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蜂乐闯进你的书房时, 你没有意外，而是有一种靴子终于落地的解脱。
你看见他的脸上带着愤怒、伤心、惊惶，这些你都有预料，在你瞒着他和巴查达成一致的那一刻,你就有了心理准备,迎接他的质问的准备。
唯一让你动摇的,是他眼中浓烈的希望和隐隐的企求：“那些都是假的……对吗？”
蜂乐将那篇报道点开,放在桌上推向你,声音像风中的柳絮,带着细微的颤抖：“是假的,是……”
他大概也看见了网上的讨论，胡乱地套用过来：“是夏窗转会故布的疑云，他们都说了，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很多似是而非的消息传出来。”
你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那篇报道上，蜂乐能够从你沉默不语的态度中感受到什么，只是你没有亲口说,他始终不愿意相信那个他最排斥的答案。
他固执地一遍又一遍问你：“是假的, 对不对？”
“我们才刚刚拿到了英超的冠军，我还这么年轻,我还在职业的上升期,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是……是因为我的伤吗？可是我已经好了啊？”他像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你的书房当然是没有足球,他自言自语地重复着他已经好了，然后跑下楼去庭院里拿足球。
木质的楼梯被他急匆匆的脚步声跺得像一阵忽来的雷雨,片刻,他抱着球上来了。
他从日本连夜赶来，落地后也没有休息, 现在又要给你展现自己痊愈的、灵活的脚腕。
足球在他脚下自在地腾挪旋转，他的额头渗出汗水，将额发默不作声地浸湿。
汗水刺得眼眶又热又疼，蜂乐不敢眨眼。
他从小就喜欢粘着球玩，这种颠球的把戏对他来说太过熟稔，可此时他却害怕自己没有办法控制好皮球。
这可不行……表现不好的话，他该怎么证明自己呢？
终于，只有他一人颠球动静的书房内，响起了第二个声音，这道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无力。
“……有时间的话，去收拾下你的东西吧。15号体检，你必须在14号抵达巴塞罗那。”
“我从玲王那里拿了最新款的同声传译耳机，也为你找好了西语家教，他会跟着你一起去往巴查。”
“你的合约我和你经纪人都看过了，修改了一部分条款，你……”
足球第一次从蜂乐身上不受控制地跌落，掉在地板上好大一声，你停了下来，微张的嘴唇口型几经变化，最后只化为一声叹息。
你用手撑住了额头，随即，你又将脸向手心埋了埋。
你听见蜂乐不住喘气和吸鼻子的声音，没一会儿，他跌跌撞撞地跑到你身边，将你的椅子转过来。
声音又急又无助：“你有苦衷的，对不对？”
“你……”蜂乐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他不清楚到底能有什么问题，需要你卖掉他，他只能猜，“是，俱乐部的资金链断了吗？”
毕竟，在球员没有伤，本人也没有转会意愿，上赛季还表现十分出色，除了俱乐部缺钱，他真的想不到还能是什么原因。
“我可以不要薪水！”
“我，经纪人之前好像和我说，有广告商找我，我可以接广告！”
“我把钱都给你！”
“不要卖掉我……”
“瞳瞳……”
蜂乐不堪重复般颓然倒地，额头抵在你的膝上，一句又一句哀哀地叫着你的名字。
你很想回应他，像以往一样，做一个无所不能的超级英雄。
让他留下很简单，但你不能。
在哪里踢球不是踢球？蜂乐年纪小，他可以在年少慕艾的冲动下，做出不顾一切的决定。
可你不能佯装不知，看着他在感性的驱使下，用前途做赌注。
你将他从膝头捞起，抽了几张纸巾，耐心地帮他把脸一点点擦干净：“我曾经想过让你换踢法。”
“你应该是有察觉的。”
“但你不愿意。”
“我可以将你改造成最适合球队的样子，你的成就未必会低。”
你抬起蜂乐的下巴，让他看着你：“只要你现在说，你愿意改。我可以毁约，违约金我付得起。”
“那么，你愿意吗？”
刚刚才擦干净的脸蛋又被泪水打湿，蜂乐把嘴唇咬得全是血印子也说不出一句想改的话。
“可是……最后一次比赛，不是……”
你告诉他，那是你退步了：“我能为你改阵一次，不能次次。”
“为了你好，也为了我们将来不会因为球权问题反目成仇，去巴查，去更能展现你才华的地方，好吗？”
蜂乐倔强地不肯回答。
尽管他已经意识到，在你将这件事情彻底掰开了、揉碎了同他说清楚的时候，转会的结局便已写定，再无更改的可能。
就像勇者打倒魔王，故事迎来完满的大结局，蜂乐本以为夺冠便意味着你们渡过了这道难关，未来美好的生活等待着你们，他没想到他等来的，是曲终人散。
他重新趴回你的膝头，从小声啜泣变成嚎啕大哭。
夏日灼热的日光从玻璃窗透进，照在你们身上，为你们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那阳光是那么的灿烂、热烈，如果没有意外，你们本该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日。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蜂乐哭哑了嗓子，道理他都明白，可是……
“我喜欢你啊……”
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想和你在同一个俱乐部，为了梦想一同前进，直至两鬓染上银霜。
这应该称不上告白，他含混不清又夹着浓重的哭腔，比起告白更像是情绪的宣泄。
他没有期望你听清，也没有想要得到回应。
但一只手温柔地落在他的头发上，他听见你说：“我知道。”
“我的荣幸。”
那一瞬间，蜂乐的爱意达到了巅峰，同时，他在这爱意中品尝到了一丝噬骨啮心的恨意。
爱，因为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这么做了。
恨，因为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这么做了。
……
蜂乐离开那天，你和洛伦佐去送了他，同行的还有大街小巷不断涌现的白衣球迷。
蜂乐一路走一路哭，他哭，路边的球迷也跟着哭。
洛伦佐神情沉重哀伤，他同样没有想到，分别的那一天来得如此突然，更加没有想到，蜂乐的少年心事会以这种堪称惨烈的方式落幕。
在一堆神色哀戚的人们中，仅有眼圈微红的你看上去格外镇定，一路而来不知道有多少媒体，你没有沉湎于悲伤的权利。
临行前，你亲吻了蜂乐的眉心，为他送上祝福：“一路珍重。”
而后你松开了抱住他的手，拍了拍他的肩，正如你曾经在决赛前做的那般，你轻轻推了他一把：“去吧。”
蜂乐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通道那头，登机后，他抬手摸了摸你刚刚亲吻的地方，两行热泪再次夺眶而出。
他没有得到英超金靴。
你却依然履行了你们之间的约定。
*
地球离了谁都得转。
蜂乐的离开，让其他人的心情变得湿淋淋的，哪怕是最烦他的凛，最开始也有点不习惯。
在一次吃饭的时候，你们聊到英语的话题，除了凛、爱空、洛伦佐，其他人基本都是日式英语，没少被媒体嘲笑。
凛或许是想起了教蜂乐英语的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忽然冒出一句：“那个笨蛋还没学会英语，就又要去到一个全是西语的地方了。”
餐桌上静默一瞬，大家不约而同望向你。
而你只是恍若寻常般接过话茬：“他会习惯的。”
“洛伦之前学英语学的那么痛苦，现在也能做到畅通无阻沟通了。”
“爱空刚到意大利的时候，意语也一脸懵，现在也称得上精通了。”
“作为剑指世界第一的你们来说，语言只是众多难关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种。”
“都要加油啊。”
其他人眼神交流了几个来回，随后默契地扯过话题。
当晚，凛在你的房门外徘徊，看见你就吞吞吐吐地东拉西扯，最后你才搞清楚他是来道歉的。
“我没有怪你卖掉蜂乐的意思。”
他脸上有些烦躁，他的目光停在你的头顶，耳根泛红：“总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凛的关心总是这样别别扭扭的，你笑着应下了。
“凛长大了。”
“但flag还是不立为妙，未来那么长，谁说的准呢？活好当下吧。”
凛不以为然，他是不会离开利兹联的，但他没有反驳你。
他在网上偷偷搜索了《追心上人的一千零一式》，其中有一条就是：别做杠精。
凛刻苦钻研，并认真践行，开始了他……隐蔽效果十足的追求。
时日渐长，球队走了一些人，也进了一些新面孔，所有浓烈的喜与悲都* 被时间的风沙掩埋。
全世界备受瞩目的赛事之一，所有职业球员中的圣地——欧洲冠军联赛即将开始。
与之而来的， 21-22赛季，你们将要面临的是四线作战。
英超联赛、足总杯、社区盾杯，和最最重要的欧冠联赛。
贪心不足蛇吞象，你很快做出了取舍，你几乎放弃了社区盾杯，尽力而为即可。
你的球员们也不得不开始紧张繁重的备赛，好在经过一年多的摸爬滚打，他们身体素质和个人能力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提升。
生活不断推着人向前。
蜂乐离去带来的乌云终于消散在利兹联上空。
你们还算幸运，欧冠小组抽签不功不过，而一些耳熟能详的老朋友则团聚在死亡小组。
比如拜塔、满城、利物浦、PXG被分在了一组，势必打得昏天暗地、血流成河。
你们的比赛基本有惊无险地渡过，唯一较大的波折，大概就是你们的小组对手中，巴查赫然在列。
蜂乐身着巴查球衣，跟随新东家重返埃兰路球场。
所谓的主场优势，就是在自家球员出场时送上欢呼与掌声，而在对家球员出场时，爱答不理都已经称得上文明，喝倒彩的情况不是没有过。
而这次，尽管蜂乐的名字出现在对面的阵营，利兹联的球迷们依然为他送上了掌声。
甚至南看台上还扯了横幅：Wee Back ，Bachira!
同队队友的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示意他看那些为他欢呼的人：“他们都在喊你的名字。”
蜂乐的婴儿肥彻底消退，轮廓显现出成熟之感，他望着南看台久久不语，在彻底进入场中前朝球迷们挥了挥手。
情感上他不想对利兹联进球，但职责所在，他必须攻破老东家的大门。
这场比赛踢得很煎熬，伊拉西奥随着年岁增长状态下滑，球队的球权已经大幅向蜂乐倾斜。
伊拉西奥看得开，也很喜欢蜂乐，他愿意在时机恰当的时候为蜂乐做球。
蜂乐确实很适合西甲，风格已经带上了鲜明的南美热烈奔放的色彩，越发天马行空，时有神来之笔，一看伊拉西奥就没少给他开小灶。
曾经惊艳了利兹联球迷的舞者重新回到这片绿茵，再次起舞，只是这次他进球的对象，是你们。
进球后，蜂乐双手下压，拒绝庆祝。
队友能够理解他的心情，伊拉西奥从后跑过时拍了下他的背后，没有多说什么。
这是一场鏖战，双方球员都很拼命，直到伤停补时都是平局，眼见就要步入点球大战，凛远角打门天外飞仙，一举逆转了局势。
全场球迷齐刷刷站起来奋力鼓掌。
你的球员们同伊拉西奥等人赛终握手，伊拉西奥同凛交换了球衣。
而蜂乐在和洛伦佐握手时，同样轻声道了声祝贺。
洛伦佐用力地握了一下他的手，今非昔比，原来可以共同大肆庆祝的队友，身上早已没了那件纯白球衣。
每个人心中都百感交集，只能通过握手、拥抱这样的动作来抒发，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从头到尾，蜂乐都没有看向你的方向。
他不想、也不敢回头。
就这样走下去吧，就这样走下去吧。
蜂乐在心中这么告诫自己。
你们留下了3分，一切都在平稳地前进，你们的积分始终位于前列，顺利晋级16强。
欧冠联赛也来到了淘汰赛，众人称之为冠军之路。
你们遇到的敌手也越来越强大，经历一番又一番苦战，你们挺进四强，来到了半决赛。
这一次，你们的对手是素有世界第一俱乐部之称的超级豪门——re·al。
4月27日，你率队做客伯纳乌。
第192章
你和球员们经过长途跋涉来到马德里, 出发前，凛还偷偷蹲守在你的房间门口，你出来的时候差点被他绊倒。
“凛？”
身高早就超过你的男孩子从地上爬起来，眸色沉沉地看着你。
你一头雾水,就见他面容紧绷,死死盯着你脸上的表情：“……”
“不许当叛徒。”
你抬头看着他,他看着你。
你用手指了指自己,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你在说什么？”
你, 叛徒？往哪叛？好像、似乎你才是利兹联的主席, 却被你的球员在深夜堵住发表了一番不许背叛的高论。
凛下颔收紧,目光凌厉充满威压，寒光湛湛：“和re·al的比赛，你希望谁赢？”
闻弦歌而知雅意，你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扶额失笑：“什么啊……当然是我们，别胡思乱想了,早点去休息。”
凛被你往外推, 还极为不甘心地努力扭过头补充附加条款：“也不可以为他加油！”
“不可以为他的进球高兴！”
而你已经“啪”的一声将房门关上，他的话语全部被拦在门外。
凛忿忿地捶了下门,另一边楼梯上冒头的爱空和洛伦佐面面相觑,凛重新站好，目不斜视、高冷依旧地从他们身边路过。
爱空扭过头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弧度几经变化，最终破功笑了出来。
被凛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爱空笑得更欢快了。
洛伦佐咳嗽一声,笑容满面地推着爱空往上走。
凛咬了咬牙，深觉忍辱负重。这群人完全就不懂,臭老哥的存在意味着什么！
被凛不放心反复叮嘱的你则毫无自觉，你当然知道对阵的是谁，那咋了？ ！
你不觉得这有什么特别的。
直到你下了飞机，再次抵达这座生活了数年的城市，内心依然没什么太大的波澜。
马德里的四月，依然是这么暖融融的，偶尔有讨人厌的雨天，但好在，明天的比赛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直到，你在下榻的酒店走廊看见那个抱着花的身影。
戴着鸭舌帽，压低的帽檐下露出小豆色的头发，五官深刻的脸庞上覆着黑色的口罩，他穿着一身落拓的深色渐变风衣，单手抱花，听到动静抬眼望来，一眼锁定了人群后的你。
刹那间，你眼中再看不到其他，你的世界被雨过天晴般的透亮润绿笼罩。
你停住了脚步。
那人扯下口罩，任何一个马德里人在场，都会毫不犹豫地叫出他的名字，实际上，也确实有人喊了出来。
“臭老哥。”
凛看似不经意地上前一步，将你遮得严严实实，直面走廊另一头的人。
两张相似的面容，在兄弟俩相继成年后越发显出细微的不同来。
冴更冷淡，如一泊山岚间沉静的湖。
凛更酷烈，像一阵雪山巅刮过的风。
凪以手击掌，恍然大悟：“啊，是来找弟弟的吗？”
他毫不犹豫地把凛推了出去。
凛回头怒视，凪满脸无辜，冴没有理会他们的吵吵闹闹，或者说，从看到你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没有挪给其他人。
“我是来找你的。”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成功为在场所有人按下暂停键。
走廊上再次安静下来。
这实在是一幅很有趣的构图，从尽头窗户落进的光将每个人的影子拉长畸变，脸上的神情也从故作无事逐渐沉下，直至再也维持不住。
与其说是沉默，不如说是即将沸腾的水陡然被熄灭了火，不得不沉寂下来，但只要靠近，依然可以感受到那灼热得快要将人烫伤的温度。
所有人都在等待你的答复。
敌对阵营的当家头牌，你曾经的绯闻对象，在比赛前夕抱花而来……怎么想都充满了微妙的意味。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又像是眨眼间的短短一瞬，唯一掌握着他们喜怒权柄的裁决者做出判决。
“你们……先回房间。”
你从人群后走出，冰织抓住了你的手腕，想要挽留。可你只是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压低声音：“没事的。”
凛更是双眼冒火，眼里满是“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的控诉，从牙缝中挤出两个低低的字：“叛、徒。”
你瞪了他一眼，他完全没在怕的，门卡一刷回了自己的房间，把门摔得砰砰响。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走到自己房间门前，余光仍然关注着站在原地的你和冴，但再磨蹭，房门也有被打开的那一刻。
然而门刚一关上，他们就竖着耳朵贴在门上，密切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人一散去，空间就显得大了起来。
糸师冴一边拉下口罩放进大衣口袋里，一边走向你：“好久不见。”
有多久没见了呢？算一算，确实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你们上次见面还是U20刚结束那会儿。
可清幽的月光、摇曳的树木、重叠的影子，忽然间再上心头，一切清晰如昨：“……好久不见。”
你看着越来越近的他，像抱怨，又不像：“明天就是比赛日，你不该来的。”
冴似乎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吧，没有人拍到，不会给我们添麻烦的。”
他将花递给你，好大一捧茉莉，抱在怀中都快要将你的脸遮住，你费劲昂起下巴自花束中探出头来，撞进他含笑的眼神。
“欢迎来到马德里。”
边说着，冴伸手拨了拨花束，从里面捞出一个小盒子在你眼前晃了晃:“礼物。”
他径直塞进你的上衣口袋:“本来应该明天再给你的。”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用那种温柔得让人不自觉沉溺的目光注视着你。
你发觉他的视线落点从你的脸移到耳垂上，然后耳朵传来一点轻柔的触感，你眼睁睁看着他向你靠近，感受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缓缓朝你压下。
你动了一下，随即被轻声喝止：“别动，头发被耳环勾住了。”
你被迫盯着他专注的侧脸，思绪乱飞。
睫毛好长……这是他们糸师家的祖传天赋吗？
其他人在接受采访的时候，总是说冴脾气不好，可在你看来，冴一直都是很温柔的人啊……
无论对人对事，都能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
有时候，懂得忽视，也是一种美德。
在你出神的视线中，冴的唇角略微上翘，笑容转瞬即逝，可还是让你瞬间热意上涌，你像一只被脱去了坚硬外壳的蚌，将柔软的内里全部暴露在他眼前。
“好了。”他用食指轻轻勾了下摇晃的耳坠，“这个，很漂亮。”
糸师冴早就看见了，柔润的黑发中那一点波光粼粼的绿，有心？还是无意？都不重要。
他只需要知道，你戴着这对耳环出现在他面前，而他为此感到欣喜，就够了。
你很快回想起你的耳环款式，冰凉的坠子顿时发烫，你下意识伸手盖住耳朵，过高的温度连带着手指都热起来，你望着他一句辩白都说不出来。
好在他没有穷追不舍，他从来都很清楚对待你的分寸：“我该走了。”
你垂下睫毛：“嗯。”
“明天伯纳乌见。”
你还是点头：“嗯。”
腰间传来一股向前的推力，你撞到糸师冴怀里，他的大衣敞开，你闻到他带着体温的浅淡的薄荷香。
你错愕地抬头看向他，他好整以暇地垂眸。
“西班牙是一个热情的国度。”
“这里是有贴面礼的。”
他这么说着，缓缓低下头，微微侧脸停在你的视线前方。
你目光从他的纤长的睫毛，滑到高挺的鼻梁，触及形状优美的淡色嘴唇时，心里仿佛被火苗燎了一下。
你推了他一把：“……要走赶紧走。”
他闷笑两声，倒也没有强求，松开了你：“好吧。”
“我走了。”
你目送他离开，抱着花三两步回了房间，你将花摆在桌案上，指尖拨弄着犹带水珠的花瓣，在氤氲的香气中出神。
你一直有给糸师冴送花的习惯，但明天他的对手是你们，你自然没有再送他象征着胜利的葵百合的打算。
但是赛前的这一天，你收到了来自糸师冴的茉莉。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你喃喃道，最终叹了口气，指尖从花苞滑落，你起身时外套口袋里的小盒子磕在了桌沿上，你这才想起来，他还给你送了一个礼物。
你从口袋里掏出盒子，放在掌中端详。
这个样式，怎么看都有种不妙的感觉。
你按住丝绒盒身，手指微微用力，“啵”的一声，盒子打开，正中静静立着一枚戒指。
你没有开灯，房内光线柔和浅淡，你盯着那枚戒指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取出。
第193章
次日, 欧冠四分之一决赛，re·al主场迎战利兹联。
没有人来到伯纳乌能够面不改色，哪怕是你这种和re·al有旧怨的人。
它拥有着最顶尖的科技，能够容纳足足八万一千名球迷,十四座欧冠奖杯为它加冕,更是万千美凌格心中的圣地。
你站在教练区,身着一席靛蓝西装裙,配的耳饰是同色系的蓝宝石,昨天那枚戒指被你戴在了食指上。
不是非常合手。
你知道东西还不回去,所以佩戴在食指,也算是一种表态。
双方球员从通道中列队走出，解说每喊到一个名字，伯纳乌的环绕显示屏就会全方位展现出他的面容。
喊到sae的时候，全场尖叫，你不由得也跟着抬头向上看，手指摩挲着胸针。
这不是你第一次见到他穿着re·al球服的样子,但这种青春典藏版还是很少见的。
他还如此稚嫩, 就已经俘获了高傲的美凌格。
站在人山人海的看台前，你好像有一点理解冴对re·al的复杂感情了。
猝不及防的,大屏幕上出现了你的身影,耳朵隐约捕捉到自己的名字。
你在心中暗骂一声，表情渐趋冷酷, 果然，放到对家主教练, 美凌格们渐渐安静下来。
这种沉默无疑是一种变相的威压。
场中的糸师冴抬头看了一眼,他看见你食指上闪烁的戒指，定住目光。
“我以为, 你会去利兹联。”卢纳在旁边幽幽地说道，明明是阳光明媚的外形，暗绿色的眸子却像狼一样阴冷，“毕竟，她很喜欢你，不是吗？”
糸师冴收回目光，低头调整了一下手套：“很吵。”
“希望你今天没有忘带你的射门靴。”
此话一出，和冴更亲近的队友都没忍住笑，忙用手捂住嘴巴。
卢纳的状态说不上差，但也绝对谈不上好。
自从糸师冴升入一线队，他在赛场上的日子顿时难过起来。
常言道，得罪谁都不能得罪饼师傅。
卢纳自己作死埋下的苦果，终于到了自己品尝的一天。
双方球员场中列队，随着裁判一声哨响，比赛正式开始。
刚开局，抢到球权的real就在右路疾驰，糸师冴一个长传直塞打开局面，在极短的时间内闯到禁区，并对球门发起了极具威胁的进攻。
这一套看上去真是十足十的眼熟，好像就是你惯用的招数。
通过中后场的出球能力发动策应，打对面一个措手不及。
也是轮到你们尝试这个滋味了。
幸好，在爱空的干扰下，球撞柱回落，被等候多时的洛伦佐抢下二点，反击的号角就此吹响。
来回的攻防节奏都非常快，双方都是踢的酣畅淋漓的攻势足球。
这里是伯纳乌，想要征服挑剔高傲的美凌格，只有进攻、唯有进攻！
对比起你们堪称铁壁的防线， real的后防就……这么说吧， re·al出过非常多声名赫赫的球员，其中就有一位卡西利亚斯，专司门将，是足坛大满贯的球员之一，人们亲切地称呼他为“圣卡西”。
门将成名，往往意味着一名超级前锋的折戟沉沙。
圣卡西的光辉下，埋葬的是无数死不瞑目的前锋。
……除此之外，同样也离不开漏勺一样的队友（悲）。
曾经基因里只写着前插的re·al是有过靠谱门将和后卫大爹，但很遗憾，这些人都退役了。
新生代中目前最出众的后卫都被你扒拉到碗里，另一位天赋卓绝的门将小爸爸我牙丸吟正在瑞超默默成长，只待一鸣惊人。
你的小白菜们长势喜人，正是年轻力壮、一往无前的好时候，在禁区冲起来跟重骑兵突突步兵一样，所到之处人仰马翻。
但real的现役门将，显然也有一颗不抛弃、不放弃的心，神勇扑出威胁球。
下一秒，他从地上爬起来，冲着身前的队友鸟语花香：“一群傻X ，你们的脚和X一样软。”
你的目光在他沧桑粗糙的脸上停顿了几秒，印象中，这人才28？
怎么感觉快40了？ ？ ？
可怕，伯纳乌的草皮会吃人。
收回目光时你瞥了一眼场边的real主教练，有名的冠军教头，但很可惜， real高层似乎不怎么信任他。
你笑了一下。
这就是real的傲慢，他们只要最好的，无论是球员还是教练。
没有人可以永远维持巅峰，但永远有人正处巅峰。
real不爱任何人，却有无数人爱它。
你听见球迷们的哀叹，转回场中，原来是冴一路扎进人堆，穿花寻路，连过三人后精准制导，一脚传球找到卢纳。
可惜，卢纳踢呲了。
你甚至听见离得近的看台上，有球迷和同伴低声抱怨：“多棒的一球，卢纳毁了它。”
刚才那一球，卢纳其实还挺无辜的，他被爱空单防，动作本就受限，接球的还不是他的惯用脚，能踢进纯属运气好，踢不进也很正常。
可看在球迷眼里，千言万语不过一句：菜就多练！
你太了解糸师冴了，你很肯定，他是故意的。
上半场在僵持中以0-0的比分告一段落，你看见脸色阴沉得能扭出水来的real教练，默默为real的球员们点蜡。
同样是迟迟未能取得突破，你的心态就要比对面好上许多。
“沉住气，对面的门将就算是雅辛附体也是有限度的。”
“只要你们出球时处理得更加细腻一些，不要过于急躁被人家看出来，总能破门的。”
是的，节奏过快对于球迷来说看得很爽，但也容易点燃球员的情绪，让他们在对方频繁发起的快攻下浮躁起来。
说到底，还是太年轻，一上头就难免疏漏。
但问题不大。
你们这边是春风化雨的心理访谈，隔壁real更衣室就没有这么好的氛围了。
主教练火力拉满，怒斥群臣。
众人纷纷阴着脸擦汗，除了一个状况外的糸师冴。
“喝喝喝，你还好意思喝水！你是蠢货吗？那一球卢纳位置不佳，你传给他做什么？给对面送菜吗？！”
糸师冴放下水杯，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坐在一边的卢纳：“这个软脚虾都好意思坐在这里，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同时，他很是不理解地反问教练：“更何况，不是你说的，卢纳拥有优先开火权？”
“我只是照你说的去做了而已。”
波澜不惊的绿眼眸中，赤裸裸地写着：你才是那个蠢到家的蠢货。
教练捂住胸口，脸被气得唰白，但冴这点明晃晃的心思可瞒不过他这只名利场打滚多年的老狐狸。
生气归生气，中场和当家前锋起了冲突，他该想的是怎么稳住局面，毕竟比赛还要继续踢下去。
“攻击型中场，你能做到吧？”教练锐利的眼神盯住一脸无谓的糸师冴。
冴站起身来，毫不避让地走到教练面前，锋芒尽显：“当然。”
他刀锋一样寒凉的目光掠过一旁握紧拳头的卢纳，声音很轻：“毕竟，我可是前锋出身。”
糸师冴原来从未想过足球之外的弯弯绕绕，但多亏了卢纳给他的人生下了一场暴风雨。
接受一切平等或不平等规则，然后利用规则。
这是糸师冴学会的宝贵一课。
他想要踢纯粹的足球，但这世界上从来都不存在纯粹的足球。
既然如此，为了打造心中的净土，就只能先让碍事的人下场。
教练听见他的回答，点了点头，指了指另外两位人高马大的球员：“你们和卢纳从旁协同。”
“一切进攻以sae为核心。”
real随时都可以让教练滚蛋，哪怕手握众多实绩，赛季表现差强人意就得卷铺盖走人。
在这种情况下，新上任没多久、屁股还没坐热的教练选择更有潜力的冴下注，逐渐边缘化前任教练力捧的卢纳，也是一个自然而然的选择了。
下半场，你放眼一看就知道情况有变，当即拉住准备进场的洛伦佐，指着场中的糸师冴对他说：“你和爱空防住他，尤其要注意空中来球。”
果然再次开场没多久，明眼人都看得出场中阵容的变化，上半场就有不俗表现的糸师冴状态全开。
他的动作没有什么花哨技巧，以实用高效为主，因此看上去不那么华丽，但从头到尾将精准二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每一处肌肉的调动，都起到了他想要达到的效果。
说一次过你，就不会给对手反扑的机会。
你最开始……就是想将蜂乐改造成这样，你心中的理想模板。
在你的示意下，爱空和洛伦佐贴身盯防糸师冴，一时间让他寸步难行。
他瞥了一眼站在场边的你，今天没有戴那对耳环了，看来他昨天还是把你惹急了。
教练临时换阵，你应该反应不及才是。
可你的反应何止及时，简直称得上完美，换任何一个人恐怕都做不到这样的应对。
这无疑彰显着一件事，你比他想象的，更了解他。
洛伦佐和爱空看见糸师冴眼中流露的笑意，又惊悚又恶心。
或许，这就是后卫的直觉吧，在各方面都是无敌的。
爱空凉飕飕地开口：“我有没有说过，你这样赤裸裸的看着别人家boss的眼神，很不礼貌？”
洛伦佐拦住他的左侧传中路线：“yes，前方禁行。”
糸师冴确实没什么太大办法正面突破这两人，但越是受限，他的灵感反而越加喷薄而出。
“是吗？”糸师冴表情没有太大变动，而是抬高手示意斜45度角的前方队友跑去该去的位置，两人没想到他这么大喇喇的直接指挥，有点摸不准他的真实意图。
可只要有0.1秒的破绽都会被那双沉静的绿眼眸捕捉，从而找到机会突破。
糸师冴卡在那个瞬间果断将球传出。
随后他便开始积极跑动起来，同时不断地高举手臂指挥队友，这是一种类似无球跑动的有球跑动。
糸师冴置身于场中众人之上，他深知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他的想法，更清楚一旦自己持球就会遭遇双倍针对，所以选择将球给出去，而他自己则作为一个短暂的中转站。
他这套方法奏效的根本就在于他的短暂触球中转，保证了他操纵下的每一个人都能接到得心应手的球，发挥出最好的处理能力。
很快，在他的指挥下，队友们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宛如上帝之手，抹弄沙盘，顷刻间攻守易形。
伯纳乌的孩子，从来不会让它失望。
纯白的10号启动，所有人都只能望着他的背影，随着跑动微微变形的背号张牙舞爪地烙印在众人的视网膜上。
纵使双眼被风吹得干涩泛红，也不敢眨眼，只怕眨眼便会错过这震撼人心的世纪进球。
曼妙至极的美丽弧线自他的脚下蔓延而出，就像流星热烈地坠向大地，足球势不可当地打入球门死角。
GOOOOAL！
像高速列车外一闪而过的风景，环绕全场的显示屏相继呈现了进球之人的身影，从上半场僵局开始就表现得颇为矜持的美凌格们为他送上了排山倒海般的掌声。
不断有人呼唤着他的名字，直到化作整齐划一的呼号——
SAE！
SAE！
SAE！
你同样望着场中那道身影，但没有鼓掌。
世人素来偏爱年少成名的故事，极致的英雄主义征服了美凌格的心。
你见证了他的起点。
今日过后，他会一步步长成你记忆中那个青年。
群星在他头顶闪耀，群岚为他侧耳倾听。
美凌格们欢呼雀跃。
伯纳乌的国王，即将来到。
第194章
现在坐立难安的人, 变成了你们。
糸师冴在比赛第70分钟成功打入一球， 1-0领先，而你们只剩下20分钟。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real从来不搞领先1-0主义, 或者说进攻的基因无法让他们固守。
那么你们的机会还有很多。
冰织汗水如瀑,他隔着濡湿的睫毛望着那边一身清爽的糸师冴。
他早就知道, 老天从来都是不公平的。
从小,他就只能看着他的同学,明明和他一般大,对方却能够在完成课业后自由自在地玩耍。
而等待他的, 只有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训练单。
踢足球……
那就踢吧。
因为踢球遇见了你，大概是他为数不多感到开心的事。
可在竞技运动上，天赋上的不公平尤其残酷。
他的父母便是倒在这上面，他曾经没有感觉，他个子高、身体强壮、意识也不错，一块儿训练的小球员都只有被他压着打的份。
可来到蓝色监狱后, 哪怕你总是宽慰他, 冰织也还是逐渐意识到——
他有天赋，但天才和天才之间的层级是不同的。
妖孽如糸师兄弟、凯撒, 他们仿佛就是为足球而生, 在足坛交相辉映。
被取而代之的噩梦不肯放过他，在漫漫长夜兀自品味着嫉妒和恐惧的滋味。
这种难言之隐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对你开口的。
冰织因为踢球感到过开心、振奋, 但这种幽暗的情绪却是其中最强烈的。
强烈到让他终于认清自己的内心。
他就是在乎足球，无关喜欢与否。
同样的, 他像在乎足球一样在乎你。
冰织反手抹了把汗,观察着场上局势，不断地跑动策应。时刻响在耳边的欢呼声聒噪不已,他不喜欢伯纳乌，不喜欢糸师冴，不喜欢马德里的一切。
但他不会跟你闹，他讨厌这些，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
他没有顶级的天赋，但是你选择了他，他可以为了你去成为顶级的球员。
经过他不断的计算推衍，在洛伦佐再一次将球传给他后，他没有选择传给任何一位前锋，而是独自带球一头扎进real腹地。
他必须要寻找机会。
一个你们能够取得进球的机会！
他在人群间腾挪旋转，随后找准角度起脚射门，足球被real的后卫拦下。
就在real庆祝自己离胜利更近一步的时候，冰织面色平静，冴眼神微动。
毫不意外的，下一秒就有爱空皱着眉向裁判举手示意：“手球！手球犯规！”
由于当时禁区的人数较多，球员之间多有阻挡，在主裁查看过var后，鸣哨示意re·al后卫手球犯规。
刚刚那一球，是被对方的胳膊挡出来的。
你们成功获得一个点球。
主罚……冰织看向了凛，他知道凛的足球带有许多他哥哥的风采，两人都有着如出一辙的高精度。
如果说运动战迟迟无法取得突破，那么点球呢？
凛作为队内第一点球手，自然不会在关键时刻辜负你们，一道练习过千百万遍的弧线球自他外脚背搓出，成功从门将的手臂外侧擦入球网！
1-1成功逆转比分！
你的小白菜们士气大振，全都围住大功臣，冰织笑了笑，此刻时间来到最后10分钟。
全场没有一个人能够坐得住，全都站了起来，高呼着球员们的名字为他们加油助威。
比赛第81分钟，糸师冴禁区外吊射俯冲，被洛伦佐头球解围。
比赛第84分钟，千切突破两人夹击左路内切，被门将神勇扑出。
比赛第86分钟，糸师冴后场长传冲顶，卢纳禁区一脚劲射，爱空身体腾空蝎子摆尾极限解围。
比赛越是临近结束，双方的进攻势潮更是一波汹涌过一波。
最后一分钟，冰织中圈挑传，前锋们抬头死死盯着球，不断压榨着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冲着足球下落的方向追去。
占据身高优势的凪成功追上，来不及多想， real的回防很快就包过来了，比赛快结束了，战平意味着进入点球大战。
踢满整整90分钟快节奏进攻的大家好像都没有力气了。
他不想输。
你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就这样停下，实在是太败犬了。
他不想输。
凪纵身奋力跳起，已经有手向上扯着他的球衣，好烦，都——
滚开啊！
那双棕灰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球， real的防守球员都变了脸色。
这小子还要蹦多高啊？ ？ ？
地心引力呢？ ？
这他妈的还合理吗？ ？
“啪”，额头撞上足球，汗水四散飞溅。
——鱼跃冲顶！
GOOOOAL！ ！ ！
凪的身体在空中画了一道柔软的弧线，就像一尾银鱼自波涛中跃出，这充满极致想象力的一击，让所有人惊叹不已，偌大的伯纳乌球场安静下来。
清脆的哨声划破长空。 *
利兹联2-1压时绝杀。
凪倒在地上，吐了两口嘴巴里的草，也懒得爬起来，翻过身呈大字型躺在草地上。
视线早就被汗水打湿，天空也变得模糊。
很快，不断有队友扑在他的身上，凪略微反抗了一会儿，无果，干脆地放弃挣扎。
他的嗓音有些哑，是缺水导致的干涩：“……去圣但尼的是我们。”
圣但尼，巴黎市郊，欧冠的决赛场地——法兰西体育场，便坐落于此。
“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
你们的比赛时间是下午四点，此刻，夕照大地，云霞尽染。
你眼眶微微湿润，长舒了口气，抬头望向傍晚的天空。
暮色中，体育场最外圈的灯光次第亮起，和远方的晚霞交相辉映。
“马德里的晚霞很漂亮吧？”
沉洌的嗓音响在你的身后，你回过头，是同样抬着头望向天空的糸师冴。
暖调的霞光将他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釉光，他脸上没有太多的悲伤和遗憾。
也是，冴从来都是这样，时间是向前的，不会沉溺过往。
他没有问你为什么把戒指戴在食指。
你也没有问他为什么要送你戒指。
你笑了一下，转过头重新放目远眺。
你们曾经错过一场婚礼，好在，如今你们没再错过这场令人沉醉的晚霞。
第195章
你们重新回到利兹,就像是英雄凯旋，每个人都笑着和你们打招呼，又在下一刻紧张兮兮地让你们加油。
你们在过去的时间里获得了英超冠军、足总杯冠军，并成功挺进欧冠决赛。
如果,他们是说如果,你们能够赢回欧冠奖杯,那将是利兹联建立以来,从未有过的巅峰。
哪怕单以你们目前的成绩算, 都已经称得上队史丰碑了。
这一年来, 利兹联的球迷走路都像飘在云端, 没事都忍不住发笑。
你们是利兹城的宠儿，所到之处从来不缺少鲜花与掌声。
正是因为球迷们热烈的爱，球员们也更加想要回馈他们，而怎么回馈，除了冠军奖杯，难道还有其他更好的方式吗？
俱乐部的影音室内,你们正聚精会神地收看欧冠四分之一决赛拜塔·慕尼黑VS利物浦,你们的对手将在他们之中诞生。
经过一个赛季的锤炼，凯撒彻底坐稳了拜塔首发的位置, 洁也凭借自己的表现顺利升入一线队, 担任影锋策应凯撒和诺阿。
凯撒风头无两，他的进攻就如他的艳丽的外表一样充满观赏性,他以一种堪称虹吸的速度吸纳着大批球迷。
慕尼黑的蓝玫瑰一度卖到脱销。
小将？妖星？
这些似乎都不足以描述凯撒那种与生俱来的令人着迷的魔力，他是冉冉升起的超级巨星,用不了多久,名人堂必有他一席之地。
洁上场的时间不多，今年才开始频繁出现在赛场上,一场又一场比赛磨砺出他的剑锋，他已经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路，正在通过大量赛事经验不断充实自己的足球哲学。
当哨音响起，画面定格在迎门劲射的背影上。
金色的发茬显出冷硬，察觉到镜头他略微侧头，目光寒凉，上挑的眼尾没有半分多情，整个人就像一柄寒光四射的利剑。
世界第一前锋，诺埃尔·诺亚。
拜塔2-1战胜利物浦，获得通往法兰西的门票。
你的目光停留在那柄剑尖向下的队徽图腾上。
拜塔·慕尼黑。
你们最后一位对手。
*
5月23日晚，巴黎市郊。
今夜，全城灯火通明，从卫星图上看，法兰西体育场就是其中最闪亮的一颗明珠。
八万个座位座无虚席，宛如摩西分海，红白阵营各占半壁江山，每一级阶梯看台上，都有奋力摇动旗帜的球迷。
无人机从观众席一路飞过，激起呼声无数。
南看台拜塔阵营，在一片闪烁着红光的冷焰火中，一幅巨型TIFO自最高处看台波浪般缓缓滚下，赫然是一个巨大的欧冠奖杯，用以讥讽你们多年无冠，最好的成绩也不过就是今年才闯进欧冠决赛。
北看台利兹联阵营也不甘示弱，弥漫的黄蓝硝烟中，冷峻的巨型TIFO冉冉升起，高大威猛的无头骑士，手持镰刀，勒紧缰绳，骏马仰天嘶鸣。
勇猛的骑士今晚又将收割走谁的头颅？
巨物的视觉刺激、加上满面红光的球迷们震耳欲聋的呼号，压迫感直接拉满，瞬间引爆全场。
“球迷朋友们，晚上好！欢迎来到冠军之夜！”
“21-22赛季欧冠总决赛，老牌劲旅利兹联对阵六冠之心拜塔·慕尼黑！”
“是利兹联的青春风暴席卷欧洲大陆？”
“还是南大王拜塔延续旧时荣光？”
“让我们拭目以待！”
*
刚一开球，双方就在中路产生了激烈的缠斗，洁串联后腰意图掐断你们前场攻势，凯撒从旁直传策动，诺阿早已埋伏门前。
开局56秒，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之时，诺阿已经一脚重炮轰门，率先拿下比分！
诺埃尔·诺亚，这个带着冰雪般严肃气质的法国人，再次向世人展示了，什么叫做世界第一前锋。
要多努力才能成为职业球员？
又要流过多少汗水，才能走一次欧冠决赛通道？
无数人想要挑战他世一锋的宝座，通往山巅的路越来越窄，人越来越少。
他明明不年轻了，可只要他仍然站在球场上，就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
开场不到一分钟，你们就门前失守，对于球员们的信心来说绝对算得上重大打击。
但总有些人，生来就拥有不屈的灵魂，敢于直面雷霆。
比赛第7分钟，千切在左路驰骋，高速连续变向爆趟过人，禁区44度内切射门还以颜色！
球进后，他一手捞住扑上来的队友，同时右手握拳朝空中用力挥了一击，秀美的面庞上青筋蜿蜒。
方才沉寂的北看台顿时地动山摇。
爱空和洛伦佐渐入佳境，或许他们单防防不住诺阿，但是双人协防就未必还是无用功了。
“拜塔的蓝玫瑰！”
“利兹联的防守重心都被诺阿牵制住，他们能抵挡住凯撒的门前劲射吗？”
千钧一发之际，洛伦佐将自己甩入门线内，抬高右腿将球挡住，极限解围！随即自己跟着惯性狠狠撞在门柱上。
“唉呀！”解说重重地叹了口气，“可惜，洛伦佐回防及时，一次极具威胁的进攻就这么被悄然化解！”
“抢到二点的是……洁世一！！！”
“禁区内神出鬼没的独行刺客！洁世一成功断球为拜塔再次吹响冲锋号角！”
“没有给利兹联任何反应机会！”
“——洁世一！！”
“没有任何调整，是他极具标志性的——”
“凌空抽射！！”
“GOOOAL！！！”
“GOOOOAL！！！”
“一触无停球直接打门，洁世一，禁区之内，没人比他更快！拜塔2-1领先！！！”
南看台的死忠球迷们手舞足蹈，齐齐高呼洁的名字。
你站在场边，手插在风衣口袋内，暗自握紧。
鼻间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硝烟的火锈味，耳膜鼓胀隐隐作痛，你的心脏也不由得“砰砰”加速跳动。
欧冠。
对于所有喜爱足球的人来说，它的意义都是非同凡响的，这可是……全世界最具影响力、象征着最高水平的俱乐部赛事。
你以为你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但等你的双脚真正踏上绿茵，你感到了久违的热血与冲动。
年少时的梦想在昏黄的旧时光里闪闪发亮，波长穿过尘烟直抵心尖。
你没有举牌换人，你的球员们将战术执行得很好，每个人都发挥出了120%的潜力，紧咬的比分就是最好的证据。
人事已尽，只待天命。
比赛第54分钟，洁再次制造机会，左路传中找到诺阿，诺阿禁区弧顶意欲起脚爆杆射门，北看台的球迷鸦雀无声，南看台欣喜若狂。
一动、一静。
一喜、一悲。
同一座球场形成强烈对比的割裂画面被勤勤恳恳的无人机镜头忠实收录。
球场上，两道白色身影迎风疾驰，同一时刻屈膝跪地滑铲，撑住草地的手肘压出长长一道痕迹。
像盯准猎物向下俯冲的苍鹰，凌厉！果决！快速！
足球被铲向高空。
“OMG！！！”
“世纪双铲！世纪双铲！爱空和洛伦佐默契无比，成功切断诺阿的进球路线！”
“利兹联的铁血后卫！难以击穿的叹息之墙！”
“等等，谁在那里？”
“…… RIN ！！！他怎么会在这里？？”
“是上帝的旨意，还是幸运女神的礼物？”
“上弧线高速外旋球攻破球门左上死角！球进了！！”
“在其他人还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便已经把握住了命运恩赐的机会！利兹联2-2追平拜塔！”
奖杯只有一座，荣誉不能共分。
赛场上的球员们都竭尽全力，没有人想输，没有人想哭着离开法兰西体育场。
诺阿到了比赛最后20分钟的时候，体力明显下滑，他开始为凯撒和洁做球。
从万众瞩目的核心焦点，到现在拿球后甘当绿叶。
如果是一年前，你都不敢想这种事会发生在诺阿身上。
他的球技还在，震慑力也还在，他只是……没有年轻的自己那么能跑了。
你看着诺阿，心知这赛季结束，他就必须开始谋求转型，换一种更适合现在的他的踢法。
余光瞥见场中仍在积极寻找机会的凯撒，你忽然心生许多感慨。
诺阿想要培养凯撒作为自己的对手，却没有想到，当凯撒长成，他也早就过了自己的巅峰期。
你的目光依次扫过场中奔跑的众人，他们不断榨取着自己四肢百骸中最后一丝力量，向前，再向前！更快，还要更快！
天穹宛如一块无边无际的暗蓝丝绒，今夜无星。
或许是因为，星星们都落到了人间。
双方比分紧咬，彼此都杀红了眼，直至90分钟哨向，比分依然维持在2-2平。
在众人纷纷力竭的时刻，主裁宣布，比赛进入点球大战。
很难说这是最后的希望，还是更深的绝望。
在足球的世界中，没有什么比点球大战更加残忍，更能考验球员心理的了。
每队各派出5名球员，按照事先确定的顺序交替罚球，5轮内分出胜负。
这是一项充满了运气和考验的加赛，球员们煎熬，球迷们也看得煎熬。
拜塔首罚的是凯撒，他没有辜负众人的期待，成功打入一球。
无论罚点下来，拜塔进了4枚，南看台的球迷们已经快要喜极而泣，提前锁定胜局。
这无疑给你们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但12码前无懦夫，千切打头阵，足球险险擦着右门柱入网，凪、冰织、洛伦佐扛着压力有惊无险地将足球打入。
现在只看最后一球。如果你们失手，你们和拜塔的比分依然战平，将进入第二轮点球大战。
同样的折磨，没人想再来一遍。
你们最后一位主罚手，糸师凛在足球前站定。
八万人全部屏息以待，这还只是来到现场的球迷，作为足坛规格最高的俱乐部赛事，这场点球大战被无数人无声关注。
前锋和门将的巅峰对决。
一脚下去，是身价暴涨，还是身价暴跌，全在这万众瞩目的一球。
凛眼神凝实，摒弃掉外界一切杂音，只专注地盯着门将的动作。
他日复一日重复着枯燥的练习，哪怕明知道这一球极大程度上决定着胜利的归属，他也没有太过紧张。
他微微吐了口气，后退了两步，开始助跑，右脚面即将触球时，一片雪花落在他的身上，随后是无数片纷扬的雪花。
雪夜那足以划破夜色，擦着他面颊而过的弧线球再次浮现在眼前。
凛对准足球狠狠击了下去。
刺啦——
锋亮的刀刃凿碎回忆，凿穿门将的十指关！
曾让他日夜痛苦，不断复现的雪夜，终于被他化作养分，那些晦暗寒冷的阴霾彻底散去。
压抑已久的解说几近破音：“GOOOOAL！！！”
引爆北看台万千呼声。
只有经历过点球大战的催人心肝，才能够理解此刻声嘶力竭的纵情呐喊。
凛大张双臂直奔角球区，跪滑庆祝，队友们一拥而上。
你捂住嘴，眼中泪光闪动。
你们做到了。
你们做到了！
已经没有人在意解说还在叽叽歪歪什么，你，你的球员，随队远征的球迷，都陷在狂乱的欣喜中。
你们做到了。
英超联赛冠军，足总杯冠军，欧冠冠军。
自利兹联成立以来，整整103年，唯一一次，彪炳队史的成就——
【三冠王】
今夜过后，2020-2021赛季拥有了它的专属称呼。
——利兹年。
传奇，由此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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