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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午夜小岛书店今天人头攒动。

    巨大的电子屏上放着读书会的宣传视频。

    黑色封面的《噩梦》占据了一大半的画面,两个女大学生路过时,其中一个拉住了另一个,指着视频说:

    “哎?这不是你昨天推荐我看的书吗?今天有读书会哎。”

    “啊!真的哎,作者也会出现吗?”

    “你看,写着呢,‘作者混沌带领你进入奇妙的噩梦世界’这意思应该就是会出现吧。”

    “听说混沌是个超级大美女,走走走,陪我去看看!”

    这是新锐作家混沌的第一场读书会,也是她第一次以作者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

    有人从国外飞来就为了见她一面,有人正巧路过便在一旁听上几句。

    无论是她的读者还是路人,都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混沌这人名字起得阴沉,人却像春花一般明艳。

    裴醒坐在普鲁士蓝单人沙发上,手里捧着书,面对着一百多位读者,有问必答。

    一开始大家的问题都很传统,比如“写这本书是从哪里来的灵感”,或者是“想要表达什么”。

    每个人都有一个“朋友”,身为作者需要更多的“朋友”。

    裴醒修长的双腿优雅的交叠在一起。

    “这是我一位老朋友的故事。最开始我只是想将这个故事,这段感受记录下来。讲述是重点,表达不是。每个人在这个故事里会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经历非常私人的情绪。所以我一向不喜欢去阐述自己究竟想要传递什么,读故事的人会有自己的体会。有人能感受到美好,有人更能体会苦痛。好的坏的都属于读者自己。作者无权,也没必要干预。”

    众人听完她的话,神色各异。

    角落里坐着一个年轻女人,看裴醒看得目不转睛,嘴角洋溢着了然的微笑。

    裴醒继续翻手里的提问卡片。

    这些卡片是主办方提前为她征集来的问题,她打算在读书会上一一解答。

    “下一个问题是……得了联觉症的主角很可怜,即便在家都会受到侵扰,更不用说走入人群之中。无数的声音、色彩和夸张的元素都会伤害她。或许远离社会,居住到无人的荒山中会是她最后的归宿。这是个悲剧故事吗?”

    裴醒念完卡片,读者们都有些失落。

    这个问题说中了一部分人的感悟。

    “主角的确容易被突如其来的波动打扰,就像书里说的,她也曾经害怕人群,逃避人群。但是换一个角度想,她能看到一个人的底色,知道谁值得深交,谁值得爱。所有的谎言在她面前无所遁形。联觉是病症,却也是普通人无法拥有的超能力。在我看来,这个故事不算悲剧。”

    方才紧锁眉头的人,此刻得到了这个温暖的答案,似乎宽慰了不少。

    裴醒笑道:“说不去多阐述,还是阐述了。介意的各位可以当做没听见。”

    场内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时,裴醒和坐在角落的易织年对视了。

    商场内冷气开得很足,穿了一件披肩的易织年甚至有点冷。

    她挽着裴醒一起去吃午餐。

    裴醒问易织年:“你第一次看书的时候就知道我是作者吗?”

    易织年:“也不是,当时我都不知道你有联觉症,只是单纯被那本书吸引。没想到是你写的。你说你成天要赚钱,要泡在实验室里,还要运动,居然还有时间写小说?”

    裴醒:“那会儿还是挺闲的,没有小羽毛在手边时不时能揉一揉,闲着也是闲着,写本书解闷。”

    “那现在有小羽毛给你揉了,你还会写吗?我还挺想看你写新的故事的。给你说,白境虞也很喜欢<噩梦>,不过她不知道你是作者。”

    裴醒有点意外,白境虞居然会喜欢……

    裴醒:“写故事不能急的,得有灵感。”

    易织年手机在口袋里震,拿出来看,是杨清的微信。

    咩咩:【易织年!你还活着吗?这周末再见不到你人,我就要报失踪人口了!】

    自从易织年恋爱后,要忙的事呈几何级数增长。

    从启丰离职之后一边上着课一边还要打理酒店,更不用说和裴醒搬到一起住,晚上的时间基本被占满,不是和裴醒一块儿研究怎么做点好吃的,就是互相吃来吃去。

    只是有件事她挺不解的。搬来一起住的裴容比裴醒都要粘她,吃什么做什么所有打算都要问她。那天裴容居然拿了两条小裤裤问易织年哪条适合她,可将易织年吓坏了,直接拒绝提供太私人的意见。

    易织年去问裴醒,她妹怎么这样。

    裴醒倒是不觉得奇怪,“裴知免养出来的女儿多少都有点毛病。”

    易织年:“……”

    裴醒骂起自己来也不嘴软。

    总而言之,易织年和裴醒甜蜜同居的日子就像蜜月,很难想起别人,“别人”里自然包括杨清等人。

    和杨清这帮大学同学每次聚会就是吃喝玩乐,这种单纯消磨时光的活动适合无所事事的单身人士。还有可能遭遇类似言同学这样的不明生物,对易织年的吸引力本来就不大。

    易织年之前借口说自己在找新工作,忙得脑袋都掉了,实在没空。

    当初杨清表示理解,可敷衍了好几次,杨清估计发现了端倪,这回不好再拒绝。

    裴醒有点疑惑,“你为什么不直接说你在跟我谈恋爱呢?”

    易织年:“……这事儿吧,有点难开口。”

    “难开口?”

    易织年不好意思说她那一届有多少人对裴醒如饥似渴。

    要是知道女神被她拿下,还甜甜蜜蜜同居中,也不知道微信会被怎样轰炸。以后她和裴醒再去参加同学会,不得被围得水泄不通?

    而且,曾经的师生关系变成恋爱关系,说起来就挺暧昧的。

    易织年寻思了一下,其实她是怕麻烦,但看上去裴醒好像有点介意自己被雪藏。

    易织年立即改口:“倒也不是难开口,得找个适当的时机开口。”

    望着不远处的裴醒“哦”了一声,“适当的时机已经来了。”

    易织年没想到裴醒还挺着急,小脸微红道:

    “现在么?那如果你觉得没问题的话,那我也……”

    易织年话还没说完,脑袋就被裴醒扭到了十点钟方向。

    和杨清以及一大波大学同学对视了。

    易织年:“……”

    杨清看着挽着裴醒的易织年:???

    就在易织年被同学们联合“审判”的时候,日头西斜,流光渐敛,山水澜桥七号院里一只鱼上钩了。

    姚聆:“哟,是鲫鱼,今晚给小林做个红烧鲫鱼。”

    最近姚聆迷上了钓鱼,从早钓到晚,除了钓鱼就是遛遛狗,看看书,不然就睡觉。护工都轻松不少。

    舒泉有空就陪着姚聆钓鱼,一贯很有耐心。

    今天是连轴转的舒泉半个月以来第一天休息。

    钓鱼的时候她们会随意聊聊天,舒泉会借着聊天的契机看看姚聆的记忆状况,顺便帮她梳理一下正确的时间线。

    今天姚聆的话格外少,聊了几句就累了。

    天色向晚,一阵带着水汽的风从湖面上吹过,姚聆忽然说了句:“小敏什么时候回家啊?都这么晚了?”

    舒泉并不想跟姚聆多说舒敏的事,只道:“她在外面工作,很忙。”

    “很忙……嗯……她是这样的,忙,一直都忙。”

    姚聆说的话有些零碎,说几个字便思考一会儿,似乎在记忆里拼凑一些意识。

    过了一会又看向鱼,“小敏爱吃鲫鱼,给小敏做红烧鲫鱼。”

    舒泉说:“起风了,咱们回去吧。”

    她扶着姚聆往屋里去的时候,门铃响了。

    舒泉觉得有些奇怪。

    林恃不可能按门铃,陈幻她们来之前都会说一声。

    她们家除了亲近的朋友之外,很少会有人来访。为了避免一些麻烦,不太熟悉的人甚至不知道她们家地址。

    舒泉将姚聆带回卧室之后,走回门禁前,从监控视频里面看见了一个粉棕色头发的女人,长相很陌生。

    那女人直视着摄像头,就像在和舒泉对视。

    “你好啊舒小姐,有空吗?能不能出来聊两句?”

    是季弦。

    夕阳笼罩着公路,正在开车回家的林恃心情不错。

    她没抽烟,正吃着草莓口味的软糖。

    舒泉对草莓味似乎情有独钟,这些草莓软糖也是她放在林恃车里的。

    林恃一边吃,一边在心里说:芽芽真是小女孩的口味。

    不过有糖在手边,能有效帮助她戒烟。

    林恃心情好,有迹可循。

    她不仅成功地将GlobalTech签了回来,更是用季弦相同的手段重拳回击,以高价抢走了季弦势在必得的订单,甚至将她合作多年的老客户顺手挖走。

    不就是烧钱,林恃有的是钱。

    多年前她被季弦坑了那一把之后,是负过债,但并不影响这些年厚积薄发。

    林恃天生就是个赚钱的能手,加上多年单身朋友也没几个,少了很多花钱的途径,也没什么烧钱的爱好。加上没什么需要耗费时间的事儿需要做,赚钱就成了她唯一的兴趣。

    三十岁那年,她投资物流行业大赚一笔,那一笔的数额足以让普通人几辈子不用发愁。她爷爷和外婆留给她的不动产全都在她名下妥善维护着。

    朋友们都觉得她身家过亿,其实是小看她了。

    有本钱也有两位热心的投资人助阵,林恃走在路上被小鬼咬了一口,以她睚眦必报的个性,必然要端了小鬼的老窝。

    林恃回家的路上在计划着怎么逐步敲打回去。

    回到家的时候发现护工还在,以往这个点钟护工已经下班了。

    林恃觉得不对劲,“舒泉去哪了?”

    护工说之前有一个女人来找舒小姐,舒小姐带她去会所的咖啡厅了。

    这更怪了,无论是陈幻还是易织年她们,舒泉肯定会留她们在家里聊天,怎么可能到会所的咖啡厅?

    所以,舒泉并不想这个人进门。

    林恃:“你见过这个人吗?”

    护工说:“没见过,一个粉棕色头发的女人,年纪大概跟你差不多大。”

    林恃一听,本来已经脱下来的外套又重新穿上,半个字没说,转身扎进血一般的夕阳中。

    季弦,居然找到她家来了。

    林恃额头上有根青筋隐隐在鼓胀。

    竟敢上门骚扰舒泉。

    会所的咖啡厅就在林恃她们家后面,紧挨着一片恒温泳池的花园。

    来这儿吃饭喝咖啡的,基本上都是业主认识但不想带回家的不速之客。

    舒泉和季弦坐在角落里。

    服务员送来咖啡的时候还向舒泉打招呼。

    “舒小姐晚上好,二位请慢用。”

    季弦饶有兴趣地看着离开的服务员说:

    “这儿的物业挺尽职尽责的,不仅能记得业主,连住在业主家的人都能叫得出姓氏。舒小姐,这是你想要的生活吧。”

    舒泉并不想对她话里的嘲讽做出什么回应,只说:

    “你有什么事,可以直说。”

    季弦一张略长的脸,眼睛也细长,眼间距比一般人狭窄,即便什么表情都不做,也很容易让人觉得她面带奸诈。

    季弦的美甲很漂亮,敲击在桌上的节奏感却像某种催人心烦的暗示。

    “林恃应该向你提过我。我和她从小就认识,算起来是青梅吧。林恃小时候很爱笑的,你没见过,比现在的她要可爱很多。”

    舒泉双手握着咖啡,不予置评,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我和林恃家很熟悉,两家算是世交,她爸妈对她给予多大期望你这种出身可能无法想象。就算这些年她一直跟家里斗气,可那是她爸妈,她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回家吧?小舒,我知道你是个挺老实的姑娘,没道理看着两个老人为了你们两个人操碎了心。你放她回去,我会跟她爸妈好好说说,不会为难你。”

    在来之前舒泉就已经猜到,这个人说话肯定会颠倒是非,故意让人生气。

    所以这会儿即便强词夺理的话很让人恶心,但是舒泉忍着没表露出来,保持着疏离且冷静的语气。

    “如果你真的是她的青梅,那你应该知道林家四分五裂是因为什么。如果季小姐只是想故意说这些糊涂话,那就到此为止吧。”

    舒泉将咖啡放下来的时候,季弦“啧”了一声:

    “我知道你现在能住进林恃家里,是花了不少心思的,不会这么轻易退出。好吧,这样说好了,你肯定知道她爸妈最想要的是什么,一个孩子。都不用林恃自己生,只要做一个试管婴儿就行,用一个试管做出来孩子就能得到林朝晖所有的家产,上哪儿能找到这么一本万利的事儿啊?到时候林恃多少也会分你点。只要从林朝晖上身薅下来一根羊毛,你和你全家几辈子都花不完。”

    季弦喝了口咖啡,眉心皱了皱,继续道:

    “哎呀真甜。小舒,别再拖了,就这个月吧,我可以帮忙联系医院,动作快点林恃下周就可以去取卵。林朝晖身体越来越差,你再不赶紧行动起来,错过了机会以后真没地儿哭去。”

    季弦说完之后,舒泉并没有给予回应,而是安静地看着她。

    季弦:?

    舒泉没有接她的话,而是问了一个问题。

    “你当初为什么要骗林恃?”

    季弦神情微微一变,随即嗤笑一声:

    “和这事有关系吗?”

    舒泉:“我想知道,对于一个这么信任你的人,你是出于什么心态去骗她?”

    季弦靠到椅背上,讥讽的神态已经不愿意隐藏了。

    “你是来替林恃打抱不平的?我为什么骗她,不就是因为她好骗?我没你那么幸运,当年我在她身上花了那么多时间那么多感情,到头来,她对我一点都不动心……”

    很久没想起来的往事骤然往心上压,季弦发沉的眼眸忽地从桌面转向舒泉,直刺她的双眼。

    “我付出的成本太多了,到最后能拿走的就是那点身外之物。多吗?我觉得不多。”

    舒泉:“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你喜欢谁,对方就一定要以同样的情感回馈你。不然你就觉得对方辜负了你,可是当年你是真的爱林恃吗?”

    “你真可笑,你爱一个人不求回报?你是菩萨?那你图什么?爱个什么劲?你骗骗林恃就算了,别最后把自己也骗进去。别告诉我你对林恃是真爱。”

    舒泉心口深深地起伏,她很少骂人,但此刻她憋不住,也不想憋了。

    “可笑的是你。林恃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竟能被你欺骗。可想而知那时候她有多信任你。是你辜负了她,你该为自己的无耻感到羞愧。”

    舒泉的坚定让季弦有种错觉。

    仿佛这个女人真是为了林恃当年被背叛的事愤怒不已。

    当初季弦在林恃身上花了多少心思,怎么明示暗示地追求林恃,林恃都没有允许她越过朋友的那条界线。

    眼前这个普通到丢到人群中就找不到的女人,她凭什么?.

    S城的四季中,唯有盛夏来得最猛。

    前几天早晚还有些凉风,今日已是火伞高张。

    陈幻在家闭关,所有的精力都扑在竞争商业街项目上。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窗帘都懒得拉开,活像只吸血鬼。

    空调从早吹到晚,家里的电费暴涨,陈幻坐在电脑前一坐就是一整天,手里晃着电子笔。有时候工作太投入,以为手里夹着烟,不过脑子地将电子笔往嘴里塞。健身房都没时间去,她的3D肩都有变柔和的趋势。

    幸好结果她还算是满意。

    她将概念和草稿给白境虞看,白境虞很喜欢她简约中低调的科技感,超前的先锋理念非常突出,却不会让人看不懂。

    白境虞捏着草图,欣赏道:“像一朵赛博芍药,在湿地公园边绽放。还是我最喜欢的奶油碗。”

    看白境虞似乎挺喜欢的,陈幻更有信心了,指着商业街往公园的方向划。

    “我的想法是从商业街连一条芍药花海,从浮桥到湿地公园,一定很美。”

    白境虞想象了一下那画面。

    “嗯,会是S城未来的打卡圣地。如果我是潘烟桥,我会选择这个方案。”

    白境虞很少夸人,没想到一说好话还挺有迷惑人心的效果。

    陈幻被她夸两句,感觉自己已经拿下这项目了。

    白境虞将手写的概念和草稿放进文件夹里。

    “正好,今晚带上。”

    “今晚?”

    “今晚潘烟桥包下了MAR办她的私人聚会,所有想要竞标的团队都能来露脸。算是前哨战吧。这个潘烟桥也挺恶趣味的,想要看人争到她面前。”

    白境虞用文件夹点了点陈幻,“今晚你跟我去,给我打起精神来。”

    陈幻精神一拔,“好!”

    另一边,博旭设计。

    总监收到了舒敏再次递交的设计稿。

    很奇怪,这次主题清晰审美高级,和她之前交上来的完全不是一种东西。

    总觉得……

    总监摸着下巴,思索着。

    总觉得舒敏的设计稿风格有些眼熟,在哪里见过。

    难道又是模仿国外的知名设计师?可是又不太像。

    这次的风格自成一派,自洽又独特,不像是抄袭来的。

    不对。

    总监仔细再看一遍。

    他想起来了,难怪觉得眼熟,他以前见过这个设计稿。

    是陈幻的作品。

    他见过,是陈幻没有公开过的设计。

    咚咚咚——

    舒敏在外面敲门问:“我可以进来吗?”

    总监:“进。”

    舒敏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还没进来先观察总监的脸色,发现他的表情异样。

    不像是又对设计稿不满意的生气。

    这是什么表情?

    惊愕中带着些琢磨的意味。

    舒敏壮着胆子坐到他对面。

    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这份设计稿的问题,舒敏得试探一下。

    “韩总,今晚潘烟桥的酒会你能带我去吗?带着我的设计稿一起,先探探她的口风。”

    韩总监看着舒敏,心里有个声音在说着:

    这是陈幻的作品。

    你偷了陈幻的作品占为己有。

    当初陈幻坐牢的事就让人觉得很蹊跷,不会是你吧……

    舒敏扬着笑容,“嗯?”了一声,等待韩总监的回应。

    韩总监眼皮不受控制地跳着。

    他想到了他刚刚出生的一对双胞胎孩子,还有三百万的房贷,五十万的车贷,每个月数万元的开销……

    如果能抢到这个顶级商业街项目,他所有的负债将一步填平。

    韩总监暗暗调整了一下呼吸。

    “当然得去探一探。”

    韩总监点了点设计稿,“毕竟,这是一份很有竞争力的设计稿。”

    第132章

    季弦确定,舒泉今晚之所以愿意和她出来,不是对季弦的来访目的心知肚明,她并不想合作以获得最大的利益,她的确是为林恃来打抱不平的。

    季弦不想再跟舒泉啰嗦。

    “不要说废话了,我给你打开天窗说亮话,谢鸣鹤答应给我一个亿,只要你能离开林恃、林恃能留下一个孩子给林家,这一个亿就是我的。一个亿,你知道一个亿有多少吗?你有没有想过林恃为什么会将你留在她身边,不是因为她爱你,她不会爱任何人,我已经试过了,她这个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爱,你别那么天真……”

    舒泉也不想跟她继续没有营养的对话,站起来要走。

    季弦一把拽住她,“等会,我还没说完!”

    会所的门被推开。

    服务员看见七号院的业主林小姐来了,微笑着上前问她:

    “林小姐,几位?”

    林恃已经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舒泉。

    那个背对着她的粉棕色头发的女人,不用看正脸,也能一眼确定就是季弦。

    林恃一边向季弦走去,一边将墨镜摘下,折好,放在服务员的托盘里。

    与此同时挽起袖子,活动腕关节。

    服务员:?

    季弦拉扯着舒泉道:“……她留你在身边只是需要你为她打杂,初创企业当然少不了特别能够吃苦耐劳又不求回报的人。连我看出来了,你就是最佳人选。等到林恃的公司稳定后,她就不会再需要你了,到时候你能分到多少钱?”

    舒泉挣了两下,没能挣开她的桎梏。

    就在这时,舒泉的注意力已经慢慢从季弦的脸上往她身后转移。

    “如果你和我合作,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这一个亿里有你的一份。一千万,我分你一千万,足够你原地退休,后半辈子什么也不做买套属于你自己的房子轻松享乐。”

    舒泉已经看到了正在逼近的林恃。

    表情恐怖的林恃。

    舒泉:“你,先放手。”

    “不够是吗?一千五百万?最多两千万,不可能再加了。这是我的底价,毕竟这里面很多事都需要我来操作,你不……”

    季弦突然不说话了。

    她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正想往后看,后脑勺忽然被人大力摁住,用力砸向桌面。

    季弦毫无防备,那力气又大得完全不容反抗,季弦大叫一声脸颊重重撞在桌面上,“咣当”的闷响之后,是玻璃杯接二连三掉在地上碎裂的声响。

    整张桌子都在震颤着,像一场恐怖的局部地震。

    季弦一下就放开了舒泉,连舒泉也被吓了一大跳,感觉季弦的脑袋已经被当场砸裂了。

    季弦当然还活着,只是眼冒金星鼻尖剧痛,糊了一桌子的鼻血。

    她拼命挣扎着想起身,可是摁她的人力气实在太大,像千斤的巨石扣在她的头上,完全无法撼动。

    林恃像从天而降的凶神,用身体的力量压制着季弦。

    “好久不见,一见就是特意来恶心我,恶心舒泉。”

    林恃甚至还带着笑,手背上青筋浮起。

    “季弦,记得我之前怎么说的吗?下次再见到你,我会宰了你。”

    整个咖啡厅的人都被吓傻了,舒泉都怔在原地。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林恃。

    林恃揿着季弦的脑袋不撒手,另一只手操起手边的花瓶。

    竟敢来找舒泉说这些恶心的话。

    舒泉是她的底线,唯一的底线。

    季弦你怎么敢?

    眼看着花瓶要对着自己的脑袋砸下来,季弦惊魂一颤,大叫着。

    那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这条命会就此交待在这儿。

    一秒、两秒、三秒……

    三秒之后,季弦还活着。

    花瓶没有落下来。

    舒泉从林恃身后紧紧抱着她。

    像一只惊魂未定的小鹿,瑟瑟发抖间还是扑上来抱住了发疯的野兽。

    舒泉紧扣着林恃的腰,用尽全力控制林恃。

    她真的怕林恃会做出无法挽回的血腥的事件来。

    “林恃,不要这么做……她不值得,她不值得的。”

    舒泉的声音带着颤意,林恃极窄的视野在舒泉的拥抱中慢慢地恢复。

    是啊,她不值得。

    发了狠的身子缓缓从极致的紧绷中脱离,林恃将花瓶放下,把季弦往旁边甩。

    季弦被她丢到椅背上,头皮剧痛,鼻血直流,难以置信地看着掉了满地的头发。

    “滚。”

    林恃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季弦捂着头,在一屋子人的注视下,捂着鼻子迅速离开。

    “季弦。”

    舒泉对着季弦的背影说:

    “别把你一厢情愿的想象按在林恃身上。她知道什么是爱,更知道谁不值得爱。你不值得,从来都不值得。”

    季弦腮帮咬得发紧,没吭声,加速离开。

    偌大一个咖啡厅里半点声音都没有,所有人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着,生怕触碰到林小姐那根敏感的神经。

    一名大胆的服务员小心翼翼地上来问道:

    “请问……二位需要帮忙吗?”

    林恃表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她礼貌地对服务员摇了摇头,甚至道了谢。

    离开会所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刚才我是不是很可怕?”林恃牵着舒泉走到水岸边,“吓到你没有?”

    舒泉:“是有点被吓到,但我更怕你会因为冲动而吃亏。”

    刚才林恃的确想要将花瓶砸下去。

    那是她二十七岁那年就想干的事。

    林恃抱着舒泉,亲她的额头,呼吸流荡着舒泉气息的空气。

    舒泉是她孑然半生好不容易遇到的爱。

    是她灵魂的寄托,重新在人世抛下“信任”之锚的依仗。

    是她唯一愿意停泊的彼岸。

    林恃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舒泉。

    林恃说:“你先回家,我需要去B城办些事。”

    舒泉攥紧她的手,“B城?你要办什么事?”

    林恃不想对舒泉有任何隐瞒,“我要去办一件恶事。”

    “恶事……”

    “季弦为什么会一而再地找麻烦,你刚才也听到了,她受了谢鸣鹤的利诱,而这一切归根结底是林朝晖在怂恿。我要去B城彻底解决这件事,还你一个清静。”

    舒泉脑海里很难不生成一个林恃将林家拆个片甲不留的画面。

    不知道会不会像刚才对季弦那样,一声不吭上来就砸人脑袋。

    生怕下次见到林恃会是在局子里,舒泉担忧道:

    “林恃,你不要为这些人断送自己的前途,咱们一起想想好不好,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吧……”

    林恃笑了笑,“你觉得我会去找林朝晖拼命吗?放心,法治社会,我有更好的解决方式。”

    林恃不会骗她的,无论好的坏的都会跟舒泉直说。

    舒泉安心了一点,不过她不放心林恃一个人去。

    “让我跟你去吧,无论你去哪里,做什么,我都想陪在你身边。放心,我不会碍事的。”

    林恃单枪匹马惯了,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去解决所有事。

    不过从现在开始,她也该习惯身边多了一个能够并肩作战的人。

    护工还没有回家,舒泉和她商量,今天晚上就住在家里照看照看,回头工资另算。

    她俩买了去B城的航班,出发之时林恃给高寒打电话,希望能借她的车一用。

    高寒一听都激动起来。

    恃姐这是要来大清算了.

    今晚陈幻和白境虞有重要的事要出门。

    出门前陈幻给陈幼打电话,让她去芽芽姐或者年年姐家蹭顿饭吃,她们肯定会收留她。

    陈幼说:“你俩放心忙去吧,不用惦记我。”

    陈幼不打算去麻烦别人,放学之后自己溜达到小吃街去,随便吃了碗八块钱的拉面。

    吃完拉面后在熙熙攘攘的小吃街慢慢踱步。

    后背一阵阴森的凉意,陈幼回头。

    从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上扫过去,没有人在注意她。

    但那种被偷窥的感觉又来了。

    如影随形。

    陈幼心事重重地拽着书包带继续低头走,完全没有发现迎面过来一群少女,直接撞到了为首的女孩胳膊。

    对方被撞得冒了一句脏话,两人一对视,发现居然是熟人。

    刘莎莎“哟”了一声,“这不是咱们幼姐吗?别来无恙啊。”

    陈幼懒得和她多说,想要绕着走。

    刘莎莎拦她,“别就这么走了呀,能遇见都是缘分。走,我请你喝杯奶茶去。”

    说着刘莎莎就想揽她的肩膀,被陈幼抬手给推开。

    “不必,我不想喝奶茶。”

    刘莎莎还挡着路,陈幼盯着她,眼神凶了起来。

    “找事?”

    “哪敢啊,你和你姐都那么凶,我敢惹你吗?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真没别的意思。而且今天裴容也在呢,多难得的机会啊,正好是咱们化敌为友的好日子不是吗?走走走我请客,给点面子。”

    陈幼:“如果我不想给呢?”

    刘莎莎身后的一个高个短发女孩骂了句脏话,就要往前冲,被刘莎莎推了回去。

    刘莎莎顶着一边的腮帮,用力点了几下脑袋后,咽下这口气,还真打算走。

    看来陈幻酒吧摁她那一次给她教训还挺深刻,小流氓遇到真正的大流氓,心理阴影一时半会儿散不了。

    刘莎莎搭着裴容的肩头,招呼着姐妹们要绕着陈幼离开的时候,陈幼发现裴容正在偷偷看她。

    陈幼:“慢着。”

    刘莎莎难以置信地回头,“还有什么指教啊?”

    陈幼看着裴容说:“她留下。”

    刘莎莎嘴角抽动了一番。

    行,你牛掰。

    刘莎莎放开裴容,给陈幼留下一个威胁性的眼神。

    刘莎莎那帮人走了,陈幼双手抄在校服口袋里,嫌弃地对裴容道:

    “和这些混混玩在一起很有报复的快感吗?”

    裴容神色一动。

    陈幼懒得和她多说,转身就要走。

    “我没有再和她们一起玩了!”

    裴容对着陈幼的背影喊道。

    陈幼慢悠悠地走着,也没回头。

    “只是刚才无意间遇见,刘莎莎非拉着我,我其实一直在找借口离开的。年年姐说刘莎莎那帮人不务正业,不适合当朋友,我还当着年年姐的面删掉了刘莎莎的微信。我真的没有再搭理她们。我答应年年姐不会再交坏朋友,我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裴容字里行间都在说“年年姐”。

    听得陈幼火大。

    陈幼两步跨上来拽住裴容的书包,将她往人少的巷子里带。

    裴容被她一下子丢到台阶上坐着,想起身,陈幼踩在面前的石墩子上,单臂搭着膝盖,慢慢伏地身子。

    裴容身子缩了起来,害怕道:“你干嘛……”

    陈幼说:“我发现你这个人真有意思。宁措跟你说了多少遍别和刘莎莎玩,你微信不回电话不接,还偷偷跟着去酒吧。别人说一句你就这么放在心上,宁措成天担心你你根本没在意过。宁措对于你而言算什么?屁都不算吧?”

    裴容没想到她会提到宁措。

    “亏她这么在乎你,真是瞎了狗眼。”

    陈幼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裴容喊了她两下她也懒得回头。

    裴容看着陈幼的背影,在愣神中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陈幼从小吃街转出来往家的方向走。

    一辆车默默跟在她身边。

    陈幼走了一百多米才发现那辆车,车里坐的是柏先生。

    柏先生对着她笑,笑出脸侧明显的酒窝。

    “陈幼,上车聊聊好吗?”

    陈幼头皮发麻,掉头就走。

    “陈幼!”柏先生喊道,“你妈妈会希望你过得更好的!想想你妈妈!”

    陈幼坐上公交车,柏先生轻轻摇了摇头。

    坐在他身边的裴知免对他说:

    “如果你能让陈幼回到你的户籍下,结婚的事我可以答应。”

    柏先生眉眼间浮上欢悦的神色。

    “好,我会争取的。”

    公交车内,陈幼拽着拉环,身子轻轻随着车晃动。

    真的很奇怪,陈幼心想,这个陌生男人凭什么提她妈妈?

    陈幼回到家就开始刷题,所有的卷子都刷完了,又拿来历年中考真题埋头狠做。

    莫名其妙,莫名其妙。

    那个人男人非常怪,每次出现陈幼都觉得他身上有种怪异的气氛。

    陈幼趴在床上,门窗紧闭,可依旧感觉那窥视的目光无孔不入。

    怪,怪得要命。

    ……

    MAR俱乐部的花园今晚妆点一新,为今晚包场的潘烟桥换上她最喜欢的路易十四。

    黑红色的路易十四沿着路边盛开,一直蔓延到花园之中。

    和今天晚上暗中交战的气氛遥相呼应着,散发着气势磅礴的血色。

    舒敏和韩总监穿过花园,直奔二楼阳台。

    此刻在二楼的潘烟桥已经被人围住,虽然大家都很体面的没有单刀直入把自己的设计稿往她面前堆,但是在金主面前混个脸熟,让对方记下自己的名字和设计主题,也是今天晚上的重点。

    潘烟桥倒是来者不拒,虽然看得出来她兴致不高,但是每一个人过来和她攀谈,她都会给予一定的时间聊上两句。最后暗中递来的设计稿,她也会收下放在一旁。

    韩总监在外围观察了一阵子,感觉潘烟桥今天晚上目的明确。

    她似乎在等人,而她等的那个人还没有出现。

    韩总监和舒敏没有立刻进去,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等这拨人散去,人更少的时候他俩才靠近潘烟桥。

    今晚潘烟桥穿的是旗袍大师方展春手工制作的旗袍,全世界只有这一件,非常珍贵。

    潘烟桥很喜欢收藏旗袍,这一身是她的得意藏品,只不过没有人懂旗袍,刚才过来向她套近乎的人那么多,只夸她穿的好看,却没有一个人真正了解这件旗袍价值。

    韩总监确实有备而来,他查过潘烟桥的爱好,更是追踪到她最近频繁和方展春见面,还去过方展春工作室很多趟。结合方展春以前的作品风格,韩总监大胆猜测,这是方展春的作品。

    潘烟桥略有些意外,“没想到你还知道方展春。”

    韩总监微笑着说:“正好对旗袍有些研究,您这一身已经不能用名贵来形容了,只能说价值连城。当然,它穿在您身上能够衬托您的气韵,可以说是无价之宝。”

    潘烟桥听多了恭维的话,倒是波澜不惊,不过对这两个人也不太反感。

    韩总监给了舒敏一个眼神,示意她趁现在赶紧把设计稿给潘烟桥过目,说不定还能真给她留个印象。

    舒敏双手递上她的设计稿。

    潘烟桥接了过去,平淡的双眸甚至没有第一时间落在上面,拿起电子烟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之时才扫了一眼。

    却是一怔,目光落在设计稿上的某个地方,凝视片刻。

    随后,潘烟桥看向舒敏的眼神颇有些惊讶。

    韩总监和舒敏都发现了这个眼神,心里暗喜。

    看来有戏。

    “很出色的设计,理念和风格我都很喜欢。”

    潘烟桥将设计稿递给助手,助手放进包里。

    舒敏忍着,没当场笑出声来。

    刚才也有别人给潘烟桥递设计稿,但是她都没有让助手装起来,全都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舒敏和韩总监暗暗对视,兴奋的感觉在胸膛里回荡着。

    周围的人都往他们这儿看,窃窃私语。

    韩总监示意舒敏该退一退了,得给别人过来和潘烟桥说话的机会。

    舒敏握着酒杯往后挪步,仿佛已经看见自己操刀商业街项目时的风光。

    也算是大器晚成,不过不要紧,设计师越老越值钱,她才三十岁,一切都还来得及,只需要有个漂亮的开始。

    舒敏将手里的酒一口气喝完,感觉自己已经开心到醉了。

    而一个人的出现,却让她一瞬间从醉意中惊醒。

    是陈幻。

    陈幻的身高实在太引人瞩目,特别是她还穿了一双高跟鞋,高挑的身形和浓艳的五官一出现在大门口,便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

    舒敏手里的空酒杯差点落在地上。

    陈幻目光往她这儿瞟的时候,舒敏立即转身,背对着陈幻的方向。

    韩总监:?

    舒敏的心在狂跳。

    陈幻怎么会来?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难道……她也想要这个项目?

    可她一个坐过牢的人,有什么资格来争?

    陈幻和白境虞一起来的,舒敏心虚又对陈幻非常敏感,一眼的时间里根本没注意到陈幻身侧还有位女伴。

    看到陈幻出现,潘烟桥直接站到二楼的栏杆边,说了一声“天哪”,随后向她招手。

    陈幻和白境虞一块儿来到潘烟桥面前,三人交谈甚欢,有人想要靠近参与对话,都被潘烟桥的助理礼貌地劝了下来。

    舒敏看陈幻背对着她的方向,这才敢打量。

    为什么潘烟桥看上去好像对陈幻格外热情?

    没理由的,陈幻在设计界并不算知名,只拿过一次新秀奖,而且她在这个行业已经消失多年,潘烟桥上哪儿知道她的?

    难道是因为她身边的那个女人?

    舒敏盯着白境虞看。

    这个女人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韩总监递给舒敏一杯酒,舒敏握着酒杯的手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韩总监咬紧了腮帮,眼眸沉了下来,轻转着酒杯说:

    “潘烟桥很喜欢陈幻的风格,很多年前就喜欢。”

    韩总监看向舒敏,“我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事,这个项目你要是拿不下,就给我从博旭滚蛋。”

    舒敏心里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韩总监。

    韩总监眼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寒气,将酒喝完之后就从她身边离开。

    舒敏深深呼吸。

    理智告诉她,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这个项目都不可以落入陈幻的手中,绝对不可以。

    舒敏又喝了两杯酒,浓烈的酒精割着她的嗓子,反而让她清醒不少。

    她调整了情绪,眼里带狠,向着潘烟桥的方向走过去。

    这是这么多年来最好的一次机会。

    她不能将自己的前途拱手让人。

    越走越近,舒敏认出了白境虞。

    这不是白决的女儿吗?上次从推特闹到微博的人正是她,白境虞。

    白境虞怎么会和陈幻在一起?

    虽然不是金融圈的,但是白境虞在家宴上拥吻女友的事情实在太轰动,早就出圈。舒敏在一个吃瓜群里看到过,甚至有照片,只不过没有拍到正脸。

    白境虞那个高调的女友就是陈幻?

    会不会太扯了?

    但是舒敏已经没时间想那么多,陈幻已经看到她了。

    时隔多年,她又一次出现在陈幻面前。

    舒敏的心咚咚直跳。

    本来已经结束了,你怎么就非要回来碍我的眼?

    舒敏深吸一口气,身后已经没有退路。

    那正好了。

    陈幻,就算你隐藏得再好,今晚我都会帮你揭开。

    舒敏微笑着对陈幻道:“好久不见啊陈幻,你出狱了,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

    “出狱”这个词让潘烟桥眼波微动。

    白境虞不知道这个突然走过来的女人是谁,但她发现陈幻一瞬间脊背紧绷,握着酒杯的手指倏然往里收紧,指骨泛白。

    陈幻语气冷得让白境虞陌生。

    “是很久不见了,舒敏。”

    舒敏。

    姚聆的另一个女儿,也是白境虞早就注意到,从来没有在陈幻和舒泉身边出现的那个人。

    舒敏眯着眼笑道:“重获自由的感觉怎么样?在里面吃了很多苦吧?怎么出来了也不来找我?”

    陈幻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转眼去看白境虞。

    白境虞神色和刚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潘烟桥察觉到了气氛诡异,将陈幻的设计稿放入文件夹,淡笑着说了句“你们年轻人聊”便离开了。

    舒敏抑制着心底深处的兴奋。

    太好了,潘烟桥果然很介意这件事。

    陈幻是罪犯,坐过牢的罪犯,怎么可能有人不介意。

    既然潘烟桥在意,这位亿甲科技未来的掌门人也不可能不放在心上。

    从陈幻的反应来看,她也很紧张白境虞此时的心境。

    舒敏看白境虞的酒杯里的酒空了,便递了一杯新的给白境虞。

    “你是白小姐吧,久仰了。”

    白境虞没接。

    舒敏也没觉得尴尬,端着酒,用另一只手夹了张名片递给白境虞。

    “我叫舒敏,是博旭设计的设计师。陈幻的事情我都知道,如果你有什么想了解的可以来找我,我随时都有空。”

    舒敏刚把名片递过来,就被陈幻一把攥住了手臂。

    陈幻:“舒敏,你要脸吗?”

    舒敏“嚯”了一声,对白境虞说:“白小姐你看到了吗?她急了。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她就害怕了,可想而知她有多少事情瞒着你。像这样的人待在你身边,你不觉得可怕吗?”

    舒敏还想再说的时候,见白境虞笑了一下。

    白境虞的笑容让舒敏一怔。

    正在想这个女人为什么笑的时候,白境虞反手向斜上角狠抽了一个耳光,重重抽在舒敏脸上。

    “啪”的一声,惊得整个俱乐部的人都安静了。

    舒敏脸上立刻浮现四个鲜红的手指印。

    舒敏:“你……”

    白境虞将酒杯放下,神色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只有陈幻能感受到她身上乍然而起的刺。

    白境虞:“我和陈幻的事,轮得着你多嘴?”

    第133章

    原来白境虞早就知道了。

    陈幻走在蓝灰色的夜里,世界在她的视野里震荡着,只有白境虞永远稳稳地处于她视线的最中央。

    她看着白境虞的背影,看着她爱的人的背影。

    是啊,白境虞那么聪明,这世间有什么事能逃过她那双眼睛?

    她当然早就知道了。

    白境虞走到林肯前,回眸。

    清冷的面容在月光下散发出直击人心的炽烈美感。

    白境虞:“上车。”

    陈幻挺欣慰的,起码白境虞还愿意和她共处一室。

    陈幻开了车门,刚一上车就被白境虞一把摁在车椅上。

    陈幻呼吸一窒,肩膀能感受到来自白境虞的重重压力,以及轻微的颤抖。

    白境虞一直不愿将真实感受显露在外人面前,此刻在没有第三个可以窥见的车厢内,终于让情绪的洪流宣泄。

    她拽着陈幻的衣领,几乎将陈幻提起来。

    “姓陈的,你以前那点破事,如果你不说我也没兴趣知道。但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让我恶心,听明白了吗?”

    陈幻被她拉拽着也不反抗,只是安静地看着白境虞。

    白境虞心里起火,扣住陈幻的下巴,整个人骑到她身上。

    陈幻被她推高下巴,后脑勺压至靠背,慢慢将车椅往后放,好让白境虞有更大的空间泄愤。

    陈幻托着她的腰,别让她摔着自己。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白境虞将她的手从自己腰间剥开,压到一旁。

    此时此刻,她只想全面控制陈幻。

    白境虞冷笑道:“突然消失了三年,对消失的这段时间究竟去了哪里还难以启齿,能干什么去了?还真以为有人会信你去索马里修高铁了?”

    微凉的指尖从后摆上来,撑开衣料,压在陈幻的后背上。

    “我没调查你,懒得调查。我说了,我根本不想知道,但一些细节总在我眼前晃,让我不得不看破。舒泉她为什么那么执着寻找你?又为什么对你那么好?那是一种亏欠,即便你俩有一起长大的情感,但也能一眼就能看出她想要偿还那份亏欠。即便亏欠并不是她自己欠下的债。还有,陈幻,要看看你自己后背和手臂上有多少伤痕吗?对背后突然出现的人又非常敏感,你的应激都留在身体上,我想不知道都难。你要瞒,起码也给我瞒得像样点。”

    两人都明白,陈幻也并不是那么想瞒着白境虞。

    白境虞手臂绕在陈幻身后,这姿势像一个拥抱。

    陈幻下巴虚点在白境虞的肩头,眼眸半垂。

    “那你不怕我吗?不怕现在或以后的我伤害你吗?”

    陈幻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已经知道白境虞的答案了。

    白境虞也心知肚明她在撒娇,可这当口白境虞心里被火气堵着,撒娇没用,反而会让她着恼。

    白境虞一口咬在陈幻的脖子上。

    这一下是下了重口。

    三年来所有的思念、委屈和夜不能寐,以及这一年来的患得患失,此刻统统在陈幻脖子上迸发,化成一阵剧烈的钝痛。

    陈幻忍着痛,没躲,反而笑了。

    她就让白境虞尽情地发泄,用力抱住这个正咬着她的女人,重重地往自己的身体里挤压。

    “白境虞,和你重逢的最初我出来有一阵子了,找不到工作也无法贷款,只能试着自己开工作室。十一个月的时间我赚的钱连房租都付不起,到处找需要装修的客户,能不能糊口都不知道,偏偏遇到了你……那时我只觉得你该讨厌我,而我不敢奢望能拥有安逸的未来,更不愿将你置于这份不确定中。当初我选择还姚老师那份恩情,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件事我很确定,你这辈子清清白白的,我不能成为你的污点。但是……你不嫌弃我脏,愿意让我待在你身边。你那么好……我忍不住想靠近你。我曾经很自私地想过,如果这辈子你不赶我,我就一直赖在你身边。就算只当一个‘工具人’都可以,我都可以……”

    用力扣着白境虞的腰肢,几乎要将她就此折断。

    这份巨大的力量碾在身体上的感受并不让白境虞惶恐,反而很过瘾,很满足。

    “你居然真的想这样没名没分的跟着我?”

    “……只要能在你身边留个位置,我没问题。”

    陈幻一直想的是,只要没有确定的身份,就没人能将她当成刺向白境虞的凶器。

    就像那些人说的,一旦陷入舆论危机,白境虞将她甩掉就是,不会伤到白境虞的根基,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谁能想到,白境虞将她带到了最高光的中心地带,坦坦荡荡地宣告了这份独家宠爱。

    陈幻没办法后退,她离不开了。

    她在白境虞的魅力漩涡中越陷越深。

    柔软的心情和浓烈的情绪在两张面容中间地带不断震荡、交融。

    白境虞五指伸进陈幻的发丝之中。

    半个字没说,陈幻就知道白境虞要她抬起头。

    这是白境虞想要接吻的暗示。

    抬头的一瞬间,唇被狠狠封住。

    陈幻昂起下巴,抚着白境虞的脸颊。

    白境虞用力往下碾,恨不能将陈幻整个人碾入掌间,再也没有逃走的可能。

    白境虞快要被自己折腾得喘不上气,陈幻停了下来。白境虞还想追,被陈幻摁了回去。

    “不难受?”陈幻弯曲的指骨压在白境虞的唇缝上,做了一个阻止的动作,“唇都给你自己磨肿了。心情不好别做这种事。”

    火热又湿软的触感从陈幻的指骨上扫过,让陈幻心尖跟着发颤。

    白境虞:“我就问你一件事,陈幻,你爱我吗?”

    红晕早就从她冰川般的肌肤往外渗透,耳廓和耳骨像是被描了边,一圈圈的又红又烫。

    “说。”

    将她指骨没进去,又顶出来。

    “爱,不爱?”

    陈幻的理智都快要被烧干了。

    陈幻实在不想在白境虞心情不好的情况下弄她,但就是很没出息地完全无法拒绝。

    白境虞继续咬陈幻,“爱不爱?说。”

    陈幻呼出一口浑浊的热气,心被她弄得痛了起来。

    “爱啊,白境虞,我当然爱你。我能不爱你吗?我想爱你,我想爱你……”

    听到了最想听的话,白境虞满意了,扣住陈幻的手腕往下埋。

    陈幻被烫了一下。

    白境虞摁着她腕关节,任性地推弄。

    “陈幻,你说的对,我是对你特别有感觉。你说我是你女朋友,说爱我,就这种话一句话就够了,我就被你弄成这样了。看,你弄的……你得负责。兑现你的话,待在我身边,永远在我身边……好好爱我。”

    胡作非为的结果就是痛得她自己皱起眉。

    陈幻对白境虞的行为无言以对。

    罪魁祸首居然还在笑。

    笑得像一株藏着毒的夹竹桃。

    陈幻最后一点理智也在白境虞的肆意妄为中被彻底击碎。

    直接将白境虞摁在了车后排。

    银河在白境虞眼前倒灌。

    她在享受专属于她的,灵魂被陈幻肆意揉碎的快乐。

    路易十四黑红色的花瓣被夜风攥住,落了一地。

    白境虞眼神彻底迷离了,声音也懒得控制。

    任何模样任何姿态都可以,只要是陈幻,只能是陈幻。

    林肯停在花园深处的专属停车位中,没人能靠近。

    漆黑的车厢内,有两个模糊的影子几乎融在了一块儿。

    还要,更多,继续灌。

    前几日也有过类似的情况,那时陈幻就意识到白境虞遇到事儿了,喝多了不开心,还将自己弄伤。今晚更是变本加厉。

    怀里的人还在肆意乱动,汗水从额头往下淌,和另一种水声融汇到了白境虞最喜欢的法翠色车内地毯上,洇成一团又一团的深青色。

    今晚白境虞特别疯,缠着陈幻没完没了。

    陈幻怕她将自己弄得太难受,明天该不舒服了,到最后只能抱着她哄着她,好不容易让她在自己怀里睡着。

    外套裹着白境虞,陈幻抱着挚爱的宝贝,舍不得睡。

    接近午夜的时候,白境虞睁开了眼。

    陈幻亲亲她的额头,“有没有难受?”

    没有一丝浮尘,连虫鸣声都消失了,全世界只有陈幻的声音和她的气息。

    白境虞抚过陈幻嘴唇上的伤口。

    “破了。”

    陈幻笑着,鼻音软软的。

    没说是被白境虞没轻没重咬破的。

    反正今晚白境虞存的就是要给陈幻盖章的心思,就让她盖。

    陈幻拍了拍白境虞的后腰,提醒她:

    “一会儿坐起来的时候慢点儿。”

    白境虞知道陈幻什么意思。

    她现在的确不好坐起来。

    不过她也不后悔,她从来没这么餍足过。

    陈幻的占有欲将她灌满,她要的就是这份踏实的满足。

    白境虞趴在陈幻身上,指尖戳她漂亮的下巴。

    “陈幻,你行啊。”

    “我怎么又行了?”

    “以前伺候我是不是没尽心?和今晚相比根本不是一回事。”

    陈幻知道白境虞今晚有好几次,帮她清理之前一片狼藉,以前的确没有过这样的状况。

    陈幻闭着眼笑道:“大概身份不一样了吧……这次你还会做完就恢复单身吗?”

    “怎么,这就不想让位了?”

    白境虞笑着拨了一下她的耳朵,与此同时看见她脖子上被咬得发红的牙印。

    “疼吗?”白境虞轻轻戳上去。

    “不疼,你这小牙没力气,怎么咬我都不疼。”

    白境虞冷笑了一下,“看来下次我得直接把你脑袋咬掉。”

    陈幻这会儿怎么着都开心。

    “你咬你咬,我头送你了。”

    “能送点有用的吗?”

    白境虞张开五指,扣在陈幻右侧的蝴蝶骨上,用指腹探索着。

    “之前我就发现了,这儿,有一道很深的伤痕。”

    “嗯……”陈幻说,“刚进去那阵子有个人老找我麻烦,没装监控之前一到晚上她就来找茬。我和她硬碰硬了一段时间,就是那会儿留下的。”

    “她总是偷袭你?”

    白境虞很难想象陈幻曾经置身在何等危险的环境里,又受过什么样的罪,以至于出来一年了还带着应激。

    “没事,我打她打得更狠,嘴都给我打豁了。也挺好的,在里面练了不少功夫,出来之后都用得上。”

    “都用在我身上了是吧?”

    “白境虞,别逗我笑。”

    “我哪儿逗你了?起来,带我去个地方。”

    白境虞将陈幻手机拿过来,打开地图,指了个位置说:“去这儿。”

    陈幻看了眼地址,问:“现在?”

    “现在。得赶在天亮之前到。”

    “行吧,那你就躺后排别动弹了,再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就算白境虞想一出是一出,陈幻也得把这一出出的都给她办好了。

    去山顶的路上,白境虞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到目的地了。

    午夜的山头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一片寂静的深黑。

    白境虞坐到了陈幻身边的副驾上,的确有一点难受,不过这份难受让她病态的有点喜欢。

    白境虞问陈幻:“你记得这个地方吗?”

    “当然记得,我还把你在这儿拍的照片洗出来,当成装饰品。”

    白境虞第一次去陈幻出租屋的时候,还在餐桌边看到了那幅画。

    回到此处,很多往事纷纷涌上心头。

    白境虞拨弄着陈幻的手指说:“其实我特好奇,当年在路边你就看了我一眼,那会儿咱们也不认识,你怎么就想过来管管我的闲事?能说说你那会儿怎么想的吗?是不是随便有个人杵那儿,你都会大发慈悲去帮一帮?”

    白境虞的话让陈幻的记忆回到那年盛夏。

    结合后来发生的种种再去回想,彼时她望向白境虞的那一眼,竟带着无法回避的宿命感。

    陈幻:“你可不知道那荒郊野岭的忽然看到你站在路边,要不是大白天的,我还真以为遇到狐狸精了。”

    白境虞:……

    白境虞的手已经贴到了陈幻的大腿上,作势要拧。

    陈幻赶紧补一句,“主要是长得太漂亮了,和周围的野地格格不入啊。没想到还真是狐狸精,给我一直迷到了今天。”

    “又开始油嘴滑舌了是吧?”

    “还有更油嘴滑舌的想听吗?”

    “不就是见色起意?”

    陈幻无语:“怎么就是见色起意?就不能是一见钟情?”

    陈幻情急之下反驳出来的这句话,说完之后自己都愣住了。

    白境虞饶有兴趣地看着陈幻懊恼的样子。

    “怎么了,对我一见钟情很丢人?”

    话都到这份上了,陈幻只能厚着脸皮承认:

    “对自家女朋友一见钟情不丢人。”

    就算白境虞再说她油滑她也认了。

    白境虞没再说她,反而挺开心。

    折腾了一整夜,清晨第一道阳光从山谷下弥漫,将夜空染成渐变色。

    白境虞将这一刻记录在手机里。

    这是新的一天,也是她和陈幻全新的起点。

    她盼望多时,爱情的重生。

    温暖的晨光中,白境虞和陈幻一起靠在后排。

    白境虞枕着陈幻的肩膀说:“当年我在路边不知所措的时候你管了我,就得管我一辈子。”

    陈幻轻捧白境虞的脸,小心地吻上她红肿的唇。

    “我说了,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只有一个,就是听你的话。”

    白境虞捏着陈幻的下巴,带着她的脑袋一起晃。

    陈幻闭着眼笑,就让她捏,就让她晃。

    “还有。”

    白境虞两个字,将陈幻眼睛震开。

    “当年你到底是怎么进去的,一五一十跟我说清楚,任何一个小细节都别漏了。”

    陈幻眨眨眼,“我怕你听了生气。”

    “已经气这么久,不差这一次。”

    “……”

    “我劝你不要有任何隐瞒,从现在开始我不能再错过你任何一件事。”

    陈幻将当年的事跟白境虞说完了。

    白境虞总结:“所以当初舒敏挪用资金挥霍一空后,被发现了想要嫁祸给你,被你发现。她连夜去求你,甚至拿出姚老师对你的恩情来威胁你。最后你没有为自己辩驳,就这样被她陷害进去了?行,陈幻你可真行。”

    已经做好了准备,可白境虞还是差点被气出个好歹来。

    陈幻:“消消气。我就说这事儿吧,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白境虞凉凉地看着她。

    陈幻:“……正因为事是过去的事,才应该好好理一理。”

    “反应倒快。”

    “过奖了,练出来的。”

    果然和白境虞想的一样,陈幻不可能是为了舒敏。

    她是为了报答姚聆的恩情,当年才会一声不吭任舒敏污蔑她。

    柔和的金光洒在白境虞脸庞上,将她骨感绝佳的脸映出了杀气。

    “现在你的姚老师的恩情已经还完了,是时候好好将这笔账彻底清算。舒敏这种人对钱有瘾,得逞过一次,不可能忘得了那滋味。四年了,她可能早就再犯。正好,这四年来我所有的不爽得全算在她头上。”

    白境虞打了个电话。

    即便是在黎明时分,电话那头的夏步青还是很快就接听了。

    “夏姐,帮我彻查一个人。我要将这个人送进大牢里,最好这辈子都别想有出来的机会。”

    夏步青没有一丝惊讶,像是等候许久的事情发生了,平静道:

    “好的。”

    第134章

    “听我说,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瞒你们。”

    易织年坐在酒吧的角落,被一群老同学围得动弹不得。

    为首的杨清双臂抱在身前,耷拉着眼皮就看着易织年狡辩。

    “所以去年在剧场看到的真就是你和裴老师。你们俩去年就交往了吧易织年?居然还骗我说我认错人了。”

    易织年:“……”

    她和裴醒去看芭蕾的时候,的确收到过杨清的微信。

    当时振振有词地糊弄了过去,没想到天道好轮回,旧账新账一起算。

    都到跟前了没办法继续糊弄,易织年破罐破摔,索性直接承认。

    “没错,我和裴老师的确去年就在一起了。自由恋爱不犯法吧?”

    杨清等人看她居然敢这么嚣张,一个个露出了嫉妒的真面目。

    “易织年!你自己吃香的喝辣的从来没想过邀请我们!”

    “我靠……亏我还心心念念想约裴老师呢,敢情你已经独占了我们的女神!”

    “易织年,你就是叛徒!”

    面对眼前哭天抢地,易织年内心没有一丝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没错,我就是独占了你们的女神。

    我多牛掰啊。

    一群人闹着让易织年带裴老师出来请客。

    易织年知道裴醒不喜欢被人围着打趣,本来她就容易被热闹的环境影响。

    易织年大脑正在飞速运作,打算敷衍过这一波。

    没有发现众人目光已经被她身后走来的人吸引过去了。

    一只手搭在肩头,易织年回眸。

    “你怎么……”

    裴醒直接坐到易织年身边,相当高调地握着她的手说:

    “那今天就一气儿办完行不行?别为难我们年年了。”

    杨清一众人尖叫。

    妈呀,裴老师也太宠了吧!

    裴醒不仅请客,还将整个酒吧包了下来,让大家随便吃随便喝。

    易织年暗暗拉裴醒的衣角。

    “你这样以后她们得缠上你,隔三差五就得惦记你,拉你出来请客。”

    说话的工夫,裴醒又倒了一轮酒回来,跟易织年说:

    “放心,今晚是第一顿,也是最后一顿。”

    易织年:“?”

    裴醒戴着降噪耳机不停地给杨清她们倒酒,一轮轮食物和酒水轮番上,累得服务员都气喘吁吁。

    所有人都喝不动也吃不下了,近凌晨两点裴醒还不让她们走,说今晚就搁这儿通宵,谁走跟谁急。

    到最后连易织年都被熬出浓浓的黑眼圈。

    杨清等人瑟瑟发抖,一波去求易织年,让易织年跟裴老师求个情放她们一马,这样搞下去人得废;另一波躲到角落里,连裴醒的眼睛都不敢对视。

    易织年算是明白裴醒的计划了,可真够损的。

    一次性把她们全部榨干,以后别说是要裴醒请客,听到“裴醒”这两个字都能想起莫名其妙熬大夜的痛苦,有裴醒在的地方自动绕行两公里。

    易织年戳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裴醒你真牛,谁有你厉害,把自己亲老婆都给坑进去了.

    B城的午夜下着零星小雨。

    一辆车SUV停在城西一家私人医院门口。

    林恃往住院部上方看了一眼,特护病房点着夜灯。

    坐在驾驶位上的高寒正在往一百多人的微信群里发语音。

    “妹妹们今晚都别睡啊,打起点精神来,咱们恃姐今晚回B城,有事儿,等我召唤。”

    高寒亲自去机场接的林恃和舒泉。

    看到林恃的时候被她那一脸煞气给吓着了,说什么也不敢让她和舒泉两个人单独行动。

    这两人并肩一站,舒泉就像只小巧的小泰迪,想咬着牵引绳遛林恃这只随时都有可能发疯的杜宾,难度有点高。

    大半夜的高寒也不睡觉了,向她上司请假,明天不去上班,今晚就跟着林恃通宵。

    林恃解安全带下车,“让妹妹们睡吧,你和芽芽都待在车里,我很快下来。”

    舒泉想跟着她上去,被高寒拉了一把。

    “这医院是林家自己的医院,林恃有股份,里面的人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应该不会闹出什么大事。最重要的是,你不在的话她不会有顾忌,才能发挥得更好。”

    看林恃进了医院,高寒带着舒泉一块儿下车,前后脚跟着她上楼。

    高寒说:“咱们就在消防通道里等着,万一闹起来了咱们能第一时间去给恃姐助阵。”

    舒泉:“好!”

    走廊尽头的特护病房里只有一张床,躺着一个干瘦的男人。

    那男人头发花白,维持着他生命的仪器在有规律地响着。男人双眼紧闭,似乎被困在某个梦境里无法苏醒。苍白的皮肤在引力的作用下,毫无抵抗力地下垂。

    有脚步声在慢慢靠近,病房的门被推开。

    坐在他身边的中年女人忽然惊醒,回头看见了一张让她恐惧的脸。

    即便林恃戴着口罩,中年女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林恃不仅戴口罩,双手还戴着手套,一身毁尸灭迹的行头。

    “林恃?你、你不能进来。”

    这个女人是林朝晖的女朋友,郭菲。

    郭菲跟着林朝晖快十年了,林朝晖迄今为止也没有跟她结婚。

    林恃看也没看她,“滚出去。”

    郭菲心里一颤。

    她一向很怕林恃。

    当初她第一次到林朝晖家做客,正好赶上林恃和林朝晖对峙。林恃一脚将盛满饭菜的圆桌蹬翻,吓坏了全家人,更是喷了郭菲一身的汤汁。当时的林恃面不红心不跳,对林朝晖说“跟你学的,挺有效”。

    第二次去林朝晖家又赶上父女俩在吵架,林朝晖让林恃生个孙子给他,林恃将林朝晖珍藏的乾隆年间花瓶拎起来,也不管价值千万还是上亿,直接横空砸过来。不仅砸破了林朝辉的脑袋,喷出来的碎片还划伤了郭菲的脑门。

    “林家女儿比鬼还吓人”的印象就此深深印在郭菲心里。

    此刻和林恃共处一室,被林恃这么冷冰冰地驱赶,郭菲也不敢多说什么,慢慢后退,退到走廊上,立即给谢鸣鹤打电话。

    听见动静,林朝晖艰难地睁开眼睛。

    醒来的第一眼就看见坐在他身侧的林恃,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他。

    林恃用怜悯的语气说:“林朝晖,看来你是真的要死了。”

    林朝晖的眼眸蓦地睁大,想要起身却起不来,双臂颤抖着,像一条上了岸的鱼。

    林恃目光散漫地看向走廊。

    刚才进来时,病房里只有林朝晖那位比他小二十岁的女友。

    没有任何孩子的身影。

    林恃转动着手里的打火机,擦擦的声响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诡异。

    林恃看着跳动的火苗说:“六年前我就听说她又怀孕了,到现在也没有孩子,你一如既往提前确定孩子的性别,看到是女孩就直接打掉,让她重新怀孕吧?林朝晖,你可一点都没变。当年要不是谢鸣鹤太强势,跟你发疯,估计我也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在这一点上我还得感谢她。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谢女士虽然一无是处,和你一比都变可爱了。

    “门口那位已经打了三次胎,恐怕很难再生出孩子。你呢,更是没机会了。林朝晖,你想要的儿子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了。不是别人的问题,你该懂的。”

    林朝晖被气得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红晕。

    喉咙里咯咯哒哒地发出不成调的声响。

    林恃那双冷眸就这样看着无能为力的林朝晖。

    “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才这么着急,死之前还想方设法恶心我是吧?我今晚特意回来,就在这等着你死,看着你咽下最后一口气。明天天一亮,赶着火葬场开门的第一炉把你推进去。你不是最怕水吗?我会把你的骨灰扬到海里,让你永生永世就在海里扑腾。”

    林朝辉急速地喘着气。

    每一次的呼吸,都像这脆弱的生命最后一次苟延残喘。

    林朝辉的确想说些什么,像以前一样骂林恃是个逆女,就不该让她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可惜,现在的林朝晖已经无法说出清晰的字,而林恃也不在乎他骂些什么了。

    林恃慢慢走到维持他生命的仪器边上。

    目光从一个个数据上掠过,随后用诡谲的笑看向病床上任人宰割的林朝晖。

    林朝晖的心跳漏了半拍,他懂了。

    如果林恃想在这里要了他的命,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林朝晖真的害怕了,他想从病床上逃走,但是脆弱的身体连呼救都无法办到,更不用说逃跑。

    林恃双手撑在床边,看着这个行将就木的男人说:

    “放心,我能弄死你,但是我不会脏了我的手。有人跟我说过,你们都不值得。我只是来看着你咽气,看着林家绝后……”

    林朝晖的状况陡然恶化,门突然被推开。

    最近一直在B城的谢明鹤站在门口,头发被风吹得毛躁,看到站在病床边的林恃和翻白眼的林朝晖,大喊道:

    “林恃——你来这里干什么?!”

    林恃无动于衷地坐回小沙发上,听完刚刚打进来的电话,“嗯”了一声后挂断,分了谢鸣鹤一眼。

    “当然是送林朝辉最后一程。”

    谢鸣鹤想将她拉走。

    林恃稳稳地坐在原地,用嘲弄的眼神欣赏着谢鸣鹤憋红了脸也没能撼动她半分时的窘迫。

    谢鸣鹤气喘吁吁,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林恃对手。

    谢鸣鹤左右不了林恃,只能靠近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

    “不要来这里胡闹!你没看到林朝晖现在的状态吗?随时都有可能死!你没给他他想要的孙子,钱一分都别想拿到!”

    林恃将看林朝晖同款怜悯的眼神送给谢鸣鹤,将谢鸣鹤的手撇开。

    “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一件事情。林朝晖早就立了遗嘱要将所有财产捐出去。谢鸣鹤,他比你聪明,一早就知道我不可能受他胁迫,只是随口给你一个承诺,笑看你发疯。”

    谢鸣鹤瞳孔一缩,紧抿着双唇,随后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正因为这样……才要在他还有一口气前让他改遗嘱啊!”

    “我算是彻底明白你有多蠢了。没机会了。”

    林恃弹了一下身后的仪器。

    “他没多久可活,在我来之前顶多还有半个月。现在这一气,今晚能不能撑过去都是个未知数。”

    林恃站起来,从浑身发颤的谢鸣鹤身边离开的时候说:

    “没有其他退路了,你注定还不了债。去年你不该在外婆生日宴上气她,她是这世界上唯一还愿意收留你的人。如今你也失去了她。谢鸣鹤,这世界上再也没有爱你的人了。”

    林恃走向电梯,谢鸣鹤快步跟上来还要拉她。

    看了眼电梯上的楼层数,林恃不想再和谢鸣鹤纠缠,便往消防通道走去。

    谢鸣鹤就要跟着她一起挤进消防通道的时候,门突然被关上。

    差点被撞歪鼻子的谢鸣鹤:?!

    舒泉关门关得格外及时,正好把谢鸣鹤挡在外面。

    看着捂住鼻子还在用力拍门的谢鸣鹤,舒泉小声说了一句:“抱歉。”

    抱歉,但就是不给她开门。

    林恃抱着舒泉就吻,谢鸣鹤透过玻璃窗看见了模糊的影子,气得用脚踹门。

    无论她怎么拍、怎么踹,门纹丝不动,林恃和舒泉越吻越深。

    坐在台阶上目睹一切的高寒:…….

    躺在床上的陈幼翻看着她平时最不喜欢的爱情小说,怎么看都找不到困意。

    把手机拿来,翻看爸妈的照片。

    所有的照片她早就熟稔于心,此刻再看,竟被一种陌生又神秘的感觉困扰着。

    那是一个巨大的秘密。

    秘密并没有被时间彻底沉入无人之海,反而在波涛翻滚中越来越清晰。

    这个秘密距离揭露,只差陈幼抬手一抚,抚去尘埃。

    这一年,这疲倦的一夜正在慢慢过去。

    转机在发酵,焦虑在蔓延。

    博旭设计。

    加班中的舒敏烦心倦目,浑身起毛根本坐不住。

    脑子一放空,被白境虞打的那一巴掌火辣辣的痛感和屈辱就会重新席卷她的大脑。

    感觉谁但凡多看她一眼,都像在看她笑话。

    那一巴掌打得极狠,用各种方法消肿了一晚上,第二天还是有些痕迹,舒敏戴了口罩遮挡。

    当时在MAR酒吧的人不少都看到了,但博旭设计只有她和韩总监两个人去了,韩总监向来不是一个爱惹事的人,只要他不说不会有人知道的。

    肯定不会有人知道。

    可今天她看谁都觉得不太对劲。

    感觉所有人都在默默窥探她。

    每一句低声细语都在谈论她。

    舒敏深呼吸,告诉自己——冷静。

    肯定不会是在说她,只是心理作用。

    没事,舒敏喝了一大杯的咖啡下去。

    别内耗,现在得养精蓄锐,一切以商业街项目为重。

    只要能拿下商业街项目……

    我和陈幻的事,轮得着你多嘴?

    白境虞那一巴掌和嘲讽,又一次刺进舒敏的脑海里。

    舒敏:……

    攥紧了拳头。

    这对贱人。

    舒敏发誓,只要有机会,一定要将屈辱加倍还回去!

    韩总监出来倒咖啡的时候手机没离手,不知道是在跟谁打电话,即便接着咖啡也没有挂断。

    没和打电话的人面对面,韩总监也控制不住在脸上堆满了笑容,对着空气毕恭毕敬。

    可想而知,电话那头是他开罪不起的人。

    或许是出于一种直觉,也或许是舒敏这会儿的确太累了,注意力涣散,自然而然地注意到了正在移动中的韩总监。

    却在不经意间和韩总监对视了。

    她是在无意间看向韩总监。

    但韩总监刻意扭了一下脑袋往她这儿看的,带着一种不能理解的震惊。

    舒敏心头一凉。

    慌张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难道……

    不可能。

    她做得那么隐蔽,不会这么快查到的。

    韩总监神情慢慢冷了下来,声音越来越小,退回了办公室中。

    恐惧永远来自未知。

    她不知道韩总监到底接到了谁的电话,电话里说的事跟她到底有没有关系。

    正因为她不知道,悬在头顶的那把达摩克利斯剑更是教她心发慌。

    夜里,睡觉的时候她甚至不敢关灯。

    她总是会想,陈幻有去举报她吗?博旭有没有发现?

    手机里的搜索记录全都是各种犯罪和相对应的刑期。

    不敢睡,总怕一入睡,门外就会传来警察的敲门声。

    一日日恍惚着,舒敏开始脱发、消瘦。

    她甚至觉得有人在暗地里跟踪、偷拍她,这让神经已经脆弱到极致的她更加神经质。

    同事们也发现了端倪,还有好心同事问她是不是生病了,看上去真的很憔悴。

    舒敏推说最近在争取那个商业街项目压力太大,有一点委顿,没事,等到项目结束就好了。

    其实此时的舒敏已经在思考要不要辞职躲避危险。

    早在四年前,她已经制定了逃出国的路线和方法,她有信心能在海外销声匿迹,谁也抓不到她。

    可是陈幻一入狱,她如释重负,逃跑计划也随之搁浅。

    第一次挪用资金侥幸成功之后,她立即做了自己最想做的事。

    买贵妇保养品、住最贵的酒店,吃喝玩乐一条龙……

    很快钱就被她挥霍一空。

    吃过肉,再让她回去面对清汤寡水,很难熬。

    舒敏一而再、再而三地偷偷挪用资金。她知道迟早会暴露,所以逃走的计划也一直放在手机里。

    现在离开,她还是能成功的。

    可是……

    这个商业街项目实在太诱人了,要是能拿下来,她能在国外过上她梦想中的生活。不然的话,只能先租房再出去打工。

    就要到手的巨款实在太诱人,她舍不得。

    再忍一忍,舒敏告诉自己,都已经坚持这么久了不差最后这一段时间。

    可是,她心里的不安就像某种预警。

    要是为了钱最后将自己搭进去的话,一切都白费了。

    “舒敏。”

    全神贯注的舒敏被突然喊她的声音吓了一跳。

    韩总监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身子往外探了一半。

    “你进来一下。”

    舒敏忐忑地走了进来,韩总监把门关起来,小声跟她道:

    “我从朋友那边打听到了一个重要消息,据说潘总很喜欢你的风格,这次你非常有希望。”

    舒敏眼睛登时雪亮,“真的?”

    韩总监没回答她这句废话,直说:“明晚潘烟桥还会举办酒会,还是在MAR。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是我们必须得去。无论如何这次不许再出任何差错。你别再跟她搭话,我们只需要混个脸熟,探听一下消息,不要再给我搞出事情来。万事听我的,你能做到吗?”

    舒敏当然明白韩总监为什么要特意交代这些。

    白境虞的那一巴掌火辣辣的感受又一次回到她的脸颊上。

    舒敏没好气地“嗯”了一声.

    潘烟桥打算再次举办酒会的消息传到了白境虞和陈幻耳朵里的时候,陈幻正在帮白境虞查看她右手的伤好点没。

    右手指骨上的伤是扇舒敏扇的。

    扇完之后指骨红肿了好几天,可想而知当时她下手有多狠。

    陈幻心疼坏了,白境虞还觉得不算解气。

    这些年积攒在心里的不爽,不是一巴掌就能全部扇出去的。

    在陈幻的照顾下,白境虞漂亮的手刚被养回来,就听说潘烟桥又要办酒会。

    陈幻也觉得挺绝,潘总这节奏感掐得挺准,伤才刚好就开始号召第二轮开打了是吧?

    白境虞:“这女人的确有恶趣味,善于玩弄人心,最喜欢看别人在她面前不顾颜面竞争的模样,八成心里有病。”

    白境虞想到这年纪比厉心湛还大的潘烟桥,在第一次和见面的时候对她暧昧的眼神和言语,心里便有点儿火气。

    陈幻说:“你好像对她挺有意见的。”

    白境虞白了陈幻一眼,“怎么,你对她感觉挺好的是吗?”

    陈幻头顶上升起三个问号。

    “我说什么了就对她感觉就挺好的?我这不是问你吗?”

    “也对,毕竟她可是对你心心念念这么多年,难以忘怀,仅凭设计稿就能认出你的风格。可想而知她有多喜欢你。”

    陈幻:“……不是吧,白境虞你吃醋是不是也稍微讲点基本法?潘烟桥大我几轮了,陈醋你都吃?”

    白境虞:“……你也是有点没礼貌。”

    白境虞随便吐槽一句之后就没有再追杀她了,陈幻心里多少安心了一点。

    陈幻心道,我敢有礼貌吗?

    没礼貌虽然可耻,但有用。

    自从陈幻在白境虞面前没有任何秘密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好像也没有陈幻想象中的立刻进入普通小情侣的如胶似漆。

    白境虞依旧是想骂她张口就骂,想拧她也绝不留情。

    有时候陈幻觉得她和白境虞或许是天生的冤家,有时候她又觉得挺甜的,给她的待遇没变,说明白境虞早就不把她当外人了,女朋友的待遇她已经提前“享受”多时。

    陈幻这几天完全是一派春风得意。

    在办公室加班,加着加着自己就咯咯地笑起来。

    周围的同事们都用看鬼一样的眼神看她。

    小桃都被她突然犯病的样子吓得不轻,特意过来慰问。

    “幻姐你没事吧?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该休息咱们还是得休啊。”

    陈幻懒得跟别人说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态。

    其实连她自己都不太明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有一种浸在初恋中的甜蜜和激动。

    十分钟没看见白境虞的微信就着急,半小时没听到她的声音就心慌。

    每天缠着白境虞聊天,直到被白境虞骂了才消停。

    不过就算被骂陈幻也开心,还把白境虞骂她的微信反反复复听了三十遍。

    这事情不能让白境虞知道,不然说不定刚分配给她的女朋友名额就要收回了。

    白境虞也知道陈幻在犯病,提醒她说:

    【这两天好好把心思收一收,重点在竞标上。明晚潘烟桥的酒会得去,花心思打扮一下,毕竟是社交场合。】

    陈幻开开心心应下,白境虞又跟了一条微信过来。

    【可以打扮,但是不要过分打扮,像个人就行。】

    陈幻:?

    不是,这醋还能再回头吃一口?

    陈幻觉得白境虞想太多了,人家潘烟桥六十多岁人了,应该不会对小姑娘有什么特殊爱好……吧?

    去MAR的路上,白境虞得到最新的消息。

    “潘烟桥今晚会直接公布中标者。”

    正在开车的陈幻震惊。

    “什么?今晚?”

    白境虞冷笑一声,“那正好。”

    “正哪门子的好啊?”

    “舒敏代表博旭竞标,你猜她凭什么会得到博旭的支持?我查过,这些年舒敏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

    “你是说……”

    “我做两手准备。”白境虞打了一通电话出去,“对,就今晚,MAR俱乐部。”.

    潘烟桥这位P城首富,在S城呼风唤雨还唤上了瘾。

    看着一波人又为她而来,潘烟桥今晚换了身旗袍,这身旗袍依旧出自大师之手。

    她站在二楼,称不上窈窕的身段却格外有韵味。

    整个俱乐部人满为患。

    此时大家在意的不是潘烟桥个人的魅力,所有人只想知道一件事——今晚这手持权杖的女人会宠幸哪个幸运儿。

    人群之中,陈幻看见了舒敏。

    才多久不见,舒敏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尽管上着妆,依旧掩盖不了她的枯槁。

    舒敏察觉到了陈幻在看她。

    陈幻冰冷的眼神直刺进她的心里。

    舒敏额头在冒着虚汗,避开了陈幻。

    潘烟桥站在高处,睥睨众生,手里拿着两份方案。

    她举起其中一份,说:“这是我很喜欢的设计师陈幻的作品,赛博芍药,非常美,充满了先锋的科技感。很独特很动人的作品,不是吗?”

    众人羡慕的目光都移向陈幻。

    舒敏的心不安地狂跳起来。

    韩总监也忍不住握紧了酒杯,手心里都是潮湿的汗。

    陈幻矗立在人群中,宠辱不惊,很难从她的面容上看出此刻她在想什么。

    “不过……”潘烟桥将陈幻的设计放下,拿起了另一份。

    “还有一份设计我也很喜欢。来自博旭的‘未来之莲’,也是极有科技的美感,是我梦寐以求的设计。”

    一阵窃窃私语。

    潘烟桥就像方便大家能看清似的,将“未来之莲”举着,展开。

    白境虞有些疑惑,勾了一下陈幻的小指。

    “是我的错觉?那莲花和你的设计风格很相似。”

    陈幻一时没回答她的话,她转头去看陈幻,见陈幻的脸上难掩惊讶之色。讶异持续了几秒钟后,很快转为了了然。

    陈幻看向舒敏的方向,忍着一肚子的恶心对白境虞说:

    “那就是我的设计,早年还在博旭时留下的设计稿。”

    白境虞冷笑了一声,也懂了。

    “原来如此。看来惯常偷东西的小偷果然是死性不改。”

    看来,今晚做两手准备是有用的。

    舒敏看“未来之莲”被潘烟桥重点介绍,还放在陈幻之后,用“梦寐以求”这样的词来表达她的喜欢,很明显更胜一筹。

    她察觉到了陈幻和白境虞扎向她的目光,但她浑然不在意。

    有什么好在意?

    舒敏心里鼓声阵阵,得意的笑容在嘴角蠢蠢欲动。

    当时陈幻留下的设计稿根本没有底稿,也没有录制创作视频,更没有著作权登记。舒敏说是她的就是她的。

    只要能拿下商业街项目,只要钱到手,陈幻和那个姓白的能拿她怎么办?

    潘烟桥含笑的目光慢慢转移到了舒敏的脸庞上。

    舒敏心率在这一刻狂奔至180。

    潘烟桥的目光和舒敏一触即离,转向了陈幻。

    “为什么我会这么喜欢呢?大家应该也发现了,这两个作品非常相似,因为……它们都是陈幻的作品。”

    笑容凝固在舒敏的脸上。

    满场哗然。

    大部分人诧异又惊叹的目光都投向陈幻。

    陈幻也在此时惊怔了。

    一小部分人看向博旭设计的舒敏。

    舒敏深吸一口气,“什么?这……”

    韩总监意识到大事不妙,慢慢退出了人群,却在一转身的时候撞上了三个男人。

    这三个男人是博旭设计内部调查组的。

    “韩总监,我们怀疑你和一起贿赂案有关,请配合我们的调查。”

    韩总监尴尬又惊慌地笑,“不,这肯定是误会了。我……”

    三人不由分说,直接搂住他的肩膀往一边带。

    舒敏看到韩总监被调查组的人带走,立即转身要跑,却见一群警察从撞进大厅,冲着她就来。

    舒敏:“!”

    惊慌失措间调头想往另一个方向去,却被人拽住衣领。

    巨大的力量将她整个人揿在地上,舒敏拼命挣扎的时候听到陈幻平静的声音。

    “那个地方很适合思考。”陈幻说,“进去之后好好反省吧。”

    第135章

    舒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走,周围人拍照的拍照,拍视频的拍视频,顺着网络飞速传播,一瞬间在各大群里炸开锅。

    潘烟桥站在二楼看着这一幕,脸色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一楼的白境虞。

    白境虞手里端着酒杯,目光晃到了潘烟桥这儿,看出她多少有点不爽。

    毕竟今晚是她的主场,她想让舒敏没脸,算是和白境虞跟陈幻立场相同,可白境虞直接把警察招来了,等于是在她地盘闹事,多少有点不给她面子。

    白境虞挽着陈幻亲自上楼,请潘烟桥到顶楼露台一叙。

    重瓣莫奈之下,潘烟桥接过白境虞递来的酒,倒是很大方,看上去并不记仇的样子。

    “我虽是商人,可对卑鄙小人还是很不齿的。那个舒敏递过来的设计稿一看就是你的风格。我查过她以往的作品,风格大相径庭,你们还曾经共事,更能确定她是偷了你的设计稿。”

    潘烟桥用酒杯点了一下陈幻。

    潘烟桥说:“设计稿里的那朵莲花有你独特的风格,是我最喜欢的核心。她居然敢盗用,太傻了。”

    陈幻像根木头桩子一样立这儿,保持着礼貌的笑容。白境虞就在身边,她不敢太热情。

    白境虞察觉到陈幻的僵硬,好笑的同时对陈幻的知情识趣也挺满意,示意她一块儿向潘烟桥敬酒。

    白境虞说:“今晚多亏潘总火眼金睛,还陈幻一个公道。”

    陈幻:“潘总真是火眼金睛。”

    白境虞:“我们也是情非得已,怕她跑了这才现场抓人。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潘总多担待。”

    陈幻:“潘总多担待。”

    白境虞:“……”

    暗暗瞥陈幻。

    不让招桃花你也别跟这儿当复读机啊,不然人家该怀疑你智商了,怎么放心将项目交给你?

    潘烟桥完全不在意陈幻复不复读,兴味盎然地品味着眼前这两个漂亮女人之间的明来暗往。

    “没想到二位是恋人……真是可惜了。”

    白境虞眼神变冷,“可惜?”

    “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们俩都这么优质,凑成一对多少有点浪费资源的意思,会让很多人伤心吧。”

    听到“浪费资源”这个词,白境虞百分百确定了潘烟桥的性取向。

    陈幻察觉到白境虞的不爽,知道她不喜欢潘烟桥,借着向潘烟桥敬酒的机会,身子前倾挡在了白境虞身前,敬完酒之后便向潘烟桥告辞了。

    即便有怠慢的嫌疑,她也不想让白境虞继续留在她不喜欢的地方。

    见陈幻要告辞,潘烟桥很惋惜。

    “这么着急要回去?才几点,你们年轻人难道没有夜生活吗?”

    潘烟桥放下酒杯,伸出双手,分别握住了陈幻和白境虞,眼神里荡漾着能滴出水的暧昧,指尖在她们俩的手背上轻轻滑动着。

    “我那儿有一瓶好酒,非常适合三个人共饮……不一起试试吗?”

    陈幻和白境虞脸色同时一白.

    陈幻和白境虞都喝了酒,夏步青正好跟着警察一起到了俱乐部,便开车送她们回去。

    “这老色批……”

    刚才在露台,陈幻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没有一拳打在潘烟桥的眼睛上。现在回想还觉得浑身不适。

    陈幻从小到大遇到过不少不靠谱的长辈,但像潘烟桥这样的还真是少见。

    这女人看上去斯文儒雅,给人的第一印象还挺好,没想到……

    有钱人的世界里,奇葩千奇百怪。

    陈幻暗暗看向白境虞。

    所以S城第一孔雀女也来自那个世界,却出乎意料的正经。

    有点脾气怎么了?

    脾气大,又不是脾气烂。

    连舞都不会跳,最大的爱好不是看画展,就是在人腿上开个五颜六色的“画展”。

    不就是喜欢拧人大腿吗?让她拧,尽情拧,别像潘烟桥一样就行。

    白境虞正在回复工作信息,眼皮都没抬。

    “你放心,以后这种变态的事你会遇到更多的。”

    “所以我该放哪门子的心啊……白境虞,你这么淡定,常遇到这种事儿?”

    “也不算,至少白家出不了这种人,就是从小到大离谱的事情没少听说。就想给你提个醒,像你潘总这样的人不少见,比她口味重的多了去了。”

    “不是,白境虞你这一本正经的又往我头上扣什么帽子呢?什么叫‘你潘总’?怎么又成我的了?”

    “不是吗?”白境虞单手支着脑袋,微笑着,“人家那么欣赏你,甚至想邀请你三批。”

    陈幻:……

    听到白境虞说的那个词,一向如同影子般沉默的夏步青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嗯,咳。”

    陈幻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靠近白境虞低声道:

    “都吓到人家夏姐了,我这不是完全没有想过答应吗?拉着你直接逃了。”

    陈幻后半截话没说出口——

    潘烟桥是想三批,这三批中的一个批不是你本人吗?

    潘烟桥有兴趣的人指不定是谁呢。

    陈幻越想越生气。

    真是个绝世老色批。

    之前潘烟桥和白境虞私下接触的时候,肯定做了什么事,难怪白境虞一上来就对她反感,原来都是有迹可循。

    这口醋白境虞吃完之后陈幻吃上了。

    两个人相当有默契地抱着同一缸醋坛子轮番吃。

    白境虞拍了拍陈幻的大腿说:

    “潘烟桥这个人是老不正经,不过暂时不要跟她交恶,你现在还是要安心把商业街项目做好。回头她的养女之一,也是她的助理会过来帮忙,可以结交。”

    陈幻“嗯”了一声后,两人又同步怔住。

    潘烟桥……两个养女……

    以前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一想,信息量变得无比之大。

    陈幻立即将一些奇怪的画面从脑子抛出去。

    陈幻说:“嗯,我知道分寸。不过咱们拒绝了她的邀请,回头这个项目还会不会给我就不知道了。”

    “商业街投资不少,是近五年来S城顶级项目之一,她该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不至于这点事就毁了自己的大投资,不然也走不到今天的地位。和那种事比起来,潘烟桥更爱的是钱。她不会和钱过不去的。”

    资本家的心态白境虞稳稳拿捏,陈幻听她的话点点头,与此同时握住了白境虞的手,温柔地、难舍地往她的指缝里揉动,十指相扣。

    白境虞和她一起靠在舒适的靠背上。

    城市浮光掠影在车厢内流转,那是一场场狂欢和勾心斗角,是在这个超级都市里的生存法则。

    但此刻和她俩无关。

    白境虞的手被陈幻紧握着,松弛着闭上眼。

    千沟万壑已被踩在脚下,眼前是璀璨的明日。

    她们有属于自己的狂欢方式。

    迷乱的夜晚,紧闭的房门。

    今晚陈幻格外不饶人。

    从浴室开始,白境虞腿已经颤得站不住了,之后又被抱到窗台上,再压在沙发上……连接吻的方式都变得凶猛,白境虞竟有些招架不住,让她停,就是不停。

    全身镜前,白境虞下巴在陈幻的手掌中,精白纯美的躯壳被身后人拥着,抱坐的姿势间她被完全打开。

    黑色的长卷发被汗水打湿,一些沾在额头、脸颊上,有些附在脖颈,其余凌乱地贴在锁骨、肩头和后背。

    白境虞从来不允许自己这般不堪,但此时又深陷被陈幻掌控的快乐中。

    浓郁的夜将被爱浸透。

    白境虞再一次确定了,陈幻之前的确有所保留。

    那是对她们未真正确定关系的保留,对自己未知前程的保留。

    但今夜,陈幻终于从牢笼中被释放,尽情地释放爱意、无尽地占有。

    拂晓之际,白境虞从破碎的边缘被陈幻拾回来,相拥着,在满当当的满足中被倦意拖入睡眠的深谷。

    “陈幻……”

    入睡前,陈幻听到白境虞唤她的名字。

    “宝贝?”陈幻已经睁不开眼睛了,本能地亲了亲怀中人又软又烫的耳朵。

    白境虞呢喃着:“我一直爱着你……”

    陈幻含糊地回应了一个“嗯”字。

    她已经睡着了。

    数小时之后猛然醒来的陈幻忽然意识到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白境虞向我表白了?

    是我做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四周很安静,晚霞在窗外蔓延,卧室里呈现着昏暗的橘光。

    陈幻迫切想知道白境虞是不是真的向她表白,可白境虞还在她怀中沉睡,恬静得像个小女孩,让她不忍心打扰。

    白境虞太累,醒来之后腰腿还不太舒服,没好气地说陈幻没轻没重地欺负她。

    陈幻立即认错,一边哄着一边抱她去浴室,帮她洗漱的时候试探道:

    “你今早睡着的时候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啊?我感觉我听到了,又没听清。”

    白境虞坐在热水中缓解疲劳,手里握着陈幻递给她的电动牙刷,冷笑道:

    “没听清是吧,那就当我没说。”

    陈幻立即挤到她身后,抱着她道:

    “怎么能当你没说?你已经说了啊。”

    白境虞悠然靠在她怀里,“你不是没听清,怎么能确定我说了?你做梦呢?”

    “当然不是我做梦,你真的说了!”

    “行,那你听到什么就当我说什么了。”

    白境虞慢悠悠地刷牙。

    “我没听清啊白境虞,你就知道折腾我……快说!”

    陈幻箍着白境虞,白境虞握着牙刷笑着弯下腰,水被扑腾得满地。

    “姓陈的,给我有点轻重,今天我不能做。”

    “我也没说要做。”

    “那你在干嘛?”

    “欺负你罢了,快说。”

    “你……活腻了是吧?”

    两人从骂骂咧咧到后来吻来吻去,最后扑倒回床上,床单都被弄湿了。

    白境虞摁着陈幻,头发还在滴水。

    “自己没听到睡过去了,还敢找我麻烦?”

    “不说的话还缠你。”

    “被我摁这儿了还敢嚣张?”白境虞勾起她的下巴,吻她。

    陈幻环着她的腰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抱。

    白境虞像藏着让陈幻上瘾的蛊,怎么尝都尝不够。

    陈幻紧紧拥着她,在她耳边说:“不管你说的是什么,我想告诉你,我也一直很爱你……让我一直爱你好么?我……”

    白境虞一下夹住她鼻子。

    正在说情话的陈幻:??

    白境虞:“你这不是听到了么?还缠了我一早上。”

    陈幻声音都变调了,“白境虞,我在向你表白。”

    “嗯,表吧。”白境虞扣着她的手腕,从她的鼻尖吻到唇,再去下巴,“我边吃着边听你说。”

    “你这人……”陈幻难耐地昂了昂脖子,“这样我还怎么说?”

    白境虞用掌心品味陈幻美妙的肌群起伏。

    “那就用别的地方告诉我。”

    ……

    舒泉从B城回来的时候,听陈幻说舒敏被警方逮捕。

    不是协助调查而是逮捕,说明警方已经掌握了她的犯罪证据。

    陈幻说:“这四年间她除了挪用资金,将资金往外借贷外,还贿赂了部门总监,从各个项目中搜刮了二十多万。”

    舒泉倒也不惊讶,“会判多久?”

    “暂时还不知道,她身上的案子不止挪用资金和贿赂。这次没人能帮得了她了。”

    舒泉淡淡地“嗯”了一声说:“我会跟妈说。”

    陈幻以为舒泉会有点惊慌,不知该怎么向姚聆开口。

    没想到她主动要求来处理这件事。

    陈幻:“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跟我说。”

    舒泉说:“放心吧。”

    大多数的时间里,姚聆的病让舒泉焦虑,但在说一些坏消息的时候情况就不同了。

    舒泉跟姚聆说舒敏去国外工作,短期内不会回来。

    姚聆只是“哦”了一声,看上去不太在乎。

    过了两天,姚聆忽然问她:“小敏最近怎么不来看我?”

    舒泉又重复了一次她出国的事。

    姚聆“哦”了两声,说:“她一直想留学,以前家里条件不好,我攒了很久很久的钱还是不够……现在,挺好的,挺好的……”

    姚聆有多努力生活,照顾家里,舒泉全都看在眼里。

    年轻时失去了丈夫,交了个男朋友是禽兽,她一边工作一边照顾两个女儿。为了满足舒敏的愿望,买一双899元的运动鞋,她的袜子破了补,补了又破。

    她是个普通人,和芸芸众生一样普通。

    普通地辛劳着,普通地痛苦着,普通地付出一切爱着。

    舒泉抹掉安静滚落的泪,为姚聆披了件外套说:

    “我们回屋吧。”

    ……

    舒敏和韩总监的案件在审理中。

    与此同时,当年舒敏陷害陈幻入狱的旧事,正在设计圈里迅速发酵。

    当初陈幻斩获白鸽奖设计新秀奖时,是业界公认的超新星,却在一夜之间消失。

    至于她消失的原因,愿意打听的知道她坐了牢,多数人并不在意,毕竟不是公众人物,在圈子里也是个新秀,影响力有限。

    但欣赏陈幻的不少人非常惋惜,感叹她惊世的才华却走上错误的道路,实在太遗憾了。

    没想到当年之事另有隐情。

    竟是被陷害的。

    当年在意陈幻或者不在意的,此时全都在热议此事。

    陈幻没空顾及这些琐事,因为她和她的Unicorn工作室将面临空前的挑战。

    的确如白境虞所说,潘烟桥在赚钱这件事情上没有反复无常,依旧将项目交给了陈幻。

    潘烟桥甚至让陈幻自己来选择。

    “你想选芍药还是莲花都可以,各有各的美。我只负责欣赏。”

    潘烟桥这个人虽然性格古怪,但能给陈幻这么大的决定权,陈幻还是对她心存感激。

    要是让陈幻来选择的话,她当然选择芍药。

    她想在S城,这座孕育了她和她爱人的城市里,绽放一朵她爱人最喜欢的、永不枯萎的花。

    ……

    陈幻进入到紧张的前期筹备工作相当繁忙,不过有件奇怪的事情还是让她很在意。

    有好几次将和陈幼面对面,陈幼忽然调头走了。

    陈幻被她躲了几次,莫名其妙的。

    今早陈幼又是一声不吭想从她身边溜走,被陈幻一把拽回来。

    “怎么回事?最近老躲我。”陈幻捏陈幼的脸蛋,“做什么亏心事了?”

    陈幼目光闪烁,很快从她脸庞上移开,说了句“没事”之后推开她的胳膊,拽着书包奔出家门。

    陈幻“喂”了好几声陈幼都没搭理她。

    陈幻送白境虞去公司的时候跟她说这事儿。

    “幼是不是到叛逆期了?怎么对我这么冷淡?”

    白境虞想了想,说:“留意一下她在学校的情况。像她这样特别的孩子,很容易受到排挤。”

    陈幻“嗯”了一下,知道白境虞为什么一下就想到这点。

    当初白境虞和易织年姐妹之情升温,正是因为她受到校园霸凌。

    陈幻心里酸酸的,摸了摸白境虞的脑袋。

    白境虞:?

    人生太遗憾了,只能走一次。

    如果能自由选择,陈幻多想从小就认识白境虞。

    让她不受任何人欺负,在安全中快乐长大.

    陈幻想要找陈幼好好谈谈,但陈幼以学习太忙屡次拒绝她。

    就在陈幻打算联系陈幼班主任王老师的时候,意外地先接到了王老师的电话。

    王老师的话让陈幻疑惑。

    “你是说……陈幼这周考试全部交白卷?”.

    陈幼从教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宁措在门口等着她。

    “怎么了?最近听说你考试都交白卷,这是跟谁过不去呢?”

    宁措在她身后叭叭地问着,陈幼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我说你到底怎么回事啊?心情不好吗?心情不好可别自己待着,我请你喝奶茶好不好?”

    “还喝奶茶?我好不容易才瘦下来一点。”

    “那你想喝点什么?或者是想做点什么都行,我陪着你。”

    陈幼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宁措没计算好距离差点撞到她怀里,被她非常无情地摁住了脑门,没撞成。

    “干嘛陪着我,不去找你的容容姐吗?”

    “我怎么还非得每天都惦记她,我又不是她的小跟班。”

    而且最近她去找裴容,裴容张口闭口都在打听陈幼的事情,本来今天宁措也是想问陈幼到底怎么回事,但是看陈幼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也就没问了,还是把陈幼哄好了才行。

    陈幼笑笑说:“怎么了?难道你现在想当我的小跟班吗?”

    “说不定是别人想当你的小跟班。”

    说着宁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什么鬼?”

    宁措拉住陈幼的手说:“哎呀你别啰嗦了,小吃街那边开了一家甜品店,现在都成网红了。走走走,我带你去好好吃一顿。吃点甜食心情能变得好一点,有什么心事你也可以趁机跟我坦白一下。”

    陈幼被她拉着,不情不愿地去了甜品店。

    到了甜品店,宁措将菜单推到陈幼面前说:

    “想吃什么我请,随便点。”

    “不知道想吃什么。”

    “那我全点了。”

    “……跟你一起真的会胖死。算了,给我来个拿破仑就好,吃不下其他的。”

    “那就要两个拿破仑,真的不要再来一杯奶茶吗?”

    陈幼看着窗外,没意识到自己说“来一杯你爱喝的给我”。

    她心思完全飘走了.

    陈幻赶到了学校,王老师想把卷子给她看看,又觉得没什么好看的。

    “交白卷嘛,自然都是白卷,很嚣张地只写了名字。”

    王老师在“姓名”那栏点了点。

    陈幻:“您有问过她为什么这么做吗?”

    王老师:“问过,可没给我气够呛。她说试卷太容易了,不值得她花时间答题。你说说这像什么话?自从得了‘知免杯’一等奖后越来越傲气。是,这个一等奖的确含金量很高,可也不至于考试全部交白卷,这像什么话?”

    “知免杯?那是什么?”

    “这事你不知道吗?’知免杯’是全国有名的数学竞赛,她拿了一等奖这事还挺轰动的,她从来没有跟你说过吗?”

    陈幻摇了摇头,感觉这事情很蹊跷。

    陈幼的确比一般同龄孩子省心,可也不至于这么大的事不吭一声吧。

    一定是这个“知免杯”有点问题,让她难以启齿。

    而且,知免……

    这个词怎么这么熟悉?”

    陈幻说回家之后会和孩子好好聊一聊后,走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外站着一个高挑的女人。

    那女人就站在门口,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盯着陈幻看。

    陈幻一时间觉得这个女人的面容散发着她熟悉的气息。

    “陈幻。”那女人说,“关于陈幼的事咱们聊聊。你跟我来。”

    陈幻忽然将熟悉感对上了号。

    一切都正了位。

    这是裴知免,裴醒的母亲。

    上了裴知免的车,裴知免将车窗都关上。

    没有任何开场白,她直接对陈幻说:

    “陈幼和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现在她的亲生父亲想将她接回去,希望你不要阻扰。”

    陈幻心头猛地一震,“你在说什么……”

    “陈幼的生父姓柏,陈幼的母亲施彤当年回到览村时已经怀孕了。你的父亲陈光廷与施彤恋爱,三个月后火速结婚,就是为了掩盖施彤怀孕这件事。在览村,一个未婚的女人生孩子是会被耻笑的。陈光廷以父亲的身份照顾陈幼直至去世,这件事你知道。当初你去览村将陈幼接到S城非常明智,陈幼不该属于那里。感谢你这段时间的付出,柏先生愿意支付你合理的答谢金以示感激,希望你能帮忙做好孩子的心理疏导工作,让她顺利回到亲身父亲身……”

    陈幻:“闭嘴。”

    裴知免被陈幻抢了一句,也不着恼,神色如常地看着她,等她开口。

    陈幻一时间难以消化这晴天霹雳。

    “你说,陈幼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所说的一切?”

    “如果你想要证据自然是有的。让陈幼答应和柏先生做亲子鉴定即可。”

    陈幻双眸发沉,缓缓地摇着头。

    “无论你在谋划什么,我都不可能答应。她是我妹妹……永远都是。”

    裴知免冷静得像一台稳定运行的机器。

    “我知道你是985高材生,毕业于国内最顶尖的设计专业,对一般人而言你可能很优秀,但放眼整个人类历史,你只是天才中最普通的那一拨。但陈幼不同。她,以及她和我的后代有改写人类历史的能力。当然,那得是在我的协助下才有可能达到的高度。恕我直言,你是做不到的。”

    陈幻:“所以,你想和姓柏的合作?”

    裴知免淡笑道:“可以这么说。一纸婚姻罢了,很值。”

    陈幻冷笑道:“我听说过一些你的事,你一心想培养一个天才女儿,只不过两个女儿都没能达到你心中所想,所以你开始惦记上别人的孩子了,你……”

    说到此处,陈幻忽然觉得裴知免刚才的话里有诡异的地方。

    如果裴知免只是想要成为陈幼的继母,那她应该说的是“在我的培育下”,而不是“在我的协助下”。

    更奇怪的是那句“我们的后代”。

    我们的后代?

    陈幻从裴醒和易织年口中零星听过一些裴知免的事情。

    知道她是当今生物学界的泰山北斗。

    一个极其恐怖的想法在陈幻的脑海里陡然成形。

    陈幻鸡皮疙瘩战栗。

    “难道你想……”

    裴知免叹了一声,“伦理会束缚大多数人一生,不过可以理解,毕竟现代社会塑造了廉价的三观,很多人一辈子都被圈在狭窄的三观世界中,永远不会独立思考,注定只能成为渺小的蝼蚁。我早就冷冻了卵子,一直在寻找我梦想中的天才。如今我终于找到了。

    “如你所想,等陈幼成年,我打算和陈幼的卵子结合。我和她会有非常杰出的后代,人类基因密码可能会在陈幼或者我和她的孩子手中被破解。最多不会超过三代。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一瞬?可惜我很大概率看不到了,但是我的基因会替我见证这伟大的时刻。

    “不必惊讶,性别早就不是障碍,两颗卵子也能孕育后代这件事会在十年之后成为常识,到时候……”

    陈幻一拳打在裴知免的脸上,打碎了她傲慢的言论。

    裴知免闷哼一声,捂着脸。

    “……陈幼继续和你待下去,只会和你一样变成野蛮人。”

    陈幻克制着心里的恶心和愤怒,撑着裴知免的车椅背,指着她。

    “如果你胆敢靠近陈幼,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野蛮。”

    裴知免眯起眼。

    陈幻已经不想和她废话,推开车门。

    陈幻就要下车的时候,裴知免说:“陈幻,你才刚刚获得自由,没必要再赌上自己的后半生。一个拐卖儿童的罪名足以再次将你毁掉。”

    陈幻下车的动作微顿,静默了几息,回眸道:

    “和野蛮相比,恶毒才令人作呕。你同意吗裴教授?”

    裴知免冷眼沉默着。

    捂着剧痛的脸颊,看陈幻彻底走远,裴知免才让痛出的眼泪往下落。

    第136章

    裴知免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开车从远哲离开。

    她计算着从陈幻手里夺走陈幼的概率能有多少。

    车流穿梭不息,从对面车道疾驰过来一辆车。

    和裴知免面无表情完全相反,那辆车里的女人眼角挂着泪,不停地抽泣着,不断加速,带着汹涌的怒气奔向东三环朗润大厦。

    朗润大厦十六楼。

    时刻物流管理公司的员工们正在陆续下班。

    林恃坐在办公室里,收到了林朝晖女友郭菲的电话。

    刚一接通,林恃听到她抽泣的声音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郭菲:“你父亲真的要不行了,你不来看看他吗?或许这是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了。”

    林恃:“有事情可以直说。”

    正在说事的郭菲被噎了一下。

    电话那头沉默了数秒后,郭菲道:

    “最后一次机会了,只有你才能让他更改遗嘱,不然他真的要把财产全部捐出去!全部!你也不想林家财产不得善终吧?”

    林恃说:“既然是林家的财产,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郭菲:“你……”

    “林朝晖这辈子做了不少恶事,捐出去算他积德,怎么能叫不得善终?不过你着急也情有可原,毕竟你一直依赖林朝晖每个月给你家用生存。十年了,你从来没有用自己的手赚过一分钱,名牌大学毕业之后不想着打拼自己的事业,反而去依附他人。如今大厦将倾,没有腿的人自然害怕被砸死。”

    “林恃……”

    “郭菲,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再耗费宝贵的时间来说服一个永远不可能被说服的人,我该立即寻找出路。不过,我永远不会是你。”

    没等郭菲再开口,林恃将电话挂断,顺便把对方拉黑。

    刚想要重新投入工作,听走廊传来一阵骚动,有员工在喊:

    “恃总——”

    林恃将刚刚放在键盘上的手再次移开。

    算了,该来的总会来。

    今天芽芽不在公司,正好了。

    前台急匆匆地往林恃的办公室方向跑来,正好看见林恃推门出来。

    “恃总!不好了!”

    林恃一边卷袖子一边说:“疏散所有人。”

    前台微一怔愣,随即喊了一声“好”,立即去疏散人群。

    公司里数十位还没下班的员工立即鱼贯而出,一瞬间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两个人。

    林恃和站在站在窗边的谢鸣鹤面对面。

    热风从敞开的窗户直往里灌,和开足了冷气的房间形成狂躁的对流。

    这种对峙,像极了此时和林恃和谢鸣鹤。

    两公里外。

    舒泉连续二十天没有休息,林恃让她今天无论如何都别上班了,好好在家歇一歇。

    她早上被林恃折腾醒后,睡回笼觉一觉睡到中午,起床之后慢悠悠地炖了她和林恃都喜欢吃的牛尾。

    与姚聆一起遛完小财,去给隔壁的年年送了一份牛尾后,下午的时光她和年年边聊着天边在后院修剪花草。

    两个小姐妹成为邻居有一段时间了,一直忙着各自的事情很难凑到一块儿。今天下午终于相聚了两小时。

    傍晚时分,易织年要去找裴醒吃晚餐去,舒泉也打算去接林恃。

    这段时间舒泉忙里偷闲考了驾照,买了辆MINI Cooper当做通勤车。

    林恃陪了她几次,看她开车该稳的时候稳,该利落的时候利落,意外的很适合开车,之后便放心让她自己开。

    舒泉开着车到公司附近新开的花店,挑选了一大捧虞美人。

    虞美人花瓣是绉纱纹路,质感很特别,自带仙气。

    好适合林恃。

    今天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但对于舒泉而言,和林恃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值得好好珍藏,好好庆祝。

    买了花坐回车中,发现手机屏幕上一大堆推送,全来自公司微信群。

    打开翻开了几下,舒泉脸色突变,火速赶往公司。

    此时朗润大厦。

    谢鸣鹤已经没有任何体面可言,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贴在脸上,和融化的妆容将五官糊成一团。

    她手抓着玻璃窗的边沿,一脚踩在办公桌上,一脚蹬着窗框,半个身子都悬在外面,带着哭腔喊道:

    “林恃,如果你不去让你爸爸更改遗嘱,我就从这里跳下去!”XZF

    林恃面色如水,冷眼看着歇斯底里的谢鸣鹤,慢悠悠地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翘腿点烟,用烟往西侧指了一下。

    “能最后答应我一件事吗?别从前面跳,人来人往的容易连累别人。从后面跳,正好能跳天井里,不影响别人。”

    谢鸣鹤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林恃,我是你妈妈……你,就这样对我?”

    林恃点点头,“也不知道该不该谢谢你带我来到这个世界上,不过现在我还能坐在这儿陪着你就已经是心软了。你放心,我会在这看你跳下去,送你最后一程。”

    谢鸣鹤浑身发着颤,整个人僵住。

    “林恃……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妈妈死?为什么……我会生出你这样狠心的女儿?”

    “我以前倒也不是这么狠心的人,的确是您这些年的栽培让我变狠心了。跳吧,谢鸣鹤,我会将你的骨灰和林朝晖一起撒到海里,永生永世锁死在一起。怎么还不跳?需要我帮你一把吗?”

    “你……”

    谢鸣鹤半个人悬在窗外,盛夏的烈日灼在她身上,热汗顺着脊背往下淌,屈起的一条腿已经在打抖。

    林恃却像在看好戏,半点软话不说。

    谢鸣鹤指着林恃,“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不敢跳?”

    “我相信你,跳吧。”

    谢鸣鹤发了疯般喊叫的时候,舒泉抱着一大束花惊慌地快步进来,看到站在窗边的谢鸣鹤,惊怔住了。

    林恃没想到舒泉会来,看她抱着花就知道是来接自己下班的。

    就在舒泉出现的一瞬间,谢鸣鹤的注意力被她吸引过去,与此同时,身处高空和被暴晒的晕眩感同时发作。

    林恃的注意力才转到舒泉的脸庞上,却见舒泉乍然变色。

    谢鸣鹤身体往窗外瘫软,眼前是笼罩了视野和意识的白色幕布,大脑失去了对四肢的掌控权,一声从室内传来的惊叫更是证实了她危险的处境。

    那一刻,谢鸣鹤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要真的交待在这儿。

    就在她要坠楼的瞬间,林恃像一道闪电冲到她面前,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舒泉也冲上来,拉住她另外一只胳膊,合力把她救了回来。

    等她双眼又能视物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林恃抱着,送到椅子上。

    舒泉拿来一杯水,林恃说:“帮我打个120急救。”

    舒泉说:“已经打了。谢阿姨好像醒了。”

    林恃转眸看向她。

    谢鸣鹤浑身被汗浸透,脸色苍白如纸,看着林恃的眼睛转都不会转。

    林恃将水递到她手里,“把水喝了。”

    谢鸣鹤用颤抖的双手握住水杯,艰难地喝下这杯水。

    缓了好半天终于定下了神。

    没死……她没死。

    大难过后心有余悸,谢鸣鹤后怕得要命,肩膀缩在一起浑身抖个不停,眼泪稀里哗啦往下落。

    林恃看她害怕成这样,无语。

    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妈最擅长演戏,这回差点将自己演进去,够危险的。

    也挺好,来闹自杀最后闹了个丢尽老脸,估计短期内不会再来烦她了。

    谢鸣鹤被救护车拉走,林恃懒得跟去。

    她不想对谢鸣鹤展现过多的亲近,她永远不要再被亲情裹挟。

    回到办公室,看见散落一地的虞美人。

    舒泉叹了一声,“它们很漂亮,我专门买给你的。”

    可惜,在看见谢鸣鹤险些坠楼的时候,舒泉第一本能是去救人,怀里的花什么时候掉的都没意识到。

    林恃将鲜切花全部拾起,连带着舒泉一起揽入怀中,一一轻嗅。

    “是很漂亮,谢谢。我很喜欢。”

    林恃低头亲吻舒泉。

    舒泉环住林恃的腰,闭着眼深深沉浸在热吻之中。

    夕阳映在虞美人绉纱般的花瓣上,漫长的吻后,两人并肩坐在被落日余晖笼罩的办公室内。

    林恃从冰箱里拿出冰啤酒,两人对饮。

    很夏日很清爽,很痛快。

    林恃指尖沾了不少啤酒罐上的水珠。

    “幸好她没去找你,不然的话以她死缠烂打的个性,肯定会让你很头疼。”XZF

    舒泉垂着长长的睫毛,没吭声。

    林恃:“……不会吧?她找过你了吗?”

    “是……昨天的事了。”

    林恃震惊,“舒泉,你居然没跟我说?”

    听到林恃叫自己大名,舒泉无奈道:“昨天你加班到两点才回家,我那会儿睡了啊。早上……又没机会说。”

    舒泉这么一说,林恃哽住。

    这段时间太忙,做的时间都没有。今早醒来时看舒泉正抱着自己,穿着睡裙又依恋自己的样子太可爱,林恃没能把持住,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舒泉浑身发红几乎承受不住,林恃才停。险些赶不上开会,林恃意犹未尽匆忙出门。林恃离开之后舒泉昏睡过去。

    这么一盘,舒泉是没机会说……

    舒泉买了花来接林恃,除了真的想让林恃有好心情外,也的确觉得这束花很适合林恃。

    林恃将舒泉抱到自己腿上坐着,环着她的腰不让她有逃走的机会,好好说说谢鸣鹤找她都干了什么。

    舒泉说:“你应该猜得到的。”

    “不会是给你多少钱,让你离开我吧?”

    最近受到无数金钱攻势的舒泉笑着点点头。

    “这次她给你多少?”

    舒泉比了一个“耶”的手势。

    “两亿。”林恃“啧”了一声道,“我就只值两亿?”

    “我才没有答应。我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没礼貌地离开了。”

    “什么话?”

    舒泉搭着林恃的肩头,当着当事人的面她有些说不出口。

    谢鸣鹤面对舒泉的时候非常强势。

    但舒泉这段时间已经见识过很多强势的人,已然变得刀枪不入。

    想用金钱来买断她爱情的做法更是让她不屑。

    谢鸣鹤说出“两亿”这个价码的时候,舒泉打断了她的话。

    “谢阿姨,您不用说了,我不会同意。对我而言林恃是无价之宝。您也记住一件事,你们和季弦无法给她的东西我能给。请不要再来骚扰我。”

    阳光的碎片落在舒泉的眼眸里,将她深黑的眸色染成了琥珀的质感。

    林恃将舒泉脸侧的发丝勾到耳后,问她:

    “你要给我的是什么?”

    舒泉双掌从林恃双耳穿过,交扣在她的脑后。

    “爱,以及能持续一辈子的信赖。”

    林恃原本在品味舒泉清丽的脸庞,蓦地,心被她这句话擒住了。

    林恃指尖点在舒泉柔软的唇珠上。

    “明明长了一张乖脸,为什么说出来的话越来越厉害了?”

    林恃的情话和触碰的感觉拱得舒泉心头发热。

    “我厉害吗?那也是因为爱着你,让我变厉害了。”

    林恃昂着下巴吻她软软的唇。

    舒泉脚尖朝下,悬在距离地面一两厘米的位置,随着过快的呼吸频率时而往上浮着。

    一直到残晖落尽,绵长的吻也不愿结束.

    愤怒、荒诞、不解和恶心……

    诸多情绪塞满陈幻的心。

    她在一片血色夕阳中穿梭于都市的公路网。

    陈幼和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感谢你这段时间的付出,柏先生愿意支付你合理的答谢金以示感激……

    裴知免的话一遍又一遍在陈幻耳边回荡。

    她想起这段时间陈幼对她的回避。

    陈幼知道了吗?裴知免或是那个柏先生去找过陈幼了吗?

    陈幻将自己的头发拨乱,再拨乱,像一只不知所措的野兽。

    陈幼回到家的时候,看白境虞坐在沙发上,正拿着平板在看。

    “白姐姐。”陈幼有气无力道。

    “回来了?”

    白境虞正在处理工作上的事,今天她回来得挺早,推了应酬,因为答应了陈幻今晚和她一块儿吃晚餐。她们已经有一周没一起共进晚餐了。

    “嗯……”

    “你姐人呢?没回我微信。”

    提到陈幻,陈幼明显地局促。

    “我不知道啊。”

    白境虞一直没抬起的眼皮这会儿抬起来了。

    “吵架了?”

    陈幼:“没……”

    白境虞也没再追问,直说:“你给你姐打个电话问问到哪儿了,我好让苗师傅把晚餐送来。”

    要是平时,陈幼早打了。

    这会儿她握着手机,半天没动弹。

    白境虞正在观察陈幼的时候,门开了,是陈幻。

    陈幻进门,白境虞看她一眼就知道不对劲,眼尾发红,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极度压抑的燥。

    陈幻脱了外套,将手包随手放在玄关柜上,全程目光落在陈幼的脑后。

    而陈幼没有回头。

    白境虞把平板放下,走到陈幻身边,帮她把手包放进柜子里的时候,温热的手掌轻轻在她后背顺了一下。

    陈幻紧绷了一整路的身体在她的触碰下微震,发热的脑袋被水仙的香味安抚了。

    白境虞倒了一杯水塞到陈幻的手中,随后拿起平板,一边打工作电话一边进了卧室,合上门。

    客厅里只剩下陈幻和陈幼两个人。

    陈幻一口气将水喝完,随后走到陈幼身边。

    陈幼也不躲了,抬头看她。

    “今天……”陈幻的声音有些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温柔一点,“我去你学校了,你班主任说你这周考试都交白卷。能跟我说说你怎么想的吗?”

    陈幼双手紧扣在一起,望着陈幻的双眸里,是初遇时的纯然和脆弱。

    陈幻好不容易将她养得自信又开朗,怎么才几天的时间又变了回去?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陈幼双唇发颤,“他们是不是也找你了?”

    果然如此。

    陈幼这段时间对陈幻的回避不是陈幻心理作用。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

    陈幻坐到陈幼身边,握住她的手,想让她冷静点。

    但陈幼的心口依旧在快速起伏。

    从第一次见到那个柏先生开始,陈幼就觉得这个男人很怪,给她的感觉很不舒服。

    三天前的夜晚,半睡半醒的陈幼梦到宁措。

    宁措一指戳在陈幼的脸颊上,“你居然有酒窝哎?超可爱,能不能多笑一笑啊你。”

    陈幼蓦然惊醒。

    冷汗浸湿后背,她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瞪着天花板,心跳轰隆隆地响着。

    她明白到底哪里怪了。

    陈幻没有酒窝,爸爸没有妈妈也没有,但柏先生有……柏先生有。

    一直以来,周围没人说陈幼跟陈幻长得像,她们都说姐俩五官没有非常像,但性格可真是如出一辙。

    甚至有人说过,姐妹怎么会一点都不像啊。

    是啊,为什么不像,陈幼也思考过这个问题,她和陈幻的长相是两种路线。

    当时陈幼想的是,陈幻像爸她像妈,不像那就很正常了。

    可是柏先生的出现,让陈幼心里有了另一个答案,一个让她慌张的答案。

    柏先生和裴知免直接找到了她,将她的身世毫无保留地告知。

    柏先生说他才是陈幼的生父,他和陈幼妈妈施彤在多年前谈过一段秘密恋爱。

    当时柏先生已经结了婚,但他并不喜欢这份没有感情的联姻,他爱上了施彤,隐瞒了自己已经有妻子的事情,与施彤交往。

    在柏先生的口中,施彤非常非常聪明,而柏先生自小学习成绩也很好,只不过家里经商,他也只能成为商人。

    他和施彤在一起的时候无比快乐,有一种丢失已久,来自灵魂的满足。

    可是柏先生已经结婚的事情是不可能改变的,利益紧密勾连的两家人更是不可能同意他离婚。

    施彤发现柏先生真面目的时候,自己已经怀孕。

    那时她博士毕业准备进入研究所,她打算直接告知研究所自己处于孕期,她想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孩子没有错,她无法狠心杀死无辜的孩子。

    研究所对孕妇很友好,毕竟博士们的年龄摆在那儿,只要不落下工作一切都好说。

    就在施彤觉得前路一片光明的时候,柏先生的妻子发现了施彤和孩子的存在,直接闹到了研究所。

    研究所还未有什么反应,一向清高的施彤便忍受不住流言蜚语,提出了离职。

    她无法接受被人当成第三者,她不想成为谁的情妇。

    她选择去了一个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

    之后的事陈幼知道了。

    妈妈和爸爸结婚,生下她之后,身体一直很不好。

    或许不是为了孕育她才得的病,也或许是。

    爸妈从来不跟她说这些不开心的事。

    可是陈幼天生敏感的心,还是能体会这个幸福却脆弱的家庭一切细微的变化。

    幸福越甜,痛苦就越痛。

    但是一切痛苦都过去了,她和她姐一起生活的这一年是她最轻松的日子。

    她可以专心学习,可以随心交朋友,被欺负了也有姐姐保护她。

    她以为可以一直一直这样下去,为什么突然就告诉她这是一场梦,要她立刻醒过来?

    她拒绝。

    陈幼攥紧拳头站起来道:“裴知免想让我当她女儿,不就是觉得我学习好吗?那我就交白卷,我垫底!我要成为最烂的那个!这样她就不会打我主意了!”

    陈幻“蹭”地一下也站起来,“你叛逆给谁看呢?这是你自己的人生,拿自己的前途跟别人置气,陈幼你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办这种蠢事?我跟你说,只要我还是你的监护人,你就别想这么做!”

    陈幼锋利的眼神就这样软了下去。

    陈幻眼睁睁地看着她眼睛迅速充血,大量的眼泪汇集在眼眶里。

    “你怎么是我的监护人……”

    这个陌生的词突然横在她俩中间,让陈幼害怕。

    “你不是我姐吗?”

    陈幻看她硬生生忍住眼泪的模样,心也跟着发痛。

    她们都知道,对于以前的陈幼而言,姐姐就是监护人,这两个身份没有区别,因为她家里就这么一个姐了。

    可是现在不同。

    这个总是不愿意叫她“姐”的小孩,此时着急的眼泪一颗颗连在一起,失控地往下砸。

    “你不是我姐吗?你怎么不是了,怎么就不是了……”

    陈幼紧紧将她抱住,生怕她会突然消失。

    “别不要我……”

    陈幼一直都很独立、坚强且内敛。

    姐俩嘴上斗个不停,互相嫌弃来嫌弃去的,陈幻没想过她俩竟有一天会相拥在一起,害怕分离。

    更没想过,真有那么一个理由,有可能导致她们分离。

    陈幻抚着陈幼的脑袋,难过地说:

    “我怎么会不要你?傻不傻……”

    “……你会、永远都让我在你身边吗?”

    陈幼抽泣着,调不成调,眼泪将陈幻的胸口浸湿了。

    陈幻发现,她是长高了,五官也长开了,可还是个小孩。

    还是个会害怕会彷徨,也会哭的小孩。

    陈幻帮她把眼泪拭去,“会,当然会。我保证,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咱们姐妹俩就会永远永远在一起。”

    ……

    深夜,陈幻睡不着,坐在阳台的秋千上轻荡着。

    这是陈幼最喜欢的位置,她经常在这儿一边荡秋千一边看书、玩手机。

    陈幻荡了几下,有人坐到她身边。

    陈幻脚下一蹬,带着白境虞一起荡起来。

    白境虞没料到她会突然蹬这么高,立即环住她的胳膊维持平衡。

    陈幻笑道:“不会跳舞的人,肢体有够不协调的。”

    白境虞:“我来陪你看日出,你反手回馈一个嘲笑是吧?”

    “我哪嘲笑了你了?正常拌嘴罢了。”

    说拌嘴,陈幻却毫无斗志,只是一下下地将秋千摆高。

    白境虞一手握着秋千的扶手,一手搭陈幻肩头。

    陈幻靠在她肩上,看满目的繁星闪烁,明亮却迷了人眼。

    陈幻说:“你明天不用去公司吗?这么晚不睡,明天该难受了。”

    白境虞:“我已经将工作处理好了,明天不去,陪你。”

    陈幻眼眶的温度在不可控地上升。

    闭上眼,再睁开,所有的星光都模糊了。

    “你说……她怎么就不是我妹妹了?我们明明那么像。”

    白境虞搭在她肩头的手缓缓抚上她的脑袋,和她望向同一个方向,用陈幻没听过的温柔语调说:

    “并不是所有亲密的关系都需要血缘来维系。有些人从血脉上看是天底下最亲近的人,却互相憎恶着,一辈子都无法和解。比如我和厉心湛、易织年和她那个酒鬼父亲、裴醒和她妈、林恃和她的父母、舒泉和她姐……你不是也不喜欢你爸爸吗?反过来说,即便不是血亲的两个人,也可以建立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比如舒泉和林恃、易织年和裴醒和舒泉、你和舒泉、以及我和你,你和陈幼。”

    白境虞捧住陈幻的脸说:

    “宝贝,血缘不是连接人心的路径,爱才是。”

    陈幻扣着白境虞的手,微酸的鼻尖被水仙的香味一点点修补。

    陈幻痛了一整天的心,被白境虞治愈了。

    破损的心恢复了有力的跳动。

    “血缘不是连接人心的路径,爱才是……”

    陈幻重复着白境虞的话,亲吻她的唇。

    陈幻将裴知免所作所为跟白境虞说了,两人回到卧室,一直聊至天明。

    陈幻:“无论如何,我不可能将她交出去。她这辈子应该是快乐的,应该活得随心所欲,不能被任何人利用。我能为她做的不多,唯有这一点我不可能让步。”

    白境虞“嗯”了一声说:“裴知免敢再胡乱给你扣罪名就试试看。我无条件支持你。我会和你一起保护小幼,保护我们的家。”

    曙光为陈幻的脸庞描上明亮的边。

    她在白境虞的怀中睡着了,像一只决战前的猛兽,沉浸在高效的休憩中,以备最后的杀戮。

    第137章

    陈幻刚刚睡下去没多久,陈幼已经迎着清晨的第一缕晨光出门了。

    听到了陈幻和白境虞的对话后,她一夜没能睡着。

    裴知免的无赖和恶毒超出陈幼的预料,居然威胁陈幻,想扣她一个拐卖的罪名。

    陈幻才刚刚洗脱污名,她才刚刚获得幸福。

    陈幼不可能让任何人再栽赃她姐,更何况是以她为名。

    陈幼大早上给宁措打电话,问了她一系列的问题。

    宁措半睡半醒地回答后,觉得不太对劲,问她:

    “你要干嘛啊,知道这些做什么?”

    “没事。”陈幼说,“你继续睡吧。”

    晨光之下,陈幼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坚定,又尖锐刺人。

    “我保证,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咱们姐妹俩就会永远永远在一起。”

    只要有陈幻这句话,陈幼什么都不怕了。

    ……

    柏先生要出门的时候,他儿子柏子逸刚坐到餐桌边,问他:

    “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买AJ?”

    柏先生:“还买AJ?看看你考的烂分数,还好意思跟我要东西。等你什么时候跟你姐一样考第一了再说!”

    “我姐?我不就一个死了好几年的哥?哪来的姐?”

    柏先生懒得多说。

    柏子逸心想,难道佣人们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在外面有一个野种?还想带回家来?

    柏先生下到车库,手机响了。

    看来电人的名字,他立即顿住了脚步。

    陈幼?

    此刻陈幼正站在他家社区门口。

    “我想去你家看看。”

    陈幼主动上门,大大出乎柏先生的意料。

    他连说了五六个好,上楼去接陈幼。

    柏子逸正在吃早饭,看刚出门的柏先生又回来了,身后还带着一个女孩。

    那女孩穿着远哲的校服,单肩挎着书包,双手抄上衣口袋里,冷眼瞥了他一眼。

    柏子逸:“她是谁啊?”

    柏先生让陈幼坐到餐桌上来,一块儿吃早餐。

    柏子逸又问了一遍:“问你话呢,她是谁?”

    柏先生让厨房再拿一套餐具过来之后,对柏子逸说:

    “她是小幼,是你姐姐。”

    柏子逸用看鬼的眼神盯着陈幼。

    陈幼完全不在乎他,也不去餐厅,说要参观一下房子。

    柏先生立即过来给她带路,她慢悠悠地在房子里走着,宛若这儿的新主人。

    柏子逸“卧槽”了一声,握着刀叉的手都忘了进食。

    这都跑到家里来了?

    柏子逸心里警铃声大作.

    陈幻睡了很短的时间就醒了,她打算起来给陈幼做早饭,做她喜欢吃的阳春面,再亲自送她上学。

    陈幼前段时间躲着她,就是怕陈幻知道她俩没有血缘关系的事,对她不像以前那么好了。

    陈幻得给她满满的安全感,告诉她,她俩的姐妹情分这才起了个头,一切都不会改变。

    与此同时,她非常确定,在不久的将来柏先生会在裴知免的怂恿下和她打官司,争夺陈幼。

    如果官司来了,她一定奉陪到底。

    那么关于陈幼过往生活的细节需要了解更多,她得从现在开始多问问陈幼。

    陈幻从卧室出来,没看见陈幼。

    卧室门也开着,人不在里面,也不在卫生间。

    “幼?”陈幻喊了一声,没人应她。

    白境虞也醒了,困得大眼睛红红的,睁不开。

    “是不是上学去了?”

    陈幻揽住她的腰,以免她闭着眼走路不小心撞着哪儿。

    “平时这个点钟她还没出门吧。”

    “昨晚的事可能让她有点害羞,不太好面对你。”

    “是有可能……”陈幻站在陈幼卧室门口往里看,“书包不在,鞋也穿走了,应该上学去了。”

    “不对,陈幻。”

    白境虞终于睁开的眼睛落在开放式西厨的方向。

    “少了把餐刀。”

    “餐刀?”

    “是小幼平时用的那把,她带走了。”

    陈幻神色发紧,脑海中蓦然厘清了一种可能性。

    白境虞也想到了,她拍了拍陈幻的胳膊说:“快换衣服。”

    陈幻一边拿衣服一边给陈幼打电话,陈幼没接。

    白境虞想了想,找出裴醒的微信。

    裴醒这会儿还抱着易织年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手机一震再震,活生生将裴醒从美梦中震醒了。

    “谁啊……这么早。”

    裴醒把手机拿过来,模糊地看见屏幕上一个“白”字,惊得她直接坐了起来。

    她微信里叫这个昵称的只有白境虞。

    白境虞怎么可能大早上给她打语音电话?

    裴醒疑惑,是不是近视眼又加深了?“白”字都会看错?

    戴上眼镜一看,近视眼没加深,的确是“白”这个字,还真是白境虞。

    裴醒:……

    易织年也醒了,两个人并肩缩在床上对视了一会儿,犹豫地接通了语音。

    裴醒实在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么事惹到白境虞,能让她有兴致大清早来追杀。

    语音接通都没等裴醒开口,白境虞直接说:

    “找你妹要宁措的手机号,现在。”

    裴醒:“……”

    原来是一大早使唤人。

    行吧,不是来定点爆破她们家就行。

    从裴容那边要来宁措的电话,刚松了一口气的裴醒听见白境虞在挂语音之前说:

    “你的事,回头再找你好好算。”

    裴醒:?

    裴醒问易织年:“我的事?我的什么事?”

    易织年:“这,不知道哇……”

    那天陈幻和白境虞两人一边收拾换装,一边给宁措打电话。

    宁措说她这会儿已经在学校了,但没看见陈幼的影子。

    陈幻开着手机公放问她:“知不知道陈幼有可能去哪儿了?”

    宁措想了想说:“今天一大早她打电话问了我一大堆柏先生家的私事,还问他家地址,她不会去找柏先生了吧?”

    陈幻和白境虞一对视。

    还真会。

    火速出门。

    陈幻开着车一路飞驰,白境虞查了柏先生的别墅位置,距离这里不算远,是个封闭社区,没有门禁进不去。

    不过这个社区的名字白境虞有点熟悉。

    易雪林好像在那买过房。

    在房价下行之前,易雪林有一个爱好就是投资房产,S城有潜力的社区几乎被她买了个遍。

    这个社区白境虞有印象易雪林也买过。

    白境虞打电话给易雪林询问此事,还真被她记着了。

    易雪林把白境虞添加了人脸识别的权限,扫脸直接能进去。

    听她这头好像有状况,白境虞大致说了一遍后,易雪林让夏步青带点东西过来帮帮忙。

    夏步青能来,这事儿感觉又稳妥了一些。

    不过白境虞有点好奇,夏步青会带什么东西来?

    不多时,易雪林又发来一份资料,是柏先生和施彤的过往。

    易雪林:【我也是刚刚查到的。】

    白境虞唇角上扬,易雪林动作可真快。

    虽然是刚查到的,但调查需要时间,恐怕她早就开始关注陈幼。

    或许始于白境虞和陈幻在家宴上那一吻,也或许是陈幻争取到了商业街项目,让易雪林确定陈幻一定会成为白家的一员。

    对于陈幻身边的人,身为主母的易雪林自然要做到心里有数。

    白境虞将陈幼父母交往到分手的过程念给陈幻听。

    “……所以,当初他是知道施彤怀孕了,甚至想让施彤打胎,但被拒绝。施彤在哪个研究所工作这件事也是柏先生主动跟他妻子说的,就是想让他妻子出了这一口恶气,好继续维系双方的婚姻。施彤离开S城之后,他从未主动寻找过施彤母女的下落。

    “妻子和长子因意外过世之后,柏先生很快又娶了下一任,于三年前离婚,现在还有一个小儿子跟着他生活。

    “柏家的长辈是喜欢人丁新旺的,曾经暗示他再娶妻生子。所以这个姓柏的本身有让小幼回到他名下的意愿,与此同时看上了裴知免。裴知免应该已经无法再生育,不过她早就冷冻了卵子,柏先生小她一些,身体还算不错。

    “说到底,姓柏的根本没在乎过小幼,现在也只是想要握住这枚能稳固家族地位,以及向追求对象献媚的棋子罢了。”

    听完白境虞的话,陈幻握紧方向盘。

    “真是个人渣。”.

    柏先生指着一楼最里面的卧室对陈幼说:

    “那儿是为你准备好的卧房,要是你愿意回来我马上让人收拾出来。”

    陈幼:“还要让人收拾,那不就是没准备好吗?”

    柏先生被她怼了一句,柏子逸都笑出声了。

    他有点火大,但是想到裴知免,想到这孩子还养在陈幻那儿,而陈幻和白家女儿关系甚密,不好得罪,这便继续摆着笑容。

    “你饿不饿?这么早过来都没吃早饭吧,来,和你弟弟一块儿吃点。”

    柏子逸嫌恶地“咦”了一声。

    柏先生叫管家再上一份餐具。

    管家在厨房忙着,没听到。

    柏先生离开餐厅往厨房去,餐厅只剩下柏子逸和陈幼二人。

    陈幼看向眼前这个微胖的男孩。

    果然和宁措说的一样,柏先生老来得子,十分宠爱他,将他养得暴躁又傲慢。

    不过还有一点,有待验证。

    被嫌恶陈幼也不生气,反而微笑着问柏子逸:

    “你是我弟?”

    柏子逸:“谁是你弟?你是野种不知道?”

    柏子逸的回答和陈幼所猜测的一模一样。

    柏子逸就要站起来离开的时候,陈幼忽然抬起胳膊,一把闪亮的刀直接插在柏子逸的手掌间。

    “啊——”柏子逸大叫,一屁股跌坐回椅子上。

    陈幻和白境虞疾行到柏先生的别墅门口,被关闭的铁门拦在了院门前。

    陈幻:“你说我按门铃,姓柏的会让我进去找陈幼吗?”

    白境虞说:“未必。”

    陈幻活动了一下肩膀,“行,那就不按了。”

    白境虞见陈幻看着铁门的上方,“你不会是想……”

    突然一阵凄厉的尖叫声从屋子里传来,陈幻头皮发麻,立即蹬着铁门往上爬,轻盈地在空中转身,落入院中,回头对白境虞说:“你别进来了,里面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你在这儿等我。”

    随后快步往敞开的大门去。

    白境虞:?

    我倒是想进去,我进得去么我?

    白境虞在脑海里已经将陈幻头拧掉了,夏步青从她身后而来。

    白境虞:“陈幻已经进去了。”

    夏步青“嗯”了一声,用眼神比划了一下铁门的高度,随后用陈幻相同的动作,轻松翻进门内。

    白境虞:……

    夏步青从里面将门打开。

    白境虞:“谢谢……”

    管家从餐厅的侧门跑出来,已经眼睁睁看见一个人进屋去了,对着随后而来的白境虞和夏步青道:

    “你们是谁?谁让你们进来的?这是私闯民宅!”

    说着管家拿出手机就要报警。

    白境虞路过他的时候脚步没停,将他的手机抽走。

    “稍后还你。”

    管家:“你……”

    管家想追进屋,夏步青反手将大门关上,锁死。

    管家:……

    陈幻从玄关拐进屋,一眼看见了陈幼。

    不仅看见了陈幼,还看见柏家木质餐桌上插着熟悉的餐刀,以及吓得双腿发抖的柏子逸。

    柏子逸额头上汗珠如豆大,喊着:

    “我的手指断了——手指被她切断了!”

    柏先生看到这个场面,惊愕地退后了两步:“你……”

    陈幼确定了,被柏先生宠坏的柏子逸,和宁措说的一模一样。

    暴躁、傲慢又胆小。

    陈幼盯着柏先生放狠话,“你不是千方百计想要我回来吗?还想用下三滥的手段污蔑我姐。行,要我回来也不是不可能,我把话撂这儿了。这家里只能有我一个孩子。”

    陈幼指着抖如筛糠的柏子逸。

    “想我回来就得把这玩意弄走。”

    陈幼这番话极其强势,和她插桌上的那把明晃晃的餐刀相辅相成,完全是陈幻熟悉的做派。

    陈幻有些惭愧又暖心地想:她和我可真像。

    陈幼的话让柏子逸哭声更惨,柏先生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陈幻上来将陈幼拉到自己身后。

    陈幼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跟柏家父子身上,这是她第一次耍横,不太熟练,自然紧张,没注意陈幻什么时候来了。

    “姐……”

    一直镇定地咬紧目的不放松的陈幼,在看到她姐时明显心虚了。

    陈幻看她这样就知道,陈幼也明白自个儿在做一件不靠谱且不计后果的事儿。

    对她这直捣黄龙的妹妹也是没辙,只让陈幼先出去。

    “回家后再说。”

    “回家”这两个字让陈幼鼻子发酸。

    白境虞上来揽住陈幼的肩头,将她掉了个方向,背对成年人的腥风血雨。

    白境虞在她耳边说:“别担心,你姐会给你善后。”

    白境虞顺利将陈幼带走,而夏步青站在门边候着,有什么波澜还有她垫底。

    陈幻将餐刀拔了起来。

    柏子逸又是惊魂一颤,陈幻瞥他一眼说:

    “根本没伤着你,把眼睛睁开。”

    全程闭着眼哭的柏子逸抽噎着,将信将疑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五根手指真的完好无损,只有指缝中间的桌面上有一个可怕的刀口。

    “走。”

    陈幻一声“令下”,柏子逸立即逃回卧室。

    柏先生看看陈幻,又看看夏步青,最让他忌讳的还是刚才带着陈幼离开的白境虞。

    柏先生当然知道这几位不好得罪,不然他未来的生意可真不好做。他已经劝过裴知免很多次了,别跟陈幻这些人硬碰硬。

    可裴知免这个人根本不在乎俗世的食物链,眼里只有她的研究和人类终极的目的地。除此之外所有事都是过眼云烟。

    这是裴知免迷人之处,也是她最难沟通的地方。

    柏先生对陈幻很客气:“陈小姐,有话好说,我们都爱小幼,都是为了小幼好。我只是想让小幼以一种我们都能接受的方式回到我身边。我们之间其实没有深仇大恨的,不是吗?完全可以成为一家人……以后陈小姐也是能来看她的嘛……”

    陈幻用餐刀指着他,柏先生瞬间噤声。

    陈幻:“别用你的脏嘴说她的名字。离我一家人远点,不然这把刀会插在你脸上。”

    陈幻走了,柏先生还想说什么,夏步青站到他面前将他挡下,并给了他一封信。

    柏先生:“这是?”

    夏步青:“请柏先生打开看看。”

    “现在?”

    “现在。”

    柏先生狐疑地拆开信封,只看了一眼,大惊失色。

    夏步青双手交握在身前,“如果柏先生想让这些生意场上的小动作永远留在信封里,就不该再骚扰陈幼。”

    柏先生脸色发青,“你威胁我?”

    夏步青点了点头,“是。”

    柏先生:……

    夏步青:“不打扰了。”

    说完之后跟随陈幻等人一起离开。

    柏先生双手叉腰,焦虑地站在原地。

    躲在角落里大半天的管家这时候出来了。

    “柏先生,咱们报警吗?”

    与此同时,柏子逸在屋里大叫道:“不许那个野种再进家门——不然我死给你看!死给你看!”

    柏先生对管家怒喝一声:“滚!”.

    陈幻和夏步青走到车边时,陈幼没坐进去,焦急地站在车外等着。

    陈幻凶神恶煞地杵到陈幼面前,正想骂她,白境虞分过来一个眼神,示意她说点人话。

    陈幻深呼吸,再深呼吸,总算冷静了一点,将手里的餐刀竖到陈幼面前说:

    “下次……无论有多生气都不许带武器。你这回是凑巧了没有真将他的手指给切下来,万一呢?你是要坐牢的知道吗?那你这一辈子就真毁了!”

    陈幼:“不会的,我练过很多次,不可能切掉他的手指。”

    “你还挺能干是吧……”

    “他们要污蔑你,要给你安个拐卖罪,我忍不了。”陈幼挺直了脊背直视陈幻,“怎么着我都行,我没问题,但是动你不可以!谁想动你我就跟谁拼命!”

    陈幻:……

    陈幻被她这么一说真是半点脾气都没有,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才找到话说:

    “陈幼,你可真行啊,又偷听我和你白姐姐说话!”

    陈幼双眼血红,声音带着颤,难过又坚忍。

    “你给了我一个家,一直在保护我,我不想永远躲在你身后。我也想保护你,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我还是那句话,谁敢动你我就跟谁拼命!”

    陈幻彻底没词了。

    又感动又揪心。

    这孩子身上的狠劲儿太扎手,别真是被她这个不称职的姐姐影响了。

    白境虞靠在车门边看半天了,见姐俩都红了眼,闷着声不说话,一大一小完全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好了。”

    白境虞上来摸摸陈幼的脑袋。

    “你姐嘴笨,心里感动得要命但说不出半句好话。你对她的好她心里知道。”

    又摸摸陈幻的脑袋。

    “你看,你对别人的好现在捞着回报了,你妹多向着你。小幼这么一闹,姓柏的哄他儿子都来不及,应该不敢再来骚扰小幼了。这事儿吧虽然莽了点,但是有效。”

    最后那会儿,白境虞从窗外看到了夏步青和柏先生面对面说了些话。基本上能猜测到易雪林为什么会让夏步青一起来了。

    陈幼得了白境虞的夸奖,正想笑,被白境虞摁了回去。

    “虽然结果挺好,但过程太凶险,但凡有个万一你都得赔上大好青春,太鲁莽,惩罚是逃不了的。”

    陈幼:……

    怎么还有惩罚?

    白境虞拍了拍两人的后背说:“先回家去吧,柏先生这儿不用担心了。剩下的裴知免也有办法解决。”

    陈幻很好奇。

    白境虞摸摸她耳朵,“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者系铃人她女儿。”

    夜间。

    裴醒坐在白境虞家的客厅单人沙发上,被一群人围着紧盯。

    裴醒抱着无辜的自己,沉吟着:“原来是这样……裴知免真是十年如一日的病态。”

    一圈都是成年人,陈幼和过来看她的宁措被赶到卧室里,不许偷听。

    而陈幼和宁措一人拿一个玻璃杯扣在门上,将客厅里大人们低语的所有细节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天啊……”

    宁措手里的玻璃杯都差点掉地上。

    “我都听到了什么……感觉大脑要过载了。”

    陈幼惊诧:“裴知免冷冻了卵子……想和我……”

    陈幼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宁措,我肚子痛。”

    “我肚子也好痛。”

    两个幻痛的人倒在一起,对视着。

    宁措:“如果这事儿真成了……那容容姐得怎么称呼你啊?你这辈分可太大了。”

    陈幼浑身恶寒,敲宁措的额头,“不许想!不可能成真!”

    宁措立即摇头,试图将恐怖的画面从脑海里晃荡出去。

    “幼幼,今晚收留我在这儿过夜吧,我真怕裴教授那个妖妇会顺窗进来把她偷走,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那你在这儿能保护我吗?”

    “不能。”

    “?”

    “但是我能叫啊,我嗓门大,一喊全楼的人都能被我吵醒,她肯定没办法把你偷走。”

    陈幼无奈,“我卧室就一张床。”

    “咱两都这么瘦,还需要睡两张床?”

    陈幼:“……”

    倒不是瘦不瘦的问题。

    不过,陈幼看宁措心无城府的样子,感觉是自己多虑了。

    她周围都是弯女,思想多少被影响了一点。

    “行吧,你想留下就跟你爸妈打个电话说一声。”

    “好咧!让我来守护幼幼的卵子!”

    “……倒也不必。”

    屋外陈幻绕着裴醒转了又转,给裴醒都转头晕了。

    易织年将陈幻安抚下来,“陈幻姐姐,来,喝茶消消火。”

    陈幻握着易织年递来的茶,没什么心情喝。

    白境虞窝在角落的沙发上,喝安神茶的时候瞥向裴醒。

    “裴女士这么精明,全世界都拿裴知免没辙,但裴女士肯定行。”

    裴醒对白境虞礼貌一笑,“多谢白总抬爱。”

    易织年说:“大家都知道裴醒脑子活,是坑人的一把好手,可这事儿只要裴知免死缠烂打,肯定会被烦上很长一段时间,想要解决不容易……”

    裴醒握着易织年的手,知道她是在替自己说话,不过……

    “放心,我已经有办法了。”

    无数双眼睛立即聚焦在裴醒身上。

    陈幻双眼雪亮,“真的吗裴老师?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裴醒问白境虞:“白总的安神茶还有吗?”

    白境虞:……

    亲自过来给裴醒倒了一杯。

    裴醒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品着茶说:

    “对付裴知免不过就四个字,釜底抽薪。虽然我和这个妈早就没关系了,但是她还欠我一个童年,我会趁此机会一起要回来。”

    第138章

    车速在失控地飙高。

    裴知免攥着方向盘的指骨青白,几乎要刺破皮肤。

    汗水从脸颊上滑落,她一直在心中告诉自己,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个人没有权限,怎么可能做得到?

    心跳比车速还要快,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在狂躁的心境下,裴知免终于抵达了山水澜桥。

    八号院的院门敞开着,就像早就预料到有人会光临。

    裴知免凌乱的脚步穿过前院,她看见被温馨的灯光笼罩着的裴醒。

    裴醒坐在椅子上,悠然地左右摇摆着,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个白色的小笼子,笼子里的小白鼠刚将饭盆里的食物吃完。

    裴知免站在门口,喘着气,面孔被焦灼之色染得苍白,像一只不请自来的鬼魂。

    裴醒就像没发现面前多了一位不速之客,见小白鼠没吃饱,便给它撒了点瓜子垫肚子。

    裴醒一边撒瓜子一边说:“当年我想离开你的最初,已经做好准备了。你的指纹、声纹、脸部识别和各种证件全部复制了一遍。毕竟那会儿我未成年,想要独立生活又不想再和监护人有任何联系只能这么做。在我十八岁之前的确帮了大忙,后来这些资料我也一直留存。别误会,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着未来有一天再被你骚扰的时候能用得着。没想到还真被我想着了。”

    怒火将裴知免的血液点沸,脑中嗡嗡作响。

    裴知免:“你就是用我的指纹和脸部识别,盗走了我冷冻的卵子……”

    裴醒:“我也不想碰那玩意,是你非想偷人家小孩。”

    “我的卵子呢?”

    裴知免逼近,卵子丢失极大影响了她的情绪,此时的裴知免眼窝深陷,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着了魔一般只会重复这句话。

    “我的卵子呢?裴醒?把它还给我,不然我会杀了你。”

    面对随时可能发疯的裴知免,裴醒依旧松弛。

    她看了一眼裴知免,随后目光向下,落在了小白鼠身上。

    裴知免的视线一同被她带了下去。

    她看见了小白鼠,也看见了小白鼠身边用来进食的碗。

    可怕的念头像电流,一瞬间击入裴知免的脑中。

    裴知免浑身发颤,“你……难道……”

    裴醒戳了戳小白鼠的脑袋。

    “这只小白鼠很眼熟吧?我顺手从你实验室里带出来的。你每天在它们身上做那么多试验,几颗卵子就当回馈,给它补充蛋白质了。”

    “你将我的卵子、人类未来的希望,喂了老鼠?”

    裴醒点点头,“根本不够吃,我这不给它加餐么?”

    裴知免整个人静止了,连眼睛都失去了眨动的能力。

    裴醒站起来,靠近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她心里扎。

    “你的未来、人类的未来,都不够小白鼠一顿晚餐。”

    理智之弦轰然崩断,裴知免大叫一声,发了疯一般向裴醒扑过来。

    裴醒极其精准又有力地扣住她的手腕,反手一扭顺势将她绊倒,将裴知免整个人压趴在地面上。

    从椅子上抽来早就准备好的绳子,裴醒坐在亲妈后背上,轻轻松松将对方双手捆在一起。

    “挺好。”裴醒边捆边笑,“被白境虞吓唬那一下,特意去学的格斗没白练。”

    裴知免无论怎么用力耸动躯体都无法挣脱裴醒,被她稳稳坐在身下。

    裴知免平日里是德高望重的教授,学术界的中流砥柱,去哪儿都是众人簇拥着,什么时候被这样羞辱?

    面色红得能滴血,裴知免气得胸口撕裂般的疼痛。

    “裴醒……起来!起来!我是你母亲!”

    裴醒:“是呀我的好妈妈,这么说起来你都没背过我。”

    裴醒就是不起,不仅赖在她身上,还举起手机从上往下拍。

    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裴知免和笑容灿烂的裴醒被拍进同一个画面里。

    裴知免已经被气到说不出任何话,只会沉沉地喘粗气。

    美美自拍完,裴醒欣赏着照片。

    “这是二十年来咱们第一次合影吧。”她笑道,“原来你这张脸也是会露出愚蠢的表情。值得收藏。”

    “裴醒——”

    裴知免用尽全身力气试图翻身,汗水如雨下。

    无论她怎么挣扎裴醒就是坐着不动,对她的喊叫充耳不闻。

    不仅充耳不闻还继续拍照,将裴知免的丑态统统拍下来。

    忽然裴知免不挣扎了。

    裴醒以为她力气耗尽不再做无用功,一抬头,看见携手回家的易织年和裴容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魔幻的一幕。

    裴容生生后退了一步。

    “姐……妈?”

    易织年像看鬼一样看着裴醒。

    “裴——醒!你在干嘛?!你……”

    易织年匆匆往门外张望,立刻把门关上。

    裴醒开心地抻了一下长腿,对裴容说:

    “要过来一起玩吗?”

    裴容抱紧了书包。

    “玩、什么?”

    不会是一起玩坐在妈妈身上的奇怪游戏吧。

    裴醒直接将她拉来并排坐下,还严谨地把她支撑体重的腿踢起来。

    多承受一个女儿重量的裴知免:!

    裴醒从裴知免的口袋里摸出了手机,高高举起,将母女三人都框入进画面中。

    裴知免恨得咬牙切齿又气喘吁吁。

    “裴醒……你敢……”

    裴醒不仅敢,还非常没大没小地托起裴知免的下巴,让她抬起头,咔咔咔对着三人的脸连拍了十几张。

    每张照片里都有笑得无比灿烂的裴醒、惊怔的裴容,以及快要被气炸的裴知免。

    裴醒很满意,“看,是你最讨厌的全家福,我拍的可真好。拍的这么好,光我自己欣赏可不行。”

    裴醒把手机晃到裴知免的脸前,解锁。

    随意翻着裴知免的微信群,有好几个大群,里面都是学术界的龟龙麟凤。自然也有她带的学生,还有众多追求者。

    裴醒手指轻盈地选中刚才拍的照片,边选边说:

    “我知道你从来不晒娃,这次就帮你破个例,让你的前辈、同事和学生们看看你和孩子们有多其乐融融。”

    裴知免意识到裴醒想做什么。

    满是汗水的脸庞涨红,额头上两根青筋鼓胀。

    她的言语中甚至多了一丝连她自己都不熟悉的哀求。

    “裴醒,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

    裴醒冷眼看她,“我能。”

    无论裴知免怎么哀求怎么阻挠,裴醒已经这么做了。

    她将十几张照片发送到各大群里,还选了裴知免脸部拍得最清晰的一张发在朋友圈。

    配上文案:【和宝贝女儿们一起玩耍。】

    瑟瑟发抖的裴容用眼神向易织年求救。

    这一切实在太可怕了……

    感觉下一秒裴知免就能炸了地球——如果她能动弹的话。

    一开始易织年无法相信裴醒能做出这么荒诞的事,可很快她发现裴醒理智完全在线,只是沉醉在无穷的乐趣之中。

    易织年便没有阻止她,站在一旁就这样放任她胡作非为。

    照片全部发出去,裴知免也不再挣扎,犹如一具死尸。

    裴醒将手机塞回了她口袋,站了起来。

    “谢谢妈妈,我玩得很开心。”

    之后,她从一个肆意任性着的女儿又变回了裴醒。

    易织年懂了。

    难怪她说裴知免欠她一个童年。

    此刻的裴醒在易织年眼里,笑得像刚刚经历完最快乐时光的孩子。

    ……

    “就是这样。”

    裴醒优雅地喝着酒,面色微醺,重新说起这件事时还能感受到她兴味十足。

    “听说裴知免一夜白头,变卖了家产退出所有群,对人类和人生彻底绝望,买了一座小岛过隐居的生活去了。这辈子她应该会老死在岛上,再也不出来丢老脸了。”

    听完裴醒的话,众人纷纷陷入沉思。

    林恃有些后悔,应该早和裴老师聊聊,或许她就不会被谢鸣鹤纠缠这么长时间。

    另一边白境虞喝酒喝得格外安静,默默决定以后还是少惹姓裴的,果然是土匪,有够损。

    陈幻大大松了一口气,让陈幼过来好好感谢裴醒。

    裴醒看着陈幼,聪明、有胆又孝顺,这就是裴知免梦想中的孩子。

    可惜,她一辈子都拥有不了了。

    裴醒说:“不用客气,应该的。”

    幸好这事儿完美解决,不然,即便她懒得搭理裴知免,可裴知免也是她生物学意义上的母亲,真要让裴知免得逞,她和眼前这个小姑娘的辈分就真说不清了……

    裴知免隐居小岛,柏先生也在儿子威胁和易雪林的威慑下没了动静,这件荒唐到极点的事顺利摆平。

    据说后来柏子逸在柏先生的溺爱下养成了圈子里知名的废物,最后还闹上了社会新闻,柏先生倾尽家产也没能将他捞回来,闹了个晚景凄凉。

    那都是后话了,这一年的夏季就在兵荒马乱之中落下了句点。

    而最大受害者陈幼,还被白境虞罚了。

    某日早餐的时候,白境虞一边吃着陈幻为她做的松饼,一边说:

    “惩罚是不许控分,接下来一直到中考都必须稳居第一。”

    陈幼心里一咯噔,原来白姐姐已经知道她控分的事了。

    再去看她姐。

    陈幻给了她一个犀利的眼神。

    行吧,陈幻也知道了。

    陈幼:“那,如果我不控分也考不到第一呢?”

    白境虞和陈幻同时放下手里的餐具,盯着她看。

    “……好嘛,我考第一就是了。”

    上学的时候,正好在校门口遇到宁措。

    陈幼跟她说以后没法让第一给她了。

    没想到宁措丝毫不在意,还笑嘻嘻地说:

    “不用让,以后你想考几分考几分。我爸妈知道你的事了,也知道我之前考第二名是被你碾压,不仅没骂我还过来关心我的心理状况,生怕我被你碾压压出心理问题,让我放松点没关系,输给你不丢人。”

    “你爸妈这么通情达理?”

    “其实他们还在字里行间暗示我,考第二挺好的,最好不要超过你。”

    “这是什么脑回路?”

    “因为知道你姐是陈幻,你另一个姐是白境虞。”

    “……”

    虽然不是很想懂,但她还是懂了。

    这么说起来,白姐姐的惩罚根本不算是惩罚。

    就是她没法继续靠控分赚钱了。

    不过这一个学期下来她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也没必要再惦记宁措的零用钱。

    陈幼信心满满,是时候开拓新的致富之路了。

    陈幼:“不过,晚上还得给我继续连线刷题。”

    宁措一听就要跑,被陈幼抓住了后衣领,脚下一个腾空,差点原地来个后空翻。

    陈幼发现她姐这招可真管用。

    “跑那儿去啊?你跑到教室不还坐我前面?”

    宁措在这儿啊啊呜呜地撒娇,陈幼已经练就了百毒不侵。

    两人闹着往教学楼方向去,就要上楼的时候,宁措突然转了个方向,对远处喊:

    “容容姐!”

    裴容正从另一个地方走过来,听见有人叫她,慢慢地抬起心事重重的脑袋。

    见裴容手里捏着一张纸,宁措问:“这是什么?”

    裴容说:“我姐给我的坐标,我妈可能去这个小岛了。我把它打印出来,想要查查怎么才能去这个地方。”

    陈幼扫了一眼,说:“印度洋上的小岛,很远,只能开船或者是驾驶直升机才能到。”

    “这么远……她一个人在岛上怎么生活?吃什么喝什么?用什么呢……”

    裴容担忧地叹气。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裴容向陈幼道了谢,问她周末有没有时间,想约她一起去图书馆学习。

    陈幼分一眼给宁措,“宁措先约了我去咖啡店看书。”

    裴容问宁措:“我也能一起来吗?”

    宁措开心道:“当然能啊!如果我们三个一起去的话,我就去联系店家包场了!”

    裴容应下之后往她的教室去。

    宁措特别开心地挽住陈幼,整个人粘着她,就算被嫌弃也不放,一直粘到教室里,路过的同学看得都嫌恶心。

    “这么开心?”陈幼斜视她。

    “开心啊,我都多久没和容容姐一块儿玩了。多亏了小幼幼。”

    宁措戳了戳陈幼的脸蛋。

    “来,给姐姐笑个酒窝出来。”

    陈幼面无表情地将她的手拍掉,不仅没笑,还彻底板起脸来。

    陈幼算是明白了,裴容就是喜欢对她强势又能给予指引的人。

    越是对她爱答不理,越是能让她兴致勃勃。

    宁措没什么错,就是太喜欢她了,所以裴容粘谁就是不粘宁措。

    陈幼看着开开心心的宁措直摇头。

    怪可怜的这孩子.

    舒泉独自驾着车,周围的风景越来越荒凉。

    这条去往监区的路,她走过很多遍。

    以前是想探视陈幻,这一次是为了舒敏。

    隔着玻璃见到舒敏的时候,发现她消瘦了许多。

    以前总是打理得莹亮顺滑的头发如今被剪得很短,干枯地随意支棱着。

    舒敏穿着囚服,一见舒泉就阴恻恻地笑。

    “你这件衬衣很贵吧,三、四千块。”

    舒敏靠在椅背上打量着光鲜亮丽的舒泉。

    “在我的印象里,夏天的时候你永远穿着不到一百块钱的便宜货,上班用的包也没有一个超过三百块的。再小的时候更寒碜,总是捡我不要的衣服裤子穿。现在么,看看,你可真是不一样了……”

    舒泉早上出门的时候随意从衣柜里拿了件衬衣,很多都是林恃让品牌直接送来的,适合舒泉的都被林恃留下。她根本不知道衬衣多少钱,也不太关心。

    从小她就不在乎身上穿戴的价值,不邋遢就行。

    但舒敏在乎,一直都很在乎。

    舒泉并不想和她说这些话题。

    “我只来这一次。你需要什么东西,我会一次帮你备齐。”

    就当是姐妹一场最后的情面。

    舒敏抖着肩膀咯咯地笑。

    “我想将你偷走的人生要回来,你愿意给吗?”

    舒敏往前靠,椅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要你的林恃,我要你的陈幻,我要你的工作你的幸运,要你的千万豪宅!舒泉,要不是爸妈又生了一个你,你的一切都该是我的。你偷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人生,你是个小偷你知道吗?”

    连一旁的狱警听到舒敏这番话都皱起眉。

    舒泉倒是眼眸无波。

    她很早以前就知道舒敏对她有危险又尖锐的情绪。

    想她走失,想毁掉她,想借别人的手毁掉她。

    只不过全都失败了。

    “如果我的人生给你,你也无法拥有我今天所拥有的一切。”舒泉说,“你一样会在路上的某个地方停下脚步,觉得太苦太累,怨天尤人,继而又开始嫉妒别人的人生。没有我,你还会觉得同学偷你的幸运,同事抢你的幸福,你永远都会觉得老天对你不公平。舒敏,你的痛苦不是老天给的,是你自己给的。”

    舒敏抓着裤子的手狠狠攥紧。

    眼前这个女人让舒敏感到陌生。

    舒泉以前是这样的人吗?

    只是坐在那儿,便感觉青山不改,八风难动。

    她以前明明单薄又脆弱,没有这样的能量。

    “看来你没有需要的了。”

    舒泉起身,留给她最后一个眼神,怜悯的眼神。

    “再见。”

    开着车从监区回到市里,想起林恃说家里少一点蓝色系的花,舒泉拐到花店抱了两盆蓝色风暴放到后备箱里,调整好心情回家。

    进门的时候听见裴醒和易织年的声音。

    看舒泉回来了,林恃过来帮她把花接过来,见是她想要的蓝色系花,心里有种被惦记着的踏实感,揽过舒泉的腰在她唇上印上热吻。

    裴醒:“恃总,我们需要回避一下吗?”

    林恃将花苗先放到院子里,说:“不必,咱们接着说。”

    舒泉坐到易织年身边,易织年给她倒了杯水。

    舒泉:“你们在聊什么,一个个的好严肃。”

    裴醒说:“的确是很严肃的事儿。恃总那位倒霉的前合伙人季弦在联合一些不长眼的同行倾轧Always,我和恃总正在商量怎么能一次性将她给解决了,永绝后患。”

    季弦的事舒泉也有听林恃说了,她仗着自己在这个行业深耕多年,的确有股子缠人劲儿。

    裴醒和易织年身为Always的两大股东,自然紧张着自己的投资有没有被不明生物侵害。

    将裴知免打到印度洋小岛之后,裴醒心情一直都很不错,品着林恃珍藏的葡萄酒,在众人期待中,“损人”果然又出损招。

    裴醒:“听说季弦的公司一直想找融资。”

    林恃说:“没错,上次她能受谢鸣鹤的蛊惑,就是想拿到谢鸣鹤承诺的一个亿。不过最后谢鸣鹤自己一分钱都没拿到,季弦自然也竹篮打水了。”

    “不行。”裴醒摇了摇头,“这资得给她融。”

    易织年一听她那贱兮兮的语气,就知道她又在往外倒坏水。

    裴醒推了推眼镜,“听说当年恃总被坑了一把,就是她引入了虚假投资人,害你背了不该属于你的债。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她想要投资人了。恃总,这不是打击报复的最好机会吗?”

    林恃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和舒泉铁定是刨除在外,你和年年都是Always的股东,季弦肯定会有所防备。”

    裴醒笑道:“所以,不能是咱们四个人出手,但还有一位姐姐不仅手段狠辣,还对任何在资本市场摸爬滚打的人都有致命的吸引力。但凡她要当投资人,没有人能拒绝。”

    在场的其他三人立即明白了。

    “你是说——”

    “呵。”

    阳光照入白境虞的办公室里,白境虞似笑非笑地看向对面的裴醒和林恃。

    “二位,干这种缺德事就找上我了?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你们高效诱捕剂?”

    裴醒:“那怎么能是诱捕剂呢?”

    必定是活生生的一块鲜肉,谁看见都得生扑的那种。

    季弦要是知道自己能得到白境虞的青眼,不得立马打着滚地扑进白姐姐的怀里?

    只要鱼上钩,后续想怎么宰割都行。

    当初怎么坑的林恃,百倍奉还不成问题。

    白境虞道:“这事儿也不是不能办,不过,迈巴赫,听说你对供应链这块很熟?”

    林恃:“还行,未来全球供应链专家罢了。”

    白境虞倒是挺喜欢林恃身上和自己相似的傲气。

    “行,我入伙。不过迈巴赫,作为交换,我需要一条物美价廉又靠谱的供应链,两周内签好合同,你得给我最优惠的价格。”

    自从倒霉的中岸科技爆雷后,白境虞一直都在寻找称心又值得信赖的替代品。

    她调查了国内所有公司,能符合她心意的少之又少。

    林恃的Always就是其中之一。

    且是最符合她心意的。

    碍于和林恃之间那些小龃龉,以及最近的确很忙,合作的事宜白境虞一直没来得及开口。

    林恃其实也听过亿甲正在寻找产业链中至关重要的一环,正好这是Always的业务范围。想过和白境虞合作,没想到合作的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裴醒端起茶杯,“那不正好了?咱们这沾亲带故的一大家子一块儿打江山,从研发到制造再到销售都齐活了,天时地利与人和,咱们可都占了,天选一家人。”

    以茶代酒,三人一块儿碰杯。

    其实她们心里早就有合作的倾向,就等合适的契机。

    这不就来了?

    裴醒说:“要不也别等两周了,今天下午咱们就把合同落实了呗?”

    “那不行。”白境虞放下喝完的茶杯,“今天下午我有件要紧事。”

    今天下午,陈幻在某位豪门太太的热情邀请下,勉为其难要去参加她们太太圈子里的英伦下午茶。

    一个小时前,陈幻发来三套裙子让白境虞帮她选,该穿哪一件。

    她实在不知道这种社交场合该怎么打扮。

    白境虞选了最做作的一套。

    陈幻纳闷地问她:“真要穿这身?”

    白境虞:“那不然你自己拿主意?”

    陈幻没辙,只好穿了。

    做作的下午茶,陈幻要做作地出席。

    还是以白境虞女朋友的身份出席。

    这美妙的一刻,白境虞当然要偷偷去前排围观。

    但不能给眼前的两位说。

    白境虞只道:“商业机密。”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就是完结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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