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次澡并不足以改变恒乞儿的卫生情况, 至少他头上的虱子依旧阖家欢乐,当晚甚至又下了几个蛋。
当天晚上,宁楟枫回到宿舍, 看着炕上挨着的三张褥子, 疾步上前, 一把扯过自己的拉去炕头,极尽远离恒乞儿的那一张。
“主人…还是睡过来点吧。”凌五劝道。
“不必。”宁楟枫蜷着身子躺下,贴着墙壁。
他并不知道凌五劝他的缘由,就算知道了恐怕也不会改变。
在屋内翻看仙器百选的蓝瑚很快得知了外面发生的事。
她透过窗子, 看见宁楟枫被恒乞儿气得掷剑, 不禁蹙起了眉。
那水玉似的眼里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叹息。
紫竹在一旁道,“真是龙游浅海遭虾戏,皇城里谁敢这么对宁二爷,我还是头一回见他生这样大的气。”
蓝瑚关了窗子,僝僽道, “古人云,急则有失, 怒则无智。”
她语意未尽, 继续看手中的书, 可看了两眼后, 又是抬眸轻叹一声, 带着两分愁绪,再才垂眸重看。
紫竹看出了蓝瑚的心思, 措了措辞,宽慰道, “都说男人心智晚熟,或许再大些就好了。小姐也知道, 宁二爷是宝贝着长大的,以后离了家,自然会稳重的。”
蓝瑚抬眸,嗔了她一眼,“你才多大,这么喜欢聊男人?这话再不要说了,他以后什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别人听见算怎么个事儿。”
紫竹讷讷住口,“是。”
紫竹不说就不想了,只专心侍候蓝瑚看书,但蓝瑚嘴上不说,心中却有计较。
她想着刚才宁楟枫的样子,心中愈偏向了司樾一些。
既然她不想赌,那或许还是选现成的好……
这天晚上,宁楟枫不知道恒乞儿有没有回来过。
他半夜被热醒的时候,见恒乞儿的床铺上没有人在。
懵憕的睡意削去了怒意,他心下有些不安。
恒乞儿这么晚回来,也不知有没有出事……他晚上那些话,实在是有些过了……
这不安一闪而过,很快又被宁楟枫压下。
恒乞儿向来无礼,他才不要担心那个臭小子!
他翻来覆去地睡不好,倒不是心情不佳,而是因为热得冒汗。
金尊玉贵的小公子从来不知道,原来炕头热得这样厉害。
直到寅时三刻,宁楟枫才疲惫地睡去,待凌五把他叫醒上学时,屋中还是没有恒乞儿的身影。
这天是甲堂不同寻常的一天。
诸生来到学堂时,就见扎着头发的恒乞儿第一个坐在位置上,抓着没沾墨的毛笔描书上的字。
“呦,”恒铁生在他旁边坐下,“瘸子练赛跑呢?”
恒乞儿没有理他,双目不离大字,一笔一划地描摹。
和蓝瑚一道进屋的宁楟枫见了,冷着脸走去自己位置上。
他告诉自己没必要去理会那个蛮童,可手上却拿出了从家里带的《太极图说》,于心中默背了起来。
两人一个坐在首座,一个坐在尾座,一头一尾地散发着寒气,令整个书堂都冷了下来。
其他孩子陷在这冷冽的氛围里,也不由得拿出了书本温习,只有恒铁生心中不爽。
他掀了恒乞儿的书,“说你呢,娘的,装什么蒜啊。”
恒乞儿依旧没有理他,只是默默把书拿了回来,继续练字。
如今甲堂里,倒数第一倒数第二由恒铁生恒乞儿分担,可前不久恒乞儿大出了风头,成为了司樾的徒弟,见他如今居然还用功起来,恒铁生半是慌张半是被背叛的恼怒。
“哑巴啊?”他直接起身,一把抽掉了恒乞儿的书,挡在他桌前,全然一副找茬儿的架势,“话都不会说,还写什么字!今天怎么不啃馍了。”
前面的学生终于得以放下书本,兴奋地转过身来看热闹。
恒乞儿坐在位置上不动,头也不抬,木偶似的沉默。
恒铁生不是宁楟枫,恒乞儿并不亏欠宁楟枫,所以可以和宁楟枫吵,但他亏欠恒铁生、亏欠恒家村、亏欠沫春县。
那三年旱灾死了不少人,这命记在恒乞儿背后的符咒里,压着他的脊柱,让他在恒铁生面前抬不起头。
若是从前,他会立刻跑走,但从今天开始他要学习,他要读书。
恒铁生见恒乞儿又变回了那阴沉窝囊的样子,心中十分得意。
恒乞儿敢和宁楟枫叫板,却不敢在他面前吭叽一声,这说明他比宁楟枫还要厉害。
他扔了恒乞儿的书,撑在他桌上,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我不许你读书,再让我看见你读书,我就揍你!”说罢,还对他扬了扬拳头。
像恒乞儿这样的乞丐,穿一身破布麻衣、用脏手抱着馍馍痴痴呆呆地啃才像样,怎能像个秀才似的读书识字?那不是反了天么。
恒铁生教训完了恒乞儿,正要起身,却忽然闻到了一股热馍馍的味道。
细微的咀嚼声在他耳边响起,恒铁生愣了下,除了恒乞儿还有谁敢在山长的书堂里吃馍?
一回头,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出现在他身后。
“啊!”他被吓得直接坐在了恒乞儿桌上,结结巴巴颤抖地喊,“司、司樾真人……”
一身麻衣的司樾正拿着馍啃,黑紫色的眼睛望着角落的两人,也不知道来了多久了。
她身后站着面色铁青的山长,从山长的脸色来看,恐怕已来了不少时候。
“山山山长……”
“滚出去!”
“是、是。”恒铁生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跑去了走廊罚站。
“真人……”山长对着司樾,脸上的神情复杂无比,最后只落出一句欲哭无泪的话来,“是我管教不严,但他们平日里不是这样的。”
他万万没有想到,好不容易把司樾请来学院,第一天听课,居然就弄出了这样的事端。
司樾不想在裴莘院待着不要紧,就怕她连裴玉门都不想待了。
司樾脸上不见半点厌恶,侧过身来对着山长道,“这有什么的,刚学会跑跳的幼崽就是喜欢抱在一起打架。你一个先生,教书就行了,管人家打架干什么,打得越多才越强壮。要我说傅老儿天天抱怨门里都是废物,就是因为你们从小管人家的闲事,不让他们活动筋骨。”
山长一噎,诸生一惊,心中纷纷为司樾称赞叫好。
司樾拿馍指了指恒铁生的座位:“今儿我坐这儿吗?”
山长看向台上的另一个坐垫,小心翼翼道,“不,您坐我边上。”
“好,那我就坐这儿了。”司樾一屁股坐到了恒铁生的坐垫上。
她盘着腿,一只手抓着脚脖子,一只手拿馍,见众人和山长盯着她,司樾抬了抬下巴,含含糊糊道,“啥时候上课?”
“即刻、即刻。”山长转过身,瞪了眼张望的学生们。
众人立即正坐到位子上,老老实实地盯着眼前的书。
山长上了台,一抬眼就是对面盘腿啃馍的司樾。
他的文人傲骨阵阵发痒,戒尺在手中翻了三个来回,最后也只能悻悻压下。
他清了清嗓子,沉声道,“诸生可见,今日司樾真人来此,是为尔等解修术之疑开道法之蒙。司樾真人面前,我与尔等皆乃后学晚侍,当欢喜感恩、好问笃行,切莫辜负真人用心。”
诸生应道,“是,弟子谨遵教诲,敬谢司樾真人教诲。”
这场面比司樾想得要严肃许多,她谨慎地嚼着馍,冲对鞠躬的学生点头:
吧唧吧唧…客气客气。
山长又咳了一声,“好,开卷。昨日的课业,可有人愿意背诵?”
“弟子愿!”宁楟枫第一个站了起来。
山长看见他,像老母鸡看见了窝里最大的那个蛋,笑道,“好,宁楟枫,你来。”
宁楟枫双手负后,抬头诵道,“上和下睦,夫唱妇随。外受傅训,入奉母仪。诸姑伯叔,犹子比儿。孔怀兄弟,同气连枝。交友投分,切磨箴规。仁慈隐恻,造次弗离。节义廉退,颠沛匪亏。性静情逸,心动神疲。守真志满,逐物意移。坚持雅操,好爵自縻。”
“好!”山长一拍戒尺,“宁楟枫不仅诵出了昨日的课业,连今日的也习过了。诸生当以宁楟枫为榜样,课后时常温习,课前稍作预习。”
他满意得不行,“坐下罢。”
宁楟枫坐下之时,余光瞥向了后方。
他心里憋着一股劲,心想着,舞刀弄枪只是匹夫之勇,恒乞儿这等山野村夫头脑简单,今天定要司樾真人好好看看恒乞儿的粗劣面目。
台上的山长道,“我再来抽查几人。蓝瑚,你说说,方才宁楟枫诵的最后一句、最后一字,该如何念?”
蓝瑚起身,道,“‘坚持雅操,好爵自縻。’最后一字注为‘明泥’。”
对宁楟枫和蓝瑚而言,学习《千字文》记忆和恒乞儿吃鸡蛋一样遥远。
山长点了两个绝不会出错的,用以在司樾面前弥补恒铁生的丢脸。
在宁楟枫和蓝瑚优异的表现下,他稍鼓起信心,朝司樾处瞄去。
就见那泰斗戳了戳前面的孩子,在对方回头时,小声问:“小同学,咱几时下学?”
被司樾真人问话,那孩子紧张得不行,磕磕巴巴地同样小声回到,“午时…三刻下、下学。”
司樾睁眸,“谁定的时间,咋这么不吉利呢。”
她说着,突然拍了拍那孩子,疾声道,“快快快,山长看过来了。”
那孩子立即回头坐正,心虚地低头盯着书本,也不知自己是在心虚些什么。
两人压着嗓子说话,可对于筑基的山长来说,一字一句都在耳边响。
他心中百感交集,捏紧了戒尺,错过视线,假装没看到。
这一扭头,司樾又戳了前面的孩子,极尽小声地问:“同学,那中午咱吃什么,有肉吗?”
“不、不知道……”
山长心中愈加愤慨。
司樾初入书堂,不仅上课吃东西,竟还交头接耳!
这般践踏书院,若是普通学生,哪怕是门主胆敢做出此番事情,他都得上前理论一二。
他攥紧了手中的书,正要进入新课内容,最末尾的恒乞儿倏地站了起来。
他冷不丁起身,将山长吓了一跳,“恒大,你要作甚!”
“我,”恒乞儿举起毛笔,“学。”
众人望去,不知他又发什么疯,倒是几番私下训过他的山长听懂了意思,“昨日的课业你也学会了?好,那你也为大家诵一遍。”
恒乞儿摇头,“写。”
书院教识字,从守温三十六字母教起,学会三十六字母后,才用这三十六字去标念其他文字。
不幸,学三十六字母的那些天,恒乞儿日日都在走廊罚站,什么也没往耳朵里听。
千字文教了一半了,但大多字他不认识,根本读不出来。
“什么?”山长震惊,“你是说,你能默写出来?”
宁楟枫猛地扭头,该死,他也该提出默写的!
这后悔一闪而过,很快他轻哼一声,才不相信恒乞儿能默写全对。
见恒乞儿信誓旦旦,不像说大话,山长惊讶道,“好好好,你若真能写对,我便让食堂今日给你加一餐鸡腿。”
“嗯!”恒乞儿重重点头,表示不能反悔。
他抽出纸来,动笔前转身看向司樾,道,“师父,我,写!”
司樾扫了眼恒乞儿冻疮皲裂的手,那手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拿笔的。
果然,恒乞儿沾墨提笔,那姿势和他拿筷子时一样,五指包成个拳头,中间插.着笔。
这粗鲁的姿势引起了几分窃笑,山长瞪了眼笑的孩子,负手走到恒乞儿身边,亲眼看着他:“写罢。”
恒乞儿低下头来,像涮拖把似的沾了墨,滴滴答答地流下不少墨滴。
山长的眉头一下子紧了起来,再见恒乞儿按着纸,在纸上写了个重重的“二”。
字倒不算大,和书卷上的大小相仿,但两笔下去,那一块纸便被浓墨洇透了。
山长的眉头更紧了,恒乞儿似乎也愣了愣。
他在“二”上加了个“人”,组成了“天”。
写“人”字时他收了力,墨浅了不少,他自己似乎也满意了不少。
山长看着这“天”,心中疑惑,昨天所学第一句是“上和下睦,夫唱妇随”,内容中也没有“天”字。
他继而想着,恒乞儿不比宁楟枫蓝瑚,进度比其他学子也都慢些,他能开始写就是件好事,便看着恒乞儿能写出几个字来。
“天”字之后,恒乞儿开始写第二个字。
他写字全无笔锋,也无笔顺,只勉强能认出形来。
第二字的墨又被他收了些,写的是“地”,随后又磨墨似的落下“玄”和“黄”来。
“哦?”山长意外道,“你居然能默出《千字文》的首句了,不错不错,大有进步!”
他言语中的惊喜比宁楟枫背出下一段课文时更甚。
宁楟枫的优秀是意料之中的,而恒乞儿则完全是意外之喜。
宁楟枫察觉到了两者的差别,他握紧了桌上的手,人生七年的苦闷痛恨都在这一刻了。
但恒乞儿并没有在山长的夸奖中停下,他低着头,继续沾墨、继续一个字一个字的写道,“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字写得没有章法,行文布局就更谈不上有序紧凑。
恒乞儿的字都是一个一个单独出现的,每一个都透着冷漠的桀骜,仿佛在对上下左右的其他字低声说:滚,莫挨老子。
颇有恒乞儿自身的风骨。
随着他的字越写越多,山长从惊喜到欣慰、到满意,然小半刻钟后,他脸上笑意全然褪去,徒留下惊愕。
其他孩子转过来,看着恒乞儿一边写一边把写满的纸拉到一边。
他左手边已叠了三四张纸,可手下还在不停地写着。
他抿着唇,通红肿胀的手紧紧抓着毛笔,抓得指节泛白,全身都在用力。
从“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一路写到昨日山长最后讲的“交友投分,切磨箴规”,他依旧不停,继续往下,到了宁楟枫背的最后一句“坚持操雅,好爵自糜”后竟然还不停止!
山长一动不动,诸生已按捺不住,悄悄离开座位围了过来。
有人捧着书一一对照恒乞儿写的内容,竟是一字不错、一笔不差!
他们大张着嘴巴,若非亲眼所见,绝不相信那个天天被罚站的乞丐能写出那么多字来,就连蓝瑚和厌恶恒乞儿的宁楟枫也被他震住了。
宁楟枫起先死守在座位上,绝不肯回头看一眼,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抱着强烈的质疑态度,稍稍转过身来。
恒乞儿已写到“孟轲敦素,史鱼秉直”。
宁楟枫拨开围观的孩子,一把扯来堆在旁边的纸,从头到尾来来回回地看。
他大睁着眼睛,回想自己是花了多久才默出千字文全文的。
可不论他在心中怎么排算,都至少花费了一旬。
他从那些几乎被浓墨涂满的纸上抬头,看向还在书写的恒乞儿。
宁楟枫想编排他几句,比如恒乞儿入学也一旬了,并不比他快;
又比如恒乞儿这人喜好偷窃,必然是半夜偷偷摸摸地出去练习,好在今天当着司樾真人的面前出尽风头……
可他越是这么想,就越是清楚的知道——恒乞儿没有。
他从没有好好上过学,也没有半夜去凿壁偷光,他只花了昨天一晚和今天一早,便将千字文的所有内容都默了下来。
恒乞儿不是背会的,也不是理解了其中意思,他连字都不识,而是单纯的、生硬、强行地把这些字当作图形,一个一个地刻在脑子里,然后又生硬地复刻出来。
宁楟枫立即想到了那日恒乞儿学他的剑法。
若说那时他的愤怒占据了上峰,让他忽视了恒乞儿的天赋,那么此时,宁楟枫已丝毫感受不到愤怒。
他后退了半步,看着那个让他讨厌了好几天的村童,心中蓦地升起了一丝发凉的恐怖。
宁楟枫周围不乏天之骄子,也有所谓过目不忘者,但无一人如恒乞儿这般生猛强悍。
他此时尚且懵懂无知,可既已入仙门,但凡有一个老师愿意指点他,前途都不可限量。
未来的恒乞儿该会是如何模样……
想到这,宁楟枫不由得心生惧意,他一把将手中的纸扔在桌上,大步跑出了书堂。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和难受围困着他,叫他想哭都哭不出来,想怨也没个人可怨,仿佛自己这七年全都白活了。
凌五追了上去,蓝瑚没有动。
紫竹在她耳边轻颤道,“小姐,这人…”
不止是宁楟枫后背发凉,凡读过书的人都知道恒乞儿的天资有多么恐怖。
蓝瑚袖中五指收紧,余光看向了恒乞儿对过的司樾。
和压抑激动的山长相比,司樾脸上既无愣怔也无兴奋、得意、欣慰。
她没有因恒乞儿的表现露出任何表情,指元由口口裙幺污儿二漆雾二八一收集只是撑着下巴,悄悄抬臀,挠了挠屁股,然后看了眼外面的树影到了什么时辰,接着便透出一股失望,仿佛无声地叹了口气,又放空了眼神,呆呆地望着讲台。
蓝瑚抬袖掩了掩唇。
紫竹惊恐地看着她,不明白这个时候小姐怎么还笑得出来。
这一场景令蓝瑚心中又有了计较。
宁楟枫的反应她能理解,也无意在此对他多加苛求;而恒乞儿的天赋自那场比试便露端倪。
蓝瑚想,司樾真人是不可能真的被一个孩童碰到的。
恒乞儿碰到她,只能说明司樾真人看上了他的天赋。
今日一见,恒乞儿果非凡人,倒是司樾真人的表情耐人寻味。
那份百无聊赖的模样,初见时让人觉得可爱,可往深处一想却大有文章。
纵是化神老祖看见恒乞儿这般天赋,都该有所表露,司樾却无动于衷——
蓝瑚大胆猜测,或许恒乞儿今日的表现还不及司樾幼时的水平。
她见怪不怪,才能只道是寻常。
这么一推测,蓝瑚心尖发痒,更没有心思去管宁楟枫了,所有精力都落在了司樾和恒乞儿身上。
她虽然有着蓝家嫡女的尊严,但更认得清时局。
眼下的她或许比恒乞儿多两分才学和处事之道,但以恒乞儿的天赋,用不了多久她便会被甩在后面。
恒乞儿未来不可估量,她该和此人交好,一来结实人脉,二来通过他和司樾真人结缘。
蓝瑚瞥见了恒乞儿扎头发的稻草。
他显然不知道稻草扎头是卖身的标志,她又看向用柳枝束发的司樾,想起了那日司樾所说“你和我一位故友有些相像”。
或许恒乞儿吸引司樾真人的并非天才,而是误打误撞的一些相似之处。
蓝瑚霍然开朗,原来吸引司樾的第一要义并非“才”,而是“情”。
看来练琴还是必要的。
思绪间,突然响起“啪”的一声。
恒乞儿放下了笔,把那一大摞纸抓了起来。
他也不管山长和周围学生,抓起纸跑到司樾桌前,亮着眼睛递出了纸,喊道,“师父!”
司樾掀了一只眼睑瞅他。
恒乞儿把纸往前递了递,发出哗哗的响声,献宝一样地期待道,“我!”
是他写的,他会写字,他和宁楟枫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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