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恕罪,莺莺不敢妄议储君。”那可是太子啊,她一个整日待在云楼的人怎会了解,即使了解,云莺也不敢开口,议论储君,按大豫律法,是会被问罪的。
“本王许你议论。”裴烬这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云莺的指甲掐进了手心,她屈了屈膝,卷翘的长睫微颤,嗓音低柔,“莺莺甚少出门,对太子殿下并不了解,只听旁人说太子是一个爱护百姓,温润如玉之人。”
云莺记得《秦王录》中用寥寥数语写过秦王和太子兄弟和睦,一个在朝堂上挥墨,一个在边疆卫国,兄友弟恭,这般想来,秦王和太子关系应当不错,那她夸赞几句许是没错。
可方才殿下那句话似乎对太子又并不十分恭敬,自古都说天家无情,无夫妻、父子、兄弟之情,各自猜忌、相争,难不成大豫皇宫也是如此吗?
可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对太子殿下不敬,那是会杀头的重罪。
“呵,温润如玉,看来莺莺对太子的评价颇高啊。”裴烬的语气似笑非笑,面容却覆上了一层冷峻,一瞬间屋子里似乎入了秋,秋风寒凉似水。
玄凌握紧了手中的剑柄,跟随主子多年,他自然晓得自家主子和太子殿下算不得亲近,兄友弟恭不过是太子塑造的假象,如今云莺姑娘这般说,主子是恼了吗?
可主子是喜怒不形于色之人,以往有朝臣在殿下跟前说两人手足和睦,是大豫之福,殿下看着也未动怒。
玄凌隐约发觉,云莺姑娘似乎极其容易调动主子的情绪。
云莺已非初次见秦王,自然能察觉他的不悦,连忙补救,“莺莺并未见过太子殿下,无法评说,但比起太子,莺莺更加敬佩殿下护国卫民,用兵如神,百战百胜,实乃大豫百姓之幸。“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都如此赞扬秦王了,应当也不会和她小小女子计较吧?
裴烬转了转手中扳指,还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挑了挑眉道:“你敬佩本王?”
玄凌抿了抿唇,主子的心情似乎好转了不少,奇了,这样的赞扬主子不知听了多少,从未放在心上,怎得云莺姑娘便如此不同?不会真应了方定那小子的话,日后云莺姑娘会成为他们的主母吧?
“自然,殿下英姿飒爽,传扬大豫,大豫上下人人皆称殿下为战神,无人不敬佩。”云莺听出裴烬语气里的舒缓,心里的石头落下,同时感叹了句,果然,无论是谁,都喜欢听好话,看来想保住小命,还得多多赞扬秦王殿下。
“倒是会说话。”裴烬平静无波的面上多了一丝愉悦,“去沏茶。”
“是。”云莺连忙退出书房,走过回廊拐角才把心里这口气舒出来,回头望了一眼书房,都说伴君如伴虎,她算是切身感受过了,秦王殿下许是比那大虫还要令人胆颤。
云莺再回书房,玄凌已离开,她将茶盏递上,“殿下请用茶。”
裴烬放下手中文书接过,打开茶盖,“怎的不是早上那茶?”
“这是乌龙茯苓茶,提神消疲,莺莺想着殿下公务繁忙,这才沏了一盏。”云莺可谓是绞尽脑汁的讨好秦王。
裴烬抿了一口,戏谑道:“看来有莺莺在身侧,日后本王能被照料的很妥当。”
“殿下谬赞。”云莺垂下双睫,殿下这是何意?难不成不想放她走了?
裴烬放下茶盏,“香囊做的如何了?”
“正预备描花,殿下可喜松鹤图,莺莺丹青不佳,唯恐画丑了。”云莺将绣绷子取过来。
裴烬扫了一眼,还未见香囊雏形,“本王听说云楼的姑娘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你的丹青还能差了?”
云莺莞尔一笑,“自然不如殿下妙笔。”
《秦王录》中曾记载,秦王殿下文成武就,妙笔丹青,大豫无人能及。
“你似乎对本王十分了解。”裴烬往后靠在圈椅上,这个认知令他心情愉悦。
“莺莺不敢,殿下名扬大豫,都是听旁人提起的。”窥视探听皇子之事是犯忌讳的,像《秦王录》那样的话本子也只能私底下流传,不能呈于贵人跟前,且文中背景全然不是大豫,许多地名也稍有改动。
大豫虽民风开放,官府也从未管过这些,但莺莺也不敢直言说看过秦王的话本子。
“你给本王做香囊却要劳烦本王,岂不是显得莺莺心意不诚?”裴烬双眸凝视着她,眼角荡着一丝兴味。
云莺捏着绣绷子,点头称是,“那就不劳烦殿下了。”其实她也没想过要秦王帮忙,方才不过是自谦的话,她的画技可不差。
她正要离开,却又听见裴烬漫不经心道:“可你画的太丑,本王佩戴出去,岂不遭人耻笑?”
“……”云莺很苦恼,那他到底想怎样!
心里再多不满,云莺也不敢表现,只软着嗓音道:“不知殿下可有好法子?”
“本王教莺莺画可好?为本王做的香囊,还是得亲自动手,本王辅助一番倒也无碍。”
秦王都这样说了,云莺自然不敢反驳,屈一屈膝,感激道:“那便多谢殿下了。”
裴烬心情甚好,弯唇笑了笑,“好说。”
“过来。”裴烬取出笔架上的狼毫。
云莺靠近几步,以为秦王所说的“教”是他先画一遍,她再跟着学,可显然她没领悟到秦王话中的精髓。
“站到这来。”裴烬把圈椅往外推,留出了足够的空间给云莺。
云莺捏紧了绣绷子,有些忐忑,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却又不敢不听,只能站过去。
裴烬将狼毫递给云莺,云莺握住,裴烬温暖的大掌覆盖在她手背,略带老茧有些粗糙的大手包裹住了云莺柔软细腻的小手,惊得她不知所措。
“殿下……”云莺的嗓音发颤,两人这般是否过于亲密了。
“嗯?”裴烬高大的身躯站在云莺身后,虽未贴近,可云莺却感受得到秦王炙热的胸膛。
“这于礼不合,莺莺不敢冒犯殿下。”云莺都要吓得喘不过气来了,她从未与任何男子这般亲近过,尤其还是压迫感极强的秦王殿下,心头似小鹿乱撞,她生怕秦王会听到她的心跳声。
“本王允你冒犯,专心些,画丑了就得重画。”裴烬扬了扬唇角,薄唇抿出好看的弧度,云莺此刻像是在他怀中一般,淡淡的桃花香包裹着两人,似要将两人融为一体。
漆黑的双眸闪着精光,左手撑在案桌上死死的顶住,才克制住没有再进一步。
肖想了两辈子的莺莺就在他怀前,只要再靠近一点点,他便能拥她入怀。
前世他没能及时出手,太过优柔寡断,才致使遗憾终身,今生如何还能放手,没将她即刻纳入怀中,已是他大度。
云莺不敢再开口,她的牙齿在打颤,生怕一开口会泄露出心中的恐惧。
靠的太近,云莺能察觉到秦王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呼吸声打在她的脖颈间,似滚烫的热水倾泄而下,令肌肤战栗。
她的面庞悄悄地染上一抹绯红,在恐惧之外,云莺感受到一丝不该属于此刻的心思,秦王宽厚的胸膛,既给予了她无限畏惧,同时又让她心里升腾出了一阵安全感,被秦王护在怀里,好像任何风雨,秦王都能为她抵挡。
手心早已冒汗,软如春泥,只虚虚的握着狼毫笔,由着秦王带着她描绘出一副竹鹤图。
她咽了口口水,左手紧紧地捏着绣绷子,粉嫩的指甲泛白,细白的齿咬着柔软的唇,后背紧绷,强撑着不敢乱动,既怕惹了秦王不喜,又怕泄露心中那没由来的胡乱念头。
就在云莺觉得煎熬之时,方定从外边进来,“主子……”
方定的话卡在喉咙里,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他似乎撞破了主子和云姑娘的“奸/情”。
云莺有一瞬间的慌乱,把头往下低了些。
裴烬则脸色不善的抬眸扫了他一眼,“何事?”
方定也连忙低头,“属下已找到绥源神医。”
若是其他事,裴烬还能往后推,这件事是着实不能再推了,遂站直了身子,松开云莺的手,“剩下的你自己画,本王出去一趟。”
随着裴烬退开,云莺喘匀了心中的那口气,连忙点头,“是。”
裴烬很快离开书房,而云莺终于没撑住往后踉跄了一步,扶着圈椅才堪堪站稳,面容嫣红,似喝醉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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