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那里有人盯着他,送来的丹药不想吃他也得吃。
侍者见他动作踌躇,呵呵一笑:
“徐仙师怎么不吃?这仙丹不是你们方士炼出来的好物吗?莫非方士们都在欺骗王上,仙丹实则是什么催命毒药?”
徐福嘴里发苦:
“这丹……这丹并非在下所炼,在下也不知是否有用……”
言下之意别人炼的他保证不了质量,万一同行能力不足,炼出来的不是仙丹呢?
许多方士自己心里是清楚丹药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真信了这个的反而不多。而所有的方式,基本都清楚自己是个江湖骗子。
江湖骗子能炼出什么仙丹来?别开玩笑了。
侍者却不吃徐福这套:
“这丹可是精挑细选呈上来的,炼丹之人在你们方士中名声极大。徐仙师连这都瞧不上的话,不如自己去炼制?”
自己炼的总不会还能找借口说质量不好了吧?
徐福意识到自己这次是躲不过去了,秦王铁了心要收拾他们这群方士。
他不由得暗骂那些同行,搞什么不好搞仙丹。也不看看秦王是不是那么好骗的,现在仙丹没进秦王嘴里,反而被秦王拿来找方士试药了。
徐福觉得冤枉极了。
他虽然忽悠秦王搞出海寻仙,但他这个操作又不害秦王性命。顶多就是骗点钱财,可比那些炼丹的同行有道德多了。
结果秦王不去找那些人试药,反而用他试药。总不可能对方真相信了这个是仙丹,所以才赏赐给他吧?
徐福至今还没见过秦王,他只听人说秦王已经年近四十。
这个年纪在很多君王里头都算步入老年了,秦王他生父才活了三十多年,他祖父也不过就活了五十多年,他高祖父则只活了四十多年。
近几代秦王里活得比较久的也就一个昭襄王,但那在徐福看来属于特例。
所以徐福忖度着可以来骗一波秦王,带着钱财人手远走高飞。等过几年秦王驾崩,他说不准还能改名换姓回到故土。
就算回不来,他要人有人要钱有钱的,在哪里过不滋润?
现在丹药放在跟前,徐福也顾不上考虑那么多了。他就算真能骗到钱财人手,吃着这些催命药还不知道能活多久呢。
原本不善炼丹的徐福不得不硬着头皮顺坡下驴。
吃别人做的仙丹是不可能的,谁知道里面放了多少有毒物质。自己炼好歹还能控制一下剂量,少吃一点应当不要紧。
于是徐福顺着侍者的话表示他要自己炼丹,必不叫王上担忧他在寻到仙山之前就一命呜呼。
侍者也不管他:
“仙师愿意自己炼丹也好,需要什么直接同我等说就是。”
反正别管徐福吃的什么丹药,太子想要他死的时候他都躲不过去。现在他自己炼丹还安全一点,免得真吃别人炼的丹药提前吃死了。
自己炼自己吃,至少能
保证死不了。
侍者回去就将此事禀告给了太子殿下。
扶苏听罢颔首:
“既然徐仙师怀疑这丹药有问题,那不如这样??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谁炼的谁吃。呈给父亲的药怎么能无人试药呢?且先让他们一日三顿地吃着,吃个一年看看是否有不良反应。”
侍者手一抖:
“还是殿下思虑周全。”
从扶苏这边离开后,侍者就去找了太守。通过太守朝外传达了秦王想要求取仙丹的意思,并且表示对所有方士都来者不拒。
秦王政之前为了等待大鲛出现,是在沿海暂居的。但是猎鲛结束后,他便启程来了齐国旧都临淄。
临淄距离泰山不远,此地还有齐王宫,正适合王上与太子暂住。
齐王宫规模庞大,侍者特意分出不少空置的宫殿,收容这些方士。方士们对此没有防备,见自己能直接进入别宫居住,还当秦王是真的看重他们。
直到他们炼制的丹药被原封不动地送到了他们嘴边,侍者微笑着表示入王上之口的东西须得有人试药才行,方士们才意识到危险。
当场就有不少心理素质不佳的方士破功了,惊恐地跪地请罪。
他们本就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只不过是跟风过来捞钱的。这些人以往顶多是在小贵族家中忽悠一下那些人,哪怕露馅了也能及时逃跑,对方势力不大拿他们也没办法。
可如今他们面对的是掌控四海的秦王,哪里还有挣扎的余地?被巨额财富冲昏的头脑一下子就清醒了,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场中自然也有不少人能稳得住,不会因为需要自己服用丹药就惊得露馅。
他们暗恨地瞪了一眼身边那些惶恐的同行,心里埋怨他们拖累自己。这么多人承认了他们炼制的丹药有问题,岂不是要拉其他人下水?
所幸职业骗子的心理素质还是过关的,不少人依然端着世外高人的姿态,面上看不出端倪来。
就仿佛其他人的丹药有问题,只是他们自己不会炼丹,是假方士来骗钱的。而他们不同,他们是实打实的真高人。
侍者也不戳穿,只让人把这些承认了的骗子带走。
太子前些天还在念叨要多弄点人去修长城,人这不就来了?还是他会办事,活该他在太子身边混成头一等的内侍。
至于剩下这些人,那就拖着呗。看是他们先受不了每天吃丹药,还是徐福那边出现问题,牵连他们被治罪。
虽然徐福现在吃的是他自己炼的丹,可只要没人往外说,谁知道他吃的是谁炼的?
就是炼丹确实费钱,用的原材料都不便宜。好在这一波吓到了不少骗子,剩下稳得住的也不是很多。
在吃了几天丹药之后,又有一拨人受不了选择了妥协。
一天三顿地吃丹药,哪怕削减了剂量一般人也受不了。
方士们刚开始还想找借口,说什么丹药珍贵不该自己吃。或者丹药须得几天吃一次,吃太多凡人的身体会撑
不住。
侍者只反问他们:
“仙师们如何不配吃这丹药呢?原来仙师的身体也不过是肉体凡胎吗?”
之前一个两个把自己装扮成半仙的模样,现在倒说是凡躯了。
侍者在召集方士时特意问过他们很多细节,就是为了后面堵他们嘴的。当时方士们只想着怎么编瞎话才能坐实仙师身份,现在回旋镖全扎到了自个儿身上。
扶苏对这名下属的工作能力极为赞赏,特许他泰山封禅那天可以站得近一些。
侍者激动得连连谢恩。
等把人打发走了,秦王政才看向儿子:
“拿朕的封禅做赏赐?”
扶苏理直气壮:
“我为父亲弄到了这么多修长城的苦力,父亲难道不该夸奖我吗?”
秦王政失笑,顺着他的意思夸道:
“太子果然能干,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如今齐王宫里还留下的方士,不是真情实感地觉得自己炼的就是仙丹,便是骗子中的领军人物,有的是法子护住自己。
他们既然愿意吃丹药,那就多吃点。
扶苏还派人去记录他们每日服用过丹药之后的反应,打算留给后世子孙做个警醒。
免得以后说什么“听闻丹药有毒,但谁也没真见过,或许是误传呢”,然后非要去服用仙丹。
剩下这么几个炼丹的,大秦还是供得起的。只要能叫子孙得到警醒,一切都值得。
齐王宫里的消息封锁得十分严密,好些远在其他地区的方士并未得到传信。他们依然在受召前来临淄,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
然后来一个落网一个,大约用不了多久,大秦境内的修仙骗子就能变成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秋意渐浓,太子换上了更厚实的衣裳。
将闾取笑大兄裹得像是冬天来了,结果一扭头看见快五个月大的小侄子裹得比他大兄还厚实。
因为人小身量短,瞧着有点像个球。
将闾没养过孩子不懂这些,便问:
“需要穿这么多吗?他会不会热?”
公子高把儿子往他怀里一塞:
“不知道,你嫂子给他裹的。奶娘也没阻止,大约是不要紧吧。”
奶娘连忙解释道,今日风大,才多穿了些。如今进了殿内,可以脱去一件外袍了。
小崽子如今很不喜欢被襁褓裹着,一裹就要哭闹。不得已,只能多给他做一些小衣服,像模像样地穿起来。
外袍去了之后,胖崽就变成了苗条崽,扶苏又成了裹得最厚的那个。
为了避免继续被弟弟嘲笑,他主动岔开话题,问道:
“他可会爬了?”
虽然扶苏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爹了,上辈子孩子还更多。但众所周知,扶苏是个不合格的爹。
而且他上一世自从中毒后身体就很不好了,哪有余力再生孩子。重生后的三个孩子是现成的,他也没怎么关注过
,算起来扶苏已经有二三十年没照顾过小婴儿了。
连将闾都知道:
≈ldo;大兄?[]?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小孩子要八个月才会爬!”
扶苏疑惑地反问: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莫非是看高弟有妻有子羡慕了,也想早日成婚?”
年轻单身大小伙儿谁没事去关注这个。
将闾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
“大兄你不要胡说!我只是见小侄子可爱,这才多问了几句!”
说着还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确认父亲是否在殿内。要是被父亲听去了,又催他成婚可如何是好?
他觉得如今这般自由自在挺好的,成婚后离京出行都不方便。二兄便是如此,出门还得顾着妻儿,他看着就累。
扶苏斜睨着弟弟没有说话。
秦王政听见动静从偏殿缓步走出来:
“将闾想生儿子了?”
将闾:我就知道!
给父亲听见了保管没有好事。
将闾费劲唇舌向父亲解释他真的很享受单身生活,绝对没有想娶妻生子的打算。哪怕他看小侄子可爱,也只是觉得别人家的孩子讨喜。
将闾振振有词:
“自己生的那不就是讨债鬼?有二兄家的孩子给我玩,我不用现在就生。”
秦王政深以为然地点头:
“你确实从小就是个讨债鬼。”
将闾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扶苏借着低头看书的动作掩饰笑意。
蠢弟弟完全不知道父亲已经变了,从以前的高岭之花变成了现在的坏心眼。上回试图和使者缭开玩笑结果翻了车,这次在将闾身上找补了回来。
方才那两句话,没有一句不是故意的。明知道将闾怕什么,就特意说什么,然后坐看对方抓耳挠腮地解释。
偏偏将闾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父亲在戏弄自己,听到了父亲的感慨,就有点小情绪了。
他哼哼一声:
“我怎么就是讨债鬼了?我只是稍微调皮了一点点,总比底下那些弟弟妹妹强。”
现在的小孩是一代比一代更熊,连他都被弟妹们闹得头疼。将闾自认为自己还是比弟妹们乖巧的,父亲不能这么说他。
秦王政却没有哄他。
多大的人了,二十多的男子汉,还要爹哄?又不是两岁。
秦王政扭头看向小孙子:
“抱来给朕瞧瞧。”
小孩子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祖父,长得比桥松小时候秀气很多。秦王政伸手要摸摸他脑袋,倒是被他一偏头躲过去了。
将闾顿时紧张起来:
“南嘉只是胆子有点小,不是嫌弃父亲!”
秦王政:……
蠢儿子还是闭嘴吧,他难道还会和个小婴儿计较?
扶苏习以为常地伸手,粗鲁地呼噜了一把小崽儿的脑袋。
孙辈里少有不畏惧始皇帝威严的,祖父在他
们心里就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根本不敢亲近。
上辈子就是这样,一个两个都没出息得很。除却扶苏家少数几个孩子,其余有一个算一个,见到祖父都和老鼠见到猫。
这也不奇怪,毕竟他们爹娘面对始皇帝时也是缩头缩脑的,就更别指望孩子能支棱起来了。
小南嘉被伯父摸了脑袋倒是不躲,还咿咿呀呀地伸手要抱抱。
将闾痛心疾首:
“南嘉啊,那是全家最可怕的人。你不要找他抱,你这样三叔也救不了你的!”
扶苏忽略了弟弟的唱念做打,收回手,没有抱孩子。
这群弟妹们的儿女一向如此,小时候被大伯温柔的表象欺骗了,问起来都说最喜欢太子大伯。
但是后来开始进学之后,感受到了学习的痛苦,就再也不喜欢大伯了。改去喜欢真正温柔耐心的二伯,可惜他们二伯护不住他们。
扶苏心道这些都是日后给父亲分担压力的小苦力,给个好脸色就差不多了。抱什么抱,他自己的孩子他都懒得抱。
公子高对长兄的冷漠习以为常,伸手搂过孩子拍了拍,权当是安抚没有得到大伯抱抱而委屈的小崽子了。
父子几人坐在一处,喝着茶闲话家常,消磨了一下午的时光。
将闾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显摆地说道:
≈ldo;大兄给南嘉起的名字可是翻了足足一个时辰才选定的,可他非要说是随手一翻就定下了,口是心非!??[]来[]≈完整章节”
扶苏坚决不承认。
他为什么会翻一个时辰?跟他用不用心没有关系,那是他在找上一世高弟的长子叫什么名字。
他有三十多个弟妹,生了两百多个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这么多人他记名字哪里记得过来,早就记混了。
当初为了分清楚谁是谁家的,扶苏干脆贯彻一个原则——弟弟生的在诗经里挑名字,妹妹生的在楚辞里挑名字。
本来他也不想选楚辞的,太给楚国人长脸了。奈何秦国自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唯美著作,起名字都不好起。
所以看在生母楚姬的份上,扶苏还是给了楚辞一个机会。
诗经和楚辞都是合集,按照不同篇章分一分,就能完全区分开来了。比如公子高的崽就在《小雅》篇里挑名字,这样就不容易弄混。
倒是扶苏自己的孩子,在《郑风》里挑了挑,又在《卫风》里挑了挑。
因为一开始扶苏是给长子长女在郑风里挑的,后来想起来他自己的名字是出自的郑风,儿女都在这里挑岂不是显不出父亲给他起的这个名字的独特性了?
然而前头两个儿女的名字都用了很久,不方便再改,只能从后面的孩子开始换个篇章挑选。
《诗经》的篇章还挺多的,将近二十篇。但是扶苏光兄弟就有二十多个,他自己又一人占了两篇,肯定是不够分的。
不过问题不大,《诗经》编纂的年代比较久远了,这么些年又有新的诗歌出现。扶苏后来让人重新扩编,分
出了更多的系列,这样就够用了。
那天挑选名字的时候,扶苏把《小雅》的那些篇章来回翻了两遍,终于将公子高的孩子们和那几个名字对上号了。
不过翻完他又想起来,其他弟妹以后也会生孩子。到时候还得他来起名,趁着现在回想起来了一点,他得赶紧把剩下的孩子也和名字一一对应。
一整本《诗经》最后被扶苏标注了一堆序号,什么“贰二”“拾七”。大写的是弟妹们的排序,小写的是他们儿女在自己家里的排序。
秦王政当时就在旁边看着,还帮忙回忆了一下,查缺补漏。
说起来历史上汉字的大写最早是在东晋时期才广泛运用的,至于什么时候发明的,那就说不准了。
反正同人文作者开的挂那么多,多这一个也不多。扶苏就提前用上了大写文字,不过倒不是他发明的,而是世上早就有了。
现在正好提起这件事。
扶苏便把那本《诗经》拿了出来:
“你们儿女的名字我都起好了,自己过来看。记不住就拿纸写下来,以后别再来烦我。”
公子高:?
将闾:?
不是,大兄怎么知道他们以后会生多少孩子?还是说已经不管生多少了,先起一大堆,用不到的再说?
公子高接过诗经翻开一看,看到了一堆数字。实在没搞明白是什么意思,最后还是史官上前积极主动地帮忙解答的。
将闾没忍住问道:
“所以大兄那一个时辰是用来挑名字的?”
一个时辰挑了一百多个名字,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扶苏又拿出一本屈原的著作合集:
“这还有个,等下阴嫚来了就给她,妹妹们以后也不用烦恼起名了。”
上辈子这群人不知道为什么就爱找他给孩子起名字,说是不好意思麻烦父亲,就让大兄代劳了。
后来大兄当了皇帝,也没见他们说大兄处理政务辛苦,不好意思麻烦他。将闾还道自己不会起名,反正大兄都有经验了就一事不劳二主。
扶苏:我就说弟妹都是讨债鬼吧!
公子高又翻了翻,发现这个《诗经》好像比他看过的要厚不少,新增了很多内容。便问大兄这是怎么回事,扶苏说是他命人扩编的。
其实这辈子没这回事,是他自己默写下来的。
那天拿出《诗经》一翻他就发现不对劲了,现在的《诗经》版本还是没扩编过的。他用这本来标注名称的话,有一些名字就找不到了。
所以还得抓紧时间把缺的默下来,公子高手里拿着的就是一半印刷一半扶苏手写的版本。这么短的时间没来得及印刷全本,扶苏是拿着原先的拆开装订,添加手写纸张插入进去的。
这么珍贵的《诗经》,秦王政当然要自己留下收藏。照例叮嘱儿子看完就还回来,他要放到陵墓里去。
公子高:……行吧。
公子高只好把孩子又塞回
给将闾,自己撸起袖子开始誊抄名字,好尽快把书还给父亲。
越抄他越觉得他大兄真是个人才,可太会给自己省事了。
关键人家还是当着父亲的面这么做的,完全不带一点心虚,光这个心理素质他们就有得学。
不过这个诗经明显就是现编的,还是大兄现编的。根本不像大兄说的找人编的,难道大兄是为了他们这些弟妹的儿女特意花费了时间做这个?
公子高心里刚升起一点大兄是不是太敷衍的想法,转头又有点感动了。
扶苏看透了他的想法,强调:
“不是我编写的,我可不和旁人抢功劳,我就是闲来无事誊抄一遍。”
公子高却道:
“那大兄也是费神了,誊抄这么多要花很长时间吧?”
扶苏:哼,随你怎么想。
秦王政笑看他们兄弟两个吵嘴,又看着每个儿女后头跟着的一串名字,突然想起爱子这一世膝下空虚,居然只有三个孩子。
上一世太子的孩子们他都有印象,倒是别的儿女的孩子他没那么多时间关注。如今里头的绝大多数人都见不着了,难免有些可惜。
孩子他爹可一点都不可惜。
都重生了就别指望一成不变了,说真的扶苏也不确定公子高如今生的长子就是上辈子那个南嘉。
公子高的年岁变了,他妻子虽然年龄没变,两人只是从姐弟恋变成了兄妹恋。但他们成婚的时间和怀孕生子的时间都和前世有了出入,谁敢保证孩子还是前世那个孩子?
说起来扶苏的前三个孩子和上一世一致,都算得上是运气好了。
等众人都走后,扶苏便安慰父亲。那些孩子在另一个大秦生活得幸福美满,倒也不必执着每个大秦都有他们的存在。
万一某个大秦中他扶苏在权力斗争里输给了旁的公子,那他儿女可太遭罪了,他倒不如根本没生过孩子。
秦王政有些生气:
“怎么又说这样的话?”
他很不喜欢爱子设想一些悲观的情况,哪怕他其实也知道各个世界发展不同,或许真的什么局势都有可能出现。
何况扶苏因受上辈子神魂不全的影响,思维一直偏向消极,喜欢做最差的准备。哪怕重生之后,扶苏也已经改不过来了,并不是有意说些刺耳的话扎老父亲的心窝子。
见父亲不高兴了,扶苏便不再提这个。
他转而说起开心的事情来:
“烟花等物我已经命人在各处放好了,到了时辰便会点燃。上一世封禅时不巧遇到了降雨,此次我已令太史细观天象,应当不会再落雨。”
因为封禅遭遇暴风雨的缘故,那些儒生很是嘲笑了一番父亲。
当时始皇帝不好降罪于他们,扶苏哪怕再生气,为了仁德的名声也只能忍着,为大局计。
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记仇的某人足足把这件事记了十年。十多年后他坐稳了皇位,曾经讥讽过父亲的一个都别想好过
。
里头有些人提前死了,倒是便宜了他们。可扶苏才不管什么父是父子是子,他只知道父债子偿。
那些人难道以前没有仗着亲爹的大儒身份得到裨益吗?没道理有福同享,有难不同当。
除却嘲讽始皇帝遇风雨是不得上天眷顾之外,此前因为许久无人封禅,众人皆不清楚封禅的流程。
于是父亲招来了七十余大儒商讨该如何操作,结果因为他们提的建议过于简陋,父亲没有采纳,他们后续也为此心生怨言。
都说始皇帝遭遇暴风雨除却上天不眷顾之外,也是由于他用的礼仪不合规。借此讥讽秦人蛮夷不懂规矩,活该被上天厌弃。
扶苏:你们这么能叭叭,一定很懂规矩吧?知道妖言惑众、污蔑君王在秦律里要受什么刑罚吗?
重规矩的大儒可不能躲避律法的处罚,否则你们还不如蛮夷之人懂事,岂不是贻笑大方!
扶苏对太史预报天气的能力有所质疑。
但是除却太史,也没别的人擅长这个了。不能因为上辈子这人看走了眼,这辈子就弃之不用,毕竟也找不到新人替代。
所以扶苏选择了曲线救国。
先做好所有极端天气的预案,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说是天降祥瑞。哪怕和祥瑞够不上边,也能说这是上天对秦王的考验。
封禅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谁来都行呢?上天肯定要考验一番,看你有没有资格封禅。
能够顺利渡过难关的,就算是考验通过了。佐证便是秦王封禅之后“祥瑞烟花”炸起,这还能不是上天给秦王的表彰?
秦王政听着爱子侃侃而谈,又看了一眼总算摆脱将闾的纠缠溜进殿内的史官。轻咳了一声提醒爱子不要当着史官的面说这个,免得被记录下来。
不然后世人一看,发现祥瑞什么的都是你策划的,会嘲讽你的。
扶苏却道:
“功绩不足才会被人嘲讽,父亲功盖三皇德高五帝,如何会被嘲笑?后人只会称赞我机智,为父亲化险为夷。”
说着扶苏还扭头去叮嘱史官,务必把他的策划全盘记载下来,让他们都看看他对父亲的一片真心。
史官:好、好的。
秦王政:……
上一世的封禅其实分成了三个部分,并不是只去了泰山就完事的。
第一步先去了峄山,在山上立石铭记秦之功业,证明自己有资格进行封禅。
第二步才是登上泰山,进行封礼,祭祀上天。
第三步则是前往梁父山,在此进行禅礼,祭祀大地。
但是这三个步骤也是父亲决定的,此前并无先例。所以如今封禅是走三步还是只走一步,其实都可以。
由于大秦如今有意削弱天下人对天地的信仰,封禅就没必要搞那么复杂了。
泰山封禅一是证明始皇帝的正统性,二是彰显大秦国运,三是给天地一个面子。所以差不多就可以了,去一个泰山足够。
前世始皇帝还需要立石证明资格,今生他骄傲地认为没那个必要。
他的大秦在另一个位面已经延续了许多年,说明大秦就是可以千秋万代的。他不必向任何人证明他的功绩,功绩摆在那里谁也无法抹除。
扶苏很爱父亲这样的骄傲。
他提议道:
“虽然不必立石自证,却可以立下碑文向上天宣布我大秦的功业万古不朽。”
封禅之时在泰山立碑,谦虚点说是向上天禀明秦国这五百年来努力的成果。骄傲点说,就是在向天地炫耀他大秦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凭什么不能炫耀呢?
这种时候就不必太过谦虚了。
秦王政:……你怎么比朕还骄傲自满?
但他到底拗不过太子,只能答应下来。
罢了,他结束了两个位面的乱世,这可是双倍的功绩。不过是向上天炫耀一下而已,天地总不能和他计较这点小事。
史官在旁边奋笔疾书,一脸与有荣焉。
他也觉得太子说的对,他们大秦之主何须像个交作业的晚辈一样谦虚地对上天陈述自己的功过?
古时三皇五帝在神话中能令神仙俯首相助,他们王上也值得。要是凡人真能成神,他们王上不得去神界当个神帝?
反正都是编的嘛,黄帝怎么可能真有神仙相助。
古人能编,他们秦人也能编。
回去他就让夫人编个神话故事,等过个千百年,这故事就会成“真”。毕竟现在也有很多人真情实感地相信黄帝能够号令神兽应龙,得到玄女下凡相助也是真的。
十月初一这日。
早晨天气晴好,初冬时节的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
扶苏做了一大堆极端天气的预案,看样子似乎是用不上了。这个季节不下雨的话,一般也不太可能突然下雪。
毕竟现在的黄河流域还没后世那么冷,要把这里的气候往长江流域那边靠。
众人这次没谁再傻乎乎徒步上山了。
就连秦王政都坐了轿撵,毕竟他答应了太子,要维持住始皇帝的骄傲。
泰山不就是个寻常的山,怎么就非得大秦之主一步一个脚印地爬上去,以此彰显对天地的敬畏了?
周围在场的都是大秦臣子,没有一个扫兴的人。儒生更是看不见几个,绝对不会出现哪个家伙胆敢出言讽刺的情况。
扶苏可不希望这次再有不长眼的人来闹事。
轿撵行至半山腰时,扶苏抬眼看了一眼轿外。前世就是这个时候突然风雨大作,他都快被这种变故闹出心理阴影了。
好在这次一切风平浪静,没有出任何异常。
一直到众人在山顶上下轿,天气都很给面子。但当秦王政站在祭台前准备念诵祭天的祭文时,天突然阴了下来。
扶苏的心提了起来。
不会吧?又来?
秦王政八风不动,淡定自若地念完了祭文。期间阴云一直
不散,就飘在众人头顶。
放下祭文后,秦王政朝扶苏伸手:
“太子,来。”
扶苏走过去,被父亲拉到了祭台旁边。
秦王政将祭地的祭文递给儿子:
“念吧。”
扶苏有些惊愕,这个流程父亲没同他说过。在他看来,这些都该身为始皇帝的父亲来进行才对,他何德何能?
“我儿于大秦有再造之功,封禅自然有你一份。”
无论是上辈子爱子为大秦呕心沥血,还是这辈子提前改善大秦现状,都配得上一个封禅。
秦王政昨日已经梦完了魂魄状态下的全部见闻,他知道前世时也曾有臣子建议二世陛下效仿始皇帝封禅。
臣子是真心实意地觉得扶苏陛下值得,但扶苏却认为自己配不上这样高的典礼,那该是独属于父亲的荣耀。况且他身体不好,只怕也无法完成整个封禅的流程。
最后这个提议还是作罢了,扶苏没有去。
秦王政觉得有些惋惜,而且他瞧着这一世扶苏估计还会推拒。扶苏又一向不喜欢折腾这些劳民伤财的事情,除非是为了父亲,否则绝不妥协。
既然如此,那他们父子便一并封禅吧。
扶苏慢半拍地接过祭文:
“阿父……”
秦王政往旁边挪了一步,让儿子站在祭台中央,示意他安心念便是。
扶苏只好清了清嗓子,走完了这个流程。
祭祀天地的仪式结束之后,乌云似乎变薄了些许。众人抬头看去,因为忧心落雨,竟都没工夫去思索太子代王上念祭文是否合乎规矩。
秦王政回首看向抬着碑文的士兵:
“将石碑立在山顶吧。”
这石碑的碑文还是他与太子亲手所书。
前半段是他写的,记载了秦国先王们的功绩。后半段则由太子补上,歌颂父亲的恩德。
石碑落地的声音闷闷的,震响在众人耳畔,却更像是敲在他们心头。
大家的心更提起三分,生怕这个时候雨点落下,或者狂风大作。
但是没有。
乌云无动于衷,仿佛真的只是一片寻常的云。
反而是一道绚丽的烟火炸开,在天空留下不甚分明的彩色光点。现在还是白日,烟花没有那么显眼。
可泰山上的众人和泰山周围的人们都瞧得分明,那就是从地下升起的异象。如此美丽,肯定不是妖异,那就只能是祥瑞了。
甚至因为有乌云的关系,烟花比寻常白日绽放时更加显眼。这么一来,倒是说不准这乌云到底是福是祸了。
被扶苏提前安排混入人群的人大声惊呼起来。
“快看!那是祥瑞!”
先声夺人之后,哪怕还有谁想左右舆论说这是天罚,也没人信了。
山顶的众人被烟花吓了一跳,差点以为是雷鸣。仔细一看才发现没有打雷,不过依然很懵逼。
这是什么
东西?
秦王父子不受影响,继续进行接下来的步骤。
?本作者无字惊鸿提醒您最全的《在大秦当完美太子》尽在[],域名[]?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
由于提前算好了时辰,几乎是每一个阶段结束,都有一道烟花上天。渐渐的,大家也都回过味来了。
老天爷肯定不会这么有眼力见,天地又没必要巴结他们王上,那就只能是人为的。
还有谁擅长搞这种东西?
众人悄悄去看太子殿下的表情。
史官激动得脸都红了,现场全是名场面,他写字的手快摩擦出火星了,根本记不过来!
幸好他有先见之明,把夫人一起拉上。
现在他们夫妻两个一个负责记录王上、太子和祭天的景象,一个负责记录百官的反应,总算能忙得过来了。
终于,封禅走到了尾声。
秦王转运后的好运气似乎发挥了作用,乌云就在这个时候散开了,露出了后方的绝美夕阳。
为了配合烟花造势,他们这次封禅没有一大早上山,反而是选择了偏晚一点的时间出发。
山路没那么好走,爬了三个多时辰才抵达山顶。之后封禅的过程也耗费了一个多时辰,如今已经是日落时分了。
但秦王政并没有就此下山的想法。
泰山封禅是结束了,可他还有别的安排呢。哪怕是为了烟花,也得拖到入夜,榨干烟花这一祥瑞的全部价值。
所以秦王政撤下了祭台,与臣子在泰山顶上先是欣赏了一番周遭的风景。
接着,他仿若不经意地表示:
“朕欲于今日称帝,更改年号为大一统元年。可朕觉得‘天子’之称太过常见,且此乃分封之主的称号,与我大秦不太相合。朕想重新换个帝号,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史官酸软的手顿时又充满了力量。
这件事王上和太子提前没说过啊!居然还有惊喜!此行不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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