狭,似乎对于陈迟俞接下来的回答很感兴趣。
陈迟俞过来很长时间才开口:“我是恨她。”
他嗓音低沉,原本如山涧冷泉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但我也想给她一场最好的婚礼。”
他这话似让陈聿想到什么,陈聿的眼神忽而沉下去,过了会儿眼底才重新透出散漫笑意,“所以,就一个月筹备婚礼的时间,你这个大忙人还为她亲自创作了首婚礼进行曲?”
陈迟俞一愣,“你怎么知道?”
陈聿不紧不慢地抽了口烟才回他,“上次去你家听到你在弹琴,陈澈说你最近经常泡在琴房弹琴,是刚刚我才想起来,早上去走流程听到的那首婚礼进行曲就是上次去你家听到你弹的那首。”
陈迟俞又不接话了。
“这场婚礼你应该还有别的心思吧,说说?”陈聿抖抖烟灰,补了句,“我学习学习。”
陈迟俞淡淡瞥他一眼,“你还用学?”
“活到老学到老。”陈聿笑道,“只是我没想到,有一天,会跟你这个大半辈子女人都不敢碰一下的人学怎么对老婆花心思。”
陈迟俞没什么表情,冷声道:“五十步笑一百步,你又好到哪儿去?”
陈聿满不在意,“找人打听过我了?那天在烧烤店吓着你了?”
“不然?”
“那你打听得还挺准,”陈聿在风里仰起头,撑着阳台看向远处的海,“外面把我传得比那天你以为的还要夸张得多。”
陈迟俞神色淡然道:“你是我弟,我能听外人两三句话就冤枉了你?”
“冤枉也没关系,谁冤枉我都没关系,除了安弥。”
陈迟俞对这俩的情情爱爱不感兴趣,伸手将烟头摁灭,“走了。”
他俩那边完事儿,周望舒这边都还没做完妆造,中途她和安弥在化妆吃饭就将近一个小时。
婚礼是在下午四点半正式开始,时间还多,她今天白天又不用出去接待宾客,完全不用着急。
午饭时间过后,化妆间涌进来很多人,都是来凑热闹的。
见人实在太多,周望舒起身去将挂在婚服上的那枚双鱼纹玉坠收了起来,怕被这些个窜天猴一个不小心给弄坏了。
这枚玉坠要是被摔坏,估计她和陈迟俞都得玩儿完。
看着被放进盒子里的玉坠,她眼神沉了沉。
陈迟俞将这枚玉坠交给她的那天,她发消息问陈澈,他们陈家祠堂里是不是供了件传家宝,陈澈说有,她又问,有人把这件传家宝请出过祠堂吗?
陈澈说,没有,从来没有。
陈迟俞为她开了这个百年未有过的先例。
这两天,她总想,陈迟俞对她的感情里,比起恨,爱一定更多,一定。
关上木盒,她情不自禁将盒子贴在了胸口,最靠近心脏的位置。
一股情绪漫上来,她重重闭起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将涌上眼眶的泪压回去。
此时化妆间里的人还都不知道这枚玉坠的意义,如果他们知道,或许也会想哭,出于为她开心而哭,因为——
她有在好好被爱-
下午四点半,婚礼正式开始,所有人齐聚教堂。
牧师入场,教堂里奏起新郎亲自为他的新娘创作的婚礼进行曲。
除了作为伴郎的陈聿,没有人知道这是新郎谱的曲,新娘也不知道。
只是,当在教堂外听着这首曲子,周望舒却莫名感到心脏钝钝在生疼。
这实在是太奇怪的情绪,她该很开心才对,她即将在真正意义上嫁给陈迟俞。
“您可以进去了。”旁边传来一道提醒。
她抬起头,深深吸入一口气,而后才提起婚纱,步入教堂。
教堂内,自来到圣坛旁后,陈迟俞的目光便一直落在教堂门口,他的新娘会出现在那里。
在一段分明很短却又无比漫长的时间过后,他的视线里出现一抹白色的身影——
他的新娘穿着洁白婚纱,正朝他走来。
他曾无数次想象过她穿上婚纱的样子,而此时的她,比他想象中,还要美上许多,许多。
心脏随着她朝他走来的每一步,收紧。
他需要用力握住双手才能忍住眼底盈眶的泪不落下来。
他娶到她了,终于。
走过教堂里那段长长的路,她来到他身旁。
两个人都深深望进对方的眼,那两双同样泛着泪光的眼。
牧师在说什么,两个人根本听不见。
一如去年九月的重逢,在彼此的目光里,时间仿佛无限拉长,所有声音都远去,教堂里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整个世界也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到交换誓言的环节时,牧师喊了陈迟俞好几声才让他回过神。
对于这一幕,在场人并未觉得他是在迟疑,任谁都看得出,他看向新娘的眼神有多深情。
“陈迟俞先生,”牧师再一遍复述誓词,“你愿意娶你面前这位美丽的女子为妻,在神的面前和她结为人生伴侣,一直尊重她,保护她,爱惜她,视她如珍宝,无论她疾病还是健康、富裕还是贫穷,都始终待她如一吗?”
“我愿意。”陈迟俞郑重开口。
“周望舒小姐,”牧师又问,“你愿意嫁给你面前这位英俊的男士,在神的面前和他结为人生伴侣,陪伴他、相信他、支持他、依靠他,无论他疾病还是健康、富裕还是贫穷,都始终如一的和他走到人生尽头吗?”
“我愿意。”周望舒笑着说。
这时,安弥和陈聿向他们走过来,为他们递上婚戒。
“陈迟俞先生,请为你的新娘戴上结婚戒指。”
盒子里的两枚戒指,一枚,是男士戒指很经典的素圈设计,没有镶嵌任何宝石,但戒环刻有很特殊的鱼纹,戒身正中央有一圈像满月般的圆形印记。
另一枚,戒环是一条鱼的形状,鱼首与鱼尾共同托起一颗光泽异常美丽的月光石,仿佛一抔凝固的月光。
在众多宝石里,月光石并不算昂贵,即便是顶级的月光石。可没有比月光石更适合周望舒的宝石,因为她叫望舒,他的月亮。
在今日之前,他们谁都没有见过对方为自己设计的戒指。
所以,当看到盒子里的戒指,两个人的眼底都有些发热。
陈迟俞取出那枚月光石婚戒,垂眸,一手轻托起周望舒的左手,将戒指缓缓戴进她的无名指。
周望舒亦为他戴上了婚戒。
这两枚戒指看起来并不像一对婚戒,如果是不知道他们关系的人,光看他们手上的婚戒大概很难看出他们是夫妻,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两枚戒指有多相配。
“现在,”牧师看着陈迟俞笑道,“陈迟俞先生,你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听见牧师这句话,陈迟俞低垂的长睫颤了颤,深邃的目光落在周望舒的唇上。
片刻,他抬手轻捧住她的脸,俯身,吻过去。
唇瓣相触,那一瞬间,已经闭上眼的周望感觉似乎一切都忽然不复存在,她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唇上那抹温凉的触感。
他似乎屏住了呼吸,不知出于什么原因。
这是一个极轻的吻,两个人却久久没有分开。
他与她像是在这个吻里忘了所有。
但没有,他们都在感受,静静感受。
这样的一个吻,会让人希望时间和生命就停在这一刻。
时间没有停止,他们在三分钟后分开,只不过,短短的三分钟,他们却感觉像是拥吻了一整个世纪,并不漫长的一整个世纪。
三分钟的时间,在这样的场合下,也算不短了,而且岂止算不短,教堂内的宾客在他们亲吻还不到一分钟时就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他们是不是亲得久了一点?”
“太忘情正常正常。”
又过去一分钟后:
“确实亲得有点久了。”
“他俩应该很相爱吧,这种场合还能吻得那么投入。”
嗯,他们很相爱。
一吻结束,婚礼仪式也走到了尾声。
后面,牧师又说了些什么,周望舒完全听不清,她还沉浸在刚刚那个吻里。
她并不知道他们吻了多久,但她能肯定,一定没有少于一分钟。
在此之前,她以为,在众目睽睽之下,陈迟俞不会想与她接吻,否则当时她央求他亲她久一点时,他也不用提前将玉坠拿出来。
但刚刚,她能清晰感受到,他也很动容。
在场的宾客里,很多人虽不知道之前他们发生了什么,但从陈家对她的态度就能推测出她做了对不起陈迟俞的事,还一定是很恶劣的事,大多数人也都清楚他们是因为商业联姻才重新走到一起,陈迟俞却在这样一群人面前如此动容的吻她,这意味着什么……
泪意再次涌上眼眶。
她不顾仪式流程侧眸看向他。
那样矜傲的一个人,丢盔卸甲地来爱她。
她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
这一辈子,她一直没有埋怨过上天,即便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家,被恨意填满灵魂,但她明白自己已经拥有了很多,对比世上绝大多数人,她是幸运的,但只有这一刻,她如此清晰的感受到,她真的好幸运-
教堂内的婚礼仪式结束后,周望舒心绪仍旧未平。
直到被众人拥簇着来到教堂草坪,她才没有继续沉浸在那股说不清是开心还是难过的情绪里。
她低头,看向手里不知何时被塞进来的捧花。
捧花似乎都大差不差,像她手里这束捧花就像极了当时和陈迟俞去参加婚礼时她无意中接到的那一束。
如果没有那一束捧花,她不会问陈迟俞会不会娶她,他也不会说,他娶。
接到那束捧花对她来说无疑是幸运的,她希望今天接到捧花的人也能如她一般幸运,遇见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伴侣。
她笑起来,抬头看向聚在草坪中央的女生们,喊道:“我要开始扔喽。”
彼时正值日落时分,天边一片橘紫,暮色浪漫。
一众女生满怀期待等着去接新娘的捧花,安弥也被拉到了人群中。
“三、二、一!”
倒数完,周望舒往后抛出捧花。
大家尖叫着哄抢,作为单身主义的安弥站在人群里一动不动,也还是动了,被挤的。
然而,戏剧的一幕发生了——
捧花在经过一番争抢后,垂直落入了安弥怀中。
完全是出于身体的下意识,安弥抬手接住了捧花。
这结果惊得周望舒抬手捂嘴,然后和身后的陈迟俞同时望向一旁的陈聿。
她有种预感,安弥会像曾经不婚主义的她一样,嫁给一个姓陈的男人。
她立马提着婚纱朝陈聿走过去,朝他挑眉道∶“加油啊,陈聿弟弟,把安弥拿下!”
陈聿也挑起半边眉,“之前你不是不看好我跟她?”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嘛。”
自从上次看见安弥和陈聿亲嘴,接着再被她用一句“酒后失德”打发后,周望舒没再问过她跟陈聿到底怎么一回事,明摆着的事儿,哪儿还需要问。
以周望舒对安弥的了解,他俩亲都亲过了,安弥要对陈聿没那意思,绝对不可能跟他坐同一辆车去机场,还一直走一起。
她特地让人这一路留意他俩,知道他俩早上一起看了日出后又很暧昧的对视了好久。
这时,有个长得挺漂亮的女生走到这边来,伸手轻戳了戳陈聿的肩膀,并柔柔说了声∶“你好。”
陈聿和周望舒同时转头看向那女生。
“你好。”陈聿礼貌性地回了一句,表情挺冷淡地等着女生接下来要跟他说的话。
“那个……”女生有些害羞,声音低低的,“想问一下,你有女朋友吗?”
闻言,陈聿抬眸看向不远处抱着捧花杵在原地,像正怀疑着人生的安弥。
他在晚风中笑起来,“没女朋友,但有一个非她不娶的人。”
“靠……”
旁边的周望舒低骂一声。
在自个儿婚礼上竟然还能被喂一嘴狗粮。
周望舒摇摇头,转身提着裙子去找安弥。
“嘿!”她出声去吓正发着呆的安弥。
安弥不是易受惊吓体质,很淡定地抬头白了她一眼。
周望舒双手环胸,扬起下巴指了下她怀里的捧花,开口问安弥∶“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安弥表示∶“不知道,但你不用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周望舒非要告诉她∶“这叫命中注定。”
“少来。”
安弥拿着捧花走开。
周望舒提着裙子追上去,“真的,我就是这么嫁给陈迟俞。”
安弥不理她,她顾自喋喋不休的又说了一长串。
几米外的陈聿和陈迟俞看着这一幕——
日落、草坪、穿白色婚纱的爱人。
随着视线里的少女走远,两个人不约而同的,转头看了对方一眼,然后一起抬步,朝她们走去-
距离晚宴还有一个半小时,周望舒回到化妆间重新做妆造。
穿上那件红色的旗袍式婚服,做完妆造,她将放在保险箱里的乌木嵌螺钿双螭纹长盒拿出来,打开盒子,取出里面那枚玉坠挂在胸前。
这枚玉坠其实并没有多精美,能被当做传家宝估计是因为承载了某一段故事,周望舒并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段故事,她只知道,双鱼纹,象征爱情的因果缘分,也有夫妻恩爱和金玉满堂的美好寓意。
陈迟俞说他们只是形式婚姻,却为她求来这枚玉坠。
以前她想过,陈迟俞愿意娶她,是为了报复她,也想过,在他决定娶她的那一刻,他就一并下定了会与她重归于好,白头偕老的决心。
现在,她确信,这场婚姻并不是他的报复,是他对她满腔的爱意,这枚玉坠为证。
戴着这枚玉坠,她走出化妆间,去到宴会厅。
同样已经换好了红色中式婚服的陈迟俞已经在门口等她。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不到两米时,陈迟俞问她:“饿了吗?要不要先吃点儿再进去?”
“哪儿有还没敬酒就先吃饭的道理。”
“在我这儿,你几时讲过道理?”
闻言,周望舒一愣。
一段存放记忆深处的声音被这句话牵引而出,回荡耳边:
“在我身边,你可以永远只做周望舒。”
“想怎么胡作非为,就怎么胡作非为,我给你兜着。”
到如今,他似乎还在践行这个承诺——
在他身边,她可以永远只做周望舒,蛮不讲理、胡作非为的周望舒。
“陈迟俞……”她喃喃喊他。
“怎么?”
她想问他,他还是好喜欢好喜欢她的对不对……
但,算了。
这里并不是说这句话的好地方,等宴席结束,夜色深长,她还有很多时间可以问出这句话。
“我们进去吧。”她开口。
“嗯。”
两个人并肩走进去,没有牵手,却仿佛天生的一对壁人。
拿过早早为他们备好的酒,两人朝宴会厅最上方走去。
第一杯酒,当然是敬老爷子。
老爷子不仅是陈家的掌舵人,更是对陈迟俞有养育之恩的人。
“老爷子,我敬您。”周望舒端起酒杯到老爷子跟前。
老爷子慈目轻扫她衣襟上的玉坠,和蔼地笑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嗯!”她用力点头。
旁边有人帮老爷子拿起酒杯,老爷子接过来,“我也敬你,祝你和迟俞新婚快乐。”
“谢谢老爷子。”
两人碰杯,齐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喝完酒,老爷子又笑道:“孩子,你可是我们祖先都认定的陈家儿媳,祖先有灵,一定会保佑你和迟俞百年好合。”
这句话,周望舒似懂非懂,她无从得知老爷子口中“祖先都认定的陈家儿媳”这话从何而来。
老爷子也不言明,只笑笑,然后同她温声道,“这桌都是你们的长辈,你们恐怕要一个一个敬,但你一小姑娘别喝那么多酒,让迟俞来。”
“我没事的,我酒量好着呢,我跟他一起喝。”
听她放出大话,旁边的陈迟俞轻轻瞥了她一眼,眼底透着似有若无的笑。
陈家的长辈,自然由陈迟俞来领头敬酒。
能和老爷子坐一桌的人,那肯定不单单只是长辈,每一位都是位高权重之人,而这些看惯了大场面的大人物在看到周望舒胸前玉坠时,却个个都面露惊色,每个人在她过来敬酒时也都将姿态放得特别低,仿佛她才是在座辈分最高的人。
周望舒当然知道,这是她戴着陈家传家宝的缘故。
陈家最有权威的长辈都待她如此,小辈们更不用说了。
这一天,她在陈家受尽了尊崇。
他人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
陈迟俞说会给她一场最好的婚礼,他真的说到做到了-
宴会厅里有近百桌酒席,周望舒和陈迟俞一桌一桌敬下来,大家基本都已经吃饱喝足。
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周望舒并没有醉意,他们喝的是低度数的米酒,但她肚子装不了那么多酒,最后一桌敬完,她紧跟着就去了趟卫生间。
正当她小解完准备从隔间出来的时候,卫生间里进来两个人,她们似乎是来补妆的,没有往里走,而是就在外面聊着天,话题正是这场婚礼。
“小叔真的别太爱了,结个婚传家宝都请出来了。”
“小叔也是真的牛,祠堂我都没资格进去,他直接把祠堂里供的东西请出来给她新娘子当压襟。”
“而且我跟你说,你知道小叔会弹钢琴这事儿吧?”
“知道,怎么?”
“今天那首结婚进行曲我怀疑是小叔自己谱的曲!”
“卧槽?!”
“我特么弹了二十年钢琴都没听过那首曲子,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拿手机出来一识别,你猜怎么着?根本识别不出来!”
听到这儿,周望舒整个人愣住。
下一秒,她没管那两个人还在外面,径直冲出了隔间。
快步走出卫生间后,她安耐不住想要立马见到陈迟俞的心情,开始跑起来,哪怕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
可回到宴会厅,她却没有看到陈迟俞。
问了陈澈,陈澈说他去了外面,她又立马往外跑。
刚出门,那抹她急切寻找的身影出现在她视线里。
“陈迟俞!”她朝他跑过去。
“跑这么急干什么?”看一眼她脚上的高跟鞋,陈迟俞蹙眉。
周望舒想立马问他婚礼进行曲的事,但周围人太多,她知道等会儿自己一定会哭得稀里哗啦,遂抓着陈迟俞胳膊拉着他去寻无人处。
等找到地方停下来,陈迟俞疑惑地看向她,“有话说?”
“嗯,”她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陈迟俞,今天那首婚礼进行曲是你自己谱的曲对不对?”
猝不及防听到这个问题,陈迟俞半垂的眼皮倏地瓮动了一下。
“陈聿跟你说的?”他沉声。
“陈聿知道?”周望舒忽的笑了下,“那意思是,那首曲子真的是你自己谱的……”
陈迟俞没有出声,像是默认。
“陈迟俞……”周望舒的声音一瞬间染上哭腔,“你还是……”
她想将那句已然藏在心底许久的话问出来:
你还是很喜欢我对不对?
只是,在这时,一阵烟花升空的尖啸声打断了她还没来得及说出的后半句。
下意识地,她抬头看向天空那朵忽然绽开的巨大烟花。
那烟花仅一朵却近乎铺满了她头顶的夜空,美丽得让人震撼。
而接下来,更多的烟花一朵接一朵升空,粼粼火光照亮了整座海岛。
数不清到底有多少烟花在不停绽放,那烟火似比星辰都还要多。
哪怕是在日本的烟花祭,周望舒也没见过如此壮观的烟花,美得简直太不真实,像一场神明的盛宴。
世间最美的场景大概也不过如此了。
这样一场盛大的烟花,将宴会厅里几乎所有人都引了出来。
能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什么场面没见过,但看到这一幕,众人还是纷纷发出了惊叹。
周望舒知道,这是陈迟俞为她放的烟花。
视线里的烟花逐渐被漫上眼眶的泪水模糊。
她含着泪侧眸,看向身边的人。
因泪水滚落而变得清晰的视野里,她看到了那双如浓墨般漆深的眼。
他在看她。
不知是否在烟花升空的那一刻起,他就在看她。
她张口,想说话,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也可能她其实发出了声音,只是被烟花的声音盖住了。
烟花升空和绽放的声音都太大,此刻她哪怕是用喊的,就站在她面前的陈迟俞也不一定能听到,何况,她嗓子里实在堵得太厉害。
可她不想仅仅只是这样与他在烟花下对望。
下一秒,她哭着一头扎进他怀里。
陈迟俞身子一僵。
他没有推开她,任她用力搂住了他的腰,也由着她将脑袋埋进他胸前,在他怀里放声大哭,哭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感受到她在怀里剧烈的颤动,他没有再管任何事,抬手回抱住她,像本能。
而本能,是无法抵抗的。
他们就这样紧紧地互相抱着彼此,直到烟花结束。
烟花消散,四下归静,他听到她哽咽不止的哭声。
“别哭了,”他轻抚她的头发,“给你看个东西。”
说着,他松开她,在为她擦掉眼泪后示意她抬头看夜空。
周望舒仰头,看到一架又一架亮着星光的无人机像孔明灯般缓缓升空,然后一点一点在夜空里拼出一行字:
周小姐,娶到你,很荣幸。
泪水再一次汹涌。
几行眼泪滚落,她转头,再次看向身旁的人。
“陈迟俞……”她哽咽着开口,“你还是……还是好喜欢好喜欢我对不对?”
终于,她问出了这句话。
陈迟俞没有开口回答,但他用那双难掩深情的眼回答了,他眼底分明写着:
嗯,我还是好喜欢好喜欢你。
“陈迟俞,”她抬手抓住他的胳膊,用力抓着,也用尽全力压抑喉间酸涩,尽量口齿清晰地同他说:“之前你明知我别有用心都可以喜欢我,现在觉得我曾经把你当替身又为什么不可以喜欢我?”
“我知道我这样说很混蛋,”她语速很快地接上,然后语速又慢下来,声音里满是苦涩,“但陈迟俞,我真的好想跟你和好,好想好想。”
说着,她踮起脚尖,仰着头凑他更近一些,央求般开口:“陈迟俞,你重新喜欢我一次好不好,好不好?”
“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一个人在想强调一件事时,总是会不自觉的重复话语,她几乎每一句话都在重复。
“我发誓,”她举起三根手指,“如果现在我心里有一丝一毫陈彦的位置,我就……”
这个誓言她没能说完,陈迟俞抬手压住了她的唇。
像是怕她说出很重的毒誓,更怕……毒誓会因她没有认清自己的心而实现。
他始终一字未说,但在他堵住她双唇的那一瞬间,什么都不用说了。
周望舒看着他,眼底的泪又落下两行,不过这次,是喜极而泣。
她把他手拉下来,笑着同他说:“陈迟俞,堵嘴不是这样堵的,要这样……”
语落,她闭上眼,踮起脚朝他吻过去。
不同于之前的克制,这一次,陈迟俞任由理智如绷到极致的弦,啪的一下断掉。
仅仅是片刻,他猛地低头,双手用力捧住她的脸,反客为主,重重地吻回去。
唇瓣柔软的触感,让他想狠狠咬一口,将她整个人都吞进身体里。
夜空下,两个人吻得重而深。
像想要冲破一切束缚与对方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开。
因吻得太过用力,周望舒的颈不断后仰,像一只濒死的天鹅。
陈迟俞的十指穿插在她发间,托举着她继续加重这个吻。
神经在疯狂战栗,脑海里一朵又一朵的烟花炸开,比方才夜空里的还要绚烂。
此处无人,四周空旷,空气却如同快要被消耗殆尽,像又一把烈火在烧,热得要命。
岛屿上吹来的海风吹不散着热意,反而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似要将两个人都烧透。
时间不知如何流逝,待分开,两个人都在喘,喘得很厉害。
两张唇分开,视线却又重新黏在一起。
他们望着彼此的眼,像要望进对方的灵魂里。
如同还未餍足,陈迟俞用指腹抚着此刻他捧着的那张脸,从额角到眉骨,再从眉骨到眼角,到唇边……最后在没入她后颈后又用拇指抵住她精致的下颌。
他的视线随着指腹划过的地方在她脸上游走,眸底深情像快要溢出来。
忽的,他凝着她的双眸笑了声。
“我真是……”他轻扯着唇角,分不清是愉悦还是难过,“彻彻底底地输给你了。”
周望舒摇头,泪水自眼角滚落。
她抬手去捧住他的脸,声音哽咽而颤抖,“陈迟俞,我会让你赢。”
他没有输,从来都没有输。
陈迟俞自然不明白她话里的深意,也不想去纠结什么输赢,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怎么还在哭?
“还哭什么?”他用拇指帮她擦眼泪。
周望舒也没想再哭,可眼泪就是怎么都止不住。
“别哭了。”
听他温柔的低哄,周望舒努力想去控制泪意,可收效甚微,眼泪还是不断在大颗大颗地在往下掉。
陈迟俞低下头来,声音也跟着低下来,“要我怎么做你才不哭了?”
怎么做……
周望舒透过泪光朦胧的眼看着他,“说你喜欢我。”
“说你喜欢我,”她往旁边半歪头,“说很喜欢我,我就不哭了。”
“我喜欢你,”陈迟俞没有片刻犹豫,“很喜欢你。”
怎么办呢……
他这么一说,她却更想哭了。
“怎么还是在哭?”
像惩罚她的不守信用,陈迟俞轻刮了下她的鼻子。
“可能……”周望舒抽泣着说,“还需要你叫我一声老婆。”
这个人真是……
陈迟俞轻笑一声。
“老婆。”他低喊,带着万分纵容。
感受到曾经熟悉的那份纵容,周望舒得寸就进尺的老毛病也犯了。
“宝贝,”她又说,“我还想听你叫我宝贝。”
这个要求,陈迟俞自然也应了。
“宝贝。”
轻喊一声后,他俯身,去吻她的眼泪。
尝到那抹咸涩,他长睫轻垂,弯腰将她拥入怀中,手臂圈得她很紧,力度却很轻,像轻拥着一件极其珍视之物,他真真正正的宝贝。
“宝贝……”
第68章
岛屿上的晚风, 有海的味道,远处隐隐有不知名的花香飘来。
周望舒在陈迟俞怀里缓缓仰起头来。
因为哭得太凶,她眼睛很红, 看着叫人心疼。
“不哭了?”
陈迟俞抬手替她擦了擦还有些湿润的眼角。
“嗯, 不哭了。”
她是没哭了,但声音还带着哭腔,鼻音很浓, 像小孩子的声音,而此时哭得鼻头红红的她看起来也有些像小孩子, 让人特想揉揉她, 亲亲她。
陈迟俞就这么做了。
他先是揉了揉她的脸, 然后低头轻吻了下她的额头。
“那走吧。”他将手放下去,去牵她的手,十指相扣。
“去哪儿?”周望舒一脸茫乎。
陈迟俞薄唇掀起一点弧度,“洞房。”
周望舒:……
她以为他还给她准备了什么惊喜, 结果竟然是那档子事。
“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啊陈迟俞,”她看着他那张禁欲脸说,“和好后的第一件事你竟然是想干这个。”
陈迟俞却理所当然地说:“今天是我们的新婚夜, 不干这个干什么?”
说得也是, 新婚夜当然要入洞房。
行叭。
她抬起脑袋,一副‘既然这样那就从了你吧’的小傲娇模样,“走吧。”
陈迟俞微微勾起唇角,轻笑了声。
那一声笑, 夹杂着小岛上吹拂的海风, 丝丝入耳。
时隔许久再次看到他这样的笑容, 周望舒有些恍惚,仿佛这几个月所经历的事并未发生, 他一直是那个笑意温柔的陈迟俞。
不自觉地,与他十指相扣的那只手紧了紧。
陈迟俞似乎感觉到了她细微的动作,也似乎察觉到她心里的变化,他俯身过来,吻了吻她的头发,而后才将薄唇递到她耳边,“走吧,宝贝。”
低音调的声音仿佛自带电流,电得她浑身忽的颤了颤,耳朵一下子烫得厉害。
看着她透红的耳尖,陈迟俞眼底透出笑意,难怪她总爱捏他的耳朵,红成这样的耳朵,让人很难不想去捏一捏。
他抬手,也捏了捏她的发烫的耳朵。
“就这么喜欢我叫你宝贝?”
以前调戏他时满口荤话都不见她脸红一下,叫声宝贝,耳朵红成这样。
“嗯,”周望舒很诚实的点头,“喜欢。”
说不出是什么缘由,可能单纯就是他声音太好听,用那清冷低沉的声线说着极度亲昵的这两个字,实在令人心动。
“那等会儿我多叫你两声宝贝,你岂不是会更爽?”陈迟俞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这句非常不正经的话。
周望舒:……
自从第一次和他上床时来了句“都爽哭了”后,这个人就跟“爽”这个字过不去了。
见她一脸无语,陈迟俞笑了笑。
他转身,拉着她往回走,不逗她了,办正事要紧。
而且,他会说那样逗她,本就是为了让她能更快从刚刚的情绪里脱离。
既然已经重归于好,他不想她再继续感伤或自责,只想她好好的。
被他牵着走了两步,“等等。”
陈迟俞回头,“怎么?”
“脚疼。”
穿十厘米高跟鞋站了这么久,她脚是真的疼。
陈迟俞向她“嗯,懂了”的眼神,然后俯身抱起她。
舒服了。
开心了。
幸福了。
周望舒躺在自家老公怀里美滋滋乐悠悠地晃起了腿。
陈迟俞一边看路一边看了她好几眼,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喜欢她这副劲劲儿的样子。
这里离宴会厅不远,回房间会路过宴会厅,自然,也会遇见很多人。
平时周望舒随便撩拨陈迟俞两句他就会红了耳朵,但抱着人在这么多人面前路过,完完全全属于公然秀恩爱,他却非常淡定,像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好害臊的事,自己名正言顺的老婆,抱抱怎么了。
周望舒反而不好意思了。
刚开始她还能装装淡定,走到后边整个脑袋都埋在陈迟俞怀里,耳朵烧得通红。
尤其不知道路上哪个天杀的调侃了句:“哟,这是要去入洞房?”
陈迟俞还“嗯”了一声。
要死。
早知道,腿断了她都自己爬回去。
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脸皮。
都不用早知道,这种事情明明稍微用脑子想想就能预料到这些场面,但根本预想不了一点,因为那时候她的最强大脑变成了恋爱脑。
恋爱脑害人,诚不欺我。
不过问题不大,陈迟俞比她还恋爱脑。
终于,陈迟俞抱她进了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电梯,没有人再用那种让她想死的眼神看着她。
一直埋着脑袋被闷得快热死的她赶紧从陈迟俞怀里出来,用双手给自己扇风。
这段路要再长点儿,她感觉自己真的要死,被闷死。
“你脸皮什么时候这么薄了?”陈迟俞轻笑着问她。
她看一眼他没有变红的耳朵,问他:“你脸皮什么时候这么厚了?”
陈迟俞却说:“我什么时候脸皮薄了?”
“是谁动不动就耳朵红?”
“那是在你面前,”陈迟俞说,“我只为你红耳朵。”
听到这句话,那种心情要怎么形容……
周望舒没有打算形容,管他是什么心情,她现在只想狠狠亲他一口。
她搂住他脖子,凑过去就亲了他一口,狠狠地,还咬了咬。
据说,对一个人喜欢到骨子里的时候就是会忍不住想咬他,以前陈迟俞每每从她锁骨处一路吻上来的时候也喜欢咬她,咬她的肩颈,还有脸和耳朵。
大概是没掌握好力度,陈迟俞嘶了一声。
知道咬疼他了,她忙忙松嘴。
“你咬得太用力了,”陈迟俞侧眸瞥向她,“轻点。”
周望舒先是愣了下,像想到了什么,片刻后,她歪头笑起来,笑得有些小坏,“也有你叫我轻点儿的时候?”
似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句,陈迟俞也愣了那么半秒,然后,他笑了下。
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哪怕只是一个轻掀了下唇角的笑。
这样的笑要是呈现在陈澈和陈聿的脸上,会有些痞,而陈迟俞身上自带一种上位者的清冷与贵气,不管他笑得多戏谑看起来也不会很痞,是很难形容的一种感觉,好像只有从小说里衍生出的一个字可以形容:苏。
他笑起来,很苏。
“叮——”
电梯的提示音响起。
陈迟俞走出电梯,来到房门前,正要开门,周望舒却忽然抓住他的手。
“先说好!”周望舒瞪圆了眼看着他说,“等会儿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陈迟俞:“一起。”
“不行!”周望舒拒绝,“一起洗就要在浴室里做,在浴室里做累死了,我不要。”
“不在浴室弄你。”
说完,他开了门,径直抱她去了浴室。
虽然知道他这个人素来说到做到,但一进浴室,周望舒还是有些紧张,不让他帮她脱衣服,也拒绝让他来给她身上抹沐浴露,只是拒绝无效,他还是抹了上来,从头到尾,从前到后,不放过每个角落。
感觉很不妙……
有种随时会磨枪走火的趋势。
尤其当他不知道是不经意还是故意抵上来的时候。
周望舒顿时心跳加速。
犹豫了会儿,她表情复杂地提醒他:“陈迟俞你顶到我了。”
见她一脸紧张兮兮的样子,陈迟俞轻笑了下,“又没进去。”
周望舒:……
这样搞得她不上不下的也很讨厌好吗!
但她不敢这样说,要是说了,她觉得陈迟俞很可能会来一句:“那你是要上上下下?”
很符合他的风格。
一直被他弄得不上不下就算了,他嘴上也不放过她,说什么:
“你是水做的吗?哭了那么久,还能流这么多。”
“别流了,滑,冲不掉,你还想不想洗完出去了?”
靠!
她想骂他!
“陈迟俞,”她咬牙,“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很欠?”
陈迟俞勾起唇角,低颈,头埋进她颈窝里,沉沉地笑。
那笑声不大,却震得她半边身子发麻。
这个男人真的……
要命啊。
而更要命的,还在后头。
他确实说到做到,没有在浴室里就进入正题,进入正题后也很温柔,是一种循序渐进,春风化雨的侵占感。
可即便这样,还是令人难以承受,以他的资本,再轻的动作也无济于事,反而让时间不断延长,像没有尽头,会与他永远这样做下去,直到与他完全融为一体。
最后的最后,她意识都不清了,都不知道是怎么结束的,只隐约听到了他稍微变了调的沉沉嗓音落在她耳边:
“……宝贝。”
第69章
深夜, 薄纱般的银河降落岛屿。
怀里的少女已然熟睡,呼吸很轻,不时发出一声低低的梦呓。
陈迟俞将她拥在怀里, 半张脸埋在她发间, 像在嗅她发丝上的香气,又像是想完完全全与她贴合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 像一个已然无可救药的渴肤症患者。
天生的体质原因,他需要的睡眠很少, 他现在没有困意, 也没有一点睡觉的想法, 只想静静感受这一刻,将她抱在怀里的这一刻。
早在一个月前,他已然梦见过这一幕,而在那时候他就知道, 那些画面不会只是一个梦,会真实的出现在这一天。
那时候,他已经决定好在这一天原谅她, 为她送上一场盛大的告白, 无论她对他到底是何感情。
出乎意料的是,她好像,真的爱他。
他很惊喜,也很满足。
真的很满足。
这时, 怀里的少女翻了个身, 还哼哼唧唧地在他胸前蹭了蹭。
有些痒。
他笑了笑。
这样埋头在他怀里睡了会儿, 她似乎又觉得闷,把头仰了起来, 一双粉樱似的唇微张着。
她的唇很好看,平时她用这张小嘴说个不停地时候,他总忍不住有想吻上去的冲动,或许正是因为忍了太久,那一晚雨夜,他才那样失控。
好在,现在他不用忍了。
他单手捧住她一侧脸,低头吻下去。
吻得很轻,没想弄醒她。
动作很轻,却是反反复复的吮,像怎么都吻不够。
离开那双唇时,天边已微微透亮,而他似还觉得不够,辗转又吻向她的耳朵、脖子、锁骨……
还想与她再亲密一点,但那样会弄醒她。
最后,他回到原来的位置,将她搂在怀里。
还是不睡,就搂着她。
房间里的窗帘遮光性很好,只边缘漏着一点淡金色的光晕,让人能分清白天与黑夜。
“周望舒。”
他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说:“天亮了。”-
赤道的日出时间在六点,周望舒是日出后的第五个小时才醒过来。
“醒了?”
眼睛才眯开一条缝,陈迟俞的声音已经落入耳中。
她循着声音靠过去,伸手抱住陈迟俞劲瘦的腰,头埋进他颈窝里,去寻他身上那抹熟悉的味道。
新婚夜前,他们虽也睡过两次,但并没有在同一张床上睡到第二天一起醒来。
此时此景,距离上一次,已有数月之久。
其实也就四个月,就四个月,明明是不长的时间,却让人感觉好漫长。
“真好。”在他颈窝里埋了好一会儿后,她说。
“什么真好?”
“醒过来就能抱到你,”她闭着眼蹭了蹭他的脸,“真好。”
陈迟俞低眸轻笑,大手揽住她肩揉了揉,“只要你想,以后每天你都能抱到。”
周望舒仰头,“我想。”
陈迟俞眼底笑意愈浓,低下头来在她额头烙下一个轻吻。
“饿了吗?”
“当然饿了,”周望舒有气无力地趴在他怀里,“昨晚上我真的是完完全全被你掏空了。”
“我掏的是你的胃?”陈迟俞调侃道。
“不然你以为就掏的肾?”周望舒小嘴机关枪似的张口道,“胃不消化吃进去的东西哪儿来的热量,没热量哪儿来的体力被你折腾?”
她本来还想说点儿什么,但陈迟俞很忽然地吻了过来。
后脑被他扣住,她被迫扬起脸,承受对方突如其来的亲吻。
他一来便用舌尖撬开了她的贝齿递进来,绕着圈与她缠绕,吻得又重又深,像忍耐了许久。
的确忍耐了许久,从深夜到现在。
想用力地吻她,想将她吞吃入腹。
他掠夺她的城池,以掌控性的霸道与强势。
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周望舒就已经气喘吁吁,脸上和脖颈一片都是绯红的。
身上早已没一点儿力气,像哪儿哪儿都是空的,此刻她感觉脑子里的空气仿佛也都被抽空了似的,整个人被他完完全全掠夺了个彻底。
未开灯的房间里,昏暗的光线将那混乱的呼吸与接吻声烘托得格外激烈和旖旎。
后来周望舒实在承受不住,用最后一丝力气拍了拍陈迟俞的胸口以示抗议。
陈迟俞这才松开她。
如同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她靠在陈迟俞大口大口的呼吸。
薄薄的汗湿了她的额头,柔软的碎发贴在脸上,漂亮的锁骨连着两道起伏的颈线,被吻得泛着潋滟水色的唇微张着,看起来勾人得要命。
陈迟俞垂眸看着她,眼神深得像幽沉的墨潭。
他低下头来,轻咬了下她的耳垂,“我去给你点吃的。”
“快……快去……”周望舒一丝力气都没有了也还是要回应,再不吃东西,她感觉自己真快不行了。
房间里放得有喜糖,点完餐,陈迟俞拿了两颗糖回来。
把糖包进嘴里,周望舒总算找回一点儿力气。
“你干嘛突然亲我?”她含着糖问他。
“想亲。”
这回答跟没回答有什么区别?
算了,她懒得继续问了,四仰八叉地瘫在床上继续挺尸。
饭菜在十分钟后送过来。
陈迟俞给周望舒拿来衣服,给她穿上后抱她去吃饭。
看到桌上有盘干贝韭菜炒蛋,周望舒惊了,“这儿竟然有韭菜!”
“从中国带过来的。”
周望舒这才想起来,这次婚宴的食材大多都是从中国运来的,婚宴上的菜式也基本都是中国菜,所以能在这儿吃到韭菜也不奇怪,但是吧,她就是觉得这其中有蹊跷。
“这是婚宴团队自己准备的韭菜,还是你特意让他们准备的?”她问陈迟俞。
“当然是特意给你准备的。”
周望舒笑起来,正想夸夸她的陈先生怎么这么细心,但忽然,她想到一点——
之前他们也做了两次,但陈迟俞可没这么贴心给她准备韭菜补肾,所以,他是料到了他们会在婚礼这一天和好吗?
“又在想什么?”陈迟俞摸摸她脑袋。
“陈迟俞。”她喃喃地喊他。
“嗯。”
“如果昨天我没有哭着让你跟我和好,”她问他,“我们还会和好吗?”
“会。”陈迟俞没有一丝迟疑地回答。
已经料到他会是这个回答,周望舒还是感到鼻子一酸,“就算我没有向你发誓说我心里没有陈彦的位置?”
“嗯。”
“陈迟俞……”她声音一下就哽咽起来,两行泪也顿时落下来。
“你好爱哭。”陈迟俞抬手给她擦眼泪。
她用噙满泪光的双眸瞪他一眼,抽泣着嗔怪道:“还不都是因为你。”
“嗯,怪我。”
他这么说,她却哭得更凶了,眼泪成串成串往下掉。
他都来不及给她擦。
“别哭了,”他索性将人摁进怀里,“嗯?”
“陈迟俞,”她在怀里闷闷地说,“你好恋爱脑。”
陈迟俞似轻笑了一声,“不好吗?”
不好,当然不好。
只是若非如此,她又怎么能与他和好。
还好,她对他是真心的,她也没有很坏。
不然的话,这么恋爱脑的一条鱼,不知道会被宰割成什么样,会输得有多惨。
“陈迟俞,”她抬起头,望向他的眼,“我当你的仙女教母好不好?每天都为你实现一个愿望。”
她想补偿他,尽最大的可能补偿他。
“好。”
紧接着,他说:“我今天愿望是,周望舒别哭了,好好吃饭。”
这个人啊……
周望舒叹气。
“好,”她语气几分无奈,“我不哭了,好好吃饭。”
她说话算话,真没再哭了,抹了抹眼泪开始吃饭。
陈迟俞揉揉她脑袋,和她一起吃。
吃饱喝足,周望舒继续倚在陈迟俞怀里。
“怎么吃了饭还是浑身没力。”她摸着肚子说。
“回去再躺会儿?”
她仰头去看他,观察了会儿他的表情后指着他说:“你眼神有点不对劲。”
“不弄你。”
说完,他抱着她起身,回到床上。
“可我不困啊,我们做点啥?”
陈迟俞轻挑眉,“爱?”
周望舒再次抬起一根指头指着他,“上床之前你说什么来着?”
“只是一个提议。”陈迟俞笑了笑。
他一笑,周望舒的目光便落在了他的唇上,他的唇色很淡,但大约是刚刚吃了辣的原因,此时比平常要红一些。
盯着他嘴唇看了会儿,她眼睛忽然睁大了一些。
那表情,一看就有了什么不太正经的鬼主意。
“陈迟俞!”她声音里透着兴奋,“我给你涂口红好不好?”
果然……
“不好。”他拒绝。
“哎呀,”她开始抱着他手臂撒娇,“试试嘛,就涂一下。”
陈迟俞还是说:“不行。”
“老公,迟俞哥哥,”她娇声喊他,继续撒娇,“涂给我看看嘛,你要是涂了我就……”
陈迟俞微掀了下眼皮,似在问:“就怎么样?”
“我就……”
“我就再多实现你一个愿望,”她睁着水灵灵的一双眼期待地看着他,“行不行?”
一抹深谙的光从陈迟俞眼底一闪而过,他轻笑着启唇:“行。”
第70章
听陈迟俞同意涂口红, 周望舒是立马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一个翻身就下了床, 兴奋得鞋都没顾着穿, 光着脚丫噔噔噔跑去找口红,拿了口红又噔噔噔跑回来。
陈迟俞倚在床头看着她跑过去跑过来,眼神宠溺, 像是对她接下来的举动并不抵触。
涂个口红而已,他确实不甚在意, 他一个女仆装都穿过了的人。
周望舒爬上床, 拿着口红趴到他身上。
“下巴抬起来一点。”
陈迟俞配合地将下巴抬起。
周望舒用右手轻托他下巴, 双膝跪在他腿两边,拿着口红开始在他唇上点涂。
她手上这支口红是丝绒质地的红棕色,很显白的唇色,而陈迟俞本来就很白, 这颜色一涂上,衬得他那冷白肤色又白了一个度。
过分白皙的皮肤,如同染了血色的红唇, 与生俱来般的矜贵气质, 简直像极了一名从上世纪古老壁画里走出,拥有绝世容颜,让人甘之如饴将身体里所有血液尽数奉上的吸血鬼贵族。
如果吸血鬼真的长他这副模样,死亡似乎都变成了一件优雅而迷人的事。
这样一张脸, 难怪, 当初只是匆匆一瞥, 她便记了好多年。
“陈迟俞,你长得怎么这么好看?”她迷离着双眼, 被他迷了个七荤八素。
陈迟俞失笑,抬起一只手搂住她盈盈可握的腰,往自己跟前压。
“那你凑近点看。”
低磁清冽的嗓音宛如管弦低鸣,听得人骨头一酥。
近距离看着这张好看到用语言都无法形容的脸,以及那张十足诱人的红唇,周望舒特想吻上去,但那样口红会被吃掉,她还想多看一看他涂了口红的这个样子,想拍下来珍藏,可她目光实在移不开,没法去拿手机。
见她失神般怔怔看着他,陈迟俞又将她往自己怀里压过来一分,两个人的鼻尖轻轻碰在一起。
“我不喜欢嘴上沾着层东西,”他微仰头,用鼻尖轻蹭了蹭她的脸,低声诱引,“帮我把口红吃掉好不好?”
男人低沉的声线低而沉,透着致命的诱惑,如同恶魔的耳语,不管他说的什么,都让人愿意去做。
刚刚周望舒有多不想破坏他唇上的口红,此刻她就有多轻易的吻了上去。
他的声音仿佛真的有吸血鬼那般迷惑人心的能力。
亲吻仿佛是人类刻进基因里的本能,明明大脑一片空白,她却在碰在那双唇后便轻轻地吮了起来。
他的嘴唇略有些凉,没有之前那般让人心悸的侵略性,像静静等待着她的亲吻,却如同一寸寸将湖水冻结的寒流,不动声色地就让她沉迷。
她辗转在他的唇间,与他的唇瓣若即若离,一触即分却又难舍难分,吻得极尽缠绵。
她始终没有加深这个吻,像只是在帮他吃掉唇上的口红,而这样的一个吻,在感觉上并不亚于唇舌交缠津液互换那样的深吻,甚至,是比之更引人堕落绚丽的迷乱。
他唇上的口红早已被她吃了个干净,可她没有停。
如同一种瘾,她不知疲倦地在他双唇间吮着、吸着、一遍又一遍地吻着。
神经在不断地颤栗,灵魂在燃烧。
一场极致的性一爱似乎也不过如此了。
“陈迟俞……”
分开,她低喊他的名字。
“嗯。”
男人喉咙里发出一个低沉的单音节。
“你现在不像一条鱼了。”周望舒抬起一只手,压在他唇间,似在用指腹感受他唇上的余温。
陈迟俞轻笑着拿开她的手,“那像什么?”
“狐狸,你这只勾引人的臭狐狸。”
“说真的,”她笑一声,“你真的像狐狸,又狡猾,又很会勾引人,却又最专情。”
很多人都不知道,在自然界里,狐狸是极专情的动物,一只狐狸的伴侣如果意外去世,那么它不会再找伴侣,而是会孑然一身孤独终老。
反而,象征爱情的鸳鸯却极为滥情。
这个世界真的好奇怪。
眼前的这个人也好奇怪。
明明怎么看都是一个不会轻易被感情左右,很冷漠,很理智的人,却近乎愚昧地爱着她。
但,又或许,他的爱并非愚昧的,他只是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可以不去计较。
他陈迟俞怎么可能是恋爱脑。
不管她是利用他,抑或是把他当替身,会令他失去什么利益吗?
不会。
相反,如果他计较这些,他会失去一个心爱之人。
她想,曾经的他一定是抱着绝对的强者思维,觉得她要什么他都给得起,所以全然不计较她利用他,就像一场交易。
他是一个精明的商人,怎么会去做一场没有利益的交易。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可以接受她利用他,却无法轻易原谅她把他当替身。
前者对他来说无关紧要,后者在感情上的伤害却是实质的,而感情里的伤痕可以修复,只要一个人内心足够强大,对方也情愿,那他就可以修复任何一段破败的感情。
所以,即便他不知实情,现在的结果对他来说也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他陈迟俞,从来没输过。
他只是,不算赢。
而她会让他彻彻底底的赢。
“陈迟俞,”她笑起来,“我们在岛上玩会儿再回去吧。”
“好。”
这座岛是一个热门旅游地,所以才建有那样一座漂亮恢弘的教堂和一家拥有独立码头的六星级酒店。
岛上有很罕见的粉色沙滩。
来到海边,看到浪漫至极的粉色沙滩,周望舒张开手臂,光着脚丫在阳光下肆意奔跑。
陈迟俞笑着跟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今天他难得没有穿西装,身上是一件丝质白衬衫,领口敞着,能隐约看到他胸前的肌理。
两个人都白得发光,在阳光下自带氛围感。
跑出十来米,周望舒转过身,手背在身后倒退着走。
倒着走步子迈得小,身高腿长的男人很快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
陈迟俞步子慢下来,跟着她的节奏走。
“陈迟俞,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
“对视是一种精神接吻。”
陈迟俞扬唇。
“陈迟俞,我们在接吻。”
吻了千千万万遍。
“别光顾着接吻,”陈迟俞轻笑着拉住她胳膊,“看路,宝贝。”
周望舒下意识转头想去看身后什么情况,却又在听到那一声“宝贝”后将头转了回来。
她微挑眉看着他,唇角压不住的上扬,“在外面不要叫我宝贝。”
“怎么?”
“会想亲你,但光天化日的,影响不好。”
陈迟俞失笑,一个心领神会的笑,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周望舒没去琢磨他笑里的意味,转头去看身后。
她身后的沙滩上,有一个用手画出来的爱心,爱心里还有两个英文名字,她要是刚刚再走两步,就破坏了人家的爱心。
“我也要画个爱心。”
她转身小跑到一边蹲下来准备画,但她突然想到以前刷到过的一个营销号视频,内容是讲有个女生在海边写下一句“世上会有人爱我吗”,海水涌上来,冲掉了这句话里的七个字,只留下了一个“会”,像大海里的神明在回答她,据营销号说,那个女生后来真的找到了很爱很爱她的人。
她也想试一试,大海会不会回答她。
于是,她来到海水冲刷过的地方,用手指写下她和陈迟俞的名字,然后在外面画了一个爱心。
海浪在她刚画完最后一笔时便涌了过来,带走了她脚边的一枚贝壳,却没有冲走她画的爱心,爱心里她和陈迟俞的名字自然也完整的保存下来。
“陈迟俞,你看,”她转头笑着对陈迟俞说,“大海都知道我是真的爱你。”
如阳光般明媚的声音传入耳中,陈迟俞轻垂的长睫颤了颤。
“再说一遍。”他开口,声音沉沉的。
“啊?”
周望舒不明白他为什么让她再说一遍,没听清?
“最后那六个字。”他说。
最后六个字。
回忆了一下,周望舒失笑。
也是这时候她才想起,她好像只说过喜欢他,还没说过爱他。
她笑着望向那双深邃的眼,用最清晰地咬字复述刚才的话:“我是真的爱你,陈迟俞。”
阳光下的海边,与她对视的男人缓缓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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