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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B城的气温比S城低了十多度。寒冷、大风、干燥、上火……心头还被思念的空虚笼罩着,林恃算是明白什么叫度日如年。

    除了开会,每天她还要和一群高层聚餐。各区的负责人都想将她挖过去为KPI保驾护航。林恃脸上挂着敷衍的笑容,感觉一整年社交精力都在这三天耗完。

    好不容易撑完了会议全程,临走前,高寒请她到老地方吃饭,看她黑眼圈严重,问她:

    “草莓姐姐,你这是开会开出来的工伤,还是想小舒妹妹想的?”

    林恃喝着温暖的鸡汤,瞥高寒一眼。

    “什么草莓姐姐?”

    “看你那可爱的微信昵称和头像,可不就是草莓姐姐吗?一股子纯情女高情窦初开的气息。你刚改那会儿我差点把你给删了,还想这是谁呢,点开一看满屏骂我的话,马上恢复记忆了,这不是咱们恃总吗?”

    林恃笑道:“我哪儿骂你了?咱们那不是互相埋汰?”

    高寒吐槽她,她也半点没嫌弃,还附赠清新的笑容,整个人和蔼可亲。

    高寒都快不认识林恃了,也给自己舀一碗鸡汤,压压惊。

    小舒妹妹有没有穿粉裙子不知道,以林恃现在心花怒放的程度,让她穿她肯定不介意。

    “心情不错啊恃总,看来我是问得太多余了。这黑眼圈当然是想小舒妹妹想的了。这次开会怎么没带她一块儿来?”

    “她也有自己的工作,奇幻公路团队吃到了甜头,这几天也一直拉着她开会,想在年前将明年的策划定下来。她忙得很,没法跟着一起来。”

    高寒琢磨着她这话,贼贼地说:“听上去你很遗憾啊。”

    提到舒泉,林恃走神了。

    心思游荡回了周六那晚。

    周六晚的酒吧闹剧后,林恃将舒泉送回家,主动要求到楼上坐坐,向姚聆自我介绍说自己叫林恃,是舒泉的同事。

    姚聆没再把她当陈幻,似乎也忘了之前见过面的事,很热情地招待她。

    林恃跟姚聆聊了会儿天,又跟舒泉一起去遛了小财。

    缠着舒泉大半晚,还舍不得走。

    大型生活区的周六凌晨十二点多了,公共区域依旧不见冷清。

    林恃和舒泉在路人的笑声中,树被夜风吹动的沙沙声中,手牵着手,走了一圈又一圈。

    林恃第一次这样肆无忌惮地探索舒泉的手。

    舒泉手掌很薄,皮肤紧致而细腻,没什么肉,握着的时候能清晰地感觉到骨骼的走向。

    舒泉乖乖地让她握着,一直在偷偷看林恃。

    林恃偶尔假装没发现,偶尔也回头看她。

    一回看,舒泉的目光就像被触碰的蝴蝶,慌张地飞走了。

    终究还是要离开。

    分别的时候,舒泉说:“到家能不能给我发个微信?”

    “嗯。”

    “明天出差,我去送你。”

    “好。”

    “我等你回来,下周一起去露营。”

    舒泉没说一句舍不得的话,句句都在舍不得。

    林恃心被她弄得软软的,想触碰她,碰哪儿都好,但碰哪儿都不太好,最后只好揉了揉她的脑袋,说:

    “芽芽,我会想你的。”

    夜晚能模糊一切,却模糊不了舒泉动情的双眼。

    舒泉双手攥在一起,犹犹豫豫间,不想错过这美妙的一刻,最后还是说出了口。

    “林恃,我也会想你的。”

    林恃想要的“林恃姐姐”终究没能成真。

    不过她已经不在意了。

    舒泉喜欢叫她什么她就应什么。

    而且直呼她的名字,有种毫不避讳的亲近。

    回家的路上,林恃将舒泉的备注改成了“芽芽”。

    短暂的分别没能浇灭心头燃烧的思念,反而让渴望之火烧得更旺盛,更难耐。

    这次总部大会重点表彰了林恃。

    林恃调任S城之后,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垫底的西区运营部拉拔到了整个集团公司的业绩前三,她的能力毋庸置疑。

    除此之外,今年启丰的几个优秀项目都非常亮眼。

    舒泉的《奇幻公路》联动项目也有被提及。

    舒泉本人没来,林恃帮她拍了视频发过去,跟了条语音:

    【应该带你来的,看看你自己有多优秀。】

    大概在忙,舒泉隔了半小时才回复。

    回复了一只小兔子害羞捂脸的表情包。

    林恃心想,这只小兔子怎么会这么像舒泉?

    前排全都是高层领导,林恃坐在会场的角落,看这会儿没人注意到她,给舒泉回微信:

    【可爱。再发个表情给我。】

    舒泉立马又发了两只小兔子过来。

    一只是开心地蹦蹦跳跳的,另外一只撑着脑袋,脸色红扑扑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恃点击第二个表情包,发现表情包的联想词是“好想你”。

    一退出来就发现舒泉将“好想你”的表情包撤回了。

    林恃:?

    舒泉改发了一只在搓脸的可爱小兔,并且附带一句解释说:

    【刚才发错了】

    此刻在两千公里之外的舒泉坐在工位上捂着额头,右耳已经变得红彤彤的。

    怎么会一不小心发了那么直接的表情包过去,林恃不会觉得她很轻浮吧?

    没想到林恃发了微信过来说:

    【我要刚才那个‘好想你’】

    舒泉:“……”

    握着手机整个人软到桌上,脸埋在两只手臂之间。

    刚刚只是红了一只耳朵,现在两只耳朵连带着脸全红了。

    好几秒后,舒泉露出一双满载害羞和快乐的雪亮眼睛,重新将林恃喜欢的表情包发了回去。

    三秒后,林恃发了同一套表情包的另一个表情过来。

    一只灰兔子将舒泉刚才发的那只白兔子用力抱住。

    就像是真的被林恃抱了一般,舒泉心咚咚地狂跳。

    “舒泉,开会了。”

    有人在喊她。

    “来了!”

    舒泉迅速收拾心情,给林恃回复:

    【开会了。】

    林恃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本来还在饶有趣味地猜测舒泉会再回复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从“好想你”到“抱抱”这是升级。

    那“抱抱”再升级不得是“亲亲”?

    结果,“抱抱”的升级居然是“开会了”。

    林恃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会开的可真是时候。

    有点失落,不想这么快结束和舒泉的对话。

    但人家在工作,林恃又不好无理取闹。

    只能回复一个:【好。】

    舒泉单手抱着笔记本往会议室去的路上,看到林恃的回复,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她一瞬间失落了。

    想了想,在踏进会议室之前回复林恃。

    林恃收到舒泉发来的表情包,灰兔子眯着眼睛趴在地上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白兔子伏在它身上摸它的脑袋,安慰它。

    还有一条五秒钟的语音。

    舒泉一向喜欢发文字,非常难得发语音。

    林恃立马精神了,连上蓝牙耳机,点开语音。

    puzzle:【林恃,中午想跟你视频,可以吗?】

    舒泉说这句话的时候不想让别人听见,贴着话筒说的,很小声。

    她声音通过网络传过来,有一点点变化,更加清甜、温柔。

    像贴在林恃耳边说的。

    声音搔着林恃的耳朵,挠进她心里,让她心尖上急速升出某种陌生且难耐的酥麻感。

    小心翼翼又主动着的舒泉,让林恃非常上瘾。

    林恃也回了语音:【好,我这边十一点半开完会,和你午休的时间一致。】

    舒泉没再回复,应该是开会去了。

    林恃撑着太阳穴,冷着一张生人勿进的脸。

    真想立刻飞回S城。

    一小时之后,十一点半。

    林恃已经买好了午餐回到酒店房间等着舒泉了。

    视频一接通,林恃就认出了舒泉正在三十六楼的玻璃露台上。

    林恃想起当初那阵风将舒泉的长刘海吹起时的场景。

    忧郁又清秀的眼睛迄今印象深刻。

    那时候没有别的心思,但舒泉独特的气质就是一瞬间让林恃注意到她。

    林恃很少会主动和不熟的人说话,可当时,她偏偏加了舒泉的微信,还夸了她。

    原来很多事,直觉比心走得更快、更直接。

    视频里舒泉正在啃玉米,林恃问她冷不冷,舒泉摇头道:“今天不冷,有二十多度。”

    林恃说:“项目的提成这个月就会到账,还有五千块优秀项目奖金,会跟着这个月的工资一起发给你。开心吗?”

    舒泉挺惊讶的,“还有优秀项目奖金?”

    “有啊,不然就送个树脂奖杯,谁要啊。”

    看得出来舒泉很兴奋,狗狗眼笑得弯弯的,镜头跟着她在晃。

    “那等你回来我请你吃好吃的啊。或者,你想去哪里玩吗?我请你去。”

    “咱们露营都还没来得及去。”林恃提醒她,“别晃了,也不怕手机掉下楼。”

    “不会啦,我握得很紧。”

    林恃看她视频的角度居然是从下往上拍,完全没有面对暧昧对象时的心机。

    不过……这么难驾驭的角度,舒泉的可爱度居然半点没折损,娇俏的小鼻尖还格外漂亮。

    挨个将舒泉的五官欣赏过去,林恃觉得自己有点犯花痴。

    会开了三天,林恃和舒泉视频了三天,语音不断。

    终于结束了B城的工作,吃完饭,高寒开车送她去机场。

    临走时高寒说:“回头找你们玩去,一块儿露营,希望那时候小舒妹妹已经愉快地加入了咱们的大家庭。”

    “到时候再说。”

    高寒这么一说,林恃居然有点紧张。

    回去之后马上就要到约定好的周六。

    林恃一边上班一边细心筹划着人生的第一场表白。

    胜败在此一举。

    周六这天万里无云,东南风二级,气温23度。

    关梦一早就发来贺电。

    【恭喜恭喜,老天爷都在帮你。今天不要太适合露营和表白!祝恃总旗开得胜,抱得美人归。】

    林恃回复:【承您吉言】

    关梦刚退下,林恃将露营的装备放入后备箱的时候,高寒又蹦跶出来。

    【恃总冲鸭!恃总必胜!】

    一个两个的那么聒噪。

    林恃胸口起伏了一下。

    已经努力不紧张了,弄得又开始紧张。

    林恃回复高寒一个“OK”的表情包,不再看手机,往舒泉家开。

    刚出社区门就被堵在辅路。

    前方有事故,道路被堵得严严实实。

    林恃心里隐约有点不妙。

    怎么觉得全世界的flag都在向着她迎风招展?

    城市的另一边,舒泉正在努力遮盖自己的黑眼圈。

    昨晚她没睡好。

    昨天她跟易织年说,准备趁着这次露营独处的机会,向林恃表白。

    易织年兴奋得跟她自己要表白似的,在家上蹿下跳。

    “妈呀!行啊!我们芽芽出息了!”

    舒泉捂着发烫的脸,“我好紧张,万一被她拒绝怎么办?在郊外露营还不能马上逃走,剩下的独处时间会完全变成灾难的!”

    易织年说:“芽芽,恃总都为你要和你陈幻姐姐拼命了,怎么可能会拒绝?”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易织年知道舒泉的性格,谨小慎微,而且特别被动。

    能让她起了想要主动告白的心思,可想而知对林恃有多喜欢。

    喜欢归喜欢,心里的不安也能理解。

    毕竟这世上最难猜透的就是人心。

    易织年说:“这样吧,如果你真的害怕有万分之一失败的可能性,无法在剩余的时间面对她的话,很简单,你们不是要在湖边住一晚吗?那你就等到第二天回城了再表白。就算被拒绝你们也可以各回各家。不过相信我,她肯定不会拒绝的。我劝你还是计划一下万一告白成功,周日晚上恃总死活不让你回家的话,护工能不能去照看你妈妈吧。”

    舒泉实在想不出林恃“死活不让她回家”的画面。

    “好!那我就等回程的时候再表白。”

    易织年吃着裴醒给她切成块的梨说:“你安心表白,如果家里没人照看阿姨你就给我打电话,我过去。”

    易织年的话让舒泉踏实了点,起码没有后顾之忧。

    可想到明天和林恃的关系有可能发生变化,不知道会变得更好还是更坏,舒泉糟糕的睡眠质量又开始侵扰。

    好不容易睡着,姚聆起夜,从卫生间出来之后认不得自己在哪儿,喊舒泉的名字把她喊醒了。

    安抚完姚聆,确定她睡着了之后,舒泉勉强睡了四个小时。

    早晨护工来家里的时候,舒泉刚刚化好妆。

    将要带的东西放入背包,林恃打电话过来说路上堵车,可能要晚点到。

    “没事啊,你慢慢来,我等你。”

    林恃怕舒泉等太久,心里正难熬着。

    听到舒泉慢悠悠又清软的声音,没着急也不催促她,有些燥的心情跟着平复了些。

    出发不顺利,晚了半小时接到舒泉。

    去露营的路上居然也堵得要命,还有个王八蛋见缝插针,在车流中拐来拐去,这会儿硬要挤到她们这条道上来。

    林恃冷着脸没立刻让,那车硬挤,结果追尾林恃前车。

    两方人马直接下车开吵。

    舒泉察觉到林恃气压有点低,估计是被这堵车堵出来的脾气。

    她轻轻拉了一下林恃的袖子,说:

    “上次给你的芝士夹心饼干喜欢吃吗?”

    “嗯,喜欢。”

    舒泉迅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剥了,递到她嘴边说:

    “吃完之后会有好心情的。”

    原来舒泉发现了她的情绪。

    哄人的方式居然是喂食。

    自两岁能自己吃饭起,林恃就没被人喂过食。

    以前不小心看见情侣间互相喂东西吃,她都觉得黏糊糊的辣眼睛。

    可是舒泉递食物过来的时候,她没羞没臊地立刻用嘴接过来。

    大概是从来没被喂过,没计算好距离,温热柔软的唇无意间碰到了舒泉的指尖。

    舒泉被烫了一下,立刻收回。

    林恃发现舒泉的指尖上沾了一点她的唇色。

    舒泉将手藏进袖子里,只露出一点点弯曲的指骨,指骨上微微泛出些透露慌张的浅粉色。

    舒泉眼神有点闪躲,“……好吃吗?”

    林恃一边说着“好吃”,一边想,舒泉的体质可真会出卖她的心情,半点都藏不住。

    “那就好……你如果还想吃的话我再给你。我还带了水果拼盘,都是洗好切好的,现在要不要吃点?”

    “好啊。”

    林恃知道自己是个很没耐心的人,偏偏舒泉非常有耐心。无论遇到什么混账事,看到她的笑容心里仿佛流入一股清泉。

    之前林恃担心两人性格相差太多,怕有冲突,却没想过这也是种互补。

    前方的两辆车终于调解完毕,车流开始挪动的时候,林恃轻转方向盘灵活地拐走。

    好不容易到了露营地已经过了午餐时间。

    林恃一点都不饿,被舒泉这一路喂过来甚至有点饱。

    一下车舒泉就被漂亮的风景迷住了。

    漫山遍野烧着红枫,起伏的山脉环着碧蓝的湖泊,湖面平静得像面镜子,倒映着枫叶山璀璨的秋景。

    山下还是山,风从山那头吹来,将水面上的山景吹皱,呼地一下,带起舒泉的头发。

    心旷神怡。

    舒泉被壮美的景色吸引了片刻,回头时,林恃正在将露营的物件从后备箱里拿出来。

    “我来帮你拿。”

    舒泉要过来帮忙,林恃立即说,“你帮我把车后座的椅子搬出来吧。”

    “好。”

    舒泉被支开,林恃稍微松了口气。

    可不能让她过来。

    后备箱里除了帐篷,还有花和气球,是打算告白成功之后放的。

    林恃已经向露营地管理员预定了晚上八点的烟花秀,冰箱里还有个画了红色爱心的小蛋糕。

    这些惊喜都得保留到最后。

    舒泉将月亮椅拿出来的时候,见林恃脱了外套,在温暖的风中只穿一件白色掐腰衬衣,将袖子卷起,露出戴着腕表的小臂。

    阳光之下,林恃长发如瀑,狭长的眼冷冽逼人,五官美得张扬。

    高挑的身形优越又性感,没有一丝累赘的线条。

    女性的美和力量被身处大自然中的林恃释放至极致。

    一时间山间红枫都沦为背景。

    舒泉看得出了神。

    对于自己的告白又一次担心了起来。

    她真的可以攀折这枝高岭之花吗?

    作为经验丰富的露营爱好者,来的时候林恃就已经观察好了日头方位,一旦开工动作非常麻利。

    她将一个单人帐篷支好,很快开始拉防风绳。

    舒泉模仿着林恃的动作拉另外一根防风绳,学得非常快。

    两人默契配合,将地钉敲进地里,协力去搭第二个帐篷。

    两个帐篷中间是被天幕遮出来的一大片“客厅”,长长的露营推车放在两把月亮椅中间,打开蛋卷桌往露营车上一铺就成了桌子。

    烤炉放在舒泉的下风口,别等下烤起肉来冒烟了呛着舒泉。

    林恃将超市买来的烤串拿出来时,听舒泉说:“好幸运哦,今天这个露营地人很少。”

    林恃往四周望。

    好像真的没什么人。

    湖边零星有几个帐篷,路上往这儿来的车也不多。

    奇怪,林恃记得上次路过时,简直是人满为患。

    湖泊正中观景最佳的位置上,那些帐篷恨不得叠在一起。

    今天她们一来就顺利抢到了正中间。

    原来不是她们幸运,而是今天的人少到离谱。

    林恃有些疑惑,为什么人这么少?

    难道因为她想向舒泉表白,老天爷给她清场?

    怎么可能。

    想到了什么,舒泉去拿手机。

    看了一眼天气预报,心凉了半截。

    忐忑的目光慢慢从手机屏幕移向林恃。

    “林恃……好像,一会儿会下大雨。”

    林恃蓦地想起来,真是傻了,这儿是郊区又是山间,天气和城里不一样。

    S城这么大,她应该看郊区的天气预报才对。

    山的那头,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气势汹汹地逼近。

    林恃和舒泉望向天边,双双傻眼。

    林恃:“我,也看出来了。”

    舒泉:“雨会持续到后半夜。”

    林恃:“……”

    我说什么来着。

    满世界的flag果然在向着我迎风招展。

    轰隆隆——

    唰啦啦——

    电闪雷鸣,瓢泼大雨,气温骤降。

    刚才还平静如镜的湖面此刻千疮百孔,寒气从湖面上吹过来,舒泉禁不住打了个颤。

    一下雨,烟火放不了,气球也飞不起来了,舒泉被冻得脸色都不太好看。

    花了很多心思准备的浪漫告白,如今被蒙上了一层湿乎乎、冷冰冰的灰。

    全部泡汤了。

    不可能不沮丧。

    林恃眉眼低垂,拍了拍舒泉的肩膀,说:

    “咱们回城吧,别感冒了。”

    舒泉坐在天幕下,膝盖并在一起,纤纤手指尖冷得有些发红。

    但她没走。

    她指着烤炉说:“烤上串的话会不会暖和点?咱们烤串好不好?”

    从一大早就开始的不顺利,到了此刻本该让心情坠入谷底。

    舒泉温柔的笑容挽救了一切。

    天色渐黑,铜色复古煤油灯被林恃点亮。

    清冷冷的雨幕中,煤油灯散发出昏黄的暖光,驱散一小片天地的黑暗。

    顶棚雨水声嗡鸣着,顺着坡路落下水珠子串起的雨帘,木炭燃出融融暖意,铁网上的肉串冒出嗞嗞作响的油花。林恃熟练翻转着猪五花和牛肉串,孜然和辣椒粉撒上去,瞬间激荡出诱人香气。

    “你尝尝淡咸。”林恃递给她一把。

    炭烤出来的串和电烤的味道完全不同,外酥里嫩,更有种烟火的焦香味。

    冷雨让人体温降低,反应变钝。

    烤串入口,舒泉味蕾瞬间被激活。

    “好吃哎,真的很好吃!”

    舒泉看林恃烤串的手法就知道她有一手,没想到好吃的出乎意料。

    吃完烤串又喝了点酒,才七点多,湖面上就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原本零星的几个帐篷全部消失,全都在下雨的时候回程。

    只剩她俩。

    真的有种被老天爷清场的感觉。

    舒泉没表现出任何不安和枯燥,反而整个人很松弛。

    舒泉穿着林恃给她的冲锋衣,拉链拉到下巴,听着天幕上噼里啪啦的雨声,问林恃:

    “你们露营爱好者是不是也有专门选雨天出来露营的?就是为了听雨声。”

    “是,露营的魅力就是远离都市,脱离人群,回归自然。我也挺喜欢雨天露营的,雨点打在棚顶上的白噪音很治愈。你居然知道这件事。”

    舒泉上身前倾,手里握着热茶,柔和的五官被煤油灯照亮。

    “嗯,知道你喜欢露营,我特意去了解的。所以今晚也不算糟糕,也是你喜欢的感觉,对吗?”

    林恃心被触动,听出了弦外之音。

    忽然一阵强风刮来,天幕的撑杆被吹得一晃,险些坍塌。

    舒泉和林恃同时去扶撑杆。

    舒泉先扶住了,林恃从她身后环过来,将她和杆一块紧紧抱住。

    舒泉回眸,风雨从她们近在咫尺的唇间肆意掠过。

    发梢、眉眼和脸庞上细细的茸毛,都沾上了雨水的气息。

    这场拥抱是命运的神来之笔,是因缘拉扯着她们抵达此刻必然的结果。

    注定要发生什么。

    舒泉定定地看着林恃,问她:

    “我能吻你吗?”

    所有的胆怯、计划和瞻前顾后的犹豫,在心动的一刻化为乌有。

    她想在林恃喜欢的地方表白。

    天地兀自寒冻,有情人眼里是汹涌燃烧的爱意。

    心头被舒泉的坦然一把攥紧,林恃在凝滞一秒后放开了撑杆。

    任天塌地陷,林恃只想吻她爱的女孩。

    作者有话说:

    庆祝恃总和芽芽初吻达成~

    掉落一波红包~撒花

    第112章

    林恃的气息强势侵入的瞬间,舒泉的脸被她单手捧起,扬起的下巴和脖颈连成一条紧绷的曲线,腰肢被紧紧箍住,占有欲清晰地印在她身上,热意在身体里失控地蹿动。

    平日里优雅的林恃此刻吻得毫无章法,却因情到浓处极为强势。

    舒泉被吻得唇上滚烫,面对林恃直白的情念,情难自已地深陷,几乎要站不住。

    林恃一项自诩是个有定力的人,而对舒泉的渴望,在日日夜夜的徘徊中逐渐加深,此刻催发了她人生中第一次情动,像暴风骤雨全部浇灌在舒泉身上。

    舒泉被压在柔软的防潮垫上,膝盖将她抵开,侵占欲十足。

    舒泉闭着眼,任林恃纠缠着,胸口不住地沉沉浮浮,努力调整着呼吸跟随林恃的节奏,红潮渐渐浮上脸庞。

    其实林恃完全没节奏可言,只有深深的侵占,想要在舒泉身上彻底刻上属于自己的印记。

    纠缠着,分毫不让。

    两双腿毫无缝隙地磨蹭在一起,起起伏伏,难舍难分。

    舒泉突然软哼了一声,声音里带了些忍痛的意味。

    林恃如梦方醒,放开了舒泉已经血红的耳朵,看向身下人。

    煤油灯的光堪堪能映出舒泉五官的轮廓。越是昏暗的环境里,舒泉那双眼睛越是惊人的美。漂亮爱笑的双眼被情念侵染,似蒙上一层水气,双唇红肿,覆着一层水色,娇艳似血。衣领也被扯歪了,整个人凌乱不堪。

    林恃眸光发沉,怜惜地轻轻抚上舒泉微肿的唇,说:

    “抱歉,我太鲁莽了。疼吗?”

    懊恼的情绪让她想要就此放过舒泉,身子微微抽离,蓦地,脖子被舒泉双臂主动圈住。

    “没有……”

    舒泉一开口,声调已然被情念揉得破碎。

    将林恃带回来,被吻得滚烫的软唇瑟瑟,却主动贴了上来,往林恃唇缝中揉动。

    舌启开她的唇齿,缓慢但坚定又忘情地探索着。

    林恃:“……”

    牙齿巧妙地避开了相互磕碰的可能性,怀里的身躯单薄却带着强忍羞涩的轻颤,林恃清晰地感受到舒泉绵延又汹涌的爱意。

    甜软的触感让林恃头皮和脊柱漫过一层轻微的麻意。

    林恃用舒泉的方式回吻。

    第二次的尝试,林恃找回了她一贯的从容不迫。

    细腻的碾转一点点烹热感官,由浅至深。

    迷迷糊糊间快要被夺走所有氧气,舒泉舒服得只能想到一件事——林恃这双唇,果然天生就适合接吻。

    ……

    雨果然下到了后半夜。

    舒泉醒来时听到虫鸣鸟叫,晨光透过帐篷漫进来,被涂层遮挡了一大半的亮度。帐篷内一片祥和氛围,只有一边的纱窗卷起一角,能看到外面的景色。

    舒泉娇嫩的唇抹了一层润唇膏。

    润唇膏的味道她熟悉,上次她在林恃家试口红的时候,也是用了这个味道的润唇膏。

    昨晚亲了太久,今早起来她的唇还有些肿,但在润唇膏的滋润下,不干涩也不疼。

    她走出帐篷,见林恃已经备好了水果,烤炉上架着小小的平底锅,正在煎肉饼。手冲咖啡壶摆在桌上,等着舒泉起床热水一冲就好。

    林恃扎着马尾坐在月亮椅上,素颜,迎着已经刺眼的朝阳戴着墨镜,看舒泉出来,看向她的时候情不自禁地笑,下巴往手冲咖啡壶边上抬了抬,说:

    “洗漱的给你准备好了,你去吧。”

    舒泉想起昨晚的种种,不自然地“嗯”了一声。

    等她洗漱回来,阳光更明媚,山上雾涌云蒸,白茫茫的雾气将红枫衬得鲜红。湖面也恢复了平静,雨水洗刷之后留下的水汽,给这副水墨画多了一层湿意,更显生动。

    林恃已经将肉饼煎得焦酥,香味四溢,分别放进两个同款不同颜色的盘子里。平底锅里换成了两个正在慢慢成型的蛋,水果全部洗好切块,上面插着两支果叉,果叉最上方顶着两颗小草莓妆饰。

    空气中水汽和浓郁的咖啡香气混合在一块儿,城市的烟火气和大自然相融合。舒泉深深地呼吸,这就是林恃喜欢的气息。

    因为舒泉做饭好吃,以前大大小小的场合都是她来准备食物。

    一觉醒来什么也不用做,就有一桌子丰盛早餐等着她享用的感觉很新鲜,也很轻松。

    林恃问她:“你是先吃早餐还是先喝咖啡?”

    舒泉说:“你呢?”

    “我习惯先吃早餐。”

    “那我也是。”

    林恃笑她:“怎么学我?”

    舒泉坐到林恃对面的月亮椅上,穿着林恃的衣服,袖子有些长,露出纤纤指尖压在膝盖上,有点腼腆地说:

    “嗯……想和你一样。”

    林恃没说话,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吃一口饭看两眼舒泉,怎么看她都看不够。

    吃完早饭,林恃从车里拿出一捧复古紫色的鲜切花,递给舒泉。

    “昨天就想送你的,没想到突然下雨。还以为所有计划都会被打乱。不过,现在送也来得及吧?它叫尼古拉斯的初恋。”

    舒泉将花握进怀中,“你还准备了花……”

    尼古拉斯的初恋。

    舒泉不可思议地想,我居然是林恃的初恋。

    “还有。”

    林恃把后备箱打开,把绑着的气球放飞。

    彩色气球在舒泉眼前升空,舒泉受宠若惊的目光跟着气球望向天际。

    蓦地,一束白日焰火在空中炸出一片明亮的光,不像夜晚那般璀璨,像一朵朵花,在浅色的天幕中绽放,霎时将舒泉的心填得满当当。

    林恃叹了一声,说:“本来昨晚应该放的烟花推迟到了现在。虽然迟了,但它依然是专门为你盛放的,那就值了。”

    林恃站在她身后,看她束起马尾后洁白的后颈,上面有一个红色的小印记。

    是昨晚林恃从她身后抱着她入睡时留下的。

    专属于她的“小草莓”。

    舒泉蓦然回头,“真的很好看,我没在白天看过烟花。更没有人为我放过烟花。”

    林恃心猿意马地想在光天化日之下干点事,可舒泉开心时的模样太不设防,林恃觉得自己太过禽兽,满脑子都是昨晚接吻时舒泉难耐又娇羞的可爱模样。

    她转头将一个红丝绒小盒子拎出来。

    “还有这个小蛋糕。”林恃将蛋糕捧到舒泉面前,“都是为你准备的。”

    舒泉看着蛋糕上有点歪歪扭扭的小桃心,眼眶发红,情不自禁地笑问她:

    “这是你自己画的桃心吗?”

    “可不么?裱花看着简单,没想到难得要死。你要是嫌丑,不要也行。”

    “我要啊,当然要。我现在想吃,可以吗?”

    “当然。”

    林恃帮她切蛋糕,舒泉生怕她将心给切破了,特意说:

    “这整颗心都可以给我吗?”

    舒泉偶尔露出孩子气的一面,稚气的模样让人没法不掏心掏肺地宠她。

    林恃说:“花、气球、烟火和蛋糕,还有这一颗心,都属于你。”

    碎发被风抚动,舒泉笑靥纯净,身处冬日却像暖风,吹开了林恃心里的春花。

    舒泉将桃心一口吃掉,奶油香甜,蛋糕里面还有黄桃。

    真是一层又一层的惊喜。

    就像这个周末。

    想要告白,却走进喜欢的人精心布置好的表白现场。

    如果这是一场梦的话,希望永远都不要醒来。

    回程的路上依旧很堵。

    但林恃半点不着急。

    她就慢悠悠地开着车,一颗心被蜜浸透,整个人也愈发和蔼。

    谁要抢道,随便你抢。

    有人加塞,要加就加。

    只要舒泉在身边,就算从一数到一万,林恃都能听得津津有味。

    送舒泉回家,一推门,嚯,家里高朋满座。

    陈幻、白境虞、易织年和裴醒都来了,陈幼和裴容也在这儿,她们一大圈人加上姚聆,正围着夏步青听她说故事听得津津有味。

    夏步青搬了把椅子坐在客厅正中间,正在跟她们说中缅边境的往事。

    陈幼和裴容坐在小马扎上,并肩凑在最前排,手里抓着一把瓜子大半天了都忘了吃。

    姚聆像听天书一样听得格外投入,舒泉和林恃进门了她眼珠子转都没转。

    舒泉:“……”

    这是我家?

    怎么感觉走错进了电影院。

    易织年见舒泉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林恃,立即招呼她过来,两姐妹速速猫到阳台上去。

    “干嘛呢这是?一回来就躲起来?”

    陈幻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林恃搬了把塑料椅,坐到陈幻身边。

    陈幻:“……”

    现在陈幻一看到林恃就觉得林恃要将她扯住一把丢窗外去。

    不至于吧,上回不都当面说清楚了么?还能再误会吗?

    陈幻警惕地盯着林恃,林恃却对她笑。

    大概是很少笑的缘故,林恃一笑起来就有种笑里藏刀的压迫感。

    这一笑更吓人了。

    陈幻用眼神四下搜索防身武器的时候,林恃说:

    “伸手。”

    陈幻:“?”

    伸出手。

    林恃将刚刚抓来的瓜子给了她一把。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陈幻:“??”

    看着手里的瓜子,结合刚才舒泉和易织年像两只小仓鼠一样齐头钻进阳台,她似乎有点懂了。

    白境虞坐在陈幻的斜后方,看她那恨不得躲林恃八丈远的背影,嘴角漏了点笑意。

    林恃回头找舒泉的时候,目光无意间扫到白境虞。

    白境虞嘴角有一点笑,正好被撑着下巴的手挡着。

    所以林恃没看到笑,只看到她那一双锋利不好惹的眼睛。

    林恃:“……”

    不过是来向陈幻示好,解除以前的误会罢了。

    保时捷可真小气,这也要盯?

    林恃拍了拍陈幻的肩膀,说:“保重。”

    随后站起来去卫生间。

    林恃来示好陈幻能理解,可是这个“保重”是什么意思?

    和之前裴醒说她“眼光挺好”似乎异曲同工。

    林恃往卫生间去,小财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后,一边跟一边吐舌头。

    小财能被找回来,林恃也有一份功劳。

    虽然并不常见面,可小财就像是记得林恃,生怕她在家里走几步会迷路,全程帮她带路。

    从卫生间出来,发现小财还站在门口等着她。

    林恃:“……”

    这股子傻劲怎么这么像舒泉?

    从小到大没养过宠物,对宠物也不太感兴趣的林恃,难得摸了摸傻狗的脑袋。

    裴醒坐在最角落,独自占着单人沙发,从她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阳台。

    舒泉捂着脸说了什么,易织年小身板差点晃上天。

    “妈耶,露营这么刺激的吗?我也想去露营!马上就是跨年了,之前我还一直想着跨年去哪儿玩呢,正好。”

    易织年迅速拿出手机查看天气预报。

    天助年也,跨年那两天虽然气温在十八度左右,不算温暖,但是风和日丽,非常适合露营。

    易织年眼冒精光,“芽芽,我们跨年来一次六人约会,一块儿去露营吧!”

    舒泉首次露营的体验非常好,但林恃是个不太喜欢社交的人,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这么多人一起去玩。

    舒泉:“我去问问林恃,看她……”

    “可以啊,我没意见。”

    林恃跟到阳台来了,舒泉在哪儿她就想跟去哪儿,离开一步都难受。

    易织年拍拍林恃的肩膀,“我们恃总深明大义,那我去问问外面的人。”

    易织年从阳台回来的时候,夏步青正好说完了一段,口渴得要命,陈幼和裴容还拉着她,非让她继续说。

    陈幻摸一把陈幼脑袋,“你别缠你夏阿姨。”

    陈幼被她这个故事卡得心急如焚,就想知道后来她到底是怎么一个人把整个组织给一锅端的。

    怎么能断在这个地方!

    夏步青温和道:“我喝点水,回来再继续跟你说。”

    陈幼:“好!”

    随即回头对陈幻说:“你看看,夏阿姨多好。”

    陈幻:“怎么了?你还嫌弃上你姐了是吧?”

    正在和妹妹进行每日一次增进感情的互掐活动,易织年过来拍拍陈幻的肩膀,问她跨年要不要一起去观枫山那个露营地露营去。

    裴醒已经答应她了,六人行就差陈幻和白境虞。

    陈幻:“我都行啊,你怎么不去问你姐的安排?”

    提到白境虞,易织年有点别扭。

    虽然姐俩面对面交代了各自的属性,年少时那场意外的惊吓应该算过去了,可是这段时间易织年面对白境虞有些困难。

    当然这件事情和裴醒也有关系。

    她知道裴醒和白境虞之间有些摩擦,这些摩擦还是和她们的事业版图挂钩,很难化解。

    易织年想要来个六人约会,也是想多给白境虞和裴醒制造一点相处的机会。

    多接触接触,说不定她们会发现彼此的可爱呢?

    易织年说:“陈幻姐姐,我觉得吧,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一个人可以降服得了白境虞,那个人一定是你。”

    易织年给她戴这种高帽,陈幻有点受宠若惊。

    陈幻:“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易织年:“陈幻姐姐,你真低调。”

    陈幻有点不明白自己低调什么了。

    易织年心里想着,都是白境虞上面那位了,还这么谦逊。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谁骑到白境虞头上……这事儿说出去会有人信吗?

    易织年将邀请白境虞这件事交给陈幻,陈幻其实也挺想带白境虞出去走走的。

    年前她忙成狗,好不容易将H-MALL这磨人的项目彻底完成了,尾款也到手,怎么着也该和白境虞好好出去约个会。

    说起来这还是她和白境虞第一次一块儿跨年呢。

    ……

    这么多人挤在舒泉家吃饭实在不方便,本来她们过来也是为舒泉照顾姚聆,现在舒泉回来,陈幻一行人就走了。

    裴容坐上裴醒的车,易织年也要跟着上车时,对陈幻使了个眼色,再握拳。

    靠你了。

    陈幻:“……”

    谁能跟小易妹妹说说,我们家我做不了主。

    回到家,陈幼去她自己的卧室里打电话了,陈幻趁机问问白境虞。

    “听说芽芽昨天和林恃去露营了,就在那个观枫山,好像景色特好,你……”

    “没兴趣。”

    白境虞坐在沙发上,拿出平板的时候三个字送给陈幻。

    “……好的。”

    陈幻发微信给易织年。

    【如我所料,你姐不去。】

    易织年回得飞快:

    【你说我和裴醒都去。】

    陈幻想了想,懂了。

    陈幻单手撑在白境虞坐的沙发靠背上,说:

    “你真不去?你小易妹妹和裴老师都去。”

    白境虞眼睫轻闪,注意力从平板转移到陈幻的话上。

    陈幻摸着白境虞的脑袋,微笑着想,看看,现在谁也提不起我大宝贝的兴致,除了她那势不两立的死对头裴醒。

    白境虞冷笑道:“这就迫不及待要约会去了?”

    陈幻:“可不,还是跨年,多浪漫。睡一个帐篷里,说不定得掐着新年的钟声修成正果。”

    白境虞:“行,我替易阿姨去看着她。”

    白境虞眼里散着盯死易织年的光。

    陈幻趁机又撸了几把老虎脑袋。

    白境虞也有犯傻的时候。

    你要怎么看着?

    跟着人家进帐篷,睡在她俩中间?

    陈幻其实知道白境虞的心态。

    白境虞是忌惮裴醒,想要跟去看看裴醒和易织年之间的相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一片赤诚真心,还是别有用心,相处之中是会露出蛛丝马迹的。

    陈幻摸着摸着,自个儿又醋起来。

    你可真爱你小易妹妹。

    舒泉问护工元旦能不能过来照看姚聆,护工说她放假得回家。

    大元旦的,也不好耽误人家阖家团圆。

    舒泉犯难的时候,易织年说:“没关系,不就跨年一晚么?夏姐姐说可以来陪阿姨。等跨完年了,元旦那天咱们就回来了,正好可以和阿姨过节啊,完美。”

    “可是,会不会太麻烦夏姐姐了?”

    “放心啦,不会。阿姨不是特别喜欢听夏姐姐说故事吗?保准让阿姨过一个刺激又难忘的跨年夜。”

    夏步青身上自带的一种常可靠的气息,仿佛只要有她在场,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

    安顿好了妈妈,舒泉便开始和易织年愉快地挑选起露营那天要带的食物。

    六人群里每天都能看见舒泉和易织年在刷屏,讨论哪个牌子的苕皮超级糯超级好吃,哪个牌子的肉肠爆汁。

    puzzle:【烤肉的肉串我来自己串,肉质肯定比外面的好】

    烤吐司:【好!我来准备卤味。点菜了点菜了!鸭脖、鸭肠、翅中、翅尖、卤蛋、土豆片还有鸡爪,这些我点完了,都喜欢吃什么卤味的来说,我一波囤齐了!】

    烤年糕:【你已经点得很全面了。】

    烤吐司:【嘿嘿,要来点年糕吗?】

    烤年糕:【支持。】

    易织年给裴醒回了一个亲亲的表情包。

    裴醒回了一个亲得更狠的表情包。

    坐在办公室里的白境虞:“……”

    辣眼睛。有没有公德心?

    白境虞心想着退群算了,那头舒泉说的一句话忽然让她心中惴惴。

    puzzle:【还要备一个驱虫器,湖边还是有虫的。】

    白境虞跟陈幻私聊:【有虫?】

    陈幻刚和设计师们开会出来,还没看到群聊内容,先看到白境虞的微信,一时间没能理解。

    有虫?什么意思?

    她不是在上班么?这是办公室有虫,让我上门给她杀虫去?

    不会吧白境虞,你都这么离不开我了?

    结果溜了一眼热热闹闹的群聊内容,懂了。

    原来白境虞不是离不开她,是来质问她了。

    犹记两人初遇,盛夏时分,白境虞跟顶着烈日,情愿站在路边也不愿意到布满杂草的树荫之下避暑。

    当时陈幻问她:“怎么不去阴凉地等着?”

    白境虞两个字奠定了她事儿逼的一生:

    “有虫。”

    白境虞怕虫。

    从来没提议户外游玩的她估计是真的怕虫。

    或者说是嫌弃虫。

    那露营对她而言可能是裴醒级别的死对头。

    陈幻安抚白境虞:【这都已经要跨年了,虽说S城的气候偏暖,可是气温再怎么样也下了二十度了,虫什么的应该早就死光了。放心吧,芽芽就是未雨绸缪,未必真的有虫。】

    白:【如果遇到虫的话,你会把它吃了吗?】

    陈幻:……

    要不然你还是别去了吧。

    这话只敢在心里过一遍,没胆说出口。

    陈幻说:【行,看到虫子我就吃了它,就当补充蛋白质了。】

    白境虞存心逗陈幻,听到陈幻的回答,五官慢慢舒缓。

    陈幻趁着歇会儿的时间,打算换换脑子,在群里和林恃讨论露营要带的东西,以及哪个品牌的帐篷舒适,视野好。

    易织年和舒泉光是烤串就罗列了十五种,还有各种卤味、甜点、水果、饮料喝酒……

    陈幻看得眼花。

    Unicorn工作室:【二位,没必要带这么多吃的吧。】

    Unicorn工作室:【我们是去户外感受自然】

    Unicorn工作室:【感受微风感受阳光感受雨露】

    Unicorn工作室:【感受虫鸣鸟叫的】

    Unicorn工作室:(撤回一条)

    Unicorn工作室:感受鸟叫的,你们弄那么多吃的,回头放装备的空间都不够了。

    白境虞:……

    我已经看见你了的“虫鸣”。

    烤吐司:【怎么有个公众号?这是谁?到时候你别吃。】

    Unicorn工作室:【……我是陈幻。】

    烤吐司:(撤回一条)

    烤吐司:【可爱小兔.gif】

    烤吐司:【原来是陈幻姐姐,不好意思哈,刚才没认出来。吃的列出来看着多,其实不多,摞在一起放不碍事的。】

    烤年糕:【支持。】

    Unicorn工作室:【裴老师,您是复读机吗?就会支持。】

    烤年糕:【不支持。】

    白:【呵。】

    puzzle:【捂嘴笑】

    陈幻被围攻,立刻@和她讨论露营装备的林恃。

    Unicorn工作室:【@草莓恃总我知道你在家,别躲在那里不吭声。你说句话啊。】

    林恃慢吞吞地出现。

    草莓:【没事,我车大塞得下,芽芽想带什么尽管带。】

    陈幻:……

    陈幻:【闭麦.jpg】

    第113章

    跨年的露营活动,在只有陈幻受伤的情况下稳步推进着。

    陈幼知道她们居然要去观枫山露营后,强烈抗议。

    “为什么不带我去?我也想去。”

    陈幻本来也想过跟大家提一嘴,把家里的小孩带上一块儿去,人多更热闹,不然跨年夜就小孩自己一个人在家,挺可怜的。

    可是转念一想,不行。

    这次六人一块出去就是奔着约会去的。这是个成年人的世界,肯定不太正经。

    到时候小孩来了在小孩面前放不开的话,玩的不痛快不说,还一不小心还荼毒小孩稚嫩的心灵,没必要。

    陈幻已经跟白境虞商量好了,麻烦夏姐姐再帮帮忙。

    31号那天放学让夏步青带陈幼到姚聆那边去,听听故事吃吃饭,困了就回家睡觉。半大孩子了自己在家睡一晚没事。

    陈幻顺便去问了裴醒,裴容要不要过来和陈幼做个伴。

    裴容欣然答应。

    陈幻跟陈幼说:“而且马上就期末考了,出去玩这一趟指不定得分心。到时候考不好了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陈幼心想,行了陈幻,你都用上大人那一套来敷衍你妹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不过,想起在难得酒吧看到抱在一起接吻的女人们,陈幼还是觉得有点承受不住。

    完全不想看见陈幻和白境虞版本的黏黏糊糊。

    待在家里听夏姐姐说故事也挺好的。

    比起那些肉麻的贴贴,陈幼还是喜欢听血肉横飞的故事。

    宁措估计是听裴容说了跨年的安排,早上一到教室书包还没脱,就趴在陈幼的桌上,闪烁着一双大眼睛,说:

    “跨年也带上人家好不好啊幼幼。我给你们带好吃的,很多很多好吃的。”

    “谁是幼幼。”陈幼冷眼看她,“不许装可爱。”

    “靠……我哪装了,本来就很可爱好不好?有没有品味啊棺材脸。”

    陈幼:“你说我是棺材脸?”

    宁措将镜子竖在陈幼面前,“看,标准的棺材脸。”

    陈幼将镜子推回去,不爱看。

    “跨年你别想来了。对了,你容容姐会和我一块儿听故事去,你对着镜子自己慢慢跨年吧。”

    听到裴容的名字,宁措立即改了口,撒娇道:

    “幼幼,你最好了,带着人家一起嘛。我不说你是棺材脸了,你最可爱,笑一个,让我戳酒窝。”

    陈幼校服都要被她扯歪了,无奈道:“不许叫我幼幼,不许撒娇。”

    宁措开心道:“那就这么说定啦!”

    陈幼:“……”

    怎么会有人皮这么厚。

    陈幼忽然发现了自己一个大弱点。

    她对皮厚的人很没辙。

    三十号那天,陈幻提前开完会,早早给自己放了假。

    白境虞从外地飞回来,结束了她今年最后一次出差。

    或许也是在中新证券的最后一次出差。

    陈幻去机场接她,随后两人一起去了超市,买点新鲜的食材给白境虞做糖醋小排,再给陈幼弄个排骨汤,帮她再长长个。

    陈幻说:“陈幼半年时间长高了六厘米,这势头有点猛,难怪晚上腿总是抽筋给疼醒。感觉她这身高要超过我不成问题。”

    白境虞说:“你,一米七四,还是别比你高了,不然在外面买不到裤子。”

    陈幻:“……”

    路过货架,陈幻看到一排驱虫喷雾,扫了两罐说:

    “正好,回头露营的时候给你用。”

    白境虞点了点喷雾上的字:

    “无惧蚊虫,守护宝宝出门探索?”

    陈幻乐了,“没问题啊,只有小孩才怕虫,可不就是守护宝宝?”

    白境虞:“我发现你就是故意的,就是想我骂你两句。”

    陈幻搂住白境虞的腰,说“骂得真好听,再骂几句,我爱听。”

    白境虞笑着嫌弃,“欠不欠啊你。”

    三十一号那天,碧空如洗。

    三辆车一早就出发,避开早高峰的同时,想着也能早点占领视野最好的湖中心地带。

    她们到的时候才早上八点出头,露营地已经有一大片搭好的帐篷了。

    放眼望去人潮涌动,烤肉味扑鼻而来,易织年闻一下就饿了。

    陈幻都惊了,“才几点啊就这么多人,不会是昨晚就来了吧?”

    “很有可能。”林恃将装备从车里拎出来的时候说,“今天可是跨年,大家都往外扎堆,这个露营地可是S城新晋网红打卡地,有人提前来占位很正常。不过,这么多人来说明不会突然下大雨。”

    林恃心里略有些安心。

    虽说上回在雨夜和舒泉达成了初吻,可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给她造成的心理阴影估计久久难散。

    湖正中的位置已经搭了好多帐篷,林恃建议她们往边上挪一点。虽然不是正中心的位置,但是能够将观枫山北侧最漂亮的枫叶景色尽收眼底,也是一个很理想的方位。

    所有人都听户外达人的建议,找好位置之后,立刻开始搭帐篷。

    三对打算搭成一个三合院的结构,中间用天幕遮出一个宽敞的客厅,大家可以围坐在客厅里吃喝玩乐。

    舒泉已经能够自己熟练搭帐篷,林恃和她分工合作,各自将自己的单人帐篷搭起来。

    亲密无间的感觉刚让林恃心里沁出甜意,就见陈幻从车上拎下来一个大背包,和白境虞一起搭成了一个双人大帐篷。

    林恃:“……”

    另一边,裴醒和易织年的帐篷也风风火火地搭起来,那规模一看,也是个双人帐篷。

    林恃:“…………”

    干。

    我傻了,原来这才是情侣露营的正确打开方式。

    舒泉顺着林恃的目光看过去,看了满满一眼的狗粮,宽慰林恃道:

    “没关系,自己睡一个帐篷比较,嗯……宽敞。”

    林恃:“……”

    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陈幻勤勤恳恳地搭帐篷,白境虞拿着锤子去打地钉。

    陈幻看她居然用手捏着钉子在敲打,感觉下一秒锤子就会砸到她娇嫩的手,立即把锤子夺了过来,说:

    “我来我来,你去歇会儿,怪累的。”

    白境虞:“?”

    我刚下车敲了两下钉子而已,累什么了我?

    陈幻火速将帐篷搭起来,就怕祖宗又来帮忙。

    白境虞见易织年将折叠桌搭起来,想把食物拿出来,便去帮她拎餐篮。

    易织年刚摆好沉甸甸的烤肉,回头看白境虞居然在拎餐篮。

    餐篮好看,但就是个绣花枕头,里面放着不轻的饮料,只提把手的话,把手很有可能支撑不住直接断掉。满篮子的饮料掉地上全部碎裂事小,溅白境虞一身事大。

    易织年赶紧过去,将餐篮接过来抱在怀里,稳妥放好后递给白境虞一瓶饮料,指了指已经摆好的月亮椅,说:

    “歇会儿,别累着你。”

    白境虞:“??”

    我是多虚啊,都怕我累着。

    再看一眼舒泉和林恃,那紧贴在一起的氛围她也插不了手。

    周围人都在忙碌,就白境虞拿着饮料傻站在这儿,显得格外多余。

    行吧。

    白境虞往椅子上一坐,戴上墨镜,想到了什么,拿出陈幻特意给她准备的宝宝防虫喷雾,给自己从头到脚喷一遍。

    陈幻没怎么搭过帐篷,但是常年在工地待着,动手能力极强,什么杂活都会上手帮忙干点,看完搭帐篷的说明书之后搭得特别顺利,很快搭好。

    搭好之后陈幻走到吉祥物白小姐身边说:

    “参观参观咱们帐篷去?看看那精密的构造,保证连个苍蝇根都飞不进来。”

    白境虞挑挑她下巴,“最好是,我可不想和野人一样跟苍蝇待在一块儿。”

    林恃听到她这话,冷笑道:“白小姐,多接触一下大自然有好处的,能让你的心胸变得开阔一点。”

    白境虞“哦?”了一声,“林小姐成天在外面跑,也没见你心胸开阔多少,看来大自然也没那么管用吧?”

    林恃继续冷笑,“多在外面走走起码能多开开车,练练车技。”

    白境虞冷笑得更大声,“这话应该由我来说吧?”

    陈幻和舒泉:“?”

    舒泉挪着步子到陈幻身边,神色凝重:“陈幻姐姐,这又是怎么回事?”

    陈幻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小小声对舒泉说:

    “不知道啊,不都解开误会了吗?怎么又掐上了?”

    “感觉……她们不是在说之前的误会。”

    “练练车技是怎么回事?怎么还跟车有关?”

    指的是真的车技吧?总不能是那种车技吧?

    裴醒端着一壶煮好的果茶过来,给白境虞和林恃倒上一杯,笑道:

    “喝点茶,别动气,都是一家人。”

    陈幻看裴醒过来劝架,心中赞叹,还是裴老师大气。

    结果裴醒刚递完茶,就说:“芽芽是幻姐的妹妹,那恃总也得叫白女士一声‘姐’。恃总的姻缘还握在白姐姐手里,不好跟她老人家动气的,不然到时候还不得唱一出牡丹亭?”XZF

    陈幻:“……”

    真是夸早了,裴老师你怎么来煽风点火?

    林恃用“果不其然”的目光看向白境虞。

    白境虞巍然不动,心安理得地喝着裴醒给她的茶,浅浅抿了一口后,赞道:

    “好茶。”

    裴醒:“……”

    陈幻:“……”

    憋笑不要太难受。

    白境虞这张嘴是真不饶人,绝对不能吃亏。

    易织年和舒泉埋头在整理酒水饮料,累得腰都发酸了,看她们那一伙人还在打嘴仗,真是无语。

    易织年:“喂,那边的几位姐姐们,真的没人过来帮帮我们吗?”

    裴醒第一个过来,易织年用眼神锁定她。

    裴醒从车载冰箱里拿出香槟时,易织年拉了她一把,说:

    “你和白境虞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见面就掐?”

    裴醒并不想将易织年卷进来,但白境虞对她的偏见一时半会儿估计改不了。

    “砰”的一声,裴醒将香槟启开,分别往六只香槟杯里倒。

    “大概觉得我对你居心叵测。不过她会这么想也情有可原,毕竟在知道她和你是姐妹之前,我发表过一系列要超越亿甲科技的言论。”

    “……超越亿甲科技的言论?很狂妄的那种吗?”

    “很狂妄的那种。”

    “难怪了。我听我妈说,白境虞马上就要回她爸的集团,明年吧,应该就要逐步接手集团的事务。那你想要超越亿甲科技,不就是要和白境虞对着干吗?”

    “看起来是这样的。”

    “你这仇恨值都已经拉满了,难怪见面就阴阳怪气。”

    易织年琢磨着,又“嘶”了一声。

    “你说她觉得你对我居心叵测,不会觉得咱俩在一起你别有目的吧?怎么着,对我使用美人计,然后以我为突破口打入我们家内部,从而瓦解亿甲科技?”

    白境虞的脑内活动的确是这个思路,不过裴醒也不太好跟易织年确认,不然真成挑拨离间了。

    易织年叉着腰站在裴醒面前对她说:

    “咱们不和白境虞置气,她脾气是臭了点,可她是我姐,从小到大没坑过我,肯定也不会坑你的。回头我跟她好好聊聊,再请她吃顿饭出去玩一玩,得把她安抚好了。”

    裴醒说:“好,都听你的。”

    一大堆话说完后,易织年才发现自己居然在训裴醒。

    裴醒还真乖乖让她训着。

    易织年缓了情绪,捏着香槟杯,眨眨眼睛,收敛了刚才全开的气场,恢复成平时又软又萌的易织年。

    “裴老师,人家刚才是不是很凶?”

    真实的易织年藏起来,可可爱爱的女朋友又出现了。

    裴醒笑道:“我就喜欢你凶。”

    易织年可是被她这张嘴哄得五迷三道,两人站在酒桌边低声细语还不算,易织年一直往裴醒怀里钻,用她圆脑壳顶在裴醒的肩膀上,像只发.情的小仓鼠。

    坐在不远处的白境虞戴着墨镜,全程盯着她俩。

    真是没眼看。

    白境虞看得目不转睛。

    心里道:我就该用手机给你录一段,回头给易阿姨看看你被外面的女人迷成什么德性。

    一杯香槟递到白境虞面前。

    陈幻坐到她身边,说:“眼珠子还会转吗?”

    白境虞喝一口陈幻给她拿的酒,说:“挺好喝。”

    “裴老师买的。”

    “……”

    陈幻饶有趣味地看着白境虞骨相绝佳的侧脸,说:

    “怎么长这么漂亮。”

    白境虞侧过脸,“?”

    “以前我看到这张脸的时候,总会想,长成这样脑子还好使,女娲毕设也就你这样了。回头得多少人跟我争,我得赚多少钱在健身房里跑多少小时读多少本书才能在你身边待得住?不过我现在放心了一点。”

    “嗯?”

    “我确定了,你和其他1都不合,就跟我合。”

    “……铺垫一长串,要说的就是这个?而且,那个迈巴赫是1?”

    “迈巴赫?恃总?可不么,恃总不是1难道芽芽是1?”

    陈幻一句话说服了白境虞。

    “也对。”

    “我挺好奇的,你和林恃又是怎么回事?她和舒泉已经成了,不会还觉得我和她有什么理不断减还乱吧?”

    陈幻一捋,也挺服。

    白境虞之前吃舒泉的醋,后来又因为林恃不高兴。

    结果这两人成了一对,最后倒霉的还是我。

    “没。”白境虞说,“之前在地库差点和她撞上。”

    “撞上?车?”

    白境虞将那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陈幻陷入了沉默。

    是恃总能干出来的事。

    林恃和白境虞就像是一对脾气和能量都相近的双子星。

    要是碰撞在一起,的确会迸发毁天灭地的能量。

    这二位还是能避开就避开。

    陈幻说:“以前听人说你是S城第一孔雀女,当时我还觉得那些人危言耸听,你性格就是直率了点,哪有那么高傲。现在我算是明白了……”

    白境虞笑道:“明白我脾气有多坏了?”

    “明白你有多可爱。特别是在意小易妹妹的时候,关心则乱的样子特别可爱。”

    白境虞嘴角抽了抽,“油嘴滑舌也是跟姓裴的学的?”

    “真情实感好么。”

    白境虞说:“听出你言下之意了,说我关心则乱。”

    陈幻喝完一杯酒后,说:“就当我多嘴了。”

    白境虞沉默了一会儿,摸了摸陈幻的脑袋。

    “没觉得你多嘴。我明白独立的人都会有自己的选择,我无权干涉。有人不撞南墙不回头,有人撞南墙撞得头破血流,也要爬起来再撞一次。别人觉得她傻,她觉得值。你看,这就是奉献了情感之后不得已的牵挂。如果我和易织年从未走过心——我是说作为家人的心——那我也不会在意她和谁交往,谁碍我的眼我就捏死谁,不用考虑她的感受。但现在不行。就算姓裴的有九十九分爱她,但如果她会被那一分伤到,我都会自责为什么没能保护好她。”

    陈幻很少见白境虞说这么多内心剖白。

    她握住白境虞的手,将她手贴在自己脸上,轻蹭着。

    “宝贝,你发现了吗,你不是不想奉献,而是害怕失去。你是一个特别重感情的人。”

    白境虞喉咙轻轻地滚了滚,望向远处弥山亘野的红枫,半晌道:

    “可能你说的对。”

    从墨镜侧面的缝隙里,可以看见白境虞那双落寞的眼睛。

    敢爱敢恨又坦诚脆弱的白境虞,在这一刻完成了陈幻对她心动的所有弧光。

    挺好。

    陈幻心想,白境虞无疑是爱她、依赖她的。

    如果哪天真的迫不得已分开,她在白境虞身上留下的痕迹,也会让白境虞舍不得吧?

    ……

    林恃将烤炉支好,倒入一大堆炭。

    上回她和舒泉两个人来的时候,那个小烤炉尺寸正好,今天六个人她换了一个超大号的烤炉,可以一次性烤近百串烤串。

    易织年快要被那烤肉的香味迷死了,拉着裴醒说:

    “这味道也太香,太专业了吧。”

    烟雾缭绕间,林恃面无表情地翻动着手里的烤串,舒泉想过来帮她,她说:

    “离远点,烟大,别呛着你。”

    舒泉当众被林恃护了这么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走到一边说:

    “那我去洗水果。”

    易织年跟了上去,说:“我也去!”

    裴醒凑到林恃身边向她取经,问这个烤肉的调料都放哪些。

    林恃说:“网上都有卖的,回头我把调料的链接给你,然后还有一个比例,你按照我给你的比例来放就行。”

    “谢谢恃总。”

    林恃和裴醒没见过几次面,每次见都是兵荒马乱的,彼此有点儿陌生,互相聊一下职业和爱好,越说越投缘。

    裴醒说:“听说你买了山水澜桥的七号别墅,还是陈幻给你装修的。我对那一块楼盘很有兴趣,回头方便的话能让我参观一下你的别墅吗?”

    “行啊,你也想买那边的房?”

    裴醒:“有点。你们社区环境很好,适合养老。”

    林恃看她年纪轻轻的就想着养老的事,身上有种让人羡慕的松弛感。

    裴醒喜欢山水澜桥的绿化是实话,与此同时她也不想易织年成天和裴容挤在一个小一居里。

    易织年应该拥有自己的生活和空间,她任何时候该是开心的,裴醒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让她的生活质量有下降的可能。

    山水澜桥这边的别墅户型裴醒已经在网上看过,独栋别墅都是三层半,南北通透采光很好,顶上一个阁楼,前后院都很宽敞,外加一个四十平超大临水露台,能在露台上钓鱼,甚至能直接露营。

    这么宽敞的起居环境里,易织年完全可以像在万嘉城一样拥有自己的一层楼,而且还在她熟悉的社区里,连吐司都不用重新熟悉环境。

    裴醒当然是想和易织年住在一块的,但如果易织年还想保留自己独处地盘的话,那她就搬到楼上的阁楼住。

    只有半层的小阁楼对裴醒而言已经足够,她是一个完全不需要居家空间的人。

    甚至可以说“家”这个概念只因易织年而起,也只想在她身上得到善终。

    回头裴容想来就来,想自己独立出去生活也无所谓,干扰不到易织年。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得是易织年愿意和她一块儿居住。

    林恃说:“下个月我就要准备入住了,到时候到我家聚聚,你顺便看看户型。”

    “好呀,到时候一定来暖房。”

    裴醒有点好奇她和白境虞又结了什么梁子。

    林恃说完地库的摩擦后,也觉得自己有点小气。

    裴醒说:“一点小事,的确不值得置气。白家的大小姐有点脾气可以理解。”

    林恃看向白境虞和陈幻,倒是有点好奇。

    白境虞脾气冲,陈幻也不好惹。

    这两个强势的人,谁是上面那个?

    感觉像是陈幻。

    可是白境虞……实在想象不了她对谁顺服的样子。

    奴役人的形象倒是活灵活现。

    陈幻和林恃对上眼神,对她友好一笑。

    林恃投来一个同情的眼神。

    陈幻:“?”

    第114章

    林恃和裴醒一见如故,聊着天,手里的烤串也烤好了。

    烤串的香味十里飘香,还有人特意跑过来问林恃她这是哪儿买的调料,能香成这样。

    不喜交际的林恃随便一回答,“网上买的。”

    “美女,哪家店买的呀?能把链接发给我吗?咱们加个微信好友行不?”

    天气不算暖和,周围人都裹得很严实,眼前这男人只穿了一件黑色的紧身T恤,露着粗壮的肱二头肌,跟林恃说话的过程中,胸口的肌肉还一跳一跳的。

    林恃:……

    她算是见识到了标准版的散发“魅力”了。

    如果是在无人地带,她可能会直接用手里的签子插在这男人碍眼的胸口上。

    一旁的舒泉神情不适。

    她知道林恃非常招人喜欢,有人过来搭讪不是什么稀奇事,可是她就是很想过去把林恃带走,不想让那个男人跟林恃有接触。

    舒泉闷不吭声地站到林恃身边,紧挨着她。

    林恃看了眼舒泉沉默的侧脸,向着男人的脸色瞬间更加阴沉。

    “调料没什么特别的,香是我女朋友准备的烤串香。独家秘方,不便公开。让一让,你打扰到我烤串了。”

    那男人笑道:“女朋友?这算什么拒绝方式?你们看着可一点都不像一对。”

    林恃半点没笑,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男人见她身后还坐着一排女人,一个个都顶着张压迫感十足的脸,往这儿望过来时仿佛猛兽环伺,气势汹汹。

    那男人带着笑慢慢后退,识趣地离开了。

    林恃用烤串在面前扇了扇,浓郁的烤肉味将古龙水味扫荡干净。

    向着舒泉的时候林恃换了张脸,跟呵护小宠物似的。

    “味道大着呢,别熏着你。”

    舒泉不仅没走,还抬手将林恃鼻尖上一颗小小的孜然给捻下来。

    舒泉耳尖红红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女朋友就要一直在身边啊,我不想再有奇怪的人过来骚扰你。”

    林恃看见阳光落在舒泉长长的睫毛上,含羞带怯的眼睛印着自己的模样。

    今天舒泉用的是林恃之前说非常适合她的一款口红。

    果然很适合,南瓜色让她双唇更显娇嫩诱人。

    林恃说:“那我的小女朋友帮我尝尝看味道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加点料。”

    舒泉闻到烤肉香味,直接拿起一串。

    林恃:“哎?等会儿吃,烫。”

    柔软弹韧的唇珠压在林恃亲手烹制出来的食物上,斯文地咬下一块,真的很烫,又出乎意料的好吃。舒泉吃得根本停不下来,另外一只没有握着串的手都忍不住攥起小拳头。

    林恃将她攥紧的拳头握到手心里,慢慢揉开。

    “是不是烫着了?”

    舒泉被烫得说不出话,但忍不住向林恃比了个“赞”的手势,缓了半天终于能开口了,“好烫,但,好好吃。”

    林恃被她逗笑。

    以前只觉得舒泉少年老成,眉眼里尽是忧郁的气息。

    最近孩子气的一面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了。

    林恃摸摸她后脑勺,说:“乖了,去那边等会儿,我再烤个苕皮就好,待会儿一起端过去给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舒泉双手勾在身后,还不想走,在林恃身边溜溜达达。

    “真的不要我帮忙吗?”

    “真不用。”林恃说,“你去玩玩手机什么的都行,歇着吧,很快的。”

    舒泉对这种无事一身轻的感觉还蛮陌生的,说:“我去给你拿饮料喝。”

    林恃余光里看见陈幻和白境虞路过彼此,很自然地接了个吻,望着舒泉粉粉的唇,也想亲一下。

    舒泉似乎没能感受到她炙热目光中的深意,留下一个甜笑就往车载冰箱的方向去。

    林恃:……

    这腿脚利索的,每天没少跑步吧。

    陈幻正在用美式煎锅煎牛排。

    两块上好的澳牛被煎出了焦香的美拉德反应,油脂在肉的边缘处劈啪作响。

    白境虞给她递海盐的时候,看她拿着牛排夹的小臂向上弯曲,很随意地分出一边的腿往前踢着。姿势散漫,但盯牛排的双眼很凶很认真,似乎要将它熟度最细微的改变都洞察得一清二楚。

    要是把牛排夹换成一把AK,感觉这画面会更和谐。

    白境虞看她认真煎肉的模样实在可爱,顺嘴亲了一下。

    白境虞亲完之后就走,陈幻半天才回过神来。

    “你亲我?”陈幻对着白境虞的背影问。

    “嗯,我亲了。”白境虞承认的话还挺挑衅。

    陈幻心跳都被她弄乱了。

    白境虞怎么回事,平时冷冰冰的不爱主动,今天居然说亲就亲?

    陈幻琢磨着,估计她平时太黏白境虞了,这会儿忙着做食物没空缠她,她反而不得劲了?

    被亲了一下后,陈幻开始思索一个问题。

    以后要不要调整粘人的频率,说不定能解锁一个更缠人的白境虞。

    易织年在裴醒的指导下炒了一大盘海鲜饭。

    裴醒一边指导,一边也没闲着,调了好几杯鸡尾酒,还在上面放上各种可爱的装饰物,活脱脱的艺术品。

    午餐有酒有肉,六个人坐在一块儿边吃边聊。

    舒泉全程轻轻松松地吃着饭,欣赏着远处的湖光山色。

    易织年坐在她旁边,用胳膊肘怼了怼她说:

    “你发现了吗?恃总是真的很疼你。你做饭明明那么好吃,但是她就是舍不得让你沾手。当然了,她做的也很好吃,想象不到以后你俩的伙食该有多好。我能不能偶尔去你们那儿蹭蹭饭?一定好好打下手。”

    易织年这么一说,舒泉又想起刚才林恃称呼她为“小女朋友”。

    舒泉早就不把自己当小孩看了。自陈幻入狱、妈妈生病,舒泉一直咬着牙往前冲,狠狠撞进了成人的世界里。找工作、上班、赚钱,再绞尽脑汁存钱。跌跌撞撞中,她看清了世界的真相。“单纯”在现在这个时代已经不是纯粹的褒义词。她一直想的就是能够快点成为成熟、可靠的大人,能让她在意的人依靠她。

    而现在,她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让她有种时光倒流,又回到小孩的感觉。

    林恃将一块牛肉夹到舒泉的餐盘里,说:

    “这块最嫩,给你。”

    曾经有人将她的真心当草芥,如今有人把她捧在手心当宝贝。

    舒泉在桌下偷偷拉住林恃的衣角。

    林恃手跟了下去,将她手掌握进手里。

    ……

    吃完饭,一群人打算去钓鱼。

    来之前林恃特意上网查过,听说这湖里什么鱼都有,有些钓鱼爱好者坐这儿一下午能钓一大筐的白条。

    她自己有好几副鱼竿,又下单了几副,全拿出来让大家挑。

    林恃戴着墨镜,头发高高地扎起来,穿着和舒泉同款的冲锋衣,整个人酷得不像是去钓鱼,像要去执行刀光剑影的任务。

    她握着鱼竿说:“咱们比个赛怎么样?看谁钓的鱼多。”

    白境虞喜欢一切比赛,第一个接话,“行啊,赌注是什么?”

    陈幻:“还有赌注?”

    白境虞说:“不争点什么,提不起劲。”

    白境虞的话提起了林恃的兴致。

    林恃说:“就赌山水澜桥一套别墅吧。正好裴老师想买,咱们谁输了就买一套,当做送裴老师和易小姐的新年礼物了,怎么样?”

    易织年一听,看向裴醒,“你要买山水澜桥的别墅?我怎么不知道?”

    裴醒:“这,想法还没成熟,礼物就来了,姐姐们太客气了。”

    易织年:“……”

    白境虞一边扎起头发一边应下了林恃,“可以,怎么算输赢?”

    林恃:“论数量不论重量。白小姐,有件事我得事先跟你说明白,我经常钓鱼,以前还参加过比赛,得过全国性的第一名。你如果只是普通的爱好者,估计赢不了我。”

    不明白怎么就又斗起来的陈幻一脸无语。

    什么叫普通爱好者,看白境虞皮肤白成那样就知道她一点都不喜欢户外活动,说不定根本就没钓过鱼。

    白境虞说:“那正好,第一次钓鱼就遇到高手,很难得的体验。我就喜欢向高手挑战。”

    林恃多看了白境虞几眼,“行,那就从现在开始,以两小时为限。”

    白境虞应声之后,问陈幻:“这鱼线怎么打开?”

    陈幻:“……”

    你果然是不会啊。

    陈幻搬了两把椅子过来,拍拍白境虞让她坐下,自己坐到她身边。

    陈幻说:“我也不会,没钓过鱼,现在帮你查查。”

    陈幻自小到处打工赚钱,什么手艺都会点,唯独不懂怎么休闲。钓鱼这种陶冶情操的活动她自然也没接触过。

    不过可以现场学。

    有了赌注,人果然会有些紧迫感。

    陈幻拿平板现场和白境虞一起学起来。

    舒泉坐到林恃身边,轻声问她:

    “这赌注……真的没事吗?”

    易织年拎着椅子也凑过来,“恃总,玩这么大啊?”

    易织年知道白境虞有钱,家族信托每年分配给她的钱就足够她买下山水澜桥整个别墅区。

    更何况白境虞自己也一直在工作。

    身为工作狂,平时连个像样的爱好都没有,根本没什么花钱的机会,她名下财产用一双手来数都未必数得过来。

    但是林恃的财力易织年心里没数,别真伤了和气。

    林恃说:“没事,我肯定输不了。不过白小姐倒也是个痛快人。”

    易织年听她话里的意思,之前针锋相对的劲儿好像意外的弱化了?

    易织年真是不懂这些大小姐们的心态。

    意外收获一套房,裴醒心情大好,又调了酒,给每个人递过去。

    林恃很快钓了两尾,都是手掌大的白条。

    那头,白境虞和陈幻终于顺利将鱼饵给抛下水,耐心等待着。

    林恃喜欢用最原始的浮标来判断鱼上钩的情况,感觉这种方式最有钓鱼的手感。

    浮标又开始动,等待鱼彻底咬饵,她手腕轻抖,又是一尾白条。

    白境虞坐在那儿,用来装鱼的桶中空空如也。

    她是不急躁,可她不急躁就真的一尾鱼都不给她上钩啊?

    裴醒挪过来看了一会儿,对白境虞说:“我是不是要提前谢谢白姐姐的礼物?”

    白境虞看都不看她,“再多嘴我给你丢下去喂鱼。”

    裴醒微笑着用手指在嘴前横着一拉,再摆了一个ok的手势,示意自己听话闭嘴。

    浮标忽然动了动,白境虞将鱼竿挑起,发现鱼饵已经被吃完了。

    “晚了点,都吃完了。”陈幻帮她挂新的鱼饵。

    白境虞:“那我下次再早点提竿。”

    陈幻本来惦记着那套别墅的赌注,心里难免有点慌。

    但看白境虞完全沉浸在学习钓鱼的乐趣里,渐渐被白境虞影响,陈幻也开始享受垂钓的趣味。

    最后的结果不言而喻。

    林恃随便钓了六尾鱼,白境虞只钓了一尾,还非常小。

    白境虞看鱼太小,给放了回去。

    林恃说:“白小姐输了。”

    白境虞说:“愿赌服输,裴女士,明天有空的话一起去挑房。”

    裴醒这会儿倒是想起礼义廉耻了,说:“房子就不用白姐姐买了,等房子装修好,白姐姐记得来暖房就好了。”

    白境虞收着鱼竿说:“那易织年,你挑,挑好了用副卡付钱就行。”

    裴醒:“副卡?”

    易织年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道:“啊哈哈哈,我有张卡,我姐给我的,有时候想买点东西又不太方便让我妈知道的时候,就刷那张卡。”

    白境虞听易织年用“我姐”来指代自己,还真是蛮新奇的体验。

    裴醒:“哦,懂了,你妈妈会说你乱花钱,但白姐姐不会说,随便你花,好宠你哦。”

    易织年:“……”

    怎么你们打赌,把我给坑了?

    这场一言难尽的钓鱼比赛,倒是让三人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一些。

    下午一行人将营地托管给露营地管理员后,一起去湖边散步,往观枫山上走走。

    易织年和裴醒走在最前面。

    易织年要去观景台拍照,裴醒让她跑慢点,不然一会儿下山得腿软。

    陈幻和白境虞走在中间,手牵着手。

    跟在最后的林恃看她俩十指紧扣,而身边的舒泉也跃跃欲试想要拉她的手,又有点紧张,手垂在身侧一直晃荡着。

    林恃将那只无处安放的手握进掌心里。

    舒泉被她握住的一瞬,不晃荡了,但心跳在急速往上冲。

    “手有点冷。”林恃说,“我给你焐焐。”

    “嗯……”舒泉乖乖让她焐着。

    “另一只手呢?冷不冷?”

    “还好……”

    “给我握握看。”

    舒泉转过身正面对着林恃,将另外一只手伸向林恃,感觉有点像被主人召唤的听话狗狗。

    “指尖都凉凉的。”林恃微垂着眼眸,从墨镜上沿能看到她纤长的睫毛,“我应该给你带副手套来。你手很容易冷。”

    舒泉看自己的手被林恃两个手掌焐在中间,滚烫的体温一点点驱散她的寒意。

    舒泉说:“我不怕冷。”

    林恃说:“但我怕你冷。”

    舒泉不说话了,心跳得太厉害,脸也在控制不住地发烫。

    她目光落在林恃闪亮的尾戒上……

    红枫点燃了岁末最后的灿烂,林恃握着舒泉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里。

    和小女友之间的距离被她抹平,踏着石阶,两人在斑斓的画卷中并肩前行。

    这一刻比舒泉曾经做过的所有梦境都要美。

    越是幸福的时候就越有种失去的恐惧。

    好想留住眼前的一切。

    舒泉问林恃:“林恃,你喜欢自拍吗?”

    林恃说:“我的话,不自拍。”

    舒泉:“……哦。”

    好失落的语气。

    林恃看着她道:“只想和你一起拍。”

    舒泉还没反应过来,林恃就将手机举起调成自拍模式,脑袋挨近舒泉说:“这个角度怎么样?”

    舒泉看前置摄像头里的自己神情呆滞,靠近林恃那一侧的耳朵已经红了一大半,而林恃美得浓艳又张扬,自信满满的感觉非常松弛。

    咔嚓一张。

    这画面里的两人,还真是妥妥的美艳上司和她的呆瓜下属。

    咔嚓又一张。

    美艳上司已经闭着眼吻上小下属的脸庞。

    舒泉:“……”

    心里那只被林恃拱起来的小鹿,已经乱撞到头破血流。

    林恃把拍的两张调出来,细细地欣赏后,感叹道:

    “我的芽芽真可爱。”

    舒泉将下巴和嘴藏进冲锋衣的领子里,就露着一双大眼睛,小声道:

    “明明很傻……”

    林恃揉了揉她后脑勺,“那也可爱。”

    舒泉走了两步,发现自己居然同手同脚,立即调整回来。

    林恃重新握住舒泉的手,还是往口袋里揣,领着她继续往上走。

    行。

    林恃呼出一口气。

    爽了,这才是情侣该干的事。

    易织年和裴醒已经到了观景台,裴醒拿着易织年的手机帮她拍照。

    裴醒拍的照片,从构图到抓拍的角度和神情都非常刁钻,神级摄影,易织年震惊,仿佛开了美颜滤镜。

    易织年:“天才连拍照都比别人厉害吗?”

    裴醒正想申请和易织年合影,易织年立即呼朋唤友让大家快点过来,裴醒摄影技术绝啦。

    裴醒:“……”

    裴醒拍了一张又一张,的确很好看。

    连白境虞看了都说姓裴的原来有优点。

    服务完众姐妹,裴醒看易织年在人群里闪来闪去。

    等她蹦跶累了,大家往山下去的时候,裴醒拉住易织年走到最后,说:“我棒不棒?”

    “当然棒啦。”

    “那我的奖励呢?”

    易织年看裴醒微微噘嘴要奖励的样子,莫名很色气。

    易织年心里咚咚地跳着,偷看一眼已经消失在山道拐角处的白境虞,拉住裴醒的衣领,将她上半身往下带。

    裴醒如愿以偿得到一个饱满的热吻。

    吻越来越深,快要失控。

    易织年脚下开始飘移,总感觉白境虞随时会回来找她,而且说不定会有别的行人路过。

    她自己开启了这个吻,如今吻得忐忐忑忑。

    静谧的山林间,虫鸣鸟叫的背景音很远,易织年越来越难耐的呼吸声很近。

    想要抽离,却被裴醒摁住了脑袋,不让走。

    易织年又一次以挑逗她开始,被她吻得呼吸紊乱结束。

    难舍地分开双唇,裴醒的指背从易织年的唇下揉过。

    弄花了的唇色被她这么一揉,成了漂亮的雾化效果。

    易织年调整了好一会儿的呼吸,才将一颗快要被裴醒弄得过烫的心给安抚下去,随后“哼”一声,拧她耳朵。

    裴醒没想到小姑娘还会拧人,有点意外。

    又因为她根本没舍得下力气真拧,所以只是用手指夹了一下,太过可爱所以完全没阻止,随便她拧。

    易织年:“裴醒,你好像很享受哎?”

    裴醒:“嗯,很享受,能不能再拧一下?”

    易织年:“惊!备受敬仰的裴老师竟是受虐狂?”

    一行人回到露营地。

    很快,夕阳西斜,晚霞沉山。

    星星点点的灯火亮起来。

    易织年拿出卤味拼盘,裴醒将锡纸折得规规整整套在烤盘上,把易织年的卤味拼盘放到烤炉上加热。

    舒泉和林恃则拿出虾和扇贝,中午的肉非常占肚子,爬完山回来了还饱饱的,晚上别吃太顶,不然不好睡觉。

    这两组人马已经开工,白境虞看陈幻还在车里捣鼓。

    白境虞问:“你干嘛呢?”

    陈幻头还埋在车里,说:“给你准备的,晚上得吃。”

    白境虞:“什么玩意?”

    找到了,陈幻拎出一大包的绿叶菜说:“每天三百克,今天也不能少。我给你煮去。”

    白境虞:……

    感觉自己的脸色比菜色还绿。

    跨年夜的露营地非常热闹,有人唱歌有人在围在一起看电影。

    听说这儿还能预约放烟花,陈幻兴冲冲地想要给白境虞放一发。

    林恃让她打开营地的小程序,上面就能预约。

    陈幻看了眼,傻眼,从晚上六点到夜里一点,已经全部预约满了。

    陈幻无言以对。

    想浪漫一回还排不上队。

    白境虞见她垮着脸,过来勾了一下她的下巴,示意她跟她走。

    陈幻跟着白境虞到了帐篷里,白境虞单手一推,将陈幻推倒在充气床垫上。

    把所有窗户都拉上的同时,手机连接投影仪。

    投影仪将手机里烟火大会的视频投在帐篷上,瞬间像置身在绚烂的烟火之中。

    白境虞迎面坐到陈幻的腿上,环住她的脖子,娇笑道:

    “烟花好看吗?”

    陈幻熟练地抱住她的腰,心动地吻她。

    “好看……”

    一发发的烟火冲上天际的声响将帐篷填得满满的。

    陈幻也将她填满。

    帐篷有涂层,外面半点看不到里面的影子,连声音都被烟花绽放的声响吞没,只能瞧见顶棚纱窗里偶尔闪现出来的光亮。

    林恃又一次受到了震撼。

    还能这么玩。

    第115章

    成年人间很多时候都是心照不宣的。

    易织年向白境虞和陈幻那个巨大的,像倒扣锅盖的黑帐篷方向张望半天,心想,白境虞你现在肆无忌惮成这样了?都开始在我面前放烟花了?

    裴醒扣着她的小脑袋给转了回来,说:“喜欢吗?”

    易织年:?

    “喜欢的话,今晚我也给你放烟花。”

    易织年立刻明白她在说什么,暗暗看了一眼她和裴醒的帐篷,不比陈幻和白境虞的小。

    这……

    这么突然就要来了吗?

    易织年小脸红红的,小声问道:“那,我要准备什么吗?”

    裴醒将她揽过来,像告诉她一个绝世秘密般伏在她耳边说:

    “准备好好享受。”

    易织年脸色瞬间爆红。

    跟裴醒回帐篷的时候,心思不知道飞到了哪儿,差点被石头绊倒。

    裴醒看她路都不会走了,干脆直接将她抱起来,安安稳稳往床上送。

    被裴醒抱起来的一瞬间,腾空的感觉让易织年吓了一跳,立即圈住裴醒的脖子,生怕摔倒。

    没想到裴醒将她抱得特别稳,半点不晃,放到床面上的时候喘都不喘。

    易织年后背挨着床面了,但圈着裴醒脖子的双臂没放开。

    裴醒笑道:“易织年,我得去把窗户拉起来。”

    易织年还有些愣神,“之前看你像个跑酷选手一样爬树,特别厉害,没想到你力气这么大……你和我想象的越来越不一样了。”

    裴醒:“你想象的我是什么样的?”

    “很斯文的老师,知识就是力量,但手无缚鸡之力。”

    “那你的确可以继续了解了解我。我玩过五年的攀岩。无论是腰腿还是胳膊、手指,都会超出你想象的有力。”

    易织年不说话了。眼前的裴醒还是她熟悉的裴老师,与此同时蒙上了另一层陌生又刺激的色彩。

    易织年眼里期待的光被裴醒察觉到,她亲了亲易织年的小鼻尖,说:“真的要去拉窗户,乖。”

    易织年这才“哦”了一声,将她放开。

    帐篷所有的窗口都拉上,只留一盏小小的灯。

    裴醒掌心有一片区域带着薄薄的茧,这是玩攀岩那五年留下来的印记。

    易织年正被裴醒压着吻到发懵,隐约的粗糙感在她比普通人都细腻的肌肤上划过,激发一阵难止的微颤。

    渐渐地,小羽毛每一根湿漉漉的丝状羽枝都被打开,被揉动着,轻盈的羽毛变成沉甸甸的笨拙,淌出汩汩的声响。

    易织年舒服得昏昏沉沉,又羞臊又难受。

    小羽毛也不蜷缩成团了,自行向裴醒开放。

    是烟花。

    一束束的烟花不断往高空冲,隆隆作响,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裴醒不断给易织年放着烟花,易织年被从来没品味过的绚烂迷得差点漏出声。

    裴醒用吻消弭了那些声响。

    高支棉被易织年抓成了花,褶皱不堪。

    ……

    难以想象的体验。

    虽然没真正体会过,可身为5G冲浪选手,马上要迈入二十六岁的成年人,易织年该懂的还是懂的。

    却没想过,那烟火高涨时段居然还能持续且连续盛放。

    易织年这张白纸一上来就承受了如此浓墨重彩。

    短短四十分钟,易织年累得说不出话。

    裴醒将她被汗水沾湿的发丝从脸庞上挑起,问她,“烟花好看吗?”

    易织年半天才睁开眼睛,声音有点哑。

    “好看……好看死了。裴醒,你不是人。”

    裴醒揉揉她红肿的唇,笑道:“怎么骂我。”

    “你双商那么高,能看到人的底色,连……连发烟花都这么厉害,你真的是人吗?不会真的有超能力吧?”

    裴醒被逗笑,“那你喜欢我的超能力吗?”

    易织年说:“喜欢得快晕过去了。”

    裴醒噗嗤一声,摸了摸易织年还血红的小耳朵,说:

    “我的超能力还能进化,下次再给你试试。”

    易织年眼神里是惊讶、错愕和期待,相当复杂。

    今天这场烟花都快要她命了,再进化……她还能活着从裴醒的床上离开吗?

    咕咚咕咚咕咚……

    接过裴醒给她递来的水杯,易织年狂喝了一大杯水。

    裴醒看她不住起伏的小胸膛,忍不住提醒她:“慢点,没人跟你抢。”

    刚想放下水杯,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惊叫。

    易织年嘴里半口水还没咽下去,差点呛着。

    “是芽芽!怎么了这是!”

    易织年速速从床垫上挪下来,穿上鞋就要往外跑。

    结果高估了自己的体力,面条一样发软的双腿没能将她撑住,差点又给裴醒嗑一个响头。

    裴醒将她搂起来,长长的风衣从头裹到膝盖,鞋也摆到她面前。

    易织年被熨帖地照顾着,对裴醒甜甜一笑,立即穿上鞋,被裴醒拉着手冲出帐篷。

    “有蛇?”

    她俩出来时,见陈幻和白境虞也来了。

    陈幻听到舒泉说有蛇,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往帐篷里看,果然有一条蛇缩在角落里。

    舒泉说:“我,我刚躺下就和蛇对视上了。”

    舒泉吓得脸色发白,林恃顺她的后背安抚她说:“别怕,这种蛇没毒。”

    管理员匆匆赶来,立即将蛇处理好。

    管理员一个劲地道歉:“我们也真是没想到,这附近以前没有蛇的。”

    舒泉被吓得不轻,林恃沉下脸说:

    “万一真的被蛇咬到了怎么办?你们能负得起责吗?”

    管理员哭丧着脸说:“这……蛇在十二月初的时候应该会冬眠,可能是今年是暖冬,出了点意外。惊扰到你们实在不好意思,对不住对不住。”

    舒泉拉了拉林恃的衣角说:“林恃你别生气了,这是个意外。我也没受伤。”

    管理员是有点后怕,道起歉来非常诚恳,说这次露营费用会退给她们,一会儿再送点小礼物过来。

    舒泉拉着林恃的衣角轻轻晃着,就像在撒娇,让她不要上火。

    舒泉脾气软,向来不愿意为难别人,林恃脾气也被她软乎乎的样子弄没了。

    管理员火速退钱又拎了两瓶酒过来,再叫来人手在营地周围巡查一圈,确保不会再有蛇出没。

    易织年说:“芽芽,你就别回去了,今晚跟恃总挤一挤呗。就算再有蛇,感觉你恃总也能一把抓住直接丢到天涯海角。”

    舒泉磕磕巴巴地“啊”了几声,裴醒点了点易织年的后脑勺,说:

    “你芽芽妹妹会自己决定。不困了?回去睡觉吧。”

    “睡了睡了。”陈幻也赶着白境虞回去,拉上帐篷时对舒泉说,“有什么事直接叫我啊。”

    舒泉:“嗯嗯,放心吧。”

    陈幻看林恃揽着舒泉的腰,这是一个非常明晰的保护动作。

    舒泉让她放心,是因为有林恃在。

    林恃给了她非常强大的安全感。

    刚重逢那会儿,陈幻听舒泉说她遇到的那些个糟烂事,还担心她性子太软,回头又有人欺负她的话,谁能二十四小时在她身边保护她。

    现在看来,那个人已经出现。

    帐篷舒泉是有点不敢回去了,林恃直接把她的被子和枕头抱了过来,往自己的帐篷里一丢,意思是今天晚上舒泉就睡这了。

    都摆上去了,忽然想起她这么做还没问舒泉一声。

    林恃后知后觉对舒泉补了一句,“今晚跟我一起睡。”

    说完之后又觉得这话太强硬,跟上司给下属布置任务没两样,随后,软了声音又追加了两个字:

    “行吗?”

    上次双人露营的时候她们俩就是一起睡的。

    林恃的胳膊被舒泉枕着,一整晚都没能翻过身。

    第二天林恃没有表现出来,看上去收放自如,但是舒泉能察觉到她胳膊多少有些酸胀发麻。

    她知道她不应该过来,可是对于林恃发出的邀请,她又难以拒绝。

    不然今天晚上林恃枕我的胳膊睡好了。

    舒泉心里这样想的,走进林恃的帐篷里。

    林恃将被子掀开,让舒泉躺进去的同时,帮舒泉摆放好枕头。

    舒泉的枕头整个放在床垫上,林恃自己的随便一丢,一半都悬在外面。

    林恃穿上外套往外走,长发披散,眼神锐利。

    “你歇会儿,我去外面看看,得确保不会再有蛇吓到你。”

    林恃在外面巡视的时候,舒泉把林恃的枕头摆了回来。

    再次躺到林恃的被窝里,还能感受到她留下微微余热的体温。

    林恃提着煤油灯在周围巡视一圈,确定没有蛇洞后,把自己带来的两包烟全拆了,在水里泡烂,围着帐篷撒了一圈。

    蛇怕这个味道,闻到就不会靠近。

    回到帐篷时,舒泉坐在床上正在等着她。

    林恃一边脱衣服一边说:“放心睡吧,我处理好了,不会有蛇了。”

    脱了外套,林恃里面只穿一件黑色短袖。脱衣服的时候她双手向后,卷在衣服里,露出的胳膊线条流畅而紧实。

    扬手把外套丢到一旁,尾戒闪闪发亮。

    “外面很冷吧?感觉降温了。”

    舒泉往里挪了挪,方便林恃躺进来。

    林恃掀开被子的一角,挨近舒泉身边的时候,一阵还残留在她身上的寒气,被带着往舒泉的鼻尖上扑。

    想起下午爬山的时候,林恃为她焐手的画面,舒泉无声地将自己的身体挨上来。

    距离林恃只有薄薄一掌厚的距离,她身体的温度像只小暖炉,无声地散发着热量,想帮林恃驱散寒气。

    林恃看着自己的小女朋友,腼腆又内敛,却在默默守护着她。

    林恃的心被舒泉拱得发烫,不想有半点距离,将舒泉单薄的身体用力抱入怀中的一瞬间,舒泉的身子有一丝轻微的颤抖。

    林恃鼻尖在舒泉的颈窝里蹭了蹭,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看来这被子防寒效果不错。你那么容易冷的人,这会儿抱起来都很暖和。”

    舒泉的手慢慢地搭在林恃的腰间,也往她怀里挪了一点,两个人挨得更近。

    忽然意识到自己又枕在林恃的胳膊上,舒泉问:

    “林恃,我能抱你吗?”

    林恃这个比她小十一岁的小女朋友,有时候会散发出一种可靠的、让人想要依赖的气息。

    林恃独立的早,性格使然,从小到大她基本上没有跟谁撒过娇。

    “撒娇”,是个跟她完全没有关系的属性。

    可是当舒泉向她张开怀抱,她尝试靠入那薄薄的胸膛,枕上细细的胳膊,被舒泉双臂紧拥的时候,她发现被体贴的感觉并不糟。

    林恃的胳膊绕到舒泉的后背上,往自己的怀里压了一压,皱眉道:

    “你太瘦了,就这薄薄一层,感觉稍微用力一点都能把你折断。”

    舒泉在她耳边轻轻地笑道:“我最近一直在运动,感觉壮了不少。放心吧,就算你再用力,我都不会被你折断的。”

    话刚说完,舒泉就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很暧昧的话。

    林恃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开始吻她的下巴。

    从下巴到脖子再到唇,舒泉被怀中人吻得仰起头,随后又低下来迎合她。

    舒泉闭着眼,对林恃浓密的喜欢在一波波往上涌动着。

    舒泉脸色红得能滴血,指背的肌肤之下浸上来一片不正常的红潮。

    林恃的手腕从舒泉的身前掠过,不是故意,她只是想要捧起舒泉的脸。

    只穿一件薄薄的香槟色吊带睡衣的她,没法跟林恃说她刚才无意间蹭到了什么。

    林恃有些不解地抬头看舒泉。

    “弄痛你了?”

    可是她什么也没来得及做啊。

    舒泉紧紧抱着林恃,下巴在她头顶左右磨了磨,是摇头。

    她现在说不出话,怕一开口就会发出颤音,只能用肢体告诉林恃她没事。

    察觉到舒泉的异样,林恃觉得她好像不太喜欢这种亲密方式。

    难道太快了?

    林恃本来想要循序渐进,最后剥开她睡衣的计划只能中止。

    一只手就能握住半截的细腰,在她唾手可得的地方,那层布料依旧裹着她渴望的身体。

    林恃调整呼吸,将过热的念头往下压。

    林恃努力将自己专心投入拥抱的感受中,而舒泉腿间难受的感觉太过难熬,开口主动讨要的话又完全说不出口。

    林恃摸着她的后颈,说:“潮乎乎的,出汗了。”

    “嗯……”

    舒泉试着发出一点声,还有点破碎音。

    帮她把长发撩起,扇着风。

    “后背也有汗。”

    林恃四指指尖压在舒泉的背中线上,睡衣下透出一点潮意,体温烫得惊人。

    舒泉像琴弦一样紧绷着,根本不敢动弹。

    以前只知道自己的耳朵敏感,没想到后背被林恃稍微一触碰,也出乎意料地有感觉。

    还是说……林恃触碰在什么地方,那个地方都会成为舒泉的敏感地带?

    舒泉紧抿着唇不敢吭声,拳头紧紧握着,握到原本浮出红潮的指骨都开始泛白。

    林恃带着笑意的声音刮在舒泉耳边,“这么热,看来这被子买的值了。”

    林恃收回手的时候,尾戒轻轻刮到舒泉的耳尖。

    最碰不得的耳朵尖。

    舒泉:“!”

    感觉舒泉整个人颤了一下,林恃抬眸看她。

    林恃:“脸这么红。”

    明明什么也没发生,舒泉却腰肢酸软到好像经历了一整场的狂风骤雨。

    湿意不止是来自热汗。

    舒泉深深喘了两下,膝盖不安地动了动,轻声说:

    “我、我想去卫生间。”

    林恃:“现在?我陪你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

    舒泉艰难地将自己的身体挪下床,借着昏暗光线的掩护,从随身包里拿出一样东西,匆匆往卫生间的方向去。

    舒泉走进卫生间隔间,须臾,将一团粉色的小裤裤装进防潮袋里,拉上,垂着头叹了口气。

    慢吞吞挪着步子回来时,见林恃打开了帐篷的门,站在星空之下等她。

    “这么冷,怎么不在里面?”舒泉快步上前。

    “怕你又遇到什么害怕的东西。”

    林恃看她耳尖还残留着一些红晕,其他地方的肤色已经恢复如常。

    手里攥着一个被卷起来的防潮袋。

    袋子里装了什么,光线太暗了看不清。

    发现林恃的目光,不想让她察觉,舒泉勾着林恃的小指将她往床上带。

    指缝被尾戒卡了一下,舒泉将她手带起来,看着发亮的白金尾戒说:

    “尾戒象征着,单身?”

    林恃:“嗯,戴了很多年。之前我没想过会和谁进入到恋爱关系,我已经决定独自过完这一生。”

    躺在床上,棚顶的视窗中漏下星光。

    林恃将尾戒从小指上摘下来,在眼前转着圈。

    “你应该也听说过我爸妈的事吧?”

    舒泉躺在她身边,点点头。

    没办法否认,林恃的家世实在太高调,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电器大王”林朝晖的女儿,妈妈是连锁超市女强人谢鸣鹤。

    舒泉从没主动打听过林恃的八卦,可公司的同事没少议论。

    “还记得咱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个餐厅吗?和我一起吃饭的女人就是我妈,谢鸣鹤。”

    林朝晖和谢鸣鹤,两个本不该相遇更不可能相爱的人,在家族利益的驱使下结婚了。

    陌生的人不情不愿地建立了最亲密的关系。

    因利而聚的人,自然因利而散。

    当两个家族无法继续平衡利益关系的时候,这对夫妻在日渐崩坏的关系中,互相仇视、谩骂,恨不得对方去死。

    离婚是必然的。

    但是他们利益的产物却无法因为一纸离婚协议而消失。

    这个“产物”,林恃,是活生生的人。

    离婚之后,林朝晖和谢鸣鹤之间的争夺依旧没有结束。

    他们用海量的金钱和物质砸向林恃,试图让她开口承认自己更爱爸爸还是妈妈。

    只要林恃稍微对谁多一点笑脸,就会成为他们互相攻击、嘲讽的武器。

    久而久之,林恃便不爱笑了。

    林朝晖和谢鸣鹤的关系一团糟,也不耽误他们达成了人生第一次共识——他们都想要一个孙子。

    “林朝晖是他们林家的独子,也只有我一个女儿。所以在他们家看来,就算我不回归家族,也必须生一个带有林家血统的儿子,为林家传宗接代,不然林家算是断后了。林朝晖在B城发迹,但祖籍其实在S城。林家从清朝开始就是个大家族,非常封建,在S城的祠堂比启丰的一层楼都大。一百多年了,林家每一代的香火都非常旺盛,到我这一代直接断崖。这对于非常看重子嗣继承的林家而言,无疑是灾难性的打击。

    “林朝晖曾经将他这辈子赚到的所有资产摆到我面前,求我替林家生个儿子。我不理他,他去找谢鸣鹤,想让谢鸣鹤来游说我,承诺说只要我乖乖听话,生下孩子之后家产全部归这个孩子所有,谢鸣鹤也是亲外婆,暗示她也能分得不少。

    “谢鸣鹤本来经营超市经营得挺好,轻信了她表弟的话后,巨额投资爆雷,辛苦攒了大半辈子的钱几乎打了水漂,还背了一屁股的债。谢鸣鹤是急红了眼,为了钱居然会答应和林朝晖合作,成天纠缠我。咱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就是谢鸣鹤从B城追到S城,想尽一切办法想让我结婚生子。

    “曾经我觉得我已经看透了这世间所谓的‘爱’。这世界是没有真正的爱,爱不过是个工具,以爱的名义自我满足。无论是物质还是情感,‘爱’的前提是‘你爱我’,你能让我得到幸福的感受。归根结底只是一种利用。

    “后来,我从反感狭义的‘爱’变成反感所有广义上的‘爱’,在经历过一个我曾经很信任的人的背叛之后,我更加厌倦了和人的相处。我送给自己这枚尾戒以此告诫,想让自己永远记住是经历过什么样的过往才变成如今的我。

    “可是,人无法预知自己会经历什么,我没想到能遇见你。

    “来启丰的第一天,人事杨姐给我看年会视频的时候,看到你怯生生却努力去唱好一首歌,真的很可爱。

    “后来我被举报,被人造谣,是你挺身而出保护我。那时候我们认识才一个月,却已经有了并肩作战的心有灵犀。

    “看到你难过我会难过,看到你开心也会跟着开心。你不知道你有多大的能量,一瞬间安抚我的坏脾气。

    “我喜欢你,喜欢到会一直想你的事,会梦到你……”

    舒泉快要溺死在林恃的情话中时,发现她将尾戒摘了下来,捏住舒泉的指尖,套入她的无名指。

    单身誓言,成了热恋。

    林恃凝视着舒泉说:

    “原来我不是看透了爱,我这才第一次遇到了真正的爱。芽芽,你是我此生第一、唯一的爱。永远在我身边,让我用一切来爱你,好不好?”

    第116章

    阳光下看林恃的尾戒,冷感中带着朴素却精巧的设计感,微微波浪形的素圈,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字母S。

    戴在舒泉无名指上,大小很合适。

    看来林恃是真的很喜欢在所有物上刻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永远在我身边,让我用一切来爱你,好不好?”

    昨夜之前,即便是舒泉也想不到,冷感如林恃,居然会说出这么温柔的情话。

    一整晚了,再想起林恃向她表白时藏着火光的眼眸,依旧会陷入短暂的痴怔。

    舒泉很少戴饰品,耳洞都没有打过。上班的时候,为了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些会化妆,其他的手链、手表、戒指、项链……一概没有。

    一方面是为了省钱,另一方面,也是没有太多精力放在妆饰自己身上。

    如今,她的第一样饰品居然是跟随林恃多年的尾戒。

    无名指被圈住的感觉很新鲜。

    像被林恃的气息套牢。

    忍不住一遍遍抚摸尾戒,抚摸自己身体新鲜的一部分。

    返程的路上,林恃看舒泉说两句话,目光就会落在戒指上。

    看来她真的很喜欢。

    宾利从边上缓缓开上来,和迈巴赫一同排在车流之中。

    裴醒和易织年一起从车窗中看向舒泉。

    易织年贼贼地笑道:“恃总的尾戒和你好搭哦。”

    舒泉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林恃就从驾驶位上探过上半身,墨镜牢牢地架在高挺的鼻梁上,说:

    “当然。”

    易织年捂嘴咯咯地笑,拉着裴醒小小声说:

    “难道她们俩昨天晚上也……这都送定情信物了。那个尾戒是不是J家定制?起码六位数起。”

    裴醒心想,第一次恋爱的人可真是琢磨不透,这就把戒指送上了。

    易织年不会觉得我不上心吧?

    裴醒心里计较着,暗中观察易织年。

    易织年正在剥可爱多。

    “裴醒你要不要吃?我真的很喜欢在冬天吃冷饮,越冷的天气吃起来越爽。还是可爱多好吃!”

    易织年全心全意吃着喜欢的东西,开开心心。

    裴醒懂了。

    比起定情信物,易织年应该更喜欢吃顿好的。

    陈幻的林肯从另外一边并上来,两人从斜后方看见车窗半开的迈巴赫中,舒泉脑袋枕在林恃的肩膀上。

    白境虞目光从平板上慢悠悠地抬起,瞥一眼,笑说:

    “刚恋爱的小情侣可真甜。”

    陈幻:?

    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陈幻福至心灵,将自己的脑袋也靠在白境虞的肩膀上。

    白境虞:?

    嫌弃地把她脑袋给拨开。

    “沉的要死。”

    陈幻无语。

    “说脑袋靠肩膀甜的不是你吗?怎么到我这儿就说脑袋沉。我脑袋哪沉了,这么小一颗。”

    路上堵车不断,陈幻被白境虞拨了这一下,有点丧丧的,嘴里嘟囔着成天堵车可真够烦的。

    白境虞放下平板,“多大人了,成天跟我这撒娇。”

    陈幻:“我……”

    本来想说“我哪有撒娇”,才刚刚起草了一个“我”字,都没来得及跟白境虞急,肩膀忽然多了分量。

    扭头看,白境虞靠在她肩头,笑颜明艳。

    “甜不甜?”

    陈幻感觉心头被白境虞的笑容揉了一把,酥麻又酸胀,还浸润着只有白境虞能带来蜜意。

    车一时半会儿动不了,陈幻亲了亲白境虞的额头,嫌不够,捏了她脸一把。

    陈幻觉得自己下手已经很轻了,白境虞这张应该上保险的脸娇嫩,经不起她折腾。

    没想到还是让白境虞“嘶”的一声,倒吸凉气。

    正想骂人,却见陈幻侧着脸笑凝视着她笑,有种沉浸在幸福中的安逸和满足。

    白境虞:……

    居然被她好看的笑容晃了一下,没能骂出口。

    这次六人露营各有各的收获。

    易织年将六人群改了名字,改成“露营大法好”。

    易织年在群里说:【年后我们再来玩吧?到时候春暖花开,玩起来会更有意思。我看有人在湖面上划船哎,下次咱们也去!】

    舒泉立即在群里响应:【好哎!】

    白境虞问陈幻:“春天到了,遇到虫的概率是不是大大提升?”

    陈幻:“没事,我吃我吃,我用饼卷着吃。”.

    回程的路上她们在服务区停了一下,林恃和易织年她们去卫生间,舒泉坐在副驾上等她们。

    一辆白色卡宴缓缓驶来,停在迈巴赫边上。

    林恃下车的时候,卡宴驾驶位的车窗迅速降下来。

    卡宴车主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戴着墨镜,一头保养得非常莹亮的粉棕色长卷发散在肩头,唇色鲜艳,看上去养尊处优。

    那女人面色清冽没有情绪,但藏在墨镜之后惊愕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林恃,直到林恃进了服务区,她愣了一会儿神后,看向林恃的迈巴赫内。

    今天天气依旧明媚晴朗,大多数车都开着窗。

    迈巴赫副驾上坐着个女孩。

    的确是女孩。

    那女孩清清秀秀的一张脸,起码跟林恃相差十岁,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年纪相差这么大,或许不是朋友,应该是下属。

    林恃不会恋爱的。

    想到这里,女人稍微安心了一些。

    可是,元旦这种假期,怎么会和下属一同出行?

    忽然间,舒泉搭在车窗上的无名指闪过一道惊人的亮光。

    那是林恃定制的戒指,全世界只有一枚。

    被墨镜遮掩的目光死死盯在舒泉手上。

    不会认错的,这枚戒指她曾经亲眼看见林恃戴在小指上。

    而且,在被林恃拉黑之前,这枚戒指的照片已经成为林恃的微信头像。

    仔细看舒泉的无名指,戒指上隐约有个“S”字母。

    S,林恃的恃。

    这是林恃的所有物。

    林恃居然舍得。

    怎么可能舍得将这枚尾戒送人?

    那女人沉默地打量舒泉许久。

    送给这么普通的女孩?

    舒泉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人正盯着自己看。

    舒泉加了夏步青的微信,正在跟夏步青发微信,问家里的情况。

    夏步青回复得很快:【舒小姐放心,姚姐这会儿刚吃完早餐,我带她下楼晒晒太阳。】

    舒泉回复:【谢谢夏姐姐。】

    “请问……”

    舒泉听见隔壁的车里传来女声。

    “小姑娘,你知道白头山还有多远吗?”

    坐在一辆卡宴车里的女人一头粉棕色长发很醒目,双眼被墨镜遮着,看不清全脸,但面朝着自己的方向,的确是在向她问路。

    “白头山?”

    舒泉在S城另一边的郊区长大,这附近的山她不太熟悉。

    “我帮你看看。”

    舒泉将手机地图打开,搜索白头山,然后跟对方说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南开五公里,就可以看到白头山风景区的标识了。

    舒泉说:“风景区的标识应该挺醒目的。”

    那女人没接话,就看着舒泉。

    居然是这种类型,和她的长相透出的单纯一模一样。

    愚蠢,寡淡。

    舒泉:“?”

    那女人没再说话,嘴角微微上扬,倒车离开。

    舒泉感觉气氛怪怪的。

    这个陌生人,是不是冷笑了一下?

    舒泉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人车里有个大大的中控屏,应该能查到白头山的位置吧。

    卡宴离开,林恃回来了。

    “怎么?”林恃见舒泉有些出神。

    “没事,刚才有个人问路,怪怪的。”

    林恃现在满心满脑都是可爱的小女朋友,舒泉在思考的时候小眉头会蹙成小山,林恃用指尖帮她把小山揉开,说:

    “以后遇到怪人不要随便搭理。”

    舒泉看林恃一眼,说:“你是不是把我当小孩看了?”

    “你不是吗?”

    阳光下的舒泉暖融融的,打理得挺好的头发被阳光一照,多了几根竖起来的呆毛。

    实在太可爱,脸被林恃托着亲了好几下,唇又被封住。

    食髓知味,林恃怎么品尝舒泉都尝不够,一靠近就想接吻。

    舒泉靠在车椅上被她吻着,心头愈发地烫,闭起眼,全身心地回应着。

    舒泉抚摸着林恃的脸,深喘中,难舍的双唇好不容易分开一会儿。

    怎么吻都吻不够,可是家还是得回的。

    舒泉眼神迷离着,艰难地从林恃带给她的感官刺激中回过神。

    “年年她们……好像都走了。”

    林恃拢了拢神,不舍地揉了揉舒泉的耳朵,继续开车回家。

    舒泉被揉了一下敏感的耳朵,那电流在身体里又残留好久,独自消化半天才勉强消解。

    舒泉无言轻叹。

    一行人去了舒泉家,热热闹闹地吃了个元旦大餐。

    回家之前,白境虞将手机给易织年。

    易织年:“干嘛?”

    “山水澜桥八号别墅,林小姐家隔壁,喜欢吗?”

    易织年都快忘了白境虞输了一套别墅给裴醒的事了。

    恃总家隔壁,那以后不是能和芽芽成为邻居?

    易织年用VR看房,三层半的独栋别墅,临水露台也太让人心动了吧?

    裴醒感谢白境虞,白境虞说:

    “不必,赌输罢了。找个时间把合同签了。”

    易织年都被白境虞弄忐忑了,无措地看向裴醒。

    “那,买不买啊?”

    白境虞最烦的就是磨叽,其次是欠人东西。

    她直接打电话给中介,踹着易织年去看房。

    新的一年到来,每个人的人生或多或少都发生了变化。

    即将进入二十四岁的舒泉迎来了一场难以想象的恋爱。在第一次遇见林恃的时候,对这位上司只有浓浓的敬畏,根本不可能想到有朝一日会成为她的恋人。

    三十五岁,对很多来说是人生的分水岭,林恃也不例外。新年伊始,搬入新家的她忽然在这茫茫人世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根。这新房,这心房,都要有她爱人的身影。

    从二十五到二十“六”,好像距离而立之年更近了,易织年蓦然发觉去年一年她做了好几件了不得的事。云端酒店开业,和白境虞“坦诚”了性取向,最重要的是,她在裴老师手里完成了人生奇妙的弧光。新的一年,她有了新的计划,十分大胆。她也要让裴醒在她手里奇妙一回。

    裴醒一贯不在意年龄,易织年说起来的时候,十四岁就上大学的裴醒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才三十二岁。感觉已经经历了两辈子漫长的时光。上辈子她漫无目的地旅行着,这辈子,被一只软软的小兔子收留了。裴醒一向不怎么喜欢展望新的一年,不过有一件事需要认真规划——她和易织年的新家。

    终于满十四岁的陈幼觉得自己年纪还是太小了,距离杀向成年人的世界夺得她想要的东西,再送给她在意的人,估计还有好几年。不过庆幸的是,她身高终于破了一米六。晚上还是会突然抽筋疼醒,可要是能让她长得和陈幻一样高,她不在乎多疼几次。

    以前陈幻对新年没什么感觉,不过是长了一岁,距离她曾经想象的三十岁更进一步。曾经她以为自己的三十岁一定是事业有成,又成熟稳重的三十岁。如今她虽建立了工作室,可追在客户身后要尾款的样子依旧算不上事业有成,被白境虞一挑逗就巴巴贴上去的样子和成熟稳重也没什么关系。不过她喜欢自己的二十七岁,希望二十八岁的自己能和去年一样幸福。

    白境虞又一次站在人生的岔路口,二十九岁,这个“九”像尾声,代表她的二十代即将结束,她第一份工作也将画上句号。白境虞是一个不容迷茫,也不容踏错的人。她只允许一种正向的结果。卯足劲,强势开启属于自己的三十代。很久没有被噩梦困扰,似乎一切都在向最好的方向去。

    当然,眼中钉还是眼中钉。

    裴醒深刻意识到了自己想要取代亿甲科技,是一件多么狂妄的事。

    意识到是一回事,可丝毫不收手又是另一回事。

    价格战在继续,从白境虞在投行的客户到亿甲科技,最近听到“裴醒”这个名字都头疼。

    裴醒当然不能收手。

    无论是之前从价格战到差异性服务上的竞争,还是之后极力找到更优质更平价的原材料,进一步压低成本,这些都不是她一个人的决策。

    她的合伙人和高层决策伙伴们出了不少力。

    她不可能因为自己的一时想法,或是和谁关系上的变化,让所有人的努力泡汤。

    激烈的商业竞争还在继续。

    不过,裴醒也开始思考一条更适合她和白家的竞争路线。

    或许有朝一日,她能够将现在的竞争关系变成合作关系。

    只是,当下白境虞看她不顺眼的事儿,一时半会儿扳不回来也没辙。

    白境虞痛痛快快将山水澜桥八号别墅送给了易织年,也就是裴醒。

    转头,白境虞连续三周回家过周末,都叫上了易织年一起回去。

    平时易织年要上班,裴醒也有自己的事要忙活,周末正是约会的时间。

    连续三个礼拜易织年被叫回家,活生生断送了周末相处的大好时光。

    一开始易织年不是很理解,问白境虞:

    “三周都回家?不是说吧,以前也没见你这么恋家啊。”

    白境虞懒洋洋地说:“最近特殊。”

    “什么特殊?”

    “白决想在春节之前举办一次家宴。广义的家宴,白家人都可以来,还能邀请商业伙伴,总之不限门槛。当然,不在万嘉城办,去西遇山庄。”

    西遇山庄是白决十年前买给白境虞的地皮,如今价格翻了三倍有余,白境虞都没有时间去打理它。

    选择在白境虞的地皮办家宴,还不设门槛,所有的亲朋好友都能来,目的很明确了,是想在这场家宴上宣布白境虞正式回归集团。

    白境虞说:“虽说不设门槛,可是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白决的意思是这次家宴交给咱俩来办,所有邀请名单和酒水食单全部由咱们俩决策。”

    易织年:“我……”

    “你不是平时挺能吃的吗?到你发挥的好时候了。”

    “可是……”

    白境虞掀起眼皮瞪她。

    “怎么,你是不想要你的云端酒店,还是想一辈子在外面胡混?也没让你翘班回来,利用周末的时间都不行?还是说你那位裴老师一颗恋爱脑全长你身上了,让你腿都迈不开?你不回来也行,那我就去跟易阿姨说你没空回家,让她再给我找个人来。”

    易织年怂了,“别,有话好说。”

    裴醒现在在她们家的形象可真不好形容。

    作为亿甲科技的竞争对手,恐怕易雪林也听说过她的事,待不待见她都不一定呢,现在要是让易女士知道自己女儿在和死对头谈恋爱……

    易女士脾气温和,气都是往肚子里吞。

    肯定不会当面说什么,但是母上大人的身体健康,易织年还是得挂在心上。

    裴醒肯定是要领回家的,现在时机不太好,得缓缓。

    易织年就这样在白境虞的威逼利诱之下,和裴醒过上了每天只能微信电话,晚上相处个一、俩小时的恋爱生活。

    白境虞扣着易织年回家,裴醒的确苦不堪言。

    两人正是如胶似漆的热恋期,不能时常见面,弄得裴醒又开始失眠。

    易织年每晚给她语音,稍微安抚一下她脆弱的神经。

    可是语音终究是语音,没办法弥补不能真正拥抱易织年的空虚。

    裴醒的记忆里时常浮现出柔滑肌肤的触感,将夜晚的时间拉得更长。

    这一波白境虞算是将裴醒狠狠摁在地上摩擦。

    三周下来,裴醒人都瘦了一圈。

    裴醒自然不是一个吃亏的性格。

    眼看着白家家宴就要到了,她心中正在酝酿着一出精彩的“复仇”计划。

    另一头,山水澜桥还有一个寂寞的人。

    易织年在外面待了三周,白境虞自然每周末也不着家,弄的陈幻也形单影只。

    自从更多地接商业空间项目之后,同样是上班族,周一到周五客户们都非常活跃,只有到周末陈幻才能缓口气。

    以前周末是她们家其乐融融的日子,能安安稳稳抱着白境虞开心地虚度时光,是陈幻周末最舒服最惬意的安排。

    现在?

    连续三周的周末床都是冷的,陈幻躺在床上特空虚,还不如起来加个班。一加班就停不下来,又不知不觉熬了通宵,直接恢复到和白境虞同居之前的状态。

    白境虞做事可真绝。

    陈幻腹诽,打裴醒都不顾我的死活是吧?

    黑眼圈实在太瞩目,陈幼劝陈幻:“要不你给白姐姐打个电话?”

    其实白境虞有邀请陈幻去白家家宴,但陈幻一想到全场白家亲戚那气氛,不是很想去。

    白境虞寻思着到时候得应酬,未必顾得上陈幻,陈幻不想来就不来吧。

    陈幻特懂事地说:“她在家有事,我不好骚扰她。”

    陈幼:“这怎么是骚扰呢?明明是想她了啊。”

    今天就是白家家宴了,家宴结束之后,人是不是就能回来了?

    以这事儿为由头打电话问一嘴,不耽误事吧?

    “打个电话也行。”

    陈幻拿来手机,想好理由,就要拨过去。

    没想到白境虞先打过来了。

    陈幻“咦”了一声,有点开心,接起来问:

    “怎么啦?”

    听到白境虞说的话神色一怔。

    什么玩意?

    半小时前,西遇山庄。

    整个西遇山庄占地四亩,很大,常年有专门的管家维护。

    为了这次家宴,白境虞和易织年一直住在山庄里,里外布置一新,院子里的草皮和花也都找专业的团队妆点,大春节的已经有了种花团锦簇的美,妥妥是白氏太女登基前的预热氛围。

    距离家宴开席还有一个小时,院子内外和主宅里的筵席已经就绪。

    陆陆续续有车开到山庄门口,侍应有条不紊地帮忙泊车。

    易织年身上是难得一穿的礼裙,披着外套,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远远地看见了林恃的迈巴赫。

    林恃和舒泉一起来了。

    裴醒不太好邀请,原本易织年也没有打算邀舒泉过来。

    这次家宴不是私下的生日聚会,全都是白家人和商业伙伴,是个需要应酬的场合,舒泉来的话怕她那性子不自在。

    没想到易雪林特别惦记易织年这个小闺蜜,特意说:

    “我也给芽芽准备了请柬,到时候叫她来玩吧。”

    易织年立即道:“那能不能让她再带个女伴来?到时候我可能也没办法全程陪在她身边,有个人陪着能自在点。”

    易雪林:“当然可以啊,请柬由你来写吧。”

    易织年这就发了一对请柬出去。

    易织年去接她俩的时候,另一头,白境虞正在人群中攀谈,三圈下来,手里的酒半点没喝,作为主人的礼数还都到了。

    这时候她有些感谢在投行锻炼出来的交际能力,即便这是她以后生活的日常,她也能应对自如。

    一群人散去,又来两位。

    两个女人笑盈盈地走到白境虞身前。

    年长的这位白境虞记得,是她有阵子没见到的堂姑。另一位有些眼生。

    堂姑一上来就热情地握住白境虞的手。

    “哎呀我们境虞永远这么漂亮。回到集团来啦,这是好事啊,你爸爸一直都盼着你能到身边来呢。”

    白境虞淡笑着,问候堂姑身体。

    “好得很好得很,来,万婕,过来跟你境虞姐姐问好。”

    被称为万婕的女人看上去二十五、六,长得很美,头发是浓郁的烟灰色,前额的头发全部往后梳,浓妆之下那双眼睛相当有风情。

    她走上来想和堂姑一样握住白境虞的手,白境虞不露痕迹地抬起手,错开,从侍应的托盘里抽了一杯酒过来,递给万婕。

    白境虞:“幸会。”

    万婕笑容有点凝固,将酒接了过来,学着白境虞的调调说:“境虞姐姐,久仰大名。”

    堂姑哈哈笑,“看看你们两个孩子,一个幸会,一个久仰大名,看来第一印象都很不错。境虞,万婕是我妯娌家的孩子,年纪轻轻已经开了自己的公司,很有前途的。她一直都很喜欢你,今天听说你也在,特意想来见见你。要不,你们加个微信,慢慢聊?”

    白境虞察觉到了堂姑言语和眼里的暧昧。

    她没想错,堂姑就是带着万婕过来和她相亲的。

    厉心湛回国那阵子,白境虞反击亲妈的事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万婕看见了来问堂姑:“那个白境虞喜欢女人啊?”

    堂姑对白境虞的事不太了解,这孩子傲的很,也很忙,平时很少见到她。

    万婕对白境虞有想法,让堂姑去打听打听。

    堂姑不解,“你要干嘛?”

    “如果白境虞真喜欢女人的话,那我不是有机会了?白境虞迟早要掌管亿甲科技的,如果能攀上这高枝,后半辈子我就躺平当咸鱼了。”

    堂姑和万婕家很亲,寻思着也不是不可能啊,这可是条她从来没想到的捷径。

    要是能握住白境虞,不等于将白决的一半身家装入口袋里了?

    堂姑不好直接去白家打听白境虞的私事,万一被卖了,白境虞心里对她有意见就不好了。

    但中新证券她认识人,虽然不是投行的,但都在同一栋楼里,都知道白境虞。

    一打听,白境虞果然喜欢女人,听说追求她的女人还不少,从开大众的到开林肯的络绎不绝。

    正好白家家宴,堂姑立即带着万婕杀来了。

    万婕长得美,虽然是个直的,但不妨碍她专门为白境虞多一条性取向。

    万婕心想,反正都是女人,她也吃不了亏。

    两人的心思都写在脸上,白境虞没什么虚与委蛇的兴趣,直接问堂姑:

    “您这是来给我介绍女朋友的?”

    白境虞说得太直接,堂姑有点尴尬地笑了两声。

    “这事儿吧,还是得看看你俩的缘分。要是合适的话,试着交往交往不也挺好的吗?”

    白境虞眼波微澜,往远处的花园张望。

    今天这些个近亲、远亲、和各种商业伙伴,带来的大多数都是年轻女伴,各个虎视眈眈地往她这儿看。

    她还真没想到会在家宴上遇到相亲。

    现在看来,今天这相亲场次还不少啊。

    白境虞迎着无数窥度的目光,拿起手机,拨通了陈幻的电话。

    陈幻很快接通:“怎么啦?”

    白境虞直视着堂姑的眼睛,对电话里的陈幻说:

    “宝贝,你什么时候到,我出来接你。”

    第117章

    “宝贝,你什么时候到,我出来接你。”

    陈幻愣神。

    的确是白境虞的电话号码,声音也是白境虞,可是在听到这句话的当下,陈幻有种白境虞打错电话的错觉。

    宝贝?

    这是在叫我吗?

    白境虞那边顿了两秒钟,没得到回答,甜甜地喊了一下她的名字:

    “陈幻?”

    这甜意可不是普通的温柔,带着扭曲的娇气,实则是凛冽的杀气。

    姓陈的,如果你脑子还不会转的话,以后你就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蓦然听懂了潜台词,陈幻立刻道:“我这就过去。”

    白境虞满意了,补了一句,“对了,我给小幼专门准备了饮料,记着看着她,别让她喝酒。”

    陈幻看了一眼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的陈幼。

    假期的作业她早写完了,正在往电视上投屏,学习怎么给电脑加内存条。

    等于是当着陈幻的面学习回收二手电脑的技术,相当嚣张。

    陈幼什么时候在白境虞面前表现出想要喝酒了?

    白境虞莫名其妙交待的这句话,其实是在提醒陈幻——把你妹也带上。

    陈幻脊柱紧绷绷的,使命感从头灌脚。

    挂了电话,她拍拍陈幼的肩膀说:

    “别急着回收二手电脑了,进来,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什么事啊?”

    陈幼跟着陈幻进了卧室,被陈幻丢了满怀的衣服,一脸的迷茫。

    陈幻眼神犀利,“帮你白姐姐站台。”

    陈幼似懂非懂,不知道要站什么台。

    但只要是给白姐姐干活她就干劲满满,立即和陈幻一起挑起衣服。

    这是白境虞第一次称呼陈幻为“宝贝”。

    以前都是陈幻厚着脸皮跟在她身后一口一个“宝贝”的叫,白境虞未必搭理她。

    今天,白境虞主动这样称呼她,陈幻估摸着谁在家宴上碍了白境虞的眼,白境虞想让她过去挡一挡。

    没关系,白境虞什么时候需要她,无论做什么事,她肯定第一时间赶到。

    陈幼有一条特别有设计感的漂亮小裙子,陈幻帮她挑的,硬说很好看很适合她,非要买。

    她可心疼坏了,裙子很贵,差一块钱六百块,买来之后她一直没舍得穿,想留到特殊场合再穿。

    今天正好给她的裙子开开光。

    陈幼很快换好装,陈幻速速上了一个温婉的妆容,也挑了一身裙子,压一压她社会大姐的气息,尽量让自己从视觉上配得起白境虞。

    两人收拾妥当,风风火火地杀向西遇山庄。

    白境虞当着堂姑和万婕的面打出这一通电话,意思很清晰。

    她已经有女朋友了,大家都可以省省事。

    堂姑尬笑了几声,说:“原来……原来境虞已经谈着了,哈哈哈,是我这个当姑姑的太操心了。没事没事,就算没有缘分也可以加个微信,从朋友做起也行,是吧?”

    万婕脸色不太好看,心里有点怨她这个堂姑,带她过来丢人现眼。

    白境虞说:“不用了,不浪费万小姐的时间了。”

    堂姑还想说什么,白境虞目光一错,对着她身后轻唤一声:“小舒,林小姐。”

    白境虞对堂姑和万婕说了句“失陪”后,便向舒泉和林恃走去。

    堂姑和万婕对视一眼,蔫头耷脑的万婕道:“那还进去吗?”

    堂姑:“进啊,怎么不进?你知道今天这儿有多少人吗?整个S城能叫得出名号的全在这儿了。认识一个不亏,认识两个稳赚!提起点精神来!”

    万婕撇了撇嘴,跟着堂姑进去了。

    白境虞问舒泉:“易织年怎么没来接你们?”

    舒泉:“她来接我们了,就是……听说裴老师也来了,她去找裴老师了。”

    白境虞淡淡的笑意凝固在唇边。

    姓裴的也来了?

    谁邀请她了?

    也对,今天的家宴不设门槛。

    白境虞想到裴醒那睚眦必报的样,就知道她这次来肯定没好事。

    林恃看白境虞笑容越来越僵,便说:“白小姐有事的话可以先忙。”

    白境虞向她们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加快脚步往主宅走。

    白境虞找到裴醒的时候,她正坐在主宅花园中和白决喝茶。

    几步远的距离,白境虞听见裴醒在说什么白决和亿甲科技是民族企业的骄傲、制造业永远的情怀、S城蓬勃发展的大功臣……

    白决听她这番恭维,笑得眼尾的皱纹遮都遮不住。

    这其乐融融的画面让穿着高跟鞋快步行走的白境虞差点崴了脚。

    这裴醒,主打一个能屈能伸,不服不行。

    之前当她面是怎么说的?

    “或许和您父亲一样,还有点民族企业家的责任心和自豪感?可惜,我没有。我是个商人,还没到能做慈善的地步。”

    到白决面前怎么就换了一副面孔?

    裴醒看见白境虞,向她礼貌地微笑,笑得毫不设防,仿佛不曾有半点龃龉。

    白境虞:“……”

    十分钟前。

    舒泉和林恃从车上下来,易织年刚挽住舒泉的胳膊,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脑袋一闪而过。

    易织年脚下一顿,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我怎么觉得那个人像裴醒?是我眼花了吗?”

    舒泉顺着她目光看去,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你没有邀请裴老师来吗?”

    提起这件事情,易织年唉声叹气道:

    “不是我不想请她来,是现在这个时机吧,不太合适。”

    舒泉不太了解,一直在关注商业板块新闻的林恃跟舒泉说:

    “最近裴老师的RTW和年年家的亿甲科技价格战打的非常凶,算是锋芒相向的竞争对手。这个时间点不太适合邀请她来。不过,看来她自己来了。”

    林恃琢磨着这事儿,挺有趣。

    “年年,你这位裴老师的行事作风很独特。”

    被林恃这么一说,易织年寒毛倒竖。

    裴醒来做什么?不会是直接杀入敌方老巢,当面宣战吧?

    可是她又不像是那么鲁莽的人,不然双商高的美称算是白叫了。

    易织年想越心慌,说:“不行,我得过去看一眼。你们先自己玩一会儿哈,那边吃的喝的都有,回头我再来找你们,抱歉抱歉。”

    那个疑似裴醒的人行动方向是主宅。

    易织年提起裙摆,加快脚步往主宅去。

    甫一进屋,就看见裴醒、白境虞和白决三人坐在花园里,相谈甚欢。

    易织年:“?”

    白决看见易织年,一面招呼她过来,一面对裴醒说:

    “裴小姐,这是我们家的小女儿,年年。”

    易织年诧异的目光粘在裴醒身上,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白境虞也不帮她,就坐在一旁冷眼看热闹。

    裴醒很是时候解救了易织年,站起身向她伸出手。

    易织年有点发懵地也伸出手去,和她握在一起。

    裴醒说:“好久不见了,易织年。”

    真的很久,三天没见本人了。

    易织年“啊”了一声,“啊”之后半句话都没跟上。

    白决有点惊讶,“你们认识?”

    裴醒说:“以前我当过她一年的老师。”

    现在的身份是女朋友。

    白决:“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完全没想到,我还以为裴小姐一直都在经商。毕竟RTW经营得有声有色,短短几年时间,已经有赶超亿甲的态势。”

    白境虞知道白决是笑面虎,他的路线和易雪林很像,基本上不和人正面冲突,可要是别人蹬鼻子上脸,反击起来比谁都凶。

    裴醒将易织年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回身为白决倒茶,诚恳道:“RTW没办法和亿甲科技相提并论的。无论是技术还是理念,亿甲科技永远都是RTW学习的方向。如果有机会能合作,得到亿甲科技的指导,可能RTW能成长得更快。”

    易织年坐下时,看见堆满角落的礼物箱,应该都是裴醒带来的。

    白决也听出来裴醒的来意了。

    想要上门化解对抗危机。

    这一刻,白境虞真正对裴醒产生了兴趣。

    她以什么样的角色和立场想和亿甲科技合作?

    双方是死敌,价格战打得硝烟四起,可真正论起体量,RTW和亿甲就像是猴子和大象,不在一个量级上。

    裴醒今天能上门拜访,除了要当着白境虞这将她和易织年分割两地的罪魁祸首的面,强行见到易织年之外,肯定还有别的打算。

    这只老狐狸不一箭双雕,都懒得出洞。

    白决想的和白境虞基本一致,很直接地问:

    “不知道裴小姐想和亿甲达成哪方面的合作?”

    意思是,你能为亿甲提供什么?

    裴醒不疾不徐道:“RTW能给亿甲提供被封锁的技术和受阻的产业链。RTW之后发展的方向也会更偏向原材料的供应,希望能借着亿甲的市场占有率和无可匹敌的生产线实现双赢。”

    白境虞看着裴醒的目光里琢磨的意味更浓。

    当初她去亿甲总部参观的时候,CEO魏轩向她大倒苦水,如今遏制着亿甲最重要的就是技术被封锁,以及产业链断裂。

    裴醒能察觉到这点本身也需要敏锐的嗅觉。

    不过她居然能将这事摆到明面上当做筹码。

    白境虞开口了:“裴小姐,产业链可以慢慢修补,找其他的路径也不是不可能,需要时间罢了。我们都知道,最重要也是最难的是现在技术被封锁,我们需要重新自主研发。这是没办法找到其他替代品的。我想知道,你打算怎么招揽技术人员?又去哪里招揽?”

    白境虞说完,喝茶的白决微微抬了抬眉,女儿说的就是他想说的。

    易织年如坐针毡,感觉裴醒独自闯入龙潭虎穴,而她自己还是这龙潭这虎穴里的小崽子,都不知道该帮哪边好。

    一向伶牙俐齿的易织年难得哑火。

    裴醒回应得很快,“不需要招揽。”

    其他三人同时惊讶地看向她。

    白境虞眯起眼睛,“不需要?”

    裴醒:“我就是技术人员。”

    众人:“……”

    裴醒对白境虞说:“白小姐看过我的履历,应该知道我在微电子领域有些成就。”

    易织年疑惑地问白境虞,“你什么时候看过裴醒的履历?”

    白境虞:“……”

    不就是上次拼机在网上搜她的时候看到了么,还被她本人发现了。

    裴醒什么狗记性,思路还挺灵活。

    “的确。”白境虞说,“我知道裴小姐在微电子领域成绩斐然,但亿甲需要的是能突破技术封锁的世界级前沿技术,裴小姐能做到吗?”

    裴醒淡淡一个字,“能。”

    白境虞:“……”

    裴醒起身走到角落,将放置在最上面一个黑色的小方盒拿过来,递给易织年。

    易织年:“这是……”

    裴醒:“能给亿甲带来十年繁荣期的新技术。”

    饶是见多了大场面的白家父女,此刻都在讶异中沉默了。

    裴醒靠在椅子上,用指关节推了推复古的圆框眼镜。

    “这是第一代,往后我和我的团队会不断迭代,让它越来越强大。不过它现在已经能满足亿甲的所有需求。这次不请自来有些唐突,但RTW诚意满满,希望二位能考虑这次的合作。无论对于RTW还是亿甲来说,都是难得的机会。”

    居然说这是亿甲难得的机会,气焰嚣张。

    不过白境虞还挺欣赏裴醒身上这股子嚣张劲儿。

    裴醒看似温润,体内却藏着无可匹敌的邪气。

    白境虞无来由地想到,要是易织年遭受什么危机,裴醒这样的人或许能豁出命去护她。

    思绪至此,目光转到易织年脸上,见易织年被裴醒迷得眼里都要飘桃心出来。

    白境虞:“……”

    白境虞:“易织年,擦擦口水。”

    易织年魂都去缠裴醒了,估计都不知道自己在发出什么样的声音:

    “啊?啊?”

    白境虞真没眼看。

    易雪林刚和一圈姐妹喝完酒,端着酒杯到花园里来。

    “都在这儿呢?我找你们半天。哎?”

    她看向裴醒,眨了眨眼,“这不是裴老师吗?年年,你裴老师来了怎么也不叫妈妈过来?”

    白境虞心道,你女儿这会儿魂都被勾走了,没想起叫你很正常。

    裴醒站起来,非常恭顺又斯文地向易雪林问候:“易阿姨,好久不见,您还是这么漂亮。”

    易雪林乐呵呵地过来拍了拍裴醒的后背,示意她快坐下。

    白决给易雪林搬椅子过来,坐到裴醒身边,他往另一边挪。

    裴醒大谈她先前入住易雪林酒店的体验,恭维和俏皮话一摞接一摞。

    也是见了鬼,这些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铁定让人觉得假,言过其实。

    可裴醒一说,居然特能让人信服。

    估计是当老师练出来的。

    易雪林被裴醒巧言令色哄得和易织年一个样,白境虞眼睛疼,打电话问陈幻到哪儿了。

    陈幻那头开车,是陈幼接的。

    “白姐姐,我们还有三公里就到了。”

    白境虞正好看见宁措和她爸妈从花园外走过。

    白境虞对陈幼说:“正好,你小同学也来了。”

    “宁措吗?”陈幼没想到元旦还能在学校之外的地方遇见她,估计又要被她缠着说排名的事。

    白境虞挂了电话,起身,“诸位慢慢聊,我还有事先走了。”

    “白境虞。”易织年拉了她一把,在她耳边小声说,“可靠情报,今天起码有五组人马想要和你相亲,你今天眼睛可得擦亮点,那些难缠的人一定要绕着走,被缠上可就烦死人了。”

    “放心,现在起码只有四组了。”

    易织年:“?”

    白境虞为唇部卸妆,从随身的手包里面拿出一只牛血色的口红上妆。

    其他的妆容都没有变,只是换了一个口红色号,白境虞看上去从贵妇变成了假扮成贵妇的杀手,凶狠等级攀升了好几阶,自带着一种难以靠近的冰冷气场。

    白境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算是满意。

    临走前对裴醒说:“有空一起喝茶。”

    裴醒眼睛弯弯的,“好呀。”

    白境虞的态度居然转变了,易织年最是能清晰地察觉到。

    易雪林和白决去招待其他客人,易织年拉着裴醒往主宅的三楼去。

    西遇山庄虽然是白境虞的地盘,但白境虞对家人很慷慨,易织年想要个落脚点,白境虞就将三楼整层都送给她。

    这儿的卧室去年装修好了,这几天收拾出来,布置的和万嘉城三楼很像,都是可爱休闲的风格。

    易织年拉着裴醒进电梯的时候,易雪林目光穿过空中走廊的玻璃墙,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间,易织年拉着裴醒的衣服,整个人扑进她怀里。

    白决正在和客人交谈,身边的易雪林走了神。

    白决察觉到易雪林思绪动荡着,便将说个不停的客人带走,留给易雪林空间。

    站在不远处的夏步青慢慢走上来,易雪林问她:

    “年年和那位裴老师已经在交往了吗?”

    “是的。”夏步青说,“有一个月了。”

    “是吗,年年居然没有跟我说。”

    易雪林有些失落,眉眼低垂,指尖轻轻拂过身边复古灰的奥斯汀玫瑰。

    她落寞的神情落在夏步青眼里,夏步青默然几秒钟后,说:

    “最近裴小姐的公司正在和白先生的亿甲科技打价格战,正是水火不容的时候,可能年年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没有将她们的关系跟你说,不是刻意隐瞒。”

    易雪林淡笑道:“谢谢。”

    “嗯?”

    “谢谢你安慰我。年年长大了,有她自己的节奏,我会耐心等她告诉我的。”

    夏步青眼睫微闪,“有夫人这样的母亲,年年很幸福。”

    易雪林很少听到夏步青说半句闲话,有点意外。

    但也很温暖.

    电梯中。

    投怀送抱的易织年被裴醒托起下巴,吻得又一次忘记该怎么呼吸。

    电梯门开,两阵凌乱的脚步声踩在吸音地毯上,到卧室门口时,易织年的小裙子已经堆至腰际。

    “干、干什么……”

    易织年脸色血红,嘴上惊慌,实则压在裴醒领口的指尖已经自行将最上面的三枚扣子都拆了。

    一条漂亮的玫瑰金锁骨链轻轻荡出来,正好刮在易织年的唇上。

    裴醒扣着她又吻了一会儿,魂牵梦萦的滋味终于回归她的唇间和怀抱,柔软又饱满的质感只有易织年能给她。

    急急的几声娇吟让裴醒被人群扯得紧绷的神经舒适了不少。

    裴醒:“分明是你先动的手,现在居然问我在干什么?”

    裴醒将易织年托起来,坐在花瓶架上,下巴从她的脖子上蹭过,蹭得她尾椎闪过一丝电流般的麻意。

    “那……不一样。”

    易织年今天的中长发烫了微卷,整个人像棉花糖一样松软可爱。

    裴醒忍不住又吻她,易织年闭上眼全身心地享受着。

    裴醒实在太会接吻,每次吻起来易织年都不舍得放开。

    吻了一会儿,软唇抽离,目光落在自己的领口,问易织年:

    “扯坏了我一颗扣子,弄得我衣衫不整的人是不是你?”

    裴醒给了易织年一个眼神,易织年顺着她眼神看过去,不远处的全身镜里映着她俩的侧影。

    裙摆堆在大腿上方,漂亮的长腿悬空着,双膝不太自在地夹着裴醒,难耐得很清晰。

    易织年看一眼就仿佛被烫着,立即闪回目光。

    裴醒亲亲她的下巴,“我给你放烟花?”

    易织年蓦地听懂了。

    裴醒看她眼里闪过期待的目光,便自己将眼镜摘了。

    易织年指尖在裴醒的心口上划了两圈。

    “我扯坏你的扣子,你还给我放烟花……你人怎么这么好啊?”

    裴醒环住她的腰,将她抱起来的时候说:

    “那我坏点?”

    门沉沉合上,烟火的滋味全都被门掩盖,短暂却激烈,回味无穷。

    这头易织年赏烟花赏得如火如荼,那头,白境虞在渐渐变冷的花园里慢慢失去耐心。

    今天她是东道主,所有人都是为了给她而来。

    白境虞知道自己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撑住社交的那根神经。

    推杯换盏很消耗情绪,还时不时会有人过来介绍谁家的女儿、姐姐妹妹的给她认识。

    尽管她的唇色已经吓退了一拨人,可那些带着浑浊气息的人依旧前赴后继。

    花也不对,酒也不对。

    天地无趣,众生乏味。

    白境虞头很不是时候地发痛。

    不是就三公里了吗?姓陈的怎么还没来?

    气温一降再降,居然开始下雪了。

    白境虞穿的很少,一阵阵的寒颤激得她深深呼吸。

    正打算回屋里去,魏轩、顾洋和花麓等人一起来了。

    顾洋一上来就搓着手说:“瑞雪兆丰年啊,明年保准是丰收年。”

    暗示明年白境虞走马上任一切顺遂。

    花麓说她终于在年底拿到了梦寐以求的第三金,现在她是最年轻的三金影后,都是托白境虞的福。

    魏轩倒是很务实,心心念念技术攻克的可能性。

    白境虞提醒他:“你去找我爸,或许可能性已经变成现实了。”

    魏轩精神一震,难以置信,嘴里说着“不可能”,立即进去找白决。

    白境虞撑着精神,旁人看不出她的倦怠和乏味,但她倍感疲顿。

    这时候曹兰和白晟来了,身边还带着两个陌生的年轻女人。

    白境虞看一眼眼皮跳三下,正在寻思要怎么应付过去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将一件长长的风衣拢了过来。

    紧密的压迫感将她笼罩,寒气顿消。

    她还未来得及回头看,眼前就多了一杯加了橄榄的马提尼。

    陈幻森青色的长发上沾着风雪,脸庞素白,脱了风衣之后只穿一件掐腰的黑丝绒长裙,红棕色哑光眼影和口红构筑杀伤性的美感,就这样降临白境虞的世界。

    陈幻和她面对面,将周围所有人都拦在白境虞的世界之外。

    陈幻眼眸中带着心疼。

    “堵车堵半天。你怎么穿这么少?”

    乏味的天地,忽然注入陈幻的颜色。

    发痛的神经被温暖的大衣温暖着,渐渐平复。

    好熟悉的场景。

    和半年前在MAR俱乐部和陈幻重逢的场面好像。

    那天,陈幻穿的也是这身裙子,也是这副妆容。

    陈幻的存在,能在一秒钟内让白境虞完全放松下来。

    白境虞捏着酒杯,微垂下头,额头抵在陈幻的下巴上。

    陈幻完全没想到她会在众目睽睽之下靠入自己怀里,双臂不自然地垂着,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合适。

    白境虞声音闷闷的,有一点撒娇的意味。

    真正的撒娇。

    “抱抱我。”

    陈幻心头猛地被戳动。

    她缓缓抬起双臂,用白境虞最喜欢的力度和姿势,扣住她的腰肢,压着她的后脑勺,全方位将她揉进怀中。

    旁人都消失了,根本没有任何目光。

    全世界只有她们两个人。

    陈幻抬起头,看着雪花纷飞,笑了。

    “白境虞,雪好美,像你。”

    第118章

    很多年之后,当有人提起传奇设计师陈幻和商业巨鳄白境虞之间轰轰烈烈的恋情究竟是从何而起的时候,这一年、这一天参加白家家宴的人,都能神神秘秘地说上几句。

    彼时的陈幻还没有成为两度夺得顶点奖唯一华人设计师,寂寂无名的她还没有操刀设计亿甲科技新楼,甚至没有买下人生第一套房子,依旧开着那辆庞大而笨拙的林肯,为了一个区级的商超项目忙碌不止。

    不满三十岁的白境虞准备离开投行,踏上真正属于她的人生轨道,距离她将亿甲科技推向世界顶峰还有十年时间。

    那时的她们暂时无法想象未来的辉煌,只能专注于眼前琐碎又饱满的情绪。

    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里,本该殊途的两人,却在寒冷的雪夜中用拥抱融汇出了足以烫入生命中的温暖。

    陈幻也没问白境虞怎么了。

    不用开口问,陈幻对白境虞太熟悉了,细细琢磨过所有细节的人,看一眼就能洞悉她身上厚重的乏累。

    陈幻抚了抚她的后脑勺,像哄小孩一样,试图将她不想要的倦累从身上拂去。

    雪下得更大了,像夜的碎片。

    白境虞在茫茫雪花间抬头,纤长的睫毛很快覆上一层雪白。

    她眼里的陈幻森青色的长发已经变了色,盖着一层毛茸茸的雪花。眉毛、眼睫和肩头也被染白,红棕色的双唇微微张启着,呼吸间,白雾萦绕在她面前。

    大雪之中,只穿着一身露肩黑裙的陈幻该是很冷的。

    但她上扬的眉眼早被幸福感浸透,眼底映着被暖融紧紧保护着的白境虞。

    陈幻说:“喝点酒,暖和。”

    陈幻也不知道白境虞是想要待在户外透口气,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没劝她进屋,反正自己的风衣相当厚实,一时半刻冻不着她,她想待哪儿陈幻就陪着。

    白境虞听陈幻的话,将酒喝了。

    酒液入喉,很快激发出热意。

    白境虞从里到外都被陈幻暖透了。

    花园里披着厚实大衣的人群,完全被突然而至的陌生人屏蔽在外。

    谁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一整晚白境虞拒绝了所有人的亲近,为什么唯独允许这个女人抱她?

    方才发白的脸上渐渐恢复了些红润,白境虞帮陈幻扫去头顶和肩头的雪。

    十指相扣,白境虞牵着陈幻进了主宅。

    “境虞姐……”

    有人喊了她一声,似乎有话要对她说。

    白境虞难得不顾礼仪,没有回头,专注地牵着陈幻,走进温暖明亮的主宅中。

    二楼长廊上,白境虞的小徒弟时浅递了一杯梅子茱莉普酒给身边的方栀。

    方栀捏着最喜欢的酒,神情也没有好几分。

    “怎么垂头丧气的你。”时浅喝着酒问她。

    “估计这是我在中新的最后一年了,明年大裁员的局面已定,中层大降薪,我们这些人要裁掉一半。我还没想到下一步要怎么走呢。转私募是没戏了,银行估计都够呛。怎么办……干脆去做自媒体好了。”

    时浅转着手里的酒杯,说:“自媒体也是卷生卷死。”

    方栀看时浅的情绪相当稳定,知道她是白境虞手把手教出来的,能力非常强,算是中新证券现在最坚实的中坚力量。就算上层大降薪下层大裁员,时浅的地位不可能动摇,甚至会稳中有升。

    方栀挺羡慕时浅的游刃有余。

    两人不算是非常熟悉,聊了几句后陷入短暂的沉默。

    时浅想起一件事来,问方栀:“去年的兰村农场的尽调是你做的?”

    “嗯。”方栀说,“围着猪圈三个月的人的确是我。”

    时浅哈哈笑:“行啊,能人所不能,我师父都夸你能干。”

    方栀受宠若惊,“啊?境虞姐夸我?”

    “是啊,她说现在这么能吃苦的小孩不多了。”

    方栀心想,我也不小了,就比境虞姐小个两三岁吧。

    只不过职位低,长一张圆脸,没人觉得我成熟罢了。

    不过能得境虞姐的夸赞,方栀觉得自己这悲催的人生还能再抢救一下。

    两人正聊着,听见一楼传来一阵骚动。

    方栀往下一看,原来是境虞姐进来了。

    时浅倏然抓住她的胳膊,“是林肯车主!”

    方栀一看,真是幻姐。

    “幻姐。”方栀向陈幻打招呼,两人有段时间没见了。

    陈幻几乎和白境虞并肩,听见有人喊她,抬起手招了招。

    今晚所有人都是为白境虞而来,却谁也无法真正近白境虞身,谈生意可以,私事免谈。

    此刻却见白境虞和一个陌生女人十指相扣招摇过市,无数双眼睛都在紧盯陈幻,议论着这位生人是谁。

    本来出现在白境虞身边就格外引人注目,陈幻对方栀一挥手,人群火辣辣的目光一瞬间向二楼的方栀扫来。

    方栀:“……”

    今晚这气氛有些凶啊。

    时浅抓着她胳膊的手还没放,“你认识林肯车主?”

    方栀:“认识啊,陈幻,我幻姐,非常优秀的设计师。”

    时浅:“这么优秀我居然不知道。”

    当初在P城时浅就发现两人关系绝对的暧昧,现在直接带到家宴上来了,当着所有人面牵着手,等于是公开承认关系了?

    可是这陈幻,靠谱吗?

    时浅有点担心,感觉自家师父在工作上脑子转得比风火轮还快,但感情上……追求者虽然多,可这些年也没见她真的和谁谈过,跟这陈幻居然一谈谈两次。

    三年前陈幻就消失过一段时间,回来之后师父居然还能再跟她在一起。

    时浅眯起眼。

    有点担心她家师父外头是一层金刚不坏之躯,内里是被大灰狼甜言蜜语一骗就上钩的纯情小白兔.

    今天是白家家宴,来宾的目的除了想在白境虞面前露脸之外,自然也会在人群中寻找所需的商业资源。

    所以这场宴会不止是家宴,更是S城的商业盛会。

    居然有人发现了启丰国际最近势头最盛的林恃也在人群中。

    林恃的名号渐渐褪去了“林朝晖女儿”这层让她不爽的外衣,以众人瞩目的实绩展现属于她自己的商业价值。

    在场的全部都是消息灵通人士,听说林恃最近已经注册了公司,非常低调,但是想要自立门户的动作已经很清晰了。

    以她的能力和背景,估计很快就会在S城成为一代新贵。

    林恃极其少出现在社交场合,想要与她结交非常困难。

    今晚她居然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很让人意外。

    莫非她也是白家派系中的一员?

    一对夫妻是做零售的,刚刚和一位想结交多时的贵妇攀谈完,回头就看见了林恃。

    “是她,真是她。”

    妻子目光敏锐,一下就认出了林恃。

    “她就是林恃!没想到今晚能遇见林朝晖的女儿!”

    丈夫“咦”了一声,回头看向刚才交换了微信的贵妇。

    “林朝晖的女儿,不就是刚才那位的……”

    贵妇回眸看向人群。

    刚才好像听到谁提到了林恃的名字。

    踌躇间,有人过来向她敬酒。

    “谢女士,真的是你。还记得我吗?咱们五年前在B城见过的。”

    谢鸣鹤在对方的脸上寻找熟悉的气息,未果,礼貌地笑了笑,轻轻碰杯。

    谢鸣鹤是个体面人,对她而言,任何时候体面都是最重要的。

    即便打架也得关起房门,吵架最好也控制住分贝,别被邻居听见。

    再陌生的人过来搭话,她都会不咸不淡地应几句。

    不过此时她走神得有点厉害。

    林恃为什么出现在这个地方?

    她忽然想起三天前,季弦跟她说的事。

    谢鸣鹤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季弦了,再次在S城见到她挺意外的。

    上次见到季弦还是多年前,在林恃B城的办公室里。

    犹记那天,谢鸣鹤第一次从林朝晖嘴里得到了确切的回复——只要有孙子,所有财产都是孙子的。

    谢鸣鹤立刻去找林恃。

    万亿家产就在眼前,傻子才不要。

    她兴致勃勃地跟林恃说了这天大的好消息,却被林恃赶出来。

    当时的林恃和现在一样无情。

    “我们正在开会,谢女士能不能不要打扰?否则我会让保安请你出去。”

    彼时坐在办公室里和林恃开会的人,就是她当时的合伙人季弦。

    季弦粉棕色的长发很醒目,让谢云鹤一眼就记下了她。

    谢鸣鹤当然没有离开,她是个非常有韧性的人,不达目的不罢休。她坐在公共区域的沙发上,等着林恃开完会出来。

    结果林恃没走这条路,从相反的方向下班回家了,这个噩耗也是林恃离开一小时之后从季弦的嘴里听来的。

    季弦非常热情地招待了谢鸣鹤,请她吃饭聊天的时候,谢鸣鹤才想起来,原来这个姑娘她认识。

    季弦以前住在她们家隔壁,从小就和林恃是同学。

    初中的时候季弦跟父母一起去国外了,走的时候林恃还难过了一段时间,说起来两个人是从小就认识的朋友。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国了,居然又和林恃重新联系上,一起创业。

    难怪林恃能让她当合伙人。

    季弦从谢鸣鹤嘴里套了不少林家的事,之后安抚谢鸣鹤说母女哪有隔夜仇,回头她会帮谢鸣鹤好好劝一劝林恃。

    后续的发展不言而喻。

    不是这季弦根本没说,就是林恃也不把她的话当回事,毕竟谢鸣鹤和林恃的斗争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而林恃和季弦的合作关系,早已经在数年前完全破裂。

    谢鸣鹤调查过她们关系破裂、创业公司倒闭的真相。

    是季弦窃取了当时她们公司花费重金研制出来的知识产权,转手倒卖给了竞争对手,牟取了高额利益。

    季弦从一开始就抱着欺骗的目的,所以她前期工作做得非常完美,林恃甚至无法用法律的手段追究她的责任。

    甚至在她卷铺盖逃走之后,林恃通过调查才发现她居然故意和虚假投资者牵线,看似蓬勃发展的公司其实是一场盛大的泡沫。

    季弦离开后,巨额的债务落在了林恃的身上。

    林恃的信任最终变成了一场恐怖的灾难。

    她辛辛苦苦积累下来的财富全部化为泡影。

    当时的林恃只有二十多岁,一直顺风顺水,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沉重的打击。

    那段时间林恃是怎么咬牙自己撑下来的,谢鸣鹤也不知道。

    即便是最困难的时期,林恃也没有向谢鸣鹤求助,甚至没有跟她提过半个字,默默埋头赚钱,将债务全部还清。

    之后,林恃以超高的身价入职启丰国际,开启了她的职业生涯。

    或许是对创业还有些阴影,林恃迄今都没有再踏出创业的脚步。

    谢鸣鹤拿不回家的林恃没办法,两个人也时常针锋相对。可是在她心里,林恃是自己的亲女儿,骨肉相连,而这个叫季弦的用下作的手段骗过林恃,主动来联系,谢鸣鹤自然不想搭理她。

    “关于林恃正在恋爱的事,我想谢阿姨应该会有兴趣的。”

    短短一句话,果然果然勾起了谢鸣鹤浓郁的好奇心。

    “不可能。林恃不可能恋爱。”

    谢鸣鹤在微信语音里直接否定了季弦的话。

    林恃怎么可能恋爱?

    林恃活到三十五岁,谢鸣鹤没有见过她对任何一个人产生过恋爱的情绪。

    女儿情绪极为稳定,甚至冷酷,要说爱的话,她只可能爱她自己。

    即便身为母亲,她想象不到冷淡的女儿会对任何一个生物产生恋爱的兴趣。

    季弦说:“林恃不仅恋爱了,对方还是个女人。阿姨可以不信,尽管去观察一下。”

    女人?

    这个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

    如果林恃在和女人恋爱,那她愿意生子的意愿将降到最低。

    那林朝晖的钱,她可能一辈子都得不到。

    谢鸣鹤不相信。

    今晚她是来物色女婿的。

    或者说物色优秀的基因也行。

    看林恃要在S城扎根,那谢鸣鹤就地给她找适合的对象。

    白境虞和一个女人亲密无间的样子,谢鸣鹤也看到了。

    都说白境虞是同性恋,谢鸣鹤只是听一耳朵,并不在意。

    可是,为什么林恃会出现在这儿?

    她这个女儿多不喜欢社交她是知道的,能让她出席这么多人的场合,肯定交情匪浅。

    白境虞是同性恋,林恃难道真的也是……

    她们是一个圈子里的朋友?

    穿着皮草的谢鸣鹤感觉一阵寒意爬上她的身体,让她连连寒颤。

    立即追着林恃的身影去找她。

    抱着化解心头大患的目的去追林恃,却险些心梗。

    谢鸣鹤一路跟到了僻静的小花园。

    满院的粉白色山茶花正在怒放,雪簌簌而下,安静又盛大地覆盖在山茶花上。

    林恃正抱着一个女孩接吻。

    舒泉身上这件羊绒风衣是林恃给她带的,说她的外套都不保暖,风一吹就透,晚上可能会降雪,得穿暖和一些。

    而林恃穿了一件同品牌不同款式的风衣,两件设计理念相似,乍看上去就是情侣装。

    舒泉仰着头闭着眼,全身心地投入这场接吻中,头发细致地扎在脑后,露出的耳尖和脖子的颜色像山茶花般白中透粉。想要配合对方的身高,舒泉轻踮起脚尖,却又因为热吻太深,脚下有些脱力。

    察觉到舒泉步伐在轻微地晃动着,林恃的手臂将舒泉腰肢托住,将她搂进自己的怀中。

    距离更近,浓情四溢。

    谢鸣鹤脸色比雪还白。

    双唇张了张,难以置信的情绪压在她心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谢鸣鹤怔得像一根死去的树桩。

    而眼里的情绪从惊愕慢慢转为憎恶,后脊几乎抖得要支撑不住她的身躯。

    怎么可能,不可能。

    她在故意气我,她是故意的!

    骤然间,有一样事物在发光。

    谢鸣鹤凝神望过去,碎琼乱玉迷了她的眼,可是林恃的尾戒在天地间闪耀出让人无法忽略的光。

    林恃戴了这么多年,还当做头像的尾戒,如今戴在女孩的手上。

    “看到这枚戒指了吗?”林恃曾经无数次让谢鸣鹤记下它,“这是我单身的信念。我这辈子是不会恋爱的,更不用说结婚生子。你死心吧。”

    如今,她将她的单身信念卸下,变成了戒指,戴在了别人的无名指上。

    谢鸣鹤心里一片空无一声的寂静。

    而后,愤怒像激烈的洪流,猛地倒灌入她的天灵感。

    什么优雅什么体面,统统不见,谢鸣鹤像一只失控的公牛,乍然从路灯下蹿了出来,对着林恃和舒泉的方向大喊一声——

    “呀!!”

    谢鸣鹤是气昏了头,喊什么都不如这响亮的单音字能散发她此刻狂躁的情绪。

    舒泉被这乍响的吼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

    原本就快要招架不住林恃愈发精湛的吻技,舒泉和林恃接吻是全身心沉浸着的,突然一声大喊将她吓得猛一哆嗦,直接咬破了林恃的唇。

    林恃:“……”

    舒泉看她唇上很快渗出了血,惊慌道:“林恃,我、我不是故意的……”

    “嗯,没事,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林恃不善的眼神转向被风吹得凌乱又气得发抖的谢鸣鹤,眼中的愤怒毫不掩饰。

    “谢女士,你发什么疯?”.

    到了室内,温暖的气温很快将冰雪融化。

    白境虞将陈幻的外套脱下,让人帮忙去烘干。

    陈幻像从速冻状态进入常温,僵冷的四肢在回暖。

    白境虞看她雪肤之下透着点粉,分明是冻得狠了,却半点不在乎,长发有些湿意,水汽将她的浓颜衬得更鲜艳。

    白境虞心思摇摆了片刻,有人过来和她攀谈,讲了几句之后便转向重点,问起她身边这位美人是谁,怎么看着有些眼生。

    白境虞毫不避讳道:“我女朋友,陈幻。”

    对方和陈幻具是一愣。

    这位是地产新贵,今晚他是卯足了劲要打入白家的圈子。

    地产新贵没想到白境虞居然这么直接,被这两位风格不同,但都风情浓郁的美人同时看着,说话有点嗑吧。

    “这,好啊……这么漂亮的女朋友,配得上白小姐。请问陈小姐是模特吗?”

    “不是,陈幻是设计师。”

    对方一听白境虞居然愿意回答得这么详细,设计师和他们地产项目挂钩又紧密,立刻想要加陈幻的微信,说他们竞标到S城南的新地标项目,年后就要开工。如果早点认识陈幻,就直接邀请她来当然设计总监了。不过现在也不迟,如果陈幻有空的话,希望她能来指导一二,到时候可以也挂上设计总监的名号。

    陈幻听他说得这么露骨,有些尴尬。

    白境虞说:“挂名就算了。”

    地产新贵很快会意,“对、对,挂名对别人也不公平。”

    白境虞继续说:“你知道H-MALL吗?就是陈幻亲自操刀设计的。区级的商业项目,设计得很出色,在业界口碑很好。”

    白境虞的夸奖言辞淡淡的,听在陈幻耳朵里却有另一番滋味。

    陈幻不敢相信,白境虞居然知道H-MALL在业界口碑不错这件事。

    她俩从来都没有讨论过陈幻工作上的事。

    白境虞离她的工作最近的那次,还是穿着她的衣服去工作室送外卖的。

    没想到……白境虞有在默默关注她的事业。

    陈幻都有点不认识白境虞了。

    地产新贵“咦”了一声,“H-MALL啊,我还真知道。我还看过效果图呢,原来那个陈幻就是眼前这位陈小姐。嗐,只是听名字没能对到一起去。幸会幸会,H-MALL真是咱们S城近五年来最出色的商超设计了,能在固定框架内表达出色的美感,需要很扎实的能力和卓越的审美。陈小姐,那个……微信加一下可以吗?我有好多地产和商社领域的朋友想认识陈小姐。”

    地产新贵又要了一次微信。

    陈幻暗暗看向白境虞,白境虞眼眸微抬,陈幻便加了对方。

    互换微信后,地产新贵终于满意离开。

    白境虞也将陈幻发凉的指尖彻底焐热了。

    白境虞:“今晚当我女朋友,不委屈你吧?”

    陈幻看她笑得狡黠,要是这儿没人,说不定陈幻真会壮着胆子敲她脑袋。

    “我的荣幸好么。”陈幻不太自然地看向前方。

    白境虞勾了勾她小指,“那,你准备今晚怎么当我女朋友?”

    陈幻:“牵你,抱你,保护你。”

    白境虞:“那就从现在开始。”

    陈幻夺得白鸽奖设计新秀奖的时候,上台领奖时什么心情,现在就是什么心情。

    陈幻搂着白境虞的腰,深吸一口气。

    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作为她的伴侣,浸入属于她的世界。

    第119章

    那一声不管不顾的喊叫,让谢鸣鹤的喉咙撕裂般的疼痛,脑子里也在嗡嗡作响。可此时她根本顾不上身体上的不适,一双眼睛狠盯着舒泉,恨不得在她身上烧出两个窟窿来。

    林恃:“谢女士,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我还想问问你在干什么,你在发什么疯?!”

    林恃觉得她这句话实在可笑,冷淡中带着嘲讽道:

    “接吻啊,看不出来吗?”

    谢鸣鹤从来没有这么颜面尽失地咆哮:

    “你怎么可以接吻?你怎么可以跟一个女人接吻?!”

    舒泉被她尖锐的声音震得耳朵咯啦咯啦地响。

    一开始舒泉看这个突然冲出来的女人有点面熟,却想不起来她是谁。

    这番交战之后,舒泉终于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第一次见到林恃时,在餐厅里和林恃对峙的女人吗?

    也就是林恃的亲妈,谢鸣鹤。

    无论如何都要抓林恃回去生子的亲妈出现,看到了刚才她们热吻的场面,可想而知受到了多大的刺激。

    舒泉就像一只忽然被卷入风暴中的小鹿,看看林恃,又看看谢鸣鹤,不知所措。

    林恃唇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口腔里弥漫着血腥味。

    刚才接吻的感觉有多美妙,现在林恃的心就有多冰冷。

    这笔账得算在谢鸣鹤的头上。

    林恃缓缓地将小羊皮手套脱下来,为舒泉戴上,然后握着她的胳膊将双手抬起来,让舒泉捂住自己的耳朵。

    林恃:“我要说难听话,别听。”

    舒泉紧紧地捂着耳朵,可是,又有点想听林恃会说些什么。

    林恃双手抄在风衣口袋里,对谢鸣鹤道:

    “我接吻怎么了?接吻很奇怪吗?谢鸣鹤,你和林朝晖不接吻?”

    谢鸣鹤:“??”

    “你和林朝晖不止接吻,不然怎么有的我?”

    “可是她是个女人!林朝晖是个男人!”

    “对啊,就是因为林朝晖是个男人,你们结婚才多久就开始相看两厌。别说接吻,你们连感觉到彼此的呼吸都会烦躁。有你这个前车之鉴,我当然不会找男人。”

    “那你也不能……你也不能找个女人!”

    林恃都快笑了,“可惜这世界上只有男人和女人,怎么着,难道我还要变个性别?”

    舒泉:“……”

    还是听到了。

    也不算难听话吧,就是怎么气人怎么来,和她平时在公司的风格差不多。

    而且,气人的林恃莫名有种幼稚的可爱。

    跟林恃打嘴仗,谢鸣鹤从来没赢过。

    一时接不上话,她被气得有点缺氧,晃晃悠悠地摸索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掐了掐人中,幽幽地回过点气儿来,看向林恃的目光深沉而充满了埋怨。

    “林恃,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看谢鸣鹤一身衰败气,林恃就知道自己又一次将她气着了。

    林恃已经不想再废话,她拉住舒泉的手离开。

    离开之前,她对谢鸣鹤说:“如果你将纠缠我的精力放在还债上,现在你可能已经自由了,不用眼巴巴地盯着林朝晖的施舍。你才是该好好想想自己该干什么。”

    谢鸣鹤身子猛地一绷直,林恃根本不看她,踏着雪带着舒泉越走越远。

    人声从不远处的花园里传来。

    如钻的灯火在雪夜中闪烁着,林恃将舒泉的手握得很紧,紧到舒泉有些发痛,但舒泉没有吭声。

    她知道林恃现在的心情需要一个出口。

    她想做那个出口。

    林恃的思绪像雪花,在空中随风乱舞了片刻,慢慢降落。

    忽然意识到自己手里有点使劲儿。

    在花园入口处停下脚步,林恃放开舒泉的手。

    “握疼你了?”林恃帮她揉揉。

    舒泉摇摇头,“戴着你的手套,不疼的。那个……嘴唇上还有点血……刚才我太紧张了。”

    能不紧张吗?

    谁在和刚刚恋爱的对象接吻的时候,被人突然一吼能镇定自若?

    别说舒泉,当时林恃心里都一咯噔。

    林恃随意舔了舔唇,说:“没事,之前我不也将你嘴唇吻得发肿?咱俩扯平了。”

    “那不一样啊。还有,手套……你给我了,你会冷的。”

    “不会。”林恃说,“你吻我一次,我整个冬天都会不怕冷。”

    舒泉手容易冷,脸、耳朵和关节处却容易发烫。

    林恃的情话让她情不自禁地笑。

    两人正说着话,远处有人在对她们招手。

    是易雪林和夏步青。

    “芽芽,你们怎么在这儿啊,怪冷的。走,我带你们去喝热茶。”

    易雪林和夏步青一块儿走过来,舒泉乖乖地喊了一声“易阿姨,夏姐姐”。

    易雪林握着她的手,看向林恃。

    “林小姐,幸会。”

    林恃今天过来,除了想陪着舒泉,也是存了点要见易雪林的心思。如果有机会能找易雪林聊一聊她的创业史,估计会很有收获。

    一行人往主宅去,舒泉问:“易阿姨,你见到年年了吗?我找了她一圈没能找到。”

    易雪林:“她有点儿事,正在屋里跟她裴老师聊着呢。步青,你去问问年年聊好了没有,芽芽都找不到她人了。”

    夏步青:“好。”

    舒泉一听,年年和裴老师在屋里,估计还真不只是聊天。

    舒泉立刻叫住夏步青:“不用了,不用打扰年年和裴老师了。易阿姨,林恃有些事想向您请教,我们去喝茶吧。”

    林恃有些意外,她只是来之前向舒泉问了两句易雪林创业的事,舒泉居然能直接洞察她的想法。

    林恃道:“易阿姨成功的创业经历对我们这些后辈而言,是非常宝贵的学习样本,如果能得到易阿姨的点拨,一定能受益匪浅。”

    易雪林也听说了林恃想要创业的动向,欣然地挽着舒泉,对林恃说:

    “小林不用这么客气,你是芽芽的朋友就是我们家的贵客。走,我们一边喝茶一边聊。”

    林恃:“好。”

    非常正经的对话,却以易雪林看见林恃唇上的伤口为结点。

    易雪林并非刻意观察,但林恃整个人精致无暇,导致唇上的鲜红醒目到难以忽略。

    这位置一看就是被别人咬的,不是自己弄伤的。

    易雪林:“……”

    很快收回目光,但心里有数了。

    易雪林心想,芽芽看着文静,没想到还挺热情……

    这几个孩子都在一个圈子里,所以能玩到一块儿去的么?

    也……挺好,都是很能干的孩子,以后无论生活还是事业上都能有个照应,这是好事。

    即便易雪林目光收得很快,可身为当事人,林恃和舒泉还是很清晰地感受到了易雪林的心理活动。

    舒泉:“……”

    真是说不清了.

    主宅三楼。

    裴醒将易织年的裙子重新穿好,将她的妆也补上。

    易织年说:“我自己来嘛。”

    裴醒不让,“我弄花的,当然我来收拾好。”

    易织年就赖着坐裴醒腿上,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她怀里,让裴醒给她上妆。

    直到白境虞给她打电话了,问她人怎么丢了,快点现身有人找她,她才懒洋洋地和裴醒一块儿下楼。

    “什么时候下雪了?”

    易织年在赏雪景,发现裴醒的注意力放在了远处。

    “怎么了?”

    “裴容来了。”

    易织年也看到了裴容,“容容来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裴容自己跑到西遇山庄门口,门口的侍应见来了一个小女孩,问她找谁,她说找易织年。

    侍应便带她进来,没见着易织年的影子,正好遇见白境虞和陈幻。

    裴容说要找年年姐,白境虞这便给易织年打电话了。

    电话打出去的时候白境虞心道,这小孩不知道自己亲姐也在么,怎么找易织年来了?

    数分钟前,宁措和陈幼在花园中相遇。

    宁措实在受不了她爸妈和生意伙伴之间没完没了的闲扯,她说自己去花园里走一走,那边好像有秋千还有跷跷板。

    山庄里人这么多,还有专门照看的管家和侍应,女儿聪明,父母不怕她走丢,就让她自己去玩。

    宁措踏着刚刚被清理干净雪沫的砖石路走到秋千边上,发现已经有人在那儿荡秋千了。

    “哎?棺材——不是,幼幼!”

    陈幼一听就知道是谁在叫她。

    还没看清人影,那影子便重重一跃,跳到她身边坐下,和她一起把秋千荡得更高。

    宁措:“你怎么也在这?哦,对,这可是白家家宴,你跟你姐来的。”

    宁措就像个小马达,将悠闲的秋千甩成了海盗船。

    陈幼面无表情地看着几乎要垂直地面的角度,说:

    “你跟你爸妈来的?”

    “不想来,但他们硬要让我来露露脸,没辙。大人的世界真没劲。这儿居然有秋千哎,还有滑梯和跷跷板,白家姐姐居然还有这种童心。”

    被宁措这么一说,陈幻才意识到,对哦,放眼望去全是成年人,这些儿童设施是不可能被这些光鲜亮丽的成年人光顾的。

    陈幼坐在这儿大半天只有宁措过来。

    这么说起来,是白姐姐特意为她拓出来的区域吗?

    “幼幼——”

    “不许叫我幼幼。”

    “那件事真的没商量吗?”

    “作弊的事免谈。”

    “就算我均你一半的零花钱也免谈吗?”

    “一半是多少?”

    “两万。”

    “两万?每个月?”

    “对啊。”

    陈幼:“……”

    那一年下来,不比奖学金还多?

    在心里一顿心算后,陈幼陷入沉默。

    宁措双腿蹬得直直的,“我妈那个人吧,认死理。以前我都是第一,现在你上去了,我就区区比你低几分……偶尔十几分吧,她就觉得是我追星追的,说给我太多零用钱我心思就不在学习上了,这就从四万给我扣到两千。说什么时候再回到第一,什么时候零花钱再给我恢复。两千……闪卡和吧唧都不够买的好吧?眼看着花麓都三金影后了,我应援落下太多,肯定不行的。幼幼,你就帮帮我吧,如果你觉得少,我再给加五千行不?”

    陈幼斜眼看她,“你就没想过,如果你不追星,集中精力学习,可能真的不用我让你你也能再考第一?”

    “我当然想过,可是我精力就是集中不了啊,现在是我们麓皇登基的重要时刻,错过了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来了!你行行好,行行好嘛……”

    陈幼沉默着。

    一个月两万五实在太诱人,她很没出息地被诱惑了。

    其实……考第二名也不是不行。

    毕竟前三都有奖学金,而且几乎没有差别。

    只要稍微让一让分,一个月就能赚两万五,再加上奖学金,比她回收电脑不知道多赚多少倍。

    可是……陈幻知道我故意让出第一名的话,会不会生我气啊?

    控分控到和宁措并列第一呢?

    陈幼心里万分纠结的时候,宁措忽然一下握住她手。

    陈幼被突然的肢体接触弄得有点不自在。

    刚想说“别碰我”,宁措却看向前方,开心道:

    “咦?容容姐也来了!容容姐!”

    说完立即撒开她,蹦蹦跳跳地找裴容去。

    陈幼:“……”

    是谁在自作多情?原来是我。

    有裴容的地方就有宁措蹦跶的身影,但见到易织年的裴容注意力全在易织年身上。

    陈幼双手插口袋里,慢吞吞地走过来。

    裴容一看到易织年就去拉她衣角,易织年还问她:

    “你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裴容:“我给你打电话了,但是你没接。”

    易织年可不是没接吗,从跟裴醒一块儿进电梯开始,她的手机就被抛之脑后了,从脑子到身子都被裴醒填得满满的。

    易织年尴尬地拿出手机,哈哈笑道:

    “人太多了,我没听见。不好意思啊。走,我带你吃好吃的去。”

    “好!”

    裴容全程都粘着易织年,宁措跑过来两人就只是打了个招呼。

    “小措,你也来了啊。”裴容说,“今晚好漂亮。”

    宁措嘿嘿笑,跟在裴容后面叨叨叨没完没了。

    裴容跟着易织年,易织年跟着裴醒。

    陈幼看她们一个跟一个的,串成一串长尾巴。

    不过……

    陈幼注意到,裴容好像没那么依赖她姐了,反而全程紧贴易织年。

    而宁措还像只缺心眼的小宠物,开开心心绕着裴容转。

    陈幼心里“啧”一声。

    丢人你.

    陈幻来之前,白境虞的精力已经要见底,有陈幻在身边陪着,白境虞感觉自己注入了一股能量,又可以再战一轮。

    将裴容交给易织年和裴醒后,白境虞和陈幻继续粘一块儿。

    上次陈幻跟着裴醒出席酒会的时候加了一大波微信好友,都还没有消化完,这次跟着白境虞又加了一大波,各个都在问她今年的工作安排。

    别说是今年,连明年的档期都已经不够用了。

    陈幻算是知道什么叫做甜蜜的苦恼。

    陈幻全程扣着白境虞的手,白境虞还觉得十指相扣不太满足,有时候会挽着她的胳膊。

    两人形影不离的模样,已经被好事之人偷偷拍下,发到各种群里和社交平台上。

    这回陈幻应该得彻底出名。

    陈幻替白境虞喝完一杯酒,悄悄在她耳边说:

    “我怎么觉得有人在偷拍咱们?”

    白境虞笑容不减,“谁爱拍就让他拍去,反正今天你是我的女朋友,就算传到天涯海角,你也是我的女朋友。”

    白境虞回眸看她,染着一点儿酒气的眼眸里带着辛辣的占有和迷人的风韵。

    “姓陈的,你跑不了。”

    陈幻握着白境虞的手掌紧了紧,说:“是不是喝多了?我就说之前那杯该替你喝,非逞强自己喝。你在投行这么多年,酒量怎么都没锻炼上来?”

    白境虞:“平时没有心情喝,今天不是多了一个女朋友,高兴吗?”

    陈幻:“……”

    打直球的白境虞还真是让人有点招架不住。

    又有点醋。

    白境虞对真正的女朋友那么热情……

    陈幻贪心了,不想把“女朋友”这个位置再让出来了。

    觥筹交错间,陈幻的手机响了,是H-MALL项目对接人来电。

    “我去接个电话。”陈幻抚了一下白境虞的脑袋,“别喝了,听到没?”

    白境虞其实没怎么晕,酒精只是让她兴奋。

    和陈幻一个效果。

    “嗯。”白境虞说,“听到了。”

    白境虞乖得不像话,让陈幻腿都有点迈不动。

    不过工作电话还是要接的。

    陈幻依依不舍地从白境虞身边离开,走到花园里,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打电话。

    打电话的过程中,听见花墙之后有一男一女在聊天。

    陈幻压低了声音,在雪地里挪着步,几乎被雪声覆盖了。

    H-MALL的人即便到了春节都要战斗到最后一分钟,拉着陈幻反反复复确认着细节。

    H-MALL这个项目是陈幻第一个商业空间项目,对她而言意义非凡,所以她给予的耐心也非常多。

    这通电话一打就是半小时,陈幻没带耳机来,握手机的手都冷了,手机却把她耳朵烫红。

    好不容易挂了电话,陈幻要往回走的时候,发现聊天的男女还在这儿。

    “回去吗?怪冷的。”

    “懒得回去,里面谁你能搭上话?”

    “也是……”

    “笑死了,原来那个设计师还把妹妹带来了。”

    “她还有个妹?”

    “有啊,还和易雪林聊着天呢,就在花园里。我想跟过去听,太远,什么都没听到。”

    “真逗,不愧是父女啊,那谁跟她爸一个样,都喜欢这种……你懂的。”

    “懂。不过你也该懂,这姐多聪明啊,等她真的成了亿甲掌门人,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玩。那个什么设计师长得漂亮,玩起来趁手,回头甩起来也容易。”

    两人低声笑着。

    “这父女俩绝了,都喜欢带个拖油瓶的。”

    “指不定是什么奇怪的癖好呢。”

    两人又是一阵笑。

    陈幻:“……”

    没点名道姓,但陈幻听懂了。

    说的可不就是白境虞和白决吗?

    陈幻扁了扁嘴。

    有些人是不是闲得挺难受?

    这些话可别被白境虞听到,不然她积了一晚上的功德,可能会在瞬间散得一干二净。

    陈幻这念头才转完,就看见白境虞从另外一头踏雪而来,手里还握着一杯酒,似乎是出来找陈幻的。

    白境虞看见陈幻了,也听见那两个人的对话,脚步半点没迟疑,反而走得更坚定,径直向那两个人走过去,仿佛担心他俩逃了一样。

    背后说人坏话,被当事人逮了个正着,但凡有点脸的人都会尴尬得无所适从。

    “境虞、境虞姐……那个……”

    白境虞根本不给他们解释的机会,路过时将手里一杯酒非常平均地泼在了两个人的脸上。

    两人:“……”

    大冬天的被浇了个透心凉,没底气吭声,同频率抹了一把脸色的酒液,噤若寒蝉。

    白境虞脚步丝毫没被打乱,甚至眼神都没动荡,全程都只落在陈幻的脸庞上。

    “走。”

    白境虞挽住陈幻,将她往主宅里带,对两个安保人员说:

    “后面那两个,赶出去。”

    安保人员:“好的白小姐。”

    白境虞神情没什么变化,但陈幻能感受到她从心中喷薄出的怒意。

    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抚,陈幻在言语上总是笨拙的。

    她将白境虞用力往怀里揽了揽。

    挑挑拣拣半天,最后陈幻说:“反正,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听你的。”

    这句话算是回应刚才那两个人的闲言碎语。

    不想给白境虞任何压力。

    白境虞平静的面色之下是翻腾的暗涌。

    白境虞将陈幻带回了主宅,此刻舞会已经开始,主宅一楼偌大的客厅变成了舞池。

    舞池里全是结伴共舞的人。

    林恃和舒泉,易织年和裴醒,易雪林和白决都在牵着彼此的手,翩翩起舞。

    “听我的是吧?”

    白境虞拉着陈幻进入人潮中,一个转身,搭上陈幻的肩头。

    “教我跳舞。”

    “教?你不会跳舞吗?”

    陈幻搂着白境虞的腰肢,脚下移动得很谨慎。

    白境虞还没回答陈幻,就一脚踩在她脚面上。

    陈幻:“……行了,你用实际行动回答我了。”

    白境虞居然不会跳舞,四肢不协调。

    也是啊,陈幻说:“难怪你不喜欢户外也不喜欢运动,原来身体条件不允许。”

    白境虞谨慎地看着脚下,“这只是很小一部分原因,主要还是怕脏怕臭又怕虫。跳舞也没试过,不想谁成为我的舞伴,挨我太近。”

    “懂了,你就想和我跳。”

    白境虞眸色里的火气被陈幻这几句调侃熄灭了不少,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松弛。

    陈幻扣着她后腰的指尖轻轻拍了拍。

    “别紧张,不用看地上,跟着我的节奏来,我带你。我进你退,你进我退,对……就这样。我的宝贝好聪明啊。”

    发僵的肢体在陈幻的教导下慢慢变得从容。

    两人紧贴着共舞,无论谁在看她们,评价着她们,她们的眼里只有彼此。

    “教得挺好,我觉得我会跳了。”

    白境虞刚说完,又踩了陈幻一脚。

    陈幻忍着疼,对她笑道:“可不么,舞蹈大赛没你我不看。”

    白境虞舒缓地笑着。

    周围人看着她俩甜蜜共舞,窃窃私语,还真是情侣之间的气氛。

    白境虞却还觉得不够。

    “这么乖教我跳舞……”白境虞抚摸着陈幻的脸,“想要奖励吗?”

    白境虞实在美得太张扬,陈幻已经知道她想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但,太高调了。

    可是心跳已然被她诱惑得响彻胸膛,陈幻知道自己任何时候都拒绝不了白境虞。

    陈幻眼眸沉醉,全世界的色彩都拢进了白境虞一人的眼底。

    陈幻说:“要。”

    白境虞扬起笑容的红唇,下一刻贴在了陈幻的唇上。

    火热的吻,在这一刻宣告了白境虞的心意。

    万众睢睢间,白境虞扣着陈幻的脑袋,将这个吻加热、加深。

    白境虞要的就是这众目昭彰。

    要的就是逆流而上,招摇地告诉全世界,我爱的人,不会在我这儿受半点委屈。

    第120章

    在二楼走廊喝酒的时浅看到这幕,不仅将方栀的胳膊握出了四道红印,手里的酒杯都差点掉下去。

    和四年前那个雨夜何其相似。

    时浅居然又一次目睹她俩接吻。

    上次有黑夜的遮掩,这回,却是高调到毫不顾忌。

    白境虞的行事风格就是如此,只行事,别人要怎么猜忌她不在乎,任人解读的性子释放得淋漓尽致。

    之前时浅觉得林肯车主有点东西。

    而这次,她已经对她师母肃然起敬。

    家宴这晚陈幻没有离开西遇山庄。

    客人们散去后,白境虞卧室的窗户上热气腾腾,夜半,印下了一个发颤的掌印。

    陈幻将她抱到窗边,她单手撑在窗户上,双腿发着颤。

    滔滔汩汩,就要支撑不住,五指渐渐收紧。

    带回床上,白境虞将被子扯过来,将她俩都盖上,咬了咬陈幻的下巴后,白境虞笑着游进被窝里。

    陈幻仰着下巴闭着眼,手扶在白境虞的头上,一呼一吸慢慢变得更沉更急。在某个时刻,咬住了唇。

    身为“工具人”和身为“女朋友”,占有白境虞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作为“工具人”的时候,白境虞会故意和陈幻对着干,陈幻使尽了浑身解数才能让她服软。

    而作为“女朋友”抱她的时候,白境虞依旧会逗陈幻,但在肢体上微妙的主动,和无声无息间只能通过触碰才能感知的泛滥情感,将陈幻迷得神魂颠倒。

    ……

    第二天是除夕夜,白境虞和陈幻睡到日晒三竿都懒得起。

    一块儿住在这儿陈幼过来敲门,说苗师傅过来做了午饭,问她们出不出来吃。

    陈幻来开的门,穿着一件珍珠白丝绸吊带睡衣,很明显是白境虞的。

    陈幻顺了两下柔滑的长发,眼睛张不开胳膊一抬就发酸,不过嘴角倒是挂着不可名状的笑意。

    陈幼:“……陈幻,你笑的怪恶心的。”

    陈幻:“有你这样说自己亲姐的吗?哪恶心了?一会儿就来,你先吃。”

    陈幼说:“年年姐说你们起得来的话,就等你们一块儿吃。”

    “易织年她们也在呢?”

    陈幼:“可不。昨晚你和白姐姐溜得那么快,我的房间都是年年姐给安排的。”

    陈幻想起这事儿了,有点不好意思,“没生你姐气吧?”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昨晚是你重要的日子,我懂。”

    陈幻想起白境虞那惊天一吻,面对未成年妹妹更难启齿。

    “你还是别懂的好。”

    陈幼还觉得她奇怪,“陈幻,多大人了还跟我这儿不好意思。没事,其实我看白姐姐那么在乎你,我心里特欣慰,真的。后半辈子就算我照顾不过来,还有白姐姐疼你。”

    陈幻:“……”

    许久不见的长辈属性这不又来了?

    白境虞也醒了,就是腰腿酸软嘴唇也有点肿,不爱起床。

    陈幼的话隐约传进来,白境虞翻了个身,枕在陈幻睡了一夜的枕头上,面对门口的方向,说:

    “幼,你放心,以后你姐老了走不动路,我给她推轮椅。”

    陈幼对着陈幻接了句“你看”,然后往餐厅去,留下一句“饭菜容易凉”,催她们快点。

    陈幻缓缓点头说“知道了”,不紧不慢地将门合上,回头立即扑到白境虞身上。

    白境虞被她这一扑,整个人差点从床垫上弹起来,皱眉道,

    “姓陈的,你自己多重不知道?压死我了。”

    陈幻看着颜正条顺,可身高有一米七四,身上没半点赘肉,体脂率很低,紧实的肌肉分量自然不轻。

    陈幻嘴上说着“就压你”,人已经翻到另一侧,从白境虞身后将她整个人抱住。

    白境虞被她抱着,刚有点儿凉下来的身子又开始发烫。

    “不都叫你吃饭了,还躺?”

    陈幻就不让白境虞走,“怎么成天想我这破产那坐轮椅的,对你女朋友这么没信心?看我,多活蹦乱跳,还比你小一岁,怎么看也是老了我给你推轮椅。”

    白境虞被她摁在怀里揉着,也不烦,听她说话边听边笑。

    “我女朋友?谁?”

    陈幻:“?”

    “哦,你啊?女朋友权限就开放到昨天,天一亮就收回。今天我恢复单身……”

    白境虞话没说完,嘴就被陈幻封上了。

    “给我续约。”

    陈幻托着她的下巴,向她讨。

    白境虞沉溺在她的气息里,咬她的脖子吻她的唇,就是说“不给”。

    她这张不老实的嘴,昨晚不仅很老实,还让陈幻尝到了从来没尝过的滋味。

    因为不喜欢和陌生人亲近,所以连舞都不怎么跳的白境虞,居然能为她做到那种地步……

    白境虞这辈子还能为谁做这种事?

    陈幻今天心情特别好,在她耳边说:“行吧,你想什么时候给就什么时候给。”

    白境虞眯着眼看她,“这么乖?”

    陈幻将白境虞的睡衣腰带拿过来,在自己的颈上转了一圈,另一端递到白境虞手里。

    “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不乖了?”

    白境虞“啧”了一声,嫌弃,倒也没松手。

    “乖不乖的不知道,皮是真的厚。”

    这除夕夜的早餐自然是吃晚了。

    白境虞和陈幻懒懒地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其他人都忙活别的事去了,只有陈幼坐在小沙发上看手机。

    手机是陈幻新给她买的,屏幕大很多,老照片存进去看起来也清晰了不少。

    苗师父特意重新做了一桌早餐,陈幼看她俩出来了,招呼她们说:

    “吃吧,还是热的。”

    陈幻坐下问她:“你不过来吃?”

    “我早和年年姐她们吃完了。”

    白境虞舀着汤说:“小幼,过来再喝点汤。”

    听到白境虞召唤,陈幼立即坐到她身边,说:“谢谢白姐姐。”

    陈幻:“不是早吃完了?”

    “我渴了不行?”

    陈幻用眼神骂了她一句,目光转回来的时候,发现眼前也多了一碗汤。

    白境虞:“小幻,你也喝点。”

    陈幻:“……”

    被白境虞这突如其来的称呼,弄得一瞬间臊得慌,又有种被疼爱的熨帖。

    两人暗暗相视,情难自已。

    靠,还来?

    陈幼一口将汤喝完,速速离开.

    除夕这晚,白境虞和易织年回到万嘉城。

    卢所安和家人来了,照例和白家人一块儿吃年夜饭。

    卢所安来白家就是图个清静,所以除夕夜白决也从不邀请旁人。

    这是家里的规矩,白境虞和易织年心知肚明。

    所以除夕的夜晚,对家人而言是团聚之夜,对情侣而言,却意味着短暂的分离。

    陈幻带着陈幼去舒泉家,陪着姚聆一起过除夕了。

    姚聆特别开心,换了一身喜庆的红裙,却握着陈幼的手叫她陈幻。

    陈幻就让陈幼应着,陈幼也很有耐心,知道姚老师对她姐有恩,无论对方怎么唠叨她都坐在边上陪着唠。

    林恃自己在家待着也是独自过节,就也到舒泉这儿来了。

    她独自生活惯了,逢年过节就是她关门清修的日子。

    繁忙的工作让她落下很多新书和电影,都会趁这会儿补上。

    今年忽然有了可以一起过年的“家人”,多了一份热腾腾的喜悦。

    她从来没试过开着车从超市搬回来一堆堆的年货,更没有为年夜饭忙碌过。

    而今年,和舒泉一起逛超市、备菜又一起做饭,忙里偷闲还能品尝舒泉的唇,繁忙又充实。

    这份满足剥离了寂寞,为林恃和人世间牵上了一根线,抛下了一截锚。

    林恃的人生因为舒泉的存在,有了另一个值得争渡的方向,渡口也不再萧索。

    吃完年夜饭,林恃给舒泉看高寒和关梦在群里发的照片。

    关梦从来不和恋爱对象过年,她喜欢去找高寒,挤在高寒家陪她妈一块儿吃除夕大餐。在她看来,过年得有老一辈的气息那才有家的感觉。

    她们刚吃完饭就在高寒妈的带领下跑去爬山了,等凌晨一到就杀去抢上头炷香。

    和她们有相同想法的人已经将山道堵满,放眼望去人山人海,和春运时的高速路有一拼。

    关梦和高寒发来的照片里,她们和高寒她妈被挤在人群中,满脸的怨念。

    林恃给舒泉她们看照片的时候说:“往年这人群里也有我一张臭脸。”

    舒泉说:“以前过年你都会去上香吗?”

    林恃:“陪高寒她妈去的,她妈特别喜欢爬山,能和她玩到一块儿去的只有我了。”

    姚聆道:“爬山好啊,爬山多健康啊,芽芽也喜欢爬山,还喜欢跑步。你俩也能玩到一块儿去。”

    姚聆的话再正常不过,舒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指尖不安地动了动。

    林恃接话倒是接得快,“我也觉得。我和芽芽特别合得来。”

    陈幼蹬蹬蹬从顶楼跑下来说:“你们怎么还不来呀,大家都放上了。”

    她指的是烟火。

    S城只有除夕和大年初一两天允许放烟花。

    陈幻自己没什么放烟花的兴趣,不过在备年货的时候,但凡看见别人拎着烟花爆竹,跟在她身边也拎着大包小包的妹妹就会多看两眼,陈幻就知道了。

    陈幻自己是成年人了,可妹妹再少年老成,有些东西对她而言还是很有吸引力。

    所以陈幻买了一堆的烟花回来,一起带到舒泉家,吃完年夜饭跑到天台准备给陈幼承包一半的夜空。

    陈幼催促着,舒泉她们一起到了天台。

    各家各户都在放烟花,五颜六色轰隆隆地冲上天际,将寒冬之夜炸出温暖璀璨的色彩。

    很多人都怕点火,陈幻半点不怕,但她已经很久没抽烟了,身上没打火机,便向林恃借。

    林恃将她的防风打火机给陈幻,陈幻点之后从容地往后退两步。

    嗖嗖嗖——

    陈幼看见头顶被绚烂的烟火点燃,心也被震撼着。

    她下意识地去拉身边的人,陈幻就在她可以拉到的地方。

    陈幻将她护过来,摸摸脑袋。

    “喜欢?”

    “喜欢。”

    陈幻摸着摸着,发现了,“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刚量的,净身高163.4!”

    陈幻:“已经比你芽芽姐姐高一截了。”

    在一旁正和林恃偷偷牵手的舒泉:“……”.

    易织年吃完除夕宴就跃跃欲试要溜,白境虞当然知道她急着去找谁。

    今晚卢叔叔来了,易织年其实是不太好走的。

    白境虞对她说:“你去吧,有人问我就说你吃多了拉肚子,今晚住马桶上起不来了。”

    易织年:“……我谢谢你,我就不能有好点的形象?”

    白境虞:“这形象不是最适合你吗?”

    易织年:“……”

    竟无法反驳。

    白境虞嘴上不饶人,但一直护着易织年的心思易织年都懂。

    趁人不注意,易织年过来用力抱了白境虞一把,说:

    “好好好,你给我什么形象我就什么形象。谢谢姐姐!我走了!”

    白境虞斜眼看着她笑道:“德性。”

    易织年就要走,白境虞说:“等会儿。”

    送给她一个锦鲤灯笼。

    “这么可爱的吗?”

    “嗯,小学生嫌幼稚,你提着刚好。去找你的裴女士吧。”.

    城市的烟火热热闹闹地将天空覆盖,举家团圆的夜晚,形单影只的裴醒站在午夜小岛书店,面对合上的门。

    门上贴着一张红纸,红纸写着老板今年结婚了,回家过年,闭店三天。

    裴醒轻叹着,从包里拿出一支笔,在红纸上写:

    新婚快乐,永结同心。

    傍晚的时候,裴容说想回去看看裴知免。

    “放心,姐,我就远远地看看她,把我期末考的成绩和小礼物放在门口就回来,不会被她逮住的。”

    离开了裴知免的高压,这个期末考裴容的成绩反倒上升了不少,重回年级前五十。

    和心硬的裴醒不同,她那颗柔软的心还在爱着母亲。

    裴醒依旧不做评价也不给她任何限制,她想去哪里随她自己。

    裴容这张白纸,得由她自己来书写。

    易织年回家过年了。

    除夕对所有家庭而言都很重要,裴醒明白这个道理。

    独自徘徊在清冷的夜里,裴醒第一次去主动感知,S城原来也可以这么空旷。

    她的心原来也可以这么空旷。

    开着车到了山水澜桥。

    八号院已经买下来了,前业主装修花了两百多万,本来想当做婚房,没想到婚没结成,房子一天也没住过人就空置下来了。

    陈幻来帮忙看过,房屋没什么大问题,漏水痕迹一概没有,硬装装得很实在也很简单,改起来容易。

    裴醒让易织年拿主意,易织年说这温馨的风格她挺喜欢的,就将蓝色的墙刷成米黄色就好,更像个家。

    除夕夜,裴醒独自来到她和易织年未来的家。

    清洁已经做好,不想要的家具易织年也都卖了二手,换了一笔钱回来,添置了她们都喜欢的沙发和床。

    将灯打开,米黄色的墙面的确很温馨。

    裴醒对家有了想象,只是此刻,这个空间里还少了一个人。

    “裴醒?”

    院子里传来易织年的声音。

    裴醒精神立即为之一振,立即快步走向院子。

    刚才她还思念的人就在眼前。

    真的是易织年。

    易织年手里提一只锦鲤形状的小灯笼,戴着贝雷帽,下身是呢子大衣,沿着白色的椭圆形石砖从花园深处向她走来。

    暖融的灯光映在易织年脸上,剔透又可爱,瞬间将冬夜的寒气驱散得一干二净。

    “你真的来啦!”易织年一下扎进裴醒的怀里,环住她的腰说,“我吃完年夜饭跑出来找你,结果没发现手机没电了……你不在元天峯荟,书店又关门,都不知道你去了哪儿。我想说回家碰碰运气,结果你真的在。你说,我是不是超聪明?”

    裴醒揽着易织年的腰,吻她的额头、鼻尖和唇,怎么吻都不满足。

    裴醒揉揉她的圆脑袋道:“嗯,超聪明。如果下次能记得带个充电宝就更聪明了。”

    易织年对她皱鼻子,“你还笑话我,看来你这新年礼物是不想要了。”

    裴醒眼前一亮,“还有新年礼物?”

    “对啊,过年怎么能没有礼物?新年当然得有个好兆头。你来看!”

    易织年拉着她走到后院的花园中,锦鲤小灯笼照亮了一棵小树苗。

    “这是荔枝树。”易织年说,“树有种承载岁月的厚重,我希望我和你能像这荔枝树一样,在这栋房子里生根、发芽,携手度过春夏秋冬。”

    小时候的除夕夜,裴知免会为裴醒制定一张表格,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来年的学习计划。

    对别人而言,新年是万象更新,而对裴醒而言,新年有种周而复始的倦累。

    可今年,易织年为她播下一颗希望的种子,让她想要在此扎根。

    能让人想扎根的地方,就是家。

    随着易织年的话,裴醒眼前的这棵小树苗抽条,枝繁叶茂间,变成了大树,硕果累累。

    而她和易织年跟着岁月的步伐,在时光不起眼的角落里相伴度过一生。

    是她要的平凡,却幸福的一生。

    裴醒好奇道:“为什么是荔枝树?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有。”易织年一个字一个字,掷地有声,“荔枝,特别好吃。”

    裴醒:“……”

    说的也没错就是了.

    山水澜桥八号院刚刚刷了新漆,软装也得年后再慢慢挑,暂时不能入住。

    而她们的隔壁邻居林恃,终于等到室内空气质量全部过关,本来想要过年的时候搬家,结果距离除夕夜还有一周人家搬家公司就集体放假了,放得林恃措手不及,还一直要休到十五,林恃上班了他们都还歇着。

    林恃无奈,只能等到十五之后的那个周末再联系搬家事宜。

    裴醒和易织年提着灯笼牵着手,在别墅区散步的时候,发现前端的六号院也空着。

    裴醒琢磨着:“感觉咱们还能再多一位邻居啊。”.

    整个过年期间大家各有各忙。

    时浅在各大群里忙着收从各个角度拍摄的白境虞和陈幻在舞池里接吻的照片,收到手软。

    居然还有电影级摄影,周围模糊一片,只有两位主角在世界中心,唇齿交缠。

    过年间整个金融圈都被这组照片狂轰滥炸,当然免不了一些风言风语,时浅看到说闲话的就开麦喷回去。

    我师父和师母也是你们这些碎嘴子能玷污的?

    大年初三,时浅来白境虞这儿串门,提了一大堆礼物过来。

    这孩子懂事儿,礼物都准备三份,白境虞有的,陈幻和陈幼也都有。

    留她在家吃饭,餐桌上闲聊时时浅说漏了嘴,不小心提到她在各大群里舌战群儒的事情。

    白境虞看向她的眼神有点复杂。

    “时浅。”

    “哎……师父。我错了,我不该多嘴,您就当没听见吧。”

    白境虞说:“那些照片都拍得很好?”

    “是不错。”

    “那把所有照片都发给我。”

    陈幻差点一口汤呛出来。

    时浅:“……”

    师父以前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

    现在更厉害了,不仅不改色,还能将崩出来的石子切吧切吧当下酒菜。

    晚上,白境虞枕着陈幻的胳膊,和她一起窝在阳台的沙发上,把时浅发来的照片一张张看过去。

    陈幻都看呆了,“这么多?全部都是?”

    白境虞:“一共一百二十一张。”

    陈幻:“……好家伙,走一趟红毯都没这么多照片吧?别说,拍得还挺好。”

    白境虞微微仰起头,捧着陈幻的脸,陈幻手掌压在白境虞的腰间,压出衣料深深的褶皱。

    陈幻看了一会儿,又想起那天的气氛,有点不好意思。

    白境虞却将其中最有氛围感的一张设成手机壁纸。

    陈幻:“你这……”

    “怎么?”白境虞乜她,“我挺好看的。”

    “行吧,你喜欢就行。”

    陈幻看白境虞笑得太好看,忍不住又将她扣在这儿,将她的唇吻至深红。

    第二天大清早,白境虞被楼下割草机的声音吵醒。

    嗡嗡嗡嗡——嗒嗒嗒——

    白境虞睁开眼,等了一会儿,没动静,好像要消停了。

    等她又要睡的时候,声音又来了。

    嗡嗡嗡嗡——嗒嗒嗒嗒嗒嗒——

    割草机的声音已经很魔性了,还有人在肆意大笑。

    白境虞一个翻身起来,抓来手机打开业主群。

    还没等她骂,看见已经有人骂上了。

    草莓:【大年初五物业就上班了?平时有事想找物业不是出工就是学习,比鬼都难找,大过年的想睡个觉全跑出来了,可真有你们的。过年没热闹够是吧?笑声比鞭炮都响。我水烧开了,再吵一声,我连壶带开水一起浇下去。】

    白境虞心想,这位邻居昵称这么可爱,骂起人来还挺带劲。

    “山水澜桥”这四个字都懒得记的白境虞,在“露营大法好”六人群里也只发过一个“呵”字,自然没意识到这位深得她心的好邻居,就是“白痴迈巴赫”林恃本人。

    林恃骂完之后,物业火速来道歉,随后割草机的声音消失了,大笑的声音也不见了。

    不过白境虞已经睡不着了。

    她发现手机下面粘着张便签。

    是陈幻留给她的。

    陈幻依旧古典,不过多少有点进步,便签没贴在化妆镜上,知道压在她手机下了。

    今天陈幻要带陈幼回览村一趟,给她爸妈扫墓。

    这事儿陈幻之前跟白境虞说过了,白境虞则要去一趟亿甲科技总部,见见她新的合作商。

    她和陈幻得兵分两路,今天见不到面。

    那时的白境虞还不知道,这位新合作商是她的老熟人。

    白境虞将便签翻过来一看,写得还挺满。

    【宝贝,早饭做好了放在蒸箱里保温,你如果十点之后起床早饭记得热一下。直接点开始键,蒸十分钟就好。我已经设定好了模式你不用改。开始键你知道是什么吗吗?长这样——|> ||】

    陈幻生怕她不知道什么叫开始键,还给她活灵活现地画了一个出来。

    白境虞:“……”

    所以在陈幻眼里,我到底有多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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