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你说呢?”
他反问, 却又好像不寄托她会猜到那样,沉吟片刻,后解释道:“你最近太沉闷, 我怕你出事, 不好交代。”
回想起从淅川回来后的自己, 温漾也觉得有些沉闷。
她像是恍然大悟那样,并打从心底里感谢他, 犹豫片刻后, 小心翼翼发出请求:“既然你都知道了, 那能不能不要告诉我爷爷,他要是知道我联系我妈妈, 估计心里会不好受。”
温爷爷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也不会阻挡她们母女见面。
只是现在老人生病, 被他知道,母亲依旧是那么自私的人, 估计会放不下心。
“我并没有在别人伤口上撒盐的习惯,”江季风喉结咽动, 道:“何况,这是你的隐私。”
那就是不会把她隐私告诉别人的许诺。
温漾彻底放下心, 回想起他刚才说的值得不值得,她没了那种自怨自艾的想法,夹起面前的鱼子酱和牛塔塔细嚼慢咽的品尝。
那天没吃到的,她在今天统统吃了个遍。
陈笑丽是人生中的插曲。
插曲即过客,她何必为了一个过客的离去, 而感到悲伤呢。
日料其实不饱腹, 但是温漾却吃了很多,也不知道是怕浪费还是真的喜欢。
总之, 桌上没有一个空碟。
温漾喊了侍应生来买单。
按下按钮的时候,温漾转头特意叮嘱:“不许抢,这次一定要我请你。”
侍应生推开木门,轻笑问:“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麻烦买单。”
侍应生微笑解释:“您的先生已经买单了。”
您的先生?温漾看向江季风。
他闻言,好无奈摊开双手,笑着解释道:“这是我与你的第一次约会,总不能让你埋单。”
江季风说的约会。
温漾理解的是除了长辈安排下的第一次出来吃饭。
“可是说好了我请你。”温漾坚持说:“人情往来,不能这样。”
她坚持她的原则。
注定这顿饭是她想要报答他的照顾之情。
“人情往来的固定规则是怎么样我不知道,”江季风站起身,在西装马甲外面披上自己的长款大衣,旋即回眸,淡声解释,道:“但是我的规则,就是不能让女士埋单。”
温漾鲜少见他这幅侃侃而谈的样子。
对他的印象又多了一分新鲜。这次生病后,令她对他的改观很大。
他说他的规则是不让女士埋单。
她不免有些好奇,八卦道:“你经常和女的出去吃饭,不让她们买单吗?”
“你是第一个。”
他先一步拿起她的深色大衣,后一顿,听出她话里的别层意思。
“若是这么说令你误会,那你也可以这么理解,”江季风回眸,轻描淡写道:
——“我的规则,是不让你埋单。”
灯光恰好在他头上,他回眸时,长身玉立,那双深邃的桃花眼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他替她撑开大衣,似乎是习惯了照顾,简洁道:“披上。”
温漾就着他撑开的大衣,把自己的两个手钻了进去。
熟悉的气息在她身后,玉质扇骨的手替她翻折好衣领。
她听见他说:“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电影院?
温漾无端想起柯莉今天早上说的话,“吃饭有什么意思,看电影才有意思,黑灯瞎火的,牵牵小手,搂搂抱抱,特别是看恐怖片,直接尖叫,要是有好感,直接钻进怀里——”
似乎是看出她的为难,温漾听见江季风的解释道:“是宋琸投资的电影,叫我带你去捧场。我不好拒绝,但你要是不去,我就和他说一声。”
那不就成了她的错!
温漾咬了咬腮边的软肉,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口:“不是不愿意捧场。”
“那是什么?”
“主要是我们两个——”温漾那句假夫妻堵在嘴里,话锋一转,道:“老板和员工一起去电影院,算什么?”电影院是小情侣暧昧的地方,是增进感情的地方。
抛开假夫妻不谈,他们之间还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
吃饭是答谢,电影就过头了。
“是这样?”江季风微微颔首,似乎明白了温漾的为难之处,旋即,拉开木门,玉质扇骨的手搭在她肩上,推着她往前走,嗓音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道:“算你加班。”-
电影院还没开场,灯光能把整片座位照亮。
温漾带着江季风进场,根据票上的号码找座位,江季风提着两杯可乐和一桶爆米花跟在温漾的身后,温漾停在倒数第二排最里面的位置,道:“就是这。”
她先坐下去。
顺手接过江季风手里的可乐和爆米花,殷勤劲和刚才的为难形成巨大的反差。
江季风在她旁边坐下。
他们来的稍迟,电影院在他落座的瞬间熄灭灯光,面前一片黑暗,巨大的荧幕忽然出现一片黑色,巨大影厅的内嵌式音响发出电影的开场音效。
这部电影是爱情片,讲述的是男女主人公在危难中相爱,又在末世里定终生,最后分别,辗转反侧许多年,终在一起。
电影开场,温漾看着津津有味,目不斜视的端起可乐喝了几口。
光线渐渐清晰,随着剧情的变动,光线也变得忽明忽暗。
昏暗中,气氛骤然脱离原有的轨道,紧接着,她在黑夜中抬起手,细长的手像是梦游一样,沿着椅子上慢慢的摸过去,眼睛自始至终都舍不得离开电影屏幕。
江季风坐在她的身边,将温漾的动作尽收眼底。
随后,他用余光看着她细长的手触碰到他的大衣,在他的大衣上沿着往下,眼看着就要顺着轨道触碰到他的腰,他漫不经心的目视前方,喉结咽动,气氛有些怪异时,她的视线却突然从荧幕中收回,低头,抽离了手,放进了爆米花的桶里。
“怎么这么难找。”她嘀咕完,拿起一颗爆米花就往嘴里放。
他的耳边响起她吃爆米花时发出的脆脆声,尽管她很克制,但奈何爆米花太脆,加上她小心翼翼的,显得她像偷吃的小狐狸。
他捏了捏疲倦的眉心,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电影荧幕上,只不过他素来不爱看电影,电影进展到哪里他也未可知,只知道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的场景变来变去,倏地,荧幕里传来唇齿交融的声音,他收回余光往前看去,画面中出现男女拥吻的画面。
江季风虽年近二七,但也曾年少过,宋琸抓着他看过多少片子,他已记不清,拥吻带来的骚动,电影院里很多人发出细微的躁动,有偷笑,也有讨论声。
气氛随着荧幕的突变骤然变得有些暧昧,电影院内弥漫着一股荷尔蒙的味道。
在这暧昧的瞬间,熟悉的清香席卷而来,波浪卷的长发倾斜到江季风这边,发梢勾动他裸露出来的手背,略有些刺挠,他看过去,温漾悄悄的靠过来。
荧幕上的男女主人公还在激情拥吻,电影院异常躁动。
他的心也有些偏离轨道,喉结咽动的瞬间,听见她压低声音问:“加班费是多少?”
这场电影即将结束的时候,温漾扭头想去问江季风好不好看,却发现昏暗的灯光下,他微微低头,眼眸轻阖,显然已经睡着了。
温漾放轻呼吸。
电影里的男主人公是最近大火的顶流,颜值身材,吸粉无数。
可温漾觉得,江季风此时此刻的侧脸都比刚才电影里的顶流好看。
杏眼顺着眉眼往下停在高挺的鼻梁,随后看向轻抿的薄唇,倏地,想起以前刷文章的时候,曾看过一个测评。说伸出手指连接鼻子和下巴,不碰到嘴就是高颜值的人。
他鼻子那么挺,应该是不会碰到的吧
温漾小心翼翼的伸出细长的食指,对准了江季风的下巴和鼻子,食指形成一根直线,的确是没碰到嘴唇,还来不及等温漾再多看几眼,精致五官的主人已经睁开了双眸。
温漾连忙想收回手,却晚了,下一秒食指就被江季风牢牢抓住。
与此同时,电影彻底结束,响起片尾曲,啪的一声,昏暗的影院骤然变亮。
座位没有分隔线,黑暗时没发现,其实彼此的距离很近,挨着一块儿。
此刻灯光花白,温漾清楚可见他疲倦的眉心和深邃的眼眸,没想到会被他抓住手,更没想到影院会突然亮堂,温漾有些尴尬的红了耳尖。
她想抽回被他抓着的食指,但是他却没让步,眉眼惺忪的看向她的食指,嗓音带着片刻放松后的倦懒,问道:“这是干什么?”
温漾有些尴尬的做解释:“我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网上说的标准的帅哥。”
她怕他不信,着急忙慌的用另一只空出来的手特意打开手机准备找到这个测评,但在下一秒,却听见江季风用淡淡的口吻,道:“哦,不用证明。”
温漾疑惑的看着他。
只见他眉眼淡淡,带着几分笑,道:“难不成我还能觉得你是对我图谋不轨?”
说完,他就放开了温漾的手。
食指得以自由,她垂眸心里不免有些腹诽,她本来去测量的时候没这么想,被他这么一说,显得好像她图谋不轨一样。
电影院的人陆陆续续起身离开,温漾也跟着站起来。
江季风跟在她身后,把可乐和爆米花丢进工作人员放置的垃圾桶里。
走出去时,却发现圣诞节的北京飘起了小雪。
风雪交加的街上,温漾拢紧毛呢大衣,波浪卷的长发染上了白色的雪点子,精致的五官配上湿漉漉的杏眼和红透的鼻尖儿,我见犹怜的样子,看上去像是快要破碎的精致瓷娃娃。
温漾正欲踩下台阶的时候,身上忽然暖和了,熟悉的沉木香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是他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披在她的身后。
她回眸,外面风雪交加,他长身玉立站在身后,气质温润,那双深邃的眼眸看着她,随后,他穿着单薄的西装马甲,因早上开会而佩戴的领带此刻被风吹起,被他修长的手指摁住,他踩着风雪下了楼梯,回眸道:“走吧。”
温漾低低的哦了声,随后有些机械的摁住他披在她身上的衣服,暖和的温度使她翘卷的眼睫轻轻一扫,她垂眸,踩下楼梯,迎着风雪,与他并肩而行-
圣诞节狂欢后的第二天就回归了周二,昨天的热闹气氛随之冷清。
温漾坐在工位上分析雷波脐橙的直播数据,中午吃饭时,温漾和柯莉一起,一坐下,忙了一早上的柯莉就开始八卦:“昨晚和你相亲对象怎么样?”
“就那样啊。”温漾很平静的道:“吃饭、看电影。”
“你们还去看电影了?!”柯莉很激动,压低声音道:“怎么样,感情有没有突飞猛进,气氛是不是很暧昧”
温漾摇头,很认真的回答:“没有暧昧啊。就正常看电影。”
柯莉不理解也不相信,道:“怎么可能,难道你和他去看电影,什么感觉都没吗?!”
温漾顿了顿,道:“有!”
柯莉眼睛都亮了,八卦之魂瞬间燃起,追问道:“什么感觉,快说。”
“他鼻子很高,很挺,”温漾说:“是标准五官。”
柯莉:“算了,那他有没有送你礼物?圣诞节,怎么样也要送你礼物吧?”
温漾摇头,柯莉不知情,所以会这么问,但是她不想和柯莉解释那么多,毕竟这个相亲对象是杜撰的,至于礼物,她和江季风本来就是无爱婚姻,一起吃饭只是因为她给他添了麻烦,只不过他先买了单,看电影也是因为帮宋琸捧场。
礼物的话,就好像没太大必要了。
又不是谈恋爱。他若是真的送了她,她还要想着怎么回礼,太麻烦了。
温漾转移话题,道:“元旦节你打算去哪里?回家吗?”
“元旦节我才不回去,三天假,还要抢票,”柯莉吃了口饭,道:“你呢?该不会又要和你相亲对象一起过吧?”
温漾摇头,无奈道:“我倒是想出去玩,但是北京没什么好玩的地方,该去的都去过了,就在家里躺三天吧。”
话音刚落,柯莉就道:“江总来了。”
温漾顺着看去,他就在她身后,西装马甲,三七分的背头,餐碟上是清淡的粤菜。
因为赶地铁的缘故,温漾今天比江季风先起床出门,以前同床共枕住主卧的时候,爷爷奶奶在,所以要一起出门,她会看见他把自己整理的一丝不苟。
但是现在她住在次卧,他住在主卧,两个人好像就是合租舍友一样。
温漾没把江季风的出现当回事,继续吃自己餐碟里的饭。
下午的时候,人事部在大群发了放假通知,又在邮箱传送一遍。
元旦刚好是下周一,所以连着周六日一起放假,刚好三天。
放假通知一发,江季风就收到了奶奶的电话,他有些忙,于是挂断电话,要求奶奶留言。
奶奶发了一段语音,江季风开完会的时候打开一听。
——“元旦的时候,你要不要带温丫头一起回来过节。”
江季风正欲回:不回去,但却瞬间想起午餐时,温漾说的那句话
——我倒是想出去玩,但是北京没什么好玩的地方,该去的都去过了,就在家里躺三天吧。
他把打出来的字删掉。
随后,喊来了高助。
高助听完江季风的吩咐。
有些惊讶,道:“您是说,提前出差?”-
晚上到家的时候,温漾收到江季风的微信。
J:【出差两天,周五回来。】
温漾站在玄关处,看着空荡荡的家,她没有失落,没有难受。
嘴角忍不住向上抬起,江季风不在家,意味着这两天她自己住。
温漾立刻脱掉鞋子蹦蹦跳跳的往里面走去。
并不是讨厌和江季风待在一块,而是这种久违的自由,令她心里难得放松。
过足了两天独居日,周四晚上的时候,温漾坐在羊绒地毯上跟圆圆一起玩。
她嫌刺眼,所以客厅只开了一盏微黄的灯。
厨房里冒出烤鸡的香味,地上还有一箱美团刚送来的冰镇啤酒,暖气充足使她只穿了一件宽松的T恤,到大腿根,她刚洗完澡,头发吹得半干,垂在腰间,贴着T恤。
安静的家里,突然传来指纹解锁的声音。
温漾抱着圆圆警惕的看向玄关处,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脑子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会是谁时,大门已经打开,温漾放眼望去,江季风一身黑色长款毛呢外套,内里搭配西装马甲,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走了进来。
玄关处的感应灯亮起,他站在玄关处换鞋,眼眸也随之看向客厅。
温漾抱着圆圆挡在自己的胸前,杏眼圆瞪,疑惑道:“你怎么回来了?”
客厅很干净,只是多了一箱啤酒,江季风换好鞋子,脱去身上的大衣,随手挂在玄关处的衣架上,随后穿上拖鞋,眉宇间是挡不住的疲倦,边往沙发走来,边道:“提前处理完就回来了。”
随后,烤鸡的香味传出,他的视线看向厨房,继而又看向死死抱着圆圆的温漾,倏地,他轻笑一声,道:“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家里藏人了——我回来的不是时候?”
他话里只是调侃,但没想到温漾的耳朵真的红了。
眼眸往下,江季风看见她死死的抱着圆圆挡在面前,昂贵的羊绒毯上,是她堪堪穿着遮住大腿根的宽松T恤,露出笔直白皙的双腿,他脚步一顿,后知后觉自己回来的的确不是时候,脚尖一转,径直走向冰箱,从里面抽出了一瓶冰镇的矿泉水。
不知道他是在给她留出私密空间。
温漾趁着这个时候,立刻抱着圆圆哒哒哒的迈着大长腿跑进了次卧,只不过他站在厨房位置,大片的玻璃倒映出客厅,恰好可以看见她落荒而逃的背影。
笔直白皙的长腿在宽松的衣摆下若隐若现,头发半干垂在腰后,T恤湿了一片,透出里面微微单薄的背部,还有那没有遮挡的蝴蝶骨。
江季风敛眸,继续喝着冰镇的矿泉水。
亮着微光的厨房只剩下他咽动的声音。
銥誮
温漾换好衣服,吹好头发,抱着圆圆坐在床上。
脸到现在都是红的,她不是特别放得开的人,被他撞见她如此放纵的一幕,心里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她在他家里,买了啤酒做烤鸡,还只穿了一件宽松T恤——算了,她决定到明天之前都不再出去外面,突然也庆幸明天居然是周五,还可以上班。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下一秒,房门就被敲响。
有节奏的笃笃笃,礼貌的三声后停下,温漾听见门外的人说:“你的烤鸡好了。”
温漾没吃晚饭,从周二晚上开始,她都是自己在厨房自己做吃的,她一直以为江季风是明天晚上才回来,所以还特意买了啤酒,庆祝自己的独居夜。
此刻,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咕响起。
她从床上坐起来,穿上拖鞋,打开了门。
门口已经没人了。
温漾走到了客厅,却发现地上的啤酒已经不在,此时,餐厅响起拉环拉开的声音,她回眸看去,江季风已经脱掉了马甲,卷起衬衫袖子,正在把烤鸡端出来。
见了她后,语调平静,道:“我还没吃饭,介意算我一份?”
烤鸡是温漾在网上学的,虽然是第一次做,但是显然比较成功。
她喝了一口啤酒,冰镇的感觉刺激下来,尴尬随着化解。
她戴着一次性手套,撕了一块鸡腿放在了江季风的碗里,道:“辛苦了。”
“不辛苦,”江季风看着这块充满讨好意味的鸡腿,倏地笑了,道:“明天晚上就放假了,你元旦有什么安排?”
温漾吃着鸡翅,认真回答:“没什么安排,睡三天。”
“奶奶打电话来,叫我元旦带你回港城,”江季风道:“你想去吗?”
去港城,意味着要在江家老宅住,还要面对江季风的爸妈,还有那么多人,她有些适应不来,烤鸡的油润红她的嘴角,她道:“不去吧——”
意料之内的回答。
“元旦,港城有放烟花,”江季风喝了口啤酒,嗓音愈发清透,放下诱惑,道:“还可以去参加赛马、看维港夜景、去太平山顶坐缆车、也可以坐落日飞车。比北京有意思。”
温漾吃鸡翅的嘴顿住,随后,看向江季风。
三天要窝在这里睡觉,也属实有些枯燥无味。
而且女人天性爱玩爱逛街爱打卡一切好看漂亮的地方,她确实有些心动。
温漾有些纠结,又听见江季风漫不经心的放下诱惑,道
——“我有一艘私人游艇,要坐吗?”
第二十二章
游艇!
还是私人游艇, 可以出海的!谁会不心动!
温漾殷勤的给江季风又夹了一块鸡腿,讨好笑道:“那这三天,辛苦你了, 江总。”-
周五, 即将放假的下午, 所有人都在摸鱼。
温漾也不例外,她打开红薯软件, 开始抽空做攻略。
柯莉凑上前, 好奇:“你看港城攻略干什么, 要去港城吗?”
“打算去港城玩一玩,”温漾刚说完, 搜索页面就跳出了很多攻略,有维港烟花秀和赛马以及落日飞车, 还有可以去太平山顶看蔷薇庄园,她挨个点开, 却听见隔壁的柯莉无意道:“我记得老板不是港城的么,说不定你们在港城还能遇见。”
温漾指尖一顿, 没好意思讲她就是和老板去。
“那挺巧的,”温漾尴尬的笑了笑, 浏览了一遍认为不错的攻略保存下来,然后打开江季风的聊天框,正准备打字问机票的时候,柯莉正好看过来,温漾立刻把手机摁灭, 假装找话题道:“那你去哪里过元旦?”
柯莉回答的是什么她没仔细听, 心虚使她假装很忙,等柯莉回到自己工位的时候, 温漾就打开手机,其实她没有给江季风备注,但是人做坏事就是心虚,她想了想,给江季风添加了个备注。
确定百无遗漏之后,温漾才打开江季风的聊天框。
温漾:【我们几点回港城?我来订机票吧。】
毕竟他的私人游艇可以给她玩,她总不好一直占人家便宜,虽然他可能不差这点钱。
J:【不用。】
温漾以为他是推辞,坚持道:【元旦机票不多,怕抢票来不及。你就不要那么客气了,总不能什么都花你的钱。】
温漾把人情做的十分足:【你再这么客气,我可就要生气了。】
J:【不是。】
温漾看着不是两个字有点疑惑,随后,她就看见江季风接下里的另一句话
——J:【有私人飞机。】
昨天私人游艇,今天私人飞机。
温漾两眼一闭,这就是人与人的差距-
江季风的私人飞机已经申请航线。
所以一下班就能起飞。
温漾刚上飞机就被里面奢华的程度惊艳到,飞机里的各种设备都很齐全,高级木纹路的地板通铺整个飞机舱内,入眼的先是小型的会议室,皮质的沙发,旁边还有波纹玻璃柜,柜子打开是小型酒窖,再往里走是休息区的真皮沙发,高级羊绒地毯,里面配备了洗漱台、卫浴、再继续往里走,是私人办公桌,最后是复式旋转小楼梯的双人床。
所到之处,都有灯带照明,顶上还有一条直线的水晶灯。
温漾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脚上踩着的是高级羊绒地毯,她听见细微的脚步声,放眼望去,是两位穿着黑色西服的空姐端着茶水和糕点上前,微微屈膝,道:“江太太,请用茶。”
随后又是一道脚步声,放眼望去,是匆匆赶来的江季风。
身后还跟着高助。
江季风一边往里走,一边脱下大衣给身后的高助,随后理了理自己深灰色的西装,骨节分明的大手松了松领口,解开外套的纽扣,露出内搭的马甲衬衫。
温漾先开口关心道:“处理完了?”
下午的时候,江季风临时有事处理不在公司,打了电话告知温漾,又安排了司机先送她来机场,他是现在才赶来的。
“突发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不用担心。”
江季风自然的坐在她的身边,应是处理的太久有些渴了,他端起眼前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我做好攻略了,”温漾迫不及待的想要和江季风分享,献宝似的打开收藏的路线图,道:“我们今晚到了先休息一晚,明天上午陪爷爷奶奶,下午我们就去太平山顶坐缆车,看蔷薇庄园,傍晚的时候去坐日落飞车,第二天上午陪爷爷奶奶,下午我们去坐你的私人游艇,晚上我们去看维港烟花秀,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充实?”
“挺好,”江季风轻笑,似不经意的随口一问,道:“这是什么时候做的攻略?”
“下午啊,”温漾没意识到不对劲,道:“下班之前。”
江季风语调平静道:“所以A组的小漾同学上班摸鱼?”
六点四十多分起飞,抵达港城的时候,是晚上将近十点。
飞机滑到停机坪,机舱门打开扑面而来的是略微干燥的冷风,温漾不是第一次来港城,但是那时候是十月份左右,南方的十月份,有时候还穿着短袖。
但比起北京冻红手的冷,她还是能接受一些。
上飞机前穿的毛呢长款大衣被她脱下来挽在细长的手臂处,好在她内搭的是淡蓝色的开衫毛衣加杏色长裙,看上去温柔淑女,波浪卷的长发垂下,她刚好走到机舱门,伸出手扶住门框,虽不似北京那么冷,但风很大,吹起她的长发,像黑色的海浪一样翻动。
深灰黛蓝色的天空,一轮弯月高高悬挂,笼罩在台阶这里,形成一个夜明灯。
熟悉的气息从身后传来慢慢越来越浓烈,她小心翼翼的踩下有些长的台阶,伸出手扶住扶手时,就被一双干燥宽厚的大手握住,她定睛望去。
他站在身侧,带着她往前走,没有停留。
风吹起他的发丝,一丝不苟的大背头也微微有些凌乱,领带被他用另只手摁住,月光下,他气质温润,风度翩翩,牵手带她走下楼梯。
这是绅士的礼节。
一直到达最后一节楼梯,温漾轻声道谢,随后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回。
停机坪旁边停了一辆黑色劳斯劳斯。
上面下来一个年近四十的男人,用粤语道:“少爷,欢迎回家。”
江季风也用粤语回道:“他们都在家吗?”
“都等着您和太太,”中年男人看向温漾,用蹩脚的普通话道:“太太,欢迎回家。”
江季风的大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处,风吹他的发,他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向她介绍道:“这位是李叔,爷爷的助理。”
温漾莞尔一笑,跟着喊了句:“李叔。”
无亲无故,能让世家子弟喊上一句叔的人,肯定是备受尊重。
李叔笑着替他们打开后车门,温漾先进去。
李叔又绕到另一侧,中途,他们还有在用粤语交流,她听见江季风轻笑了声,但是笑容太漫不经心了,以至于她辨不出是真的笑还是讽刺,她也听不出来他说的话意思是什么,只依稀听见几个词,他的身影上车时,已经停止交谈。
他坐在后排,西装马甲,长腿微折,双手交握在大腿处,气定神闲的样子。
李叔绕到前面主驾驶,高助坐在副驾,车子缓慢行驶离开机场,滑到主路,汇入车流。
上车时已经升起来的挡板在这一刻起到了安静的效果。
温漾问:“爷爷奶奶睡了吗?”
“他们在等你。”
温漾有些不好意思:“我们会不会影响到他们睡觉?”
“不会,”江季风沉默几秒后道:“我父母也在。”
见爷爷奶奶没事,但见江季风的父母,她总觉得有些怪。
可能是她心知肚明他们不喜欢她,但其实,她也并没有想要讨取他们欢心的意思,只是这瞬间一想到要去见不喜欢她的人,有些如临大敌。
似乎是看出她的紧张和焦躁,江季风出声安抚道:“喜欢是相互的,你也可以表现出不喜欢他们,”他沉默旋即又笑:“总之,你不要有压力。”
“还好我们是假的,”温漾压低声音道:“要是是真的相互喜欢,那你父母的意见对我来说可是相当重要,没有人会愿意自己的公婆不喜欢自己。”
江季风眼眸稍沉,并未再讲话。
李叔开车很稳当,车子绕过蜿蜒宽阔山路,停在了半山,温漾看向窗外,门前是一道巍峨铁门,旁边立了一块金属的牌匾——江府。
车子还没停一秒,站着的门童穿着黑色西服,见了熟悉的车牌,立刻打开双门迎接,车子滑进山路,温漾在后排车窗看见他们站在门口微微低头,随后便是一排价值不菲的罗汉松。
从刚才巍峨的铁门进来就是江家独属的地段,行驶约莫五分钟后,车子在一处花园前停了下来,温漾不是第一次来江家,但每次来,都会被眼前的奢华震惊到。
江季风下车后去了后备箱,从里面拿了几个看上去价值不菲的包装盒。
温漾:“这是?”
“今天下午出去办事的时候临时买的,”江季风道:“你送给他们。”
因为周四晚上临时决定要来港城,她倒是忘记了要买礼物,她一顿,道:“你下午说的先走去办事,就是去买礼物吧,怎么不喊上我?我都忘记了对不起——”
“我没忘记就好了,为什么要道歉?”江季风把礼物拎在手上回眸视线定在她身上,道:“是我拜托你回来港城,帮我解决奶奶假日电话骚扰,这句道歉,拜托你收回去。”
他最后的拜托两个字诚意满满,温漾没再与他争执,跟着他一起走上台阶。
花园劈开了羊肠小道,弯弯曲曲是港城这边风水师设计的,左边有活动的水喷泉,鹏权下是锦鲤鱼,五颜六色的鱼在水里游玩,水生财,右边有两头威武的雄狮镇宅,连地上踩着的鹅卵石道都是大师根据方位算出的多少条旺宅。
踩着鹅卵道往里走,绕过石拱门,才到达里面中式的宅院,虽说是老式的中式建筑但看上去巍峨壮观,气派森严,越过高高的门槛,往里面走去。
温漾自然的挽着江季风的手臂,感受到他的微怔,她故作娇羞,踮起脚尖,靠在他的耳边,低声道:“爷爷奶奶在窗户那,我瞄到了,怎么样,我聪明吧?”
温漾说完,还没把踮起的脚尖放下去,她的腰就被江季风用大手扣住,随后他低头,后脑勺对着窗户那边,挡住了爷爷奶奶的视野。
月儿高高挂,洒下来的光晕,恰好照亮整片山。
每一株罗汉松的中间都有一盏暖黄的灯照明,此刻龙照下来,他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温漾翘挺的鼻尖只要再往前一厘米就可以碰到他的侧脸,如此近的距离,她感受到他的白皙没有任何杂质的皮肤,甚至可以清晰看见他眼尾那颗泪痣,棕褐色的,还有那双深邃的眼眸。
男人上飞机前应该是吸了烟,薄唇里有专属的烟草香。
她不常看他吸烟,他也甚少在她面前吸烟。
但他身上总会带有淡淡的烟草味。
温漾眼眸低颤,静谧的周围像是放慢时间。
她的鼻息间都是他的味道,也被突如其来的近距离吓到有些心跳加速。
港城的风吹动发丝,她伸手想去捂心口,却停在半空。
“怎么了?”她低声问。
“你牵我手,我回你一个吻,”江季风深邃的眼眸里含着笑,像明知故问,又像是真的不懂,好深又好浅的一个疑问:“你怎么脸红了?”
温漾实话实说:“你吓到我了。”
“你下次提前和我说。”
她的心跳很快,还没平息下来,他已然放开了手,随后面带笑意的带着她往里走去,在推开门的那瞬间,她听见他压低似笑非笑的问:“我可以吻你吗?”
温漾的心跳更快了,闻言,立刻抬起眼眸看他。
门推开,只见他笑了,云淡风轻道:“难不成,我下次要这样提前预知你?”
话说完,两人已到达客厅。
客厅的喧闹在他们进去的时候戛然而止,她带着还没平息先来的心跳顺着看去,爷爷奶奶坐在沙发主位,旁边坐着的是江季风的父母,温漾曾见过,一如既往的面色平淡,眼里没笑,却又迫于爷爷奶奶的面子上,不得不挤出一点笑意,但这样的笑,看上去有些怪。
温漾没空在不喜欢她的人身上表情和心情,她的视线收回,与此同时,奶奶热情招呼她坐在旁边,温漾顺势自然松开江季风的手,绕过沙发坐在了奶奶的旁边,道:“奶奶,好久不见。”
若说之前结婚的时候,对爷爷奶奶的喜欢是尊重,但自从爷爷住院那次,江家二老的做法,令她打从心底里感受到了温暖,对二老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奶奶带着帝王绿镯子的手抚摸上温漾的脸,随后笑道:“现在太晚了,你们先去洗澡,然后休息一下,明天奶奶带你去我几个姐妹团里转转,免得她们每天在我面前炫耀孙媳妇儿。”
温漾借花献佛,拿起刚才江季风买的礼物送给江家二老和江父江母,很奇怪,他们很有默契,她根据颜色分配,鲜艳的给了江母和奶奶,沉色给了爷爷和江父,每个礼物都送到了点子上。
拿到礼物后的奶奶更是笑的合不拢嘴,用有些不太顺畅的普通话,尽力的迎合她的说话习惯,道:“还是我孙媳妇儿好,明天我也戴出去炫耀一下。”
温漾看着礼物,他给奶奶买的是一条翡翠宝石项链,很符合老人家的审美,她笑着道:“奶奶喜欢就好,季风和我一起去挑的,多亏他帮忙。”
奶奶对这话感到满意,她收回视线的时候,发现江季风给江父江母买的是一对价值不菲的手表,情侣款的,她这才明白,哪里是他们两个人有默契,是他思虑周全,只要她稍稍上心,怎么送都不会错-
当晚,温漾和江季风是住在一个卧室的。
他的卧室在三楼,一楼是江家二老的,年纪大不方便爬楼梯,二楼是江家二叔和二婶,还有江父、江母的房间,往上走,是江季风的房间。
只是江家二叔二婶早前出去住了。
港城这边注重长孙长子,所以江父和江季风从小就是住在江家老宅的。
这里的卧室很大,有一体式书桌和正面昂贵木制的书架,堆满了一整面墙的书,哲学、以及各国的著名经典文学,还有关于情绪、判断、思考、逻辑的一系列书本。
中式风格不像他在北京的极简设计,偏气派,她转身便看见江季风站在巨大的一面书墙前,明明是穿着西装马甲,但他此刻挽起袖子露出劲瘦的小臂,黑木色的卧室,是他的背景板。
他长身玉立,宛如一把精致玉质扇骨的手,把一本露出来的书抽出来理顺旋即又合上,这一刻,他像从画卷中走出来的温润儒雅的翩翩君子。
温漾收回视线,翻开行李箱,睡衣是带了,但是她看着这一箱厚厚的衣服陷入了沉思,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所以空气有些冷,但是白天肯定是有些热意的。
想到这,她打开手机看天气预报,明天20度,用不着穿厚厚的毛呢外套。
她坐在羊毛毯上,巴掌大的小脸写满了为难,恰好被放完书本往回走的江季风看见,他不动声色察觉到她为什么犯难,边走边道:“合上吧,别在这点小事上犯难。”
温漾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只能明天起来去重新买两套合适温度的衣服。
两个人洗漱完后。
温漾躺在床上又有点小失眠了。
她望着木色的天花板,找话题道:“要不你教我说粤语吧。”
江季风似乎是习惯了她这种躺着必聊天的规矩。
“想学什么?”
“明天奶奶不是要带我去和她几个姐妹玩么?”温漾翻身,细长的手贴在她的脸蛋上,随后看着他,柔声道:“就学点简单的打招呼的。”
江季风不吝啬教了她半小时。
温漾学的有些困了打了哈欠,杏眼湿漉漉准备入睡时,却听见枕边人道:“再教你一句。”
不好意思用完就丢,温漾瞌睡虫来袭,闭着眼问:“什么?”
“我挂住你。”
温漾彻底睡着前,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挂?”-
第二天一早刚起床,温漾就看见房间里已经放了三套新衣服。
是她的尺码。
难怪他昨天让她不要因为这点事犯难。
原来是早已安排妥当。
温漾也没有客气,总不能穿着厚厚的衣服出去。
她拿起来去了浴室换上。
江季风随着爷爷去练太极。
江父和江母去公司。
家里只剩下温漾和江奶奶。
吃完早餐后,温漾正欲陪奶奶,没想到奶奶真的带着她去了老年姐妹团。
拉着温漾的手炫耀了好久,还炫耀温漾给她买的礼物。
羡煞她的小姐妹。
直到中午,温漾才从这场老年攀比的聚会里抽身回来。
去之前精神抖擞,还想着给奶奶撑腰,但是回来后像是被吸了精血,只不过带着去的包包,此刻已经塞满了红色的利是。港城人注重第一面,带着家眷来,都会塞红包。
厚厚的一沓红包,也是唯一能抚慰她心灵的。
江季风刚好从楼上走下来,穿着休闲服,沿着木制楼梯款步向下。
随后走到了温漾身边,一眼就瞄到了她鼓囊囊的包。
温漾捂住包口,含糊道:“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
江季风被她这个财迷样逗笑了,揽过她的肩:“你把这些给我,我带你翻倍赚回来。”
温漾疑惑的看着他,既担心又好奇:“怎么赚?”
“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江季风卖关子:“先上去换衣服。”
“去哪?”
“不是要去太平山顶做缆车?”江季风轻抬下巴:“还要去见证别人的爱情。”
温漾好奇:“什么别人的爱情?”
“不是要去看蔷薇庄园?”江季风笑她什么都懵懂:“那是宋家的少爷送给他妻子的。”
温漾想起软件上蔷薇庄园的气派图片,伸出大拇指:“宋少牛气!”
“你要是说声江少牛气,我也给你种。”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温漾没细究笑说:“我就算了,你帮我把包里的翻倍赚回来,我也能喊你一声光嗅牛气。”
她说光嗅。
是用蹩脚的粤语喊他江少-
不一会儿,温漾就从三楼走下来。
木制的楼梯发出轻轻的踩踏声,江季风正坐在厅内喝茶,循声望去,素来未施粉黛的她,在今天化了精致的妆容,波浪卷的长发被她扎了一半挽起,剩余的一半垂在腰间。
深色紧身牛仔裤衬托出她均匀细长的长腿,盈盈一握的细腰,往上看是圆润挺翘的两团丰满。
这套衣服显身材,他竟不知。
他握着茶杯的手一顿,低头喝茶。
“走呗,”温漾兴奋喊他。
江季风好像才看见她那样,放下茶杯,起身理了理袖口,似随口道:“很少见你这样化妆。”
“你的意思是赞我漂亮?”
温漾被夸,心情极好,打趣道:“你该不会为我着迷了吧?”
第二十三章
说者无心, 听着有意。
当真就输了。
人是奇怪的,也是别扭的。
就像有些时候蠢蠢欲动的答案在嘴巴里呼之欲出,但那几个词碰到牙齿时, 舌尖一转, 又变成了:“赞你而已。”
她本就无心他真的说出什么为她着迷的话, 点到为止合适的答案,才能令天聊得下去。温漾眉眼弯弯笑的格外开心, 道:“走吧, 光嗅。”-
太平山顶能俯瞰整个维多利亚港的美景。
山顶的风吹来, 将人心头的燥意抚平。
在没有嫁给江季风的时候,温漾对港城的印象淡淡, 曾想过在某个节假日要来玩,但是直到此时此刻, 她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对港城有着至高无上的赞美。
温漾面向栏杆, 双手的手肘搭在黑色栏杆上,任由风吹散她的发, 她享受风拂过面颊的惬意感,往上是开满半片山的蔷薇庄园, 往下看是一片蔚蓝色的海,伴随着四五点即将到达的日落夕阳,由衷的感叹:“我觉得你生活的好幸福。”
“哪里幸福?”江季风背倚靠在栏杆上,与她相反的方向,黑色休闲西裤搭配休闲衬衫, 微微眯起眼眸, 从口袋里抽出黑色金属质地的烟盒,抽出一根, 犹豫片刻,又想放进去。
温漾余光瞥见,随性说:“人来人往都抽烟,也不差你这口,抽吧。”
他投来感谢的目光,随后打开金属质地的烟盒从里面抽了一根定制的香烟,太平山顶风很大,他的打火机始终点燃不了烟,他难得的窘迫漏出:“风不帮我。”随后语气带着玩笑恳求:“你帮帮我?”
温漾细长的手撩开扰乱视线的发丝,挽到耳后去,随后从他手里抽出打火机。
江季风怔愣,他只是想让他帮忙挡风。
但打火机在她手上成了她的掌中之物,一摁响起哒的一声,亮起火苗,他的烟被点着。
尼古丁的味道充斥喉间,他喉咙咽动的瞬间,疼训群肆而耳二吴九意饲七她已经收起打火机在掌心攥着,目光继续看着海岸线,回答他的问题:“就是觉得你哪哪都好,家世好、生活好,有父有母,什么都不愁。”
“简单来说就是——”
温漾笑:“你刚出生就拥有别人努力了几辈子都到不了的终点。”
江季风任由烟雾迷乱他的脸,淡淡的哦了声。
“难道我说的不对?”温漾好奇:“听你口吻,好像不怎么认可。”
她想不出,他这样的人生,还有哪里不满。
只听他对幸福二字的定义说道:“幸福是城墙,你想进来,我想出去。”
温漾不想再继续问下去,也不想继续在一个没有意义,各有各自判断的话题里聊下去,太平山顶的人来人往,就在彼此沉默无言的时候,一个穿着登山服,和江季风一样年纪的男人走了过来,热情用粤语打招呼:“江少,那么巧。”
江季风握住他伸出的手,面含淡淡的笑意:“好巧。”
在港城本地人不说粤语突然说起普通话,这个圈子的人都是精鬼,上前打招呼的男人稍稍沉思,随后便明白了什么。
江季风是在迁就旁边同行的女人,更或者是在告诉他,今天,这位女士,是他的座上宾。
他转头看向温漾,也伸出手,用普通话道:“您好。”
港城江家的少爷都用普通话迁就的人,他就更不能用港城话打招呼了。
这位女士是江季风的座上宾,不可怠慢。
温漾用指尖轻握住男人伸出的手,面带笑意道:“您好。”
还没等她松手,肩膀就搭上了江季风的手。
随后听他介绍道:“这位是我的老友,梁少程,父辈也是认识的。”
“这是我妻子,温漾。”他又说。
梁少程明显有些愣住,随后,没有迟疑松开温漾的手:“原来是嫂子,抱歉。”
温漾面带笑容,但心里却有些纳闷。
爷爷奶奶不在,江季风为什么要在他的朋友们面前那么坦荡她是他的老婆。
这难道不是阻止了他的社交吗?
“宋琸说你外拓去了北京,这次打算呆多久?”梁少程并未在温漾的身上停留话题,他已经知晓温漾是江季风的妻子这件事便可:“许久没见,明天要不要出来聚一下?”
梁少程知道重心在哪,往重点说:“带上你的妻子一起。”
江季风含笑,扭头问温漾:“怎样,要不要一起?”
梁少程和江季风都这么问,她总不好拿乔拒绝,于是便道:“我都可以。”
随后就是定在了明天。
梁少程说他来安排聚会场地,并和温漾挥手告别。
梁少程离开,温漾看向江季风:“明天会很多人吗?”
“差不多。”江季风笑着说:“你不是要我把钱翻倍赚回来吗?”
温漾不解的看着他。
江季风依旧卖关子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中午,梁少程就发来了聚会的地址。
是一处私人别墅。
别墅是外包出去供人聚会的,里面设了影音室、打麻将的包间、外面还有恒温游泳池、户外还设了烧烤营,总之,聚会所需的东西,全都在这别墅里。
温漾跟在江季风身后,进别墅前,江季风突然停下脚步随后侧眸颔首示意。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他的手放在腰侧,臂弯处一个空缺,她懵懂怕会错意,还特意问:“是要我挽着你的意思吗?”
温漾今天穿的是昨晚高助临时送来的一条长裙,长度刚好到脚踝,白色绸缎面料,袖口处有精致偏古法刺绣的手艺,方领的设计,胸口也有一块湛蓝色的刺绣,她的长发一半挽起一半放下,衬的她的气质温柔,略施粉黛,令五官愈发精致。
江季风含笑:“不然呢?”
“可是,”温漾一边把手放进他的臂弯处,一边问出心里疑惑:“为什么要在你朋友们面前也饰演夫妻啊,这样不会影响你的社交吗?”
“不会影响。”江季风带着温漾走进别墅,道:“反倒能替我挡掉不少麻烦。”
温漾来不及细问是什么麻烦。
里面就传来了梁少程的声音:“里面请。大家都在等。”
温漾望去,一片全是男的,有些携了女伴,有些面孔是在北京酒吧遇见的几个,大家都在忙各自的事情,见了江季风,众星拱月般的上前握手,也用粤语打了招呼。
温漾任由江季风带领着认识了一圈港城的好友,随后进了二楼的包间。
一进去,温漾才知道,江季风所谓的翻倍是什么。
——打麻将。
这便是梁少程所谓的聚会。
门打开,里面放置好了麻将机。
麻将不是平时见到的那种,而是用上好的玉脂制作而成,玉石质地,清透中带点乳白。
随后梁少程和一位看上去气质不凡的男士入座,默契的将南面留给江季风。
不一会儿,一位女人走了进来。
用粤语道:“我来迟了,宵夜我做东。”
温漾坐在江季风的身边,抬起杏眼望去。
这位女士化着精致的妆容,淡淡的香水味,从头到脚包括包包都是香奈儿的私定款,气质极佳,把包随手一放,随后娴熟的入座在江季风的对面。
女士看上去应该是和江季风一个圈子的,和他也很熟悉,笑着打招呼,随后看向温漾,从上到下的打量,随后用粤语道:“稀奇。”
至于稀奇什么,可能是说,稀奇江季风居然会带女伴。
江季风靠坐在椅子上,玉质扇骨的手摸着麻将,并未搭理女人。
女人入座随口打招呼:“李安安,可以喊我Anne,随意就好了。”
她再落落大方,温漾也没有露怯,随和着打了招呼道:“温漾。”
江季风的手适时的揽过她的肩。
在另外三人面前,低头温柔询问:“会打吗?”
温漾摇头,她自幼跟着温爷爷,温爷爷管教很严格,她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
也不是说麻将不好,只是她没这个机会。
听见江季风说普通话,Anne用粤语问:“她不是港城人?”
随后,目光看向江季风,用普通话道:“既然她不会,那就让她在旁边看着你打就好了。”
Anne嗤笑继续说:“难不成,你还想让她和我们打?”
特意用普通话说,这一圈人都是说粤语的,Anne此举,无非是告诉大家
——她还不配上台。
梁少程欲言又止,却还是沉默了。
说完,麻将刚好升起。
Anne先一步按了骰子,房间内响起骰子甩动的声音、还有侍应生泡茶冲茶的水声、以及楼下传来happy的声音。
温漾也听出了Anne的话外音。
有些有钱人自持身份地位高久了,会觉得和普通人不一样,甚至可能和普通人产生交集,会拉低他们的身份地位。
她心底倒是没什么感触。
于温漾而言,她不想与Anne这种人较真。
再者退一步来讲。
这人是江季风的好友,也是港城有头有脸的贵家小姐。她总不能逞一时口舌之快,把人家给得罪了,令江家在背后被人说小气。
谁认真谁就输了。
她没忘记今天来这的目的——翻倍赚钱。
她只当没听见。
房间内也响起麻将的声音,Anne用粤语问:“打多少一把?”
梁少程看向江季风,似乎是能从江季风的面色里悟出些什么,很快便后者道:“玩就玩大点,十万。”
虽说在座的各位都不缺这一两百万,但十万一把还有些吓人,不过Anne很快便无所谓的耸耸肩,道:“几个包而已,随意啦。”
Anne都同意了,梁少程和另一个男人也没说什么。
温漾余光看向江季风,他自始至终面色平静,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背靠在椅子上,一手搭在她的椅子上指尖向下垂,另一只手用来摸牌打牌出牌。
一连几把,Anne都输给了江季风。
起初听见十万一把,温漾心里还捏了一把汗,随着时间慢慢过去,看着越来越厚的筹码,心里有些激动,这已经不止翻倍了,是翻了好几倍。
连输十把,Anne终于来了脾气,推牌不玩了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吧?你很缺钱吗,往死里赢我。”
江季风把Anne的牌堵到无路可走,她实在是忍无可忍。
打麻将一旦有人来了脾气,意义就变了。
梁少程似乎也知道这场麻将即将结束,于是招来侍应生,用粤语道:“筹码换成现金。”
四个侍应生上前点卡牌。
随后由输家刷卡。
Anne脸色一白一红的支付了一百万给江季风,又支付了各五十万给梁少程和另一位男士。
换做以往,男士们早就会随意一笑说,玩玩而已。
但今天,直到最后一次支付完,三人都未讲话。
侍应生半分钟就换了现金上来,两百万的现金堆在面前。
Anne黑着脸道:“愿赌服输,给你了。”
而反观江季风,他单手推牌,随后背靠在椅子上,姿态肆意散漫,深邃的眼眸带着倦懒,甚少如此不绅士的嗤笑道:“我还以为你多大能耐。”
江季风向来是绅士的,温柔的,与女人也是保持着安全距离,男人可能对他是恭敬的,但是Anne在这个圈子里呆久了,自持江季风对Lady绅士,所以说起话来偶尔也无边界。
在圈子里,Anne仗着别人骨子里的绅士礼仪肆无忌惮。
但没想到绅士如江季风,会说出这么直白露骨讽刺她的话,Anne面色一白。
随后,她看见江季风抬手喊来侍应生。
慢条斯理的吩咐道:“一百万,打到我身边这位女士的账号上。”
Anne这才听出了不对劲,难怪刚才一个劲的堵她的路。
她忍不住问:“为了一个女伴,失了绅士风度,至于?”
“你不配被绅士对待,何况她不是女伴。”
江季风站起身,牵起温漾的手,将她带起来,随后道:“她是我妻子。”
温漾任由江季风牵着,听他对梁少程道:“玩的尽兴,下次聚。”
她跟在他的身边,走出别墅。
现在下午四点,风有些大,吹乱他的发,他牵着她的手往外走,温漾感受到他干燥宽厚手心传来的温度,在冬天风很大的午后,她后知后觉,从他一言不发专注打麻将的开始,不是在给她赚翻倍的钱,而是在给她撑腰。
那搭在她椅子上的手,不是散漫。
是在给她底气。
她的掌心微微潮湿。
显得她的心,乱如麻-
当时江季风爆出已婚的新闻没一个小时就被他花钱压下去。
除了时时刻刻关心他新闻的宋琸,无人知晓他已经在几个月前悄悄成婚。
Anne脸色一白,才明白为什么江季风今天如此反常。
原来是她得罪了他的妻子
——不,是他在为她的妻子撑腰。
他容不得她说他妻子半句不好。
Anne打了一通电话。
那边很快接了。
Anne劈头盖脸一句问:“青墨,你知道江季风结婚了吗?”-
上了车后,江季风一路往前开。
温漾察觉到他似乎有点沉默,于是主动问:“我们去哪?”
两旁道路是山的风景,有些树茂密,有些树光秃秃,在车窗外一闪而过。
“不是要去坐私人游艇吗?”
温漾如实说:“我以为你去聚会就不去游艇了。”
下午五点,赶在日落的时候,他们登上了江季风的私人游艇。
游艇总共有三层。
床、客厅、沙发、休息区、小型酒吧KTV,厨房吧台、浴室、露天泳池、应有尽有。
此刻,日落西山。
海面的太阳像是一颗超大的鸡蛋黄,晕染了一片海岸线,呈现出橙色和红色。霞光洒落一片,海面上波光粼粼,倒影出夕阳西下的美景。
司机发动游艇,缓缓向海中间行驶。
温漾穿过客厅来到了游艇的阳台处,手抓着栏杆,任由海风把她的头发吹起,她回头,恰好看见江季风玉质扇骨的手,拿了两个高脚杯和一瓶香槟,缓缓走向她。
他被风吹的眯起了眼,姿态闲散,宽厚的肩膀依靠在游艇客厅的铁杆上,问:“喝点?”
香槟沿着高脚杯杯口缓缓流入杯中,她忍不住问:“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事?”
“没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江季风意味深长道:“倒是有可以告别的事。”
对他的话感到摸不着头脑。
温漾撩开被风吹乱的发,干脆坐在高脚凳上,随后接过他手中的香槟:“和什么告别?”
他单手搭在她面前的吧台,站着她旁边与她坐着的视线平行,随后他碰了她的杯。
两支玻璃杯响起叮当一声。
她望去。
江季风的衬衫最上面一颗纽扣解开,袖口挽到小臂处,露出健硕的臂膀,少了一丝不苟的感觉,多了几分散漫,他任由海风吹他的领口,露出一片锁骨,那凸起的喉结随着喝了一口香槟而缓慢滚动,一上一下成一条直线。
“和胆小鬼告别,”
似乎是觉得有些深奥,他干脆借着香槟的酒香,很直白的说:“温漾,你为什么那么胆小?”
温漾眼眸一颤,细长的手指捏着脚杯,心底隐隐约约猜到他想说什么,但是又不敢笃定。
犹豫片刻,问:“为什么这么说我?”
“抱歉,我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江季风把杯子搁置在吧台上,声音被海风送进她的耳朵里,她听见他说:“为什么Anne说你,你不回回去?”
温漾其实觉得没必要,或许是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玩笑似的贬低和看不起。
初中、高中、家长会的时候,有人打趣她只有爷爷。
她笑笑,不做理会。或许是他们说的是事实,她不好反驳。
大学搬行李的时候,她永远只有温爷爷陪着。
别人有意无意的一句“你爸妈呢”“你怎么只有爷爷”这些话,她听完后总会沉默,慢慢的,习惯了听到不好的言论,她就会选择闭嘴。
或许不是觉得没必要回应。
而是因为她习惯了,渐渐生长出,或许闭嘴他们就能少说点了。
“没什么必要,”温漾顿了顿说:“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有必要。”江季风为她摆正她错了好多年的逻辑,随意却又字字在理:“人之所以有姓名,是区别于每个人的独特性。”
“不管是你还是任何人都是独特的,所以,在众生平等的条件下,为什么独特的她可以欺负独特的你?”
如果把人比喻成花,有人是玫瑰、有人是蔷薇、有人是茉莉、有人是牡丹、可不管是什么花,都是独特的那一朵,为什么因为玫瑰带刺,就一定要温柔的茉莉忍受呢?
温漾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衬衫扎进西裤里,露出的锁骨和挽起的袖口,说起道理来,有种独特的魅力,就像是年轻有为的大学教授,站在讲台,单手拿着粉笔,正在教书育人。
“那是因为她们都有人撑腰。”温漾收回视线,像个顶嘴的学生,很浅很浅的抿了一口香槟。
但脑海中却忍不住回旋他的话。
或许,她每次下意识的沉默和闭嘴,不过都是因为没底气,没人撑腰罢了。
倏地,她听见他淡淡的笑声。
看过去,他眉眼淡淡:“我今天不是给你撑腰了?”
她咬了咬腮边的软肉,想起他今天在麻将房里的一举一动。
原来他真的在给她撑腰,而且还因为Anne对她肆无忌惮,她选择忍耐而有些生气。
温漾敛眸,低声说:“不一样。”
“哪不一样?”
他反问,她却沉默了。
“胆小鬼,”江季风说她,随后,说出内心想法:“我只希望,以后不管任何人,是讽刺你还是伤害你,麻烦你大胆的回回去。”
“你大可不必,委屈自己。”
他的希望传到她的心里。
她感受到诚意,于是也把心底的话说出口:“所以我说你是幸福的,你不懂我的难处。”
江季风定定看着她。
她的声音带着夜晚风凉的寒颤,显得支离破碎。
——“我们的关系不是长久地,总有一天会散,到时候,你又能给我撑腰多久?”
第二十四章
海风没了午后的阳光照射, 变得有些寒冷。
风吹起浪花,在海里掀起浪潮。
游艇缓慢的行驶,维港周边璀璨夜景晃人眼。
华灯初上, 纸醉金迷。
维港有很多租游艇的, 不知道哪里传来的欢声笑语。吸引了温漾的目光, 她扭头看向那边,却在扭头的同时听见身后的男人说:“没到最后, 你又怎么知道, 我们的结局?”
温漾握着杯子的手, 细微的收紧,指尖在泛白。
几秒后, 又听他含笑很轻的说了句说:“为何不相信,说不定我会一直给你撑腰。”
温漾一直看着对面的那艘游艇, 没有回头,也没有对这句话做任何的回应。
因为她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 是出于什么心情、什么目的。
况且他何时说话像风一样那么轻,那么没有自信。
说不定他说这句话时, 也没有任何底气。
也或许只是好朋友之间随口的一句“我会一直陪着你”。
但人来人往的这些年里,她从未见过谁真的陪在她身边。
也不能这么说。
是她留不住任何人在身边。
父亲、母亲、包括如今患病的爷爷。
温漾背对着他, 自嘲一笑。
随后回头时,并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装作若无其事的低头看了眼手机息屏的时间,随后说道:“我们是明晚吃完晚饭回北京吗?”
聪明人都知道这是不想再继续撑腰的话题。
江季风收起那冒了心思的蠢蠢欲动,轻轻的碰了碰她的杯子, 抿了口香槟, 如她所愿结束话题,回道:“你若是想早些也可以, 都依你。”
“不用,”温漾说:“我也想陪陪爷爷奶奶。”
她是一个别人稍微对她好一些。
她就会把别人放心上的人。
维港的烟花在准点燃放。
两人在交谈中,不知不觉在已经到了零点。
温漾抬眸看向天空,黛蓝的灰色中,五颜六色的火花升上半空绽放,倒映在她的瞳孔里,耳边是风声和海浪,还有一句低沉的“新年快乐”响起。
她收回视线,他举杯做邀。
“好新奇。”
海风把他的衬衣吹起,他的刘海被吹得有些乱,眯着眼看温漾:“怎么了?”
“这是我第一次和爸爸、爷爷以外的男人跨年。”
温漾与他碰杯,那双眼眸明亮:“新年快乐。”
他鲜少笑,但每次笑起来,总令人感到如沐春风。
只见他语调不紧不慢,学她讲话:“那我也好新奇。”
温漾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这是我第一次与女生跨年,”江季风淡然:“小漾同学,新年快乐。”-
回到江家已经是凌晨一点半左右。
江季风因为喝了香槟的原因,高助半夜赶来开车的,回到老宅时,温漾和江季风一边往里走,一边面带笑意的说着什么,刚走到花园时,温漾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后淡淡道:“阿姨。”
所谓阿姨就是江季风的母亲。
她穿着玫红色睡衣,肩上披了一件黑色大衣,似乎是等着谁的到来。
见温漾问好,面露淡淡笑意,用粤语道:“去哪里玩了,怎么这么晚?”
江母私下对她讲话都是用粤语,爷爷奶奶面前她就会用普通话,温漾已经习惯了,江母在挑她回答不出来的刺,在挑她听不出粤语的刺。
温漾那句我先上去还没说出口,肩膀上就搭着江季风的手,她扭头望去,月光下,他不知何时已经把挽在臂弯的西装披在右肩上,袖口挽起,身上还有尼古丁和香槟的味道,衬衫领口随意翻开,他鲜少的随意自在,却不邋遢,透露出一种绅士儒雅的倦懒感。
他唇齿间有香槟的味道,漫不经心道:“你先上去。”
温漾道好。
只是前脚刚绕过拱门,后脚就听见他们母子争执的声音。
江季风用粤语说:“明明知道她听不懂,为何还要讲粤语为难她?”
温漾听不懂,但是能感受到他语调里的沉意,收起了刚刚的漫不经心。
她忍不住回眸看去,他站在原地,西装披在他肩,他抽出一根烟,没有犹豫的点燃,打火机的声音在夜晚响起清脆的啪嗒声,他吞云吐雾,眼眸罕见的蹙起。
温漾收回视线,无意逗留,却听见江母用发音不标准的普通话道:“不会粤语就学,难不成我一直迁就她?”
“还有,李夫人今天给我打电话,说你带着她去欺负安安,为了赢那点破钱,江家的名声,你是打算不要了吗?”
哦,看来是针对她的。
普通话说给她听的。
温漾觉得自己在讨骂的事情上倒是比较有缘。
“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了,好好地在港城继承江家的事情,你非要去北京,现在好了,你二叔做大。”江母似乎不吐不快,也不知道是不是背后长眼了,故意说给温漾听的:“我说的话你都不听,我让你娶的,你不娶,你爷爷奶奶的话,你当圣旨——”
“够了,”江季风打断江母,掐灭烟,丢到了垃圾桶,随后道:“我是人,不是你的工具。”
他越过江母,黑色高定皮鞋踩在鹅卵石道上,月光在他头上照着他前行的路,温漾假装往前走,下一秒,肩上就搭了一只手,她假装道:“这么快谈完了?”
江季风笑了,好像在笑她有点假。
此时无声胜有声,温漾的耳尖有点红。
踩在木制楼梯往上走,到了三楼卧室时,江季风开门道:“所以你现在信了吗?”
门拧开,她走进卧室。
那句怎么了没问出口,因为听见他说:“我也不幸福。”
随后,是门阖上的声音。
原来再光鲜亮丽的生活,都有一团麻糟。
温漾看着江季风的背影,印象里他总是云淡风轻,似乎没什么能够拨动他的情绪。
但此时此刻,她好像与他的不幸福共鸣了。
当晚,月上枝头。
她睡前说:“我明天早上要出去一趟。”
她这幅有安排且神秘的样子逗笑了江季风。
他似有心事那样,双手枕在脑袋下:“去哪里?”
温漾卖关子:“保密。”
“我不在身边,别闯祸,”黑夜中安静了几秒,又听见江季风改口说:“算了,闯吧。”
温漾从平躺变侧躺带着被子动了动:“嗯?”
他好无奈:“不然你不信我会给你撑腰。”
她回想起今天江季风从麻将房里出来时沉着的脸。当时那份紧握的手带来的微微潮湿,此刻好像令她又一次感受到了一番,还有游艇上说的那些话,此刻好像都在耳边回荡。
安静的卧室,各怀心事。
他没看见她在黑夜里轻颤的眼。
翘卷的眼睫遮住她的少女心事。
他好似很执着于要给她撑腰。
想到这,她侧躺着,枕头好像有心跳,在加速,在她耳畔环绕-
第二天一大早温漾就打车出发了。
去到寺庙时,香火很旺,人来人往,有些殿堂还需要排队。
温漾根据来之前的做的攻略,先去买了香火纸钱,然后去给温爷爷和江家二老求了平安福。最后从蒲团上起身的时候,突然眼神一顿,脚步停了下来。
回到江家时已经是临近中午十二点。
温漾赶在吃午饭前回到,江父江母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做样子还是真的辛勤,每天早出晚归去公司呆着,所以吃饭的时候,只有江季风和温漾,以及江家二老。
江季风坐在沙发上,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
奶奶看见温漾,笑着问:“你神神秘秘也不让季风陪你,是去哪里了?”
温漾笑着露出梨涡,从口袋里拿出两张金色锦囊装着的平安福,递给了江家二老一人一个,随后道:“早上的时候是去替爷爷奶奶求健康平安了,这个平安福,爷爷奶奶可以随身携带。”
江家二老从年轻到现在,见惯太多金钱世俗的场合,收的礼物不在少数,却还从未收到过,这般轻,情意却又这般重的礼物,为此,江爷爷还放下手里的放大镜和报纸,笑着,双手接过温漾递来的平安福,素来严肃的老人,眼尾也带笑。
奶奶也笑的合不拢嘴,拉着温漾的手,夸赞道:“还是我孙媳妇儿贴心。”
江季风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闻言,端起茶杯放在鼻尖下闻了闻,喝了口,似笑非笑:“那你们就把她留在港城吧,每天都能见到。”
“我们倒是想,你愿意待在港城吗?”奶奶埋怨的看了眼江季风:“你赶紧给我生个曾孙。”
眼看又要说生孩子这个话题。
江季风无奈放下茶杯,阻止了这个话题:“stop!”
“我好饿,吃饭。”他起身,走向温漾,自然的搂过她的肩膀:“挺好。”
温漾以为他是在夸她,给爷爷奶奶求了平安福。
下一秒,她就听见他嗤笑道:“我没有。”-
六点,江季风和温漾去了机场,再次登上回北京的飞机。
飞机起飞,温漾坐在沙发上,正在选照片发朋友圈,这两天她在港城,拍了太平山顶、蔷薇庄园、还有游艇上的海中落日,最后一张是她的自拍照,是昨天在游艇上拍的,背对着日落,巴掌大的脸在镜头里,眼眸微微弯起,海风吹乱她的发,她表情自然随意,但却非常好看。
朋友圈刚发,就收获了不少点赞。
退出后,她收到了柯莉发来的信息——【港城好玩吗?】
温漾回了句还可以。
她想起昨夜的事情,心思一动,问柯莉:【如果有人说要给你撑腰,是什么意思?】
柯莉:【谁?你相亲对象吗?】
温漾总不能说是江季风,于是顺着:【嗯。】
柯莉:【估计是看你受委屈心疼你?也可能是喜欢你。】
看见喜欢你这三个字。
温漾做贼心虚的立刻摁灭了手机,余光立刻瞥见隔壁正在处理工作、眉头微微蹙起的男人。
江季风喜欢她?
这是什么笑话?
她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是她到底是能区别出喜欢和不喜欢的。
江季风如此自信、骄傲的一个人,他的喜欢必定是轰轰烈烈的,而绝不是说起话来,慢半调、语气轻到风一吹就散掉的。
温漾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海中灭掉。
回复:【那除了喜欢这一层呢?】
柯莉:【那我就不清楚了。你可以直接去问问他。】
温漾结束了话题。
怎么问?
她问不出口。
早知道不问柯莉了。
平白给自己添烦恼-
九点,飞机准时落地。
起飞前,高助已经吩咐了阿姨去北京的家里做好晚饭。
所以一到家,温漾就闻到了一股饭菜香,把东西放好,温漾出来时就看见了江季风,他已经坐在餐厅上,看上去是等她吃饭。
温漾坐在他对面,两个人无声的吃着饭。
脑海中却莫名其妙的想起柯莉说的话
——你可以直接去问问他。
在她夹到第四次姜片时,对面的江季风忍不住发问:“你很喜欢吃姜片?”
温漾这才发现嘴巴里嚼了好几次又臭又辣的东西原来是姜,她连忙端起水准备喝,却发现杯子是空的,下一秒,面前就多了一碗鱼汤。
“喝吧,”江季风淡声道。
面前的鱼汤熬得发白,里面没有任何的鱼刺杂志,满满都是鱼肉和汤的香甜,温漾低眸,端起来浅浅尝了一口,汤带走了她嘴里的姜片味,趁着此刻他给她盛汤的好,她放下碗。
声音轻轻的装作若无其事的找话题:“你为什么说要给我撑腰啊?”
她问出心里纠结的话题。
在游艇上她主动结束的话题,此刻又主动翻出来。
江季风也给自己盛了一碗鱼汤,闻言,喉结咽动,反问:“需要理由吗?”
“是不用,”温漾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抽了:“但如果,我说一定要呢?”
片刻后,他缴械投降,顺着她,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理由:“就是想。”
就是想。
这是他的理由吗?
随后就是彼此沉默。
谁都不知道此刻对方在想什么。
饭后,温漾回到了次卧。
她蹲在地上收拾自己的衣服,眼一瞥,却看见今天早上在寺庙里求的另一张平安符。
金色锦囊躺在偌大的行李箱上,好像在等待属于它的主人。
温漾细长的手伸出,拿起锦囊,直接坐在厚厚的羊绒毯上。
早上的回忆席卷而来。
走出殿堂时,一个女的问:“我可以给我老公点个灯吗?”
温漾想起昨晚回来时,他说的话。
——【我也不幸福。】
然后她就上前,对着寺庙里的人说
——【有求幸福的吗?】
那人:“点灯求符,可以求幸福安康,事事如意。”
后来他们给了她一个锦囊。
温漾握在手里,圆圆在此时,小步小步的凑过来,锋利的爪子勾起锦囊上的带子,以为是玩具,它的动作,打乱了温漾的思绪,她回神,想起这段时间以来,他对她的照顾。
于是她站起身,手里拿着锦囊,走了出去。
她站在书房门前,敲了三声。
不一会儿就听见书房里面传来了脚步声。
随后,门打开,他有些好奇:“怎么了?”
温漾背着的手抽出来,手心里是一个巴掌大的锦囊,金黄色带着刺绣的。
“给你求的。”温漾说:“送你。”
应该是觉得有些突然,男人的眼眸里后知后觉多了几分笑,随后靠在门框上,玉质扇骨的手拿起锦囊,本来锦囊就小,在他的大手上,显得更小了。
“什么时候求的?”他问。
“早上啊。”温漾说。
倏地,他眼里有笑:“那怎么早上不给我?”
早上爷爷奶奶在,她没好意思给,但具体为什么没好意思,也不知道,当时只是觉得这是她真心实意为他求的,当着爷爷奶奶的面给,显得好像有些作秀。
“拿着就是了,问那么多干嘛?”温漾有些羞恼:“送礼,你还分早上晚上啊。”
她的情绪来的莫名其妙。
江季风睨了她一眼,像是不动声色的看穿她的心思,随后轻笑道:“求的是什么?”
“你不是说,你不幸福吗,”温漾像是怕戳到他的伤口,所以声音像对圆圆讲话那样,柔腔软调道:“所以我替求你幸福安康,事事如意。”
江季风握着锦囊,喉结咽动,他似乎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爷爷奶奶收到锦囊时,会喜笑颜开,这种虔诚的心意,千金难买。
见他沉默,温漾以为她说的话让他不开心了。
于是立刻道:“而且,你不是说,你会给我撑腰吗?”
“所以呢?”
“你给我撑腰,我给你点灯。”
温漾抿了抿嘴:“这样我能还你。”
“为了还我,所以去求的平安符?”他问,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悲:“如果是这样,那大可不必——”他把锦囊,还给了她。
“不是。”温漾打断他,随后把他垂在腿上的手拉过来,细长的指尖带着些微微的凉意,指腹像一团棉花一样,替他撑开大手,把锦囊放在他的手心里,随后,替他合上手掌。
“是让你知道,你没白给我撑腰。”
她说完这句话就转身了,走得很快,迈着细长的腿回到了次卧-
江季风拿着锦囊回到了书桌。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向来不允许有任何摆件的黑色书桌上多出的一抹黄色,脑子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应该说,什么都想,又什么都想不明白。
于是他打了一通电话给宋琸。
“有空吗?”他问。
“我现在不在北京,”宋琸说:“你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挂断电话后。
江季风的目光再次看向锦囊。
就像是一张试卷上出现了从来没有过的题目。
他提笔不敢落,怕答错卷,也怕落笔后,考官说,你理解错了。
他还没理清答题的方式。
他甚至看不清自己为何执意要答这道题-
温漾把被子捂住自己的脸,让自己陷入黑暗中。
耳朵的热意还在持续上升,她觉得自己心跳的很快。
他帮她安置圆圆,照顾生病的她,还给她撑腰。
所以她给他送锦囊,是合适的吧?
第二天一早,温漾赶在江季风起床前出门。
去到公司的时候,准时准点,房慧就火急火燎的敲A组的开会。
会议一直开到上午十点。
原来是淅川那边的农产品出了问题,因为是深山里面运输出去的雷波脐橙,销量极大,快递跟不上,就算发出了,也为了节约成本,发的是小快递,运输非常缓慢。、
有些到了橙子都烂了,有些则直接不相等,退货了。
半个月来,售后积攒了非常大的问题,久而久之,演变成了有些人质疑到底是不是真的雷波脐橙、还有农产品缺乏透明度。
卖是卖了很多,但一直被这么退货也不是办法。
A组的人早餐都没吃,就开始针对这个售后想办法给方案。
农产品不是只有淅川兰山的雷波脐橙,这只是个开始,未来会有千千万万的农产品输入进来,如果不能把售后解决好,那么在将来也会大爆发。
温漾收集起来的意见和报告,安静翻阅了许久,随后直接敲出重点:“如果我们加强售后快递、还有建立网站一体化,就是提高所有农产品的透明度,这样,会不会好点?”
“什么透明度一体化?”房慧敲重点,蹙眉:“现在是要求针对快递和售后。如果橙子不能及时发货、售后就有很大问题,退货的也就多了。”
“我知道,但是快递只是这个问题的一部分,”温漾解释给房慧听:“我的想法是,能不能一次性把农产品的问题解决了,快递售后和透明度。”
“你先把急事解决了吧,”房慧现在烦躁的很,什么都听不下去,安排道:“你出个差,去淅川那边看看快递,谈一下售后,针对出一份方案,回来后我们根据你的报告和江总开一次会。”
会议结束,柯莉凑上前道:“你就不应该提议,让她自己去折腾好了,现在你提议了,就变成你的问题了,又要你去淅川出差,那地方偏得很。”
温漾把这段时间收集到的淅川资料全部放在文档里,闻言,拍了拍柯莉,道:“没事,出差而已,还可以去吃免费橙子,多好。”
最主要的是,从昨晚送完江季风锦囊之后,她的心里总是觉得怪怪的。
一会儿想这个,一会儿想那个。
趁出差,也可以平复一下自己怪异的心情。
说不定回来后,她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房慧安排了人给温漾订机票。
下午的时间放温漾回去收拾衣服。
温漾登机前,拿着手机,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发了信息给江季风——【临时出差。】
——【替我照顾一下圆圆。】
去到淅川,温漾打了车去到酒店,整理文件时,才发现自己忘记带那一叠最重要的资料。
第二十五章
收到温漾临时出差信息的时候, 电梯正打开。
面前就是玄关处,柜子下的那双她时常穿雪地靴和运动鞋此刻也空出一块,没有踪影。
跟着她一起去了兰山。
他收回视线换鞋, 往里走去。
厨房的冰箱上有她写的一张便利贴, 字迹纤直利落。
——【麻烦你帮我照顾我的女儿, 为了表达感谢,烤箱里的烤鸡我设置了定时, 晚上十点就可以吃到哦, 谢谢江叔叔。】
江季风目光顺着看向烤箱, 还没开始烤,那只涂满黄油的鸡孤零零的躺在那。
他转身走向次卧, 卧室没有锁,一进去, 圆圆躺在床上睡眼惺忪地看着江季风,随后伸出四肢, 长毛三花的爪子是白色的,它伸出爪子像是山竹开花一样。
江季风看了圆圆一样, 它好像也没心思理他。
良久,江季风看着圆圆:“没良心。”
不知道在说谁。片刻后, 又说:“你妈不要你了。”
圆圆理都不理他。
他越过床,走向阳台那边,这里的阳台已经封窗,他娴熟的蹲下舀出一碗猫粮,几乎是刚打开猫粮盖的声音, 原本昏昏欲睡的圆圆立刻弹射起步, 冲了过来,险些撞到江季风。
好在他及时伸出手挡住, 随后看着圆圆干饭:“要是撞到我,你就没叔叔了。”-
温漾落地淅川时已经是晚上的八点多。忘记查看天气预报,好在到达酒店的时候才开始下起大雨,淅淅沥沥的雨声传来,她望向玻璃窗外。
雨天是能放松的时候。
趁着空闲的时间,她把明天需要用到的售后资料和快递资料规整好。
只是整理到最后,发现还少了一份文件,这份文件是她规整出来,明天需要用到的。温漾打开电脑,想要查看一下有没有保存到云文档,但是发现根本没有上传到。
温漾有些犯难,她的文件是放在江季风的家里。
总不能让柯莉去拿,她一个工薪人员住在几十万一平的北京商品住宅小区,谁会信?
可是也等不到明天,因为一大早就要去兰山那边找售后详谈,资料不齐全也会被人说做事拖沓。
温漾打了个电话给柯莉,本想辛苦她去一趟公司,但是电话一直没接通。
她与A组其他男生不熟,不好意思直接麻烦。毕竟虽然是一个组的,但他们后期剪辑,不参与总负责。
没人愿意下了班还去公司,给同事找资料。
房慧的话,还是算了。
她不想找骂。辛辛苦苦出差,还得被她奚落一顿。
酒店内灯光炽烈。
温漾看着那份空缺的文档,陷入了沉思。
她脑海中浮现起某个人的面容。
要叫他帮忙吗?
可是这样会不会给人家添麻烦?-
夜晚九点,boomClub的二楼包厢。
酒吧内的灯光昏暗,偌大的总统包里,只有两个男人。
再一次酒杯倒酒的声音响起。宋琸侧眸看着坐在他身边的男人,不解:“大佬,你昨晚急匆匆的喊我出来,我从港城来到北京,你又不讲话,什么意思?”
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透明酒杯,里面装了三分之一的冰镇威士忌。
江季风闻言,敛眸,昨晚拿到锦囊的时候,很多话想说,很多话想问,但是经过一夜的沉寂后,他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也什么都不想问。
现在之所以坐在这里喝酒。
好像也是因为家里有些空荡。
偏偏身边的老友哪壶不开提哪壶:“温漾呢?让她一起来喝酒啊。”
江季风再次抿了口酒,嗓音沉了几分:“出差了。”
“你是不是不习惯?”宋琸倏地问。
江季风一顿:“那么明显?”
“你就差把不开心写在脸上了,”宋琸拍了拍江季风的肩,语重心长:“要我说,你要是实在不开心,不习惯,你就和她说开来。”
江季风终于把视线放在了宋琸身上,深邃的眼眸带着鲜少的试问。
宋琸在江季风期许的眼神下,很认真的出谋划策道:“不过你不能说的太直白,免得伤到人家女生的自尊,毕竟你们这段婚姻人家也不乐意,你要是实在住不习惯,那就给她单独在楼下买一套,你上一下,也方便,江老爷子来了,就让她上来陪你演戏——”
江季风睨了宋琸一眼,他是疯了,才想着在宋琸能悟出什么给他出出主意。
“不是你说的这个意思,”
江季风打断宋琸的胡说八道,开门见山:“要是一个女人突然给你送锦囊,是代表什么?”
“温漾给你送锦囊了?”
江季风淡淡的嗯了声。
宋琸这次悟出来了,立刻问:“你是不是在想,有没有什么特殊含义?”
江季风的确是在想,从昨晚开始,他就想她送他锦囊,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有没有那层含义在。
但这句话他没问,因为在下一秒,宋琸就掐灭了这段火苗:“其他女人送你东西,可能是有什么想法,但是据我对温漾接触了解,她就是一单纯女生,可能是感谢你对她的照顾,别想太多。”
“真的?”江季风问。
“我骗过你?”宋琸替温漾打抱不平道:“我知道这段婚姻不是你想要的,但是人家只是送你一样东西,别对人小姑娘那么大意见。”
他发现他和宋琸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他放弃继续谈话,随后道:“我养猫了。”
宋琸听完,吓了一跳:“什么?!你养猫了?”
江季风嗯了声。
“你疯了吧,”宋琸说。
话音刚落,江季风的手机就响起了。
是微信的提示音。
江季风打开手机,温漾发来了一句话
——【你有空吗,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温漾刚发完信息,心里就有些纠结。
这种滋味,有些新奇。
她怕发了后,被他拒绝说没空。
犹豫几秒,正准备撤回的时候,收到了江季风打来的电话。
明明是一样的手机、一样的来电铃声、一样的三字备注。
以前没什么波澜。但现在就是能令温漾有些紧张。
她抿了抿唇,手心微微潮湿,按下了接听键。
“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还有忽远忽近的音乐声。
“你在酒吧吗?”
拜托的事情没说出口,变成了询问。
温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问,但就是听见了那边噪杂的背景音乐,心里想什么,就随口问了,但问完后,心里才觉得有些怪,像是查岗似得。
能感受到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也有些怔愣,应该是被她这么一问,显得有些唐突。
温漾有些尴尬,没等他的回复,立刻转移话题:“淅川这边的售后和快递出了问题,我出发前已经把资料打印好了,但是没想到到了才发现把一个重要文件落在家里了,电脑也没有上传云端,我明天就要用到了,你能不能帮我去公司,把那份文件上传到云端,我在这边打印出来。”
她说这句话时,语气有些小心翼翼。怕他觉得是麻烦。
温漾等了一会儿,握着手机的手忍不住收紧。
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犹豫,或许是在觉得很麻烦,又或许是在想该怎么绅士的拒绝。
温漾忍不住咬了咬拇指尖儿,低眸,想不尴尬的说算了的时候。却听见那边传来江季风淡淡的声音:“可以,等我。”
与此同时,窗外的雨渐渐变大。
温漾立刻站起身,把刚才透气打开的窗户给关上,却在靠近的时候,响了一道闷雷,细长的手臂把窗户拉回来,耳边就响起男人低声的询问:“淅川下雨了?”
“下的还挺大的,”温漾杏眼望着窗外团团乌云,语气多了几分惆怅:“明天还要上兰山那边去,一下雨那边的山路就不好走,都不知道有没有车子愿意送。”
出差都是打车开收据或者用电子单报销的。
但是这种小地方,哪里有那么多的网约车,基本都是私家车,天气好,坐摩托车还可以,天气不好,只能碰碰运气坐私家车。
她后知后觉自己刚刚在下意识的小抱怨工作。等会儿,江季风在那边没吱声,温漾觉得有些尴尬,便轻声道:“我先挂了,继续看看资料,你记得帮我去公司,上传一下云端。”
准备挂电话的时候,温漾听见江季风喊她的名字。
温漾粉唇轻轻的张开,“啊”了声。
“你刚刚问我什么?”
男人在电话里,嗓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其实通话记录也才两分钟,问了什么、说了什么、温漾的心里都一清二楚,不至于忘记。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江季风要隔了一会儿再问,她抿了抿唇,还是选择再一次问道:“我问,你是不是在酒吧。”
第二次问出口。
话音刚落,温漾觉得这种类似查岗的感觉变得愈发强烈。
心里有个警铃响起告诉她
他们只是假夫妻,不是真夫妻。
他去哪里,都与她无关。
她顿了顿,怕他误会,忙解释道:“刚才是听见你身后有音乐声,所以就随便问了下——”
“我在酒吧,宋琸也在,”江季风浅浅的润了润嗓:“就我和他。”
温漾试图听他说这句话时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但她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语调。
若说温漾的随口一问像是查岗,那么江季风后面的四个字,好像落实了这份无意的一句问话。
挂断电话后的江季风回到包厢,宋琸看见他蹙了一晚上的眉头舒展了。没来得及问,就听见江季风低声道:“我有事,先走。下次聚。”
宋琸不情愿了:“什么事那么急。”
江季风修长的手指端起透明酒杯,冰块渗出来的寒意令他的掌心微潮,他碰了碰宋琸的杯子,算是感到抱歉,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好心情的解释:“去给温漾送个资料。”
说完,他便离开包厢,身影消失在眼前。
宋琸看着空无一人的包厢,始终觉得有些无语,于是对着合上的门喊道:“温漾送你一个锦囊,你生怕别人对你有意思一晚上板着个脸,现在又那么殷勤给人家送资料,你疯了吧。”-
淅川兰山酒店内。
温漾坐在椅子上,完全无心看资料,越想越觉得很尴尬,她捂着脸:“早知道不问了。”
人家指不定觉得她越界了。
假夫妻而已,去酒吧关她什么事?
温漾在心里想,等江季风发来信息告诉她传完云端后,她就顺着解释一下刚才自己并非查岗。
但是一直到晚上十二点。
她都还没收到江季风发来的信息。
看着空空荡荡的微信,没有消息提示音,也没有他的来信,温漾忍不住想,他是不是生气了,因为她的越界。
但这个念头刚起,却又觉得,他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他既然答应了,那肯定会做到,只是估计在酒吧还没散场。
她垂眸,指尖在对话框里,打字又删除。
她决定再梳理一下资料,两点的时候他要是还没回信,她就打电话。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温漾从椅子上起身,随意披了一件外套在身上,随后乘坐电梯去了前台。夜晚的十二点,只有一个女人值班,温漾上前道:“您好,你这里有没有私家车的电话。”
前台问:“怎么了?”
“我明天要去兰山那边,下这么大雨,摩托车坐不了,就想问问你有没有认识的私家车司机,我给他钱,让他送我上兰山,”温漾解释。
前台看了眼外面的雨势:“这么大雨,应该没有私家车愿意上兰山,路太陡,泥土太多了,轮胎会陷进去的,”前台沉默了几秒又说:“我给你一个电话,你看看他接不接。就算接也应该是要翻倍的钱,你先问问吧。”
温漾拿起手机,记下了前台给的号码。
正准备乘坐电梯回去时,余光瞥见酒店正大门停下了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细白如丝的雨匆急的往下落,砸在车身,回弹溅起水花。
黑夜雨蒙蒙,看不清路人,只见前排的司机举着黑色的伞,黑色皮鞋踩在有些积水的地上,匆忙的走到了后排,打开后座的车门。
黑色长车身、流畅的白色线条,后排的车门打开,一双黑色高定皮鞋踩在地上,随后是黑色西裤下的大长腿,男人站定,白色衬衫服帖扎进黑色西裤里,西装马甲,精瘦的臂弯处挽着黑色外套,修长的手指捏着一份文件,往上,是一张俊美无俦的脸。
待看清楚男人的五官时,温漾眼眸一顿。
心里咯噔了一下。
有些意外,有些惊喜。
江季风怎么来了?
那双圆润的杏眼瞳孔里倒映出男人往里面走来的身影,似乎是也没想到会遇见她,他脚步也一顿,神色淡淡,随后又迈着沉稳的步伐往里走。
直到站定在她面前时,温漾都还没有完全回神。
男人身上带着酒店外雨夜的凉意,铺天盖地的朝她袭来。
她后知后觉攥紧披在肩上的外套,带着不可思议的,带着细微的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瞧她这话问的——
“你这话问的,”江季风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他垂眸看温漾,有些好笑说:“若我直接回你,来送资料,倒显得我不解风情。”
温漾没太明白他这句话的含义,因为她被他身上沾染的酒香吸引,她轻轻的呼吸,像是在确定,随后装作若无其事的问:“你喝酒了吗?”
“你不是闻到了吗?”
江季风轻笑,好整以暇的回复她,修长的大手把资料递给温漾。
她伸出手接过还沾染他余温的那个角,随后低低的笑了。
北京距离兰山飞机需要三个多小时,他喝了酒,却还是乘坐飞机送了资料给她。
在她以为他是喝酒到深夜还没散场的那段时间里,其实他是冒着大雨,把她需要的东西,飞行几千公里,送到她的手里。
“笑什么?”江季风似乎也心情极好,饶有兴致地问。
“没没什么。”温漾压着嘴角,半真半假道:“你没回我消息,我以为你生气了。”
“生什么气?”江季风好奇。
“我以为你生气我问你是不是在酒吧,”温漾捏着文件,纸张印出她月牙弯的指甲印,装作淡然解释道:“刚刚我只是随口一问,没有查岗的意思,你不用特意告诉我,你和谁去。”
“我知道,我没说你在查岗,你不用解释。”
温漾放下了心,他没误会就好——
下一秒,就听见江季风好浅好浅的笑了笑说:“是我在报备。”
说完这句话后,江季风的嘴角噙着笑,细长的手漫不经心的搭在她的肩上,微微用力带着发愣的温漾走到了前台那里,嗓音低沉道:“麻烦,九楼的套房。”
九楼的套房住的人少之甚少,但是胜在价格昂贵,一年不开单,开单吃一年。
前台看着这一尊突然降临的财神爷,热情的接待道:“好的,请稍等。”
随后,前台看着江季风搭在温漾肩上的手,热情到底:“这位女士的房间需要退掉吗?”
前台显然是误会了。
温漾红着耳朵,立刻道:“不用,不用。”
她说完微微侧身,离开了江季风搭在她肩上的手。
他不是没这么搭过,但是就是因为他搭的太自然,显得好像有些暧昧。
温漾对这种感觉有些陌生。
回到房间的温漾,心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比那晚维港的烟花还要乱。
把资料汇总后,温漾就进了浴室洗漱。
吹干头发躺在床上,温漾用套了一次性床单的被子捂住粉嫩的嘴巴和挺翘的鼻子,露出那双圆润的杏眼,酒店的吸顶灯散发出劣质伤眼光线,她盯着看了几秒,眼睛就开始泛酸。
她揉了揉有些微微酸痛的眼睛,心里一阵嘀咕。
他说的报备,是什么意思?假夫妻,好像不需要报备吧。
窗外响起闪电和闷雷,闪电偶尔会照亮阳台,透过微光射入窗帘,雨声也渐渐变大,淅淅沥沥的,令人有些烦恼。
倏地,一道敲门声响起。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温漾没有疑惑,脑海中立刻想到是谁。
毕竟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异乡,她唯独认识江季风。
可她也不敢太笃定,县城的治安说好也不好,温漾掀开被子,穿好拖鞋,一边往前走一边开口问:“是江总吗?”
得到男人低沉的肯定答案后,温漾伸出手,打开了门。
门外的男人应也是洗了澡,头发没有梳成一丝不苟的三七大背头,微微被风吹乱的刘海,三七分的碎盖,穿着黑色的冲锋衣,拉链拉到了下巴处,难得见他这幅打扮,少了古板严肃的上位者气息,多了几分肆意不羁的帅气。
温漾被香味吸引,香味慢慢弥漫开来。
她垂眸,看见他的指尖微微弯起,勾住白色透明塑料袋,袋子里是香味的蔓延处。
温漾主动先开口问:“你还没吃晚饭吗?”
江季风面色淡淡带着笑意:“嗯,一起吃点吗?”
温漾对于刚才的报备还没想明白呢。
现在又要她面对江季风。
她有些纠结,决定拒绝,随后摇摇头:“我不饿。”
才怪。
她晚上下了飞机进了酒店后就下了大雨。打开手机,外卖点不到,没有车子接送也出不去,饿到现在。
“其实你直接给我上传云端就好了,”
温漾有些愧疚:“连累你到现在才吃晚饭。”
江季风似乎也没执着于饿不饿这个话题。
提着塑料袋,云淡风轻的道:“你若是真的愧疚,就陪我一起吃晚饭。”
温漾咬了咬腮边软肉,不知道如何作答。
“而且,我出现在这,不是单纯的送资料。”
温漾眼眸一颤,抓着门框的手微微收紧,装作若无其事的随口问:“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第二十六章
他干脆倚靠在门框轻笑:“先吃饭, 我就告诉你。”
这便是他的回答。
外面倾盆大雨,闷闷的雷声传入耳。
温漾抓着门框的手松开。
“正好饿了,”
温漾越过他走到电梯, 给自己找补道:“就一起吃点呗。”-
九楼的套房其实她上次就来过, 没有任何区别。
唯独少了圆圆。
“你来之前帮我喂圆圆了吗?”温漾似乎是找到话题, 打破了进电梯后到此刻的沉默。
江季风淡淡嗯了声,随后把宵夜放在餐桌上, 包装袋撕开, 烤鱼的香气冒出来。
温漾坐在他的对面, 给他搭下手。
不一会儿,烤鱼和烧烤就摆在桌上。
温漾看着烧烤, 捂着嘴,装作好惊讶好对胃口的样子:“我最喜欢吃烧烤了, 没想到你还买了烧烤。”但她稍微过头了,所以一眼能看出有些作假的成分。
她其实是想表现出自己真的只是饿了才答应他上来一起吃夜宵的, 不想让他察觉到自己想知道这个答案,对一个答案耿耿于怀, 好像显得自己很奇怪。
人都是越奇怪,做出的反应和事情越不正常;
她越是这么强调自己正常, 就越是奇怪。
江季风不动声色的看了她几秒,没说话。
两个人面对面,拿起筷子夹起来开吃。
想要答案是真的,但是饿了也是真的,温漾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吃了很多, 半分饱时, 余光里,对面的男人吃起这些大排档的东西和吃高级西餐一个样, 慢条斯理,细嚼慢咽。
湿巾放在他的左侧,随时替他擦干净可能被红油沾到的如玉脂般的手。
吃的差不多后,温漾放下了筷子,装作若无其事的喝着荞麦茶去掉自己口里的辛辣。
人饱餐后就惦记着事,她连着喝了两杯茶水,都迟迟不见他提起那个答案。
换做以前,搞不懂、想不明白的事情,温漾就不想了,任由事情发展下去,随缘。
反正配合饰演好一个假夫妻该做的事情就好。
可她不知道为什么,从港城回来后,她面对他时,总是有那么几分不对味。
包括此刻也是,就是偏偏想要他的回答。
温漾咬着杯子,巴掌大的小脸露出纠结。
最后忍不住出声装作若无其事道:“淅川的宵夜还挺好吃的,你觉得呢?”
“是挺好吃的。”他拿起湿巾,轻轻擦拭自己的嘴角。
这个回答似乎是听不明白她话里的暗示,但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悟不出她的话,只看他是否愿意顺着说下去而已,又或许是在逗她。
得到他的回答。
温漾的肩膀微不可见的耷拉下来,像是放弃了一样。
其实她自己都觉得离谱,追着问他来淅川的答案,意义在哪?
得知答案又能如何,倒显得自己很奇怪似的。
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打算喝完就找个理由回去,却在下一秒,听见他漫不经心的道:“雨好像,越下越大了,晚上你能好好睡吗?”
温漾咬着杯口,以为他是随口一问,纸质杯的杯沿多了几颗小小的牙印:“还好啊。”
她不是那么矫情的人,除非心里装着事,否则不会被雨吵到睡不着。
“上次北京下雨,你说你睡不着。”江季风端起茶喝了口,荞麦的浓香带着口中的辛辣滑入喉咙里,嗓音被茶水润过,多了几分清透:“如果我没记错,你好像,害怕下雨。”
温漾回想起来了,是见陈笑丽的前一晚,她心情激动的睡不着,恰好那天北京飘起了雨。
她发了个朋友圈,接到了他的电话,听他误会自己是害怕下雨睡不着,想解释的时候,却听见他要和江爷爷见面,于是配合他扮演好妻子的角色,挂着电话睡着了。
“我不怕下雨啊,”温漾直脑筋还没悟出来他为什么说这个话,把那天没解释完的说出来:“就是因为要见我妈妈,所以睡不着,刚好下雨而已。”
她解释完,就听见江季风倏地笑了,随后他说:“那是我想多了。”
温漾看着他,愣是没反应过来。
“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听见淅川下雨,”
他说:“我以为你怕下雨。”-
温漾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还有些飘飘然,直到一头栽倒在被窝里鼻骨被戳到有点痛时,才发现这是真实发生的,刚刚他说的话,此刻慢慢随着屋外的雷声闷闷传入耳里。
她把被子捂住自己的头,把脸埋在枕头上。
他说:我以为你怕下雨。
刚才听到这句话,她脑子一片空白,只淡淡的回了一个哦字,现在仔细回想一下,后悔刚才为什么要这么回复,为什么不直接问他“你是因为我怕下雨才来淅川的吗?”
温漾细长的手握拳无声的锤了下被子。
但是当时没问出口的话。
现在再问,好像就显得有些别扭。
可内心其实还是忍不住去想,江季风到底是不是误以为她害怕下雨,所以才来淅川的。
如果是,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上次是因为爷爷电话没有挂断。
那这次是因为什么,特意来陪着她?
温漾想不通,脑子里有一个念头冒出来。
像是春天的嫩芽,浅浅的冒了个尖,蠢蠢欲动。
耳朵的热意持续不减,连带着脸也有些热,她分不清是心情旖旎造成的,还是捂着被子热到的,她翻身面对着天花板,那双眼眸清澈明亮,细微的露出了些笑意。
与此同时,私家车的司机通过了微信。
温漾的思绪被打住,立刻和师傅打了个电话,表明自己要去兰山,师傅听完后,高抬价,要价200元送一趟。
温漾提交了审批,请示了财务和房慧,批了之后,便和师傅确定时间。
明天早上八点,她准时来到酒店门口,此时大雨坠下,雷声交加,温漾向前台借了一把伞,便上了私家车,县城去兰山需要半个小时的车程。
温漾一边在车上和村长约时间,一边和售后的人员约时间探讨一下快递和售后环节。
她不能在淅川这边耽搁太久。
只能在今天之前处理完快递问题。
到了兰山后,路面湿滑,黄泥土把轮胎和车边全部蹭花。好在师傅的车是二手的老车,早已不在乎这些刮痕,不过下车的时候看见整车的黄泥还是骂骂咧咧的道:“早知道不送你了。”
温漾支付了200元,撑起雨伞,便看见了村长在屋檐下等着,这里一条条路都是泥泞道路,黄色泥巴染上鞋面和裤脚,温漾其实有些心疼自己几百块钱买的鞋子。
村长客气热情的上前道:“温小姐,又见面了。”
“这次下那么大雨,还要麻烦你上来一趟,真不容易。”村长带着温漾走进了屋檐下,她一边收伞,一边道:“本职工作,应该的,村长客气了。”
当初来考察的时候,温漾是第一个接触到村长的人,交情比较深,说起话来,也没那么生疏。
温漾跟着他往村委会走去。里面是简单的一个小房间,放了几张桌子,就是一个办公室,但是干净、整洁、正中间挂了一个五星红旗,还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贴在墙面。
温漾坐在村长对面,不一会儿又进来几个年轻的本地人。
村长介绍:“这就是我们的售后,都是些年轻小伙子,在大城市工作被我喊回来的。”
上头批下来的电商助农,带领的是农民发家致富,造福的也是农民,被选中的确是属于机会难得,这位村长识时务,会把外面务工的年轻人喊回来,既能解决年轻人目前的就业困难问题,还可以利用年轻人懂电脑的这一块把电商的优点利用起来,可见也是真的上心了。
温漾抽出自己的笔记本,放在桌面上,然后把自己汇总的资料挑选了几个重点的部分:“因为时间紧迫,我们直接开始吧。我想知道,直播下单后,大概多久能发出去?”
“我们是能当天梳理完订单的,但是去到镇上,什么时候发件就是他们说了算。”
温漾问什么,售后几个就回答什么,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温漾把自己整理好的问题归纳起来,存放在电脑里,
雨约下越大,温漾盛情难却,被村长拉着去家里吃了饭。
午饭间隙,大家都默契的没有聊工作。村长倒是很热情,喊来了几个隔壁村的村长做客,还有其他几个单位人员。
村长的老婆亲自下厨,煮了一手好菜,兰山人的热情是不会让话题冷场的,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倏地,不知道是谁,说了句:“温小姐有没有对象啊?”
温漾长得好看,巴掌脸,肤白温糯,杏眼亮晶晶的,鼻子翘挺,嘴巴能说小巧,脑子还那么聪慧灵光,经过一上午的沟通和梳理,令他们心里都有些佩服。
看上去年纪不大,没想到干起事来,那么利索。
村长也符合道:“对阿,要是没对象,我来给你介绍。”
长辈们聚在一起聊天的内容往往都是喜欢打趣小辈,温漾没有感觉到被冒犯,越聊得来,越能好好处理沟通。
况且,他们也是出于好心,只是她素来不喜欢把话题往她身上引,为了省去麻烦,她轻轻笑着解释道:“有男朋友了,快准备结婚了。”
大家都笑了笑,默契没再谈论这个话题。
饭后村长们让温漾午休一会儿,还特意把这间办公室空出来。
温漾也困了,正打算睡一会儿时,手机突然响起。
温漾打开一看,是江季风发来的信息。
J:【什么时候回来?】
温漾:【应该要下午五六点。】
温漾指尖停在屏幕上,随后有些小心翼翼的道:【你还在酒店吗?】
J:【本想送你上去的,但是今早线上会议一直到现在结束,抱歉。】
温漾握着手机,嘴角不自觉的扬起。
J:【在干嘛?】
温漾:【准备午休。】
J:【你先休息,不打扰了。】
温漾摁灭手机,走到了村长刚腾出来的行军床,浅浅眯了一会儿。
醒来时已经是下午的两点。温漾又撑伞跟着村长一起去了售后的仓库,地上满是雷波脐橙,干净整洁、坏果都被挑出来单独放在一个框里。
此时,苏苏撑着伞还在直播。
温漾看着直播里的屏幕,思考了许久后,收回了视线。
随后她又跟着村长们一起去了会议室和镇上的快递通电话。
小快递无法提供保鲜运输服务,而农产品本就“精贵”一不小心磕到碰到就会烂掉,而且发出的价格也十分昂贵,平均每天都几百箱的订单,但是价格却一分不少。
这就是一家独大的好处。
温漾把这个问题再次归纳进来,打算回去和A组的人分析一下。
收起电脑时,响起一阵闷雷,雨势再次变大,温漾抬头望去,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村子里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偶尔传来几声蛙叫,雨水砸在地上,砸出小小斑驳的水洼。
她低头拿起手机一看,原来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到了晚上的七点多。
农村的七点多早已户户关门安静无比。
她低头准备打电话给私家车让他来接,这才发现,微信有好几条未读信息。
除了江季风发来的,还有温爷爷准时的吃饭了没?
温漾先回复了温爷爷。
随后打开江季风的聊天框。
六点发来的一句
J:【还没结束?】
六点半
J:【怎么不回信?】
七点
J:【如果看见信息请回复我。】
温漾低头一看时间,已经是七点半了。
她正准备回江季风信息时,就听见村长语重心长道:“雨那么大,路不好走哦,温小姐,你要不今晚就在这里住一晚,将就一下,这大晚上的,开车不安全,轮胎随时可能会陷入泥土里,下大雨大晚上又喊不到拖车的。”
想到早上私家车司机骂骂咧咧的样子,温漾也有些不敢再打电话给司机。
村长看了眼温漾,她是过来考察帮扶他们村子卖雷波脐橙的,这段时间以来,雷波脐橙卖了不少,解决了他们村子里的大问题,加上温漾做事干活利索,雨水湿了裤脚,黄泥脏了鞋,都没有像城里的姑娘似的矫情,巴掌大的脸写满了认真,把重点放在工作上,谨慎的分析,替他们解决售后问题。
在公在私,他都喜欢这个小女孩。
于是村长放慢语调打商量道:“你就在这住一晚吧,我给你拿一次性的洗漱用品,你要是在兰山出了什么事,我心里也过意不去,你就住村委办公室我给你拿床被子,那里的卫生间有热水器,也可以洗澡,你要是害怕,我让我老婆陪你睡。”
温漾也觉得有些危险,兰山的山路没有路灯,雨势那么大,黄泥地,她不想冒险,反正回去也是住酒店,没什么区别:“那就麻烦村长了,不过我自己睡就可以,不用麻烦嫂子。”
村长立刻道好,心里松了口气。
“那我先去拿被子,等下和我老婆送过来。”
村长说完,撑着伞就走下了台阶,往另一条村路走去-
村委会建立在操场上,距离村民住的房子还有些距离,后面就是售后仓库。
总之人烟稀少。
温漾抱着电脑回到了村委办公室,拿起手机给江季风发了信息。
温漾:【刚刚在开会,一直没拿手机。】
温漾:【今晚我不回去酒店了,雨太大,村长说村路不好走,不安全。】
温漾百无聊赖的坐在凳子上等了会儿,没有等到江季风的回信,温漾以为他是去开会了,放下手机便没再理会,不一会儿,雨夜里,村长和他老婆抱着被子,端来了晚饭。
“今晚你就先将就一下,里面有洗手间和洗澡的地方,要是怕,你就给我们打电话,”村长给温漾交代,他老婆在旁边铺床,早上的行军床是单人的,他们怕温漾不舒服,又抱来了一个,拼在一起,“宽一点,睡得舒服些。”
桌上摆着适口的饭菜,是兰山专门的卤腊肉和白米饭,根据当地人的爱好,还给她配了一瓶自家酿的酒,暖黄的灯泡下,有人替她打理床铺,有人在嘱咐她夜里若是害怕,可以随时拨打电话,这种久违的温馨,令她心底有所感触。
两个人没有在这里耽搁,铺好床就离开了。
温漾看着桌子上的肉,偏瘦,一看就是特意挑出来的,她收回视线,往里走去,里面的卫生间不大,一个蹲厕一面镜子,还有一个电热水器配了花洒。
很简单,但却很干净。
温漾倒是没生出什么不习惯或者矫情的委屈,反倒对这种大雨倾盆,独居在山间的感觉感到很新奇很自在,若是换做其他村子,她或许会害怕。
毕竟没人无缘无故对你那么好。
但兰山是上面指定的合作农产品的村子,她只管放下一百个心在这过夜,出了事,大家都别想清净。
温漾在卫生间洗了个手。
在先洗澡还是先吃饭中,选择了吃饭。
于是便坐在凳子上,把酒打开,瘦腊肉不是那种咸口的,而是有点像叉烧的甜,却不会腻,配酒恰恰好。吃了两口后,她只觉有些陈闷闷的,随后发现对面还有一个液晶电视,她打开,随便点了个喜剧片下饭。
虽然是随手调的喜剧,但是胜在内容新奇,逗得她眉眼弯弯,就在她再一次笑出声时,耳尖的听见了车声,她停下咀嚼的动作,看向关了半扇的大门,只见前面的操场空地上,驶来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大雨倾盆,灰蒙蒙的雨夜里,两束车灯笔直的照射进来。
强光照射使她眯着眼,与此同时,驾驶位的门打开,下来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衬衫马甲、黑色西裤、外加一套长款外套。
细如银丝的雨砸在黑色的车身上,他长身玉立在大雨中,发丝被水染湿,深邃的眼眸眯起,定定的看向村委里面,喝酒吃肉看喜剧片的女人。
直到再一声闷雷响起,温漾才蓦然回神,看着雨水中男人的五官,她瞬间从凳子上弹射起身,然后拿着伞撑开,哒哒哒的小跑下去。
待走近他时,温漾把伞举到他的头顶,有些意外,有些细微惊喜:“雨下这么大,山路那么难行,你怎么来了?”
雨那么大,山路难行,江季风来了。
夹杂着寒意的冬雨早已沾染到他的身上,他的寒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温漾仰起巴掌大的脸看着他,那双眼眸亮且单纯,雨水砸在地上,弹射沾湿裤脚。
江季风在雨夜,垂眸,看着温漾,嗓音低沉道:“你怎么没回我信息?”
男人这幅罕见眉目深沉的模样,令温漾有些怔愣。
“我回了啊,”听他不答反问,语气很低,温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急,急什么,只想着解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总之很认真的说:“你发信息给我的时候,我那时在开会,没收到,散会了我就立刻给你回信息了,可能是你开车没看见,你没回我就以为你开会去了,我没想到你会来——”
温漾说到一半,嗓子突然卡住了,想起昨晚回到酒店后,她懊恼那句没问出去的话。
——所以你是因为我怕下雨,才来淅川的吗?
但那句话,错过了就不能再问了。
可是现在,又有机会。虽然也不知道,知道答案后,又能怎么样,但她还是蠢蠢欲动,握着伞的手收紧指尖有些泛白,吸了吸鼻子很轻的问:“所以你是因为我没回信息,才来这里的吗?”
淅川的雨很大,砸在地上,湿了裤脚,因为树特别多,山间冬天会比城市里要冷上几分。
温漾在等他回答的时候,被冷的一哆嗦。
随后,他身上的外套,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席卷而来的温热感,伴随着他身上好闻的烟草香,她手里的伞被他拿去,握在他的手里,伞面往她那边倾斜。
温漾没有等到他的回答。
只听见他说:“雨大,先进去吧。”
两个人并肩而行。
温漾眼尖的发现他的鞋面有黄泥,感受到外套的湿冷,她抓着外套,想起今天她下车走了之后,鞋子也沾染了黄泥,可是酒店门口是水泥路,操场也是水泥路,他上哪染的黄泥?
想起村长说的,村路泥路不好走,轮胎会陷进去。
温漾低头走,轻轻的问:“你的车轮胎,是不是坏了?”
“你怎么知道?”江季风反问。
“因为我很聪明啊。”温漾也不明说。
随后就是江季风的一声轻笑,很淡,淡到几乎听不见。
温漾心情好像很好,跟在他身边,小鸟依人的躲在伞下,与他一起走进去。
“既然你那么聪明,”出声时,恰好走到屋檐下,温漾先跨上台阶躲雨,江季风发丝微湿,修长的手指一边收伞,一边漫不经心道:“怎么不知道你这样会令人担心。”
第二十七章
屋外操场上雨势没有丝毫减少, 雷声也如暴风雨前的宁静般闷闷响起。
那被他收起的伞立在门的角落,流出一滩雨水。
温漾站在门框下,细长的双手把村委办公室的大门合上。
她回头, 就见江季风修长的手拿着纸巾正在擦拭湿润的发丝, 眼神紧盯着桌子上摆放干净的一碗腊肉, 还有吃了一半白米饭,用百事可乐的塑料罐子装好的一瓶自酿黄酒, 香味四溢。
不似外面的吵闹声, 屋内有喜剧片的欢声笑语。
他刚刚说她这样令人担心, 不惜冒着大雨山路泥泞赶来,不曾想她却坐在屋子里吃肉喝酒看剧。
温漾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不厚道, 上前想把东西遮掩一下,但却晚了一步, 她听见男人嗤笑了声道:“这日子过得挺滋润。”
墙壁上悬挂长长的那一节灯管下,清楚看见她鸦羽般的眼睫在颤。温漾想, 他那么绅士的一个人,应该点到为止就够了, 不会让她尴尬到无路可退。
但下一秒,又听见他说:“担心都是多余的”
她尴尬到想找地缝钻下去。
毕竟他在艰难赶路的时候, 她在吃喝玩乐。
可奇怪的是,明明他是在奚落她的“没心没肺”,但听他说起“担心”二字,她的心情竟然会些莫名其妙的开心。
她压着嘴角,好殷勤狗腿地替他拉开凳子, 又识时务的主动给自己找台阶下:“江总, 我猜你也饿了,先吃点吧。”
江季风很淡很淡的笑了声。漫不经心里多了几分随意, 也没有客气,坐在了她的对面。
雨天夜路不好走,他从六点的尾巴开始驱车上山,轮胎陷入泥土里,他下了车才发现,鞋面染了黄泥,大衣被雨水打湿,他何曾这么狼狈过?
好在陷的不深,他拿了一块砖头垫在车轮前,坐回车内转动方向盘便开了出来。
江季风坐下时,村里信号才开始给力,收到了温漾早已发送却迟来的微信消息,他打开一看,随后摁灭手机随手搁置在桌面上,眼尖的瞥了眼行军床:“你今晚在这里过夜?”
若是他早那么十分钟来,她也能坐他的车回去,但是现在村长都已经安置妥当,外面的雨又那么大,她不想来回跑,毕竟如果下去的话,明天还要找人或者麻烦他送上来一趟:“都安置好了,不住也说不过去,明天还要再上来一趟,先住一晚吧。”
说完后,她看了眼窗户外的雨滴,巴掌大的小脸写满了纠结,反问道:“不过你怎么办,外面的雨太大了。”
江季风眉眼微动,正欲开口,下一秒,听她很会安排道:“你先吃点东西,等雨势小点了再回去,可以吗?”
江季风睨了她一眼,没什么温度的嗯了声。
随后视线从行军床上收回,接过了温漾递来的筷子,夹了一块腊肉细嚼慢咽。
温漾把没有吃过的那一半白米饭挖给了江季风,解释道:“这个腊肉有点甜,吃多了有点腻,配饭正好。这半碗,我没吃过的。”
见他接过白米饭,为了不让氛围冷场,温漾拿起遥控器在挑选综艺。
刚选好,广告刚放出来,不知怎的,江季风突然咳嗽了起来。
咳嗽声伴随着电视里奶粉的广告响起。
温漾放下遥控器立刻看去:“怎么了?”
只见他眉头紧锁,似乎是被呛到了。
咳嗽声来的太突然了,温漾手忙脚乱的拿起刚才自己喝过的杯子,拿起百事可乐的罐子倒了一杯给他:“先喝点润润嗓子,是不是被腊肉给呛到了?”
江季风接了过来,随后一饮而尽。
温漾没有察觉到任何的不对。
见他喝完,温漾关心问:“好点了吗?”
江季风把透明杯子放在桌子上。
修长的手指微微松开领带,喉结咽动哑声道:“好些了。”
与此同时,广告时间过了。
综艺开始传来的笑声把这件事带着翻了个篇。
温漾没做多想,夹起腊肉吃了起来。
手忙脚乱的呛咳换来了安静。
屋内只剩下咀嚼和综艺的声音,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灯光通明下,孤男寡女,桌上有肉有菜有酒,若是恋人,那就是甜蜜的夜晚,若是挚友,那便是把酒言欢的不醉不归夜。
可偏偏他们算不上恋人,也不是朋友,那这种关系是什么?或许都没有这个关系的代表词,无名无分、无处下话题,却有酒有菜,才是最尴尬的。
其实也没什么能吃的了,村长给的是一人份,江季风吃了几口,盘子就空了,好在他来之前温漾已经吃了一些,虽不是很饱,但总体不饿就行。
听雨声渐渐小了,温漾望了眼天,又看了眼手机,现在是晚上的八点三十五分,已经很晚了。
温漾道:“现在雨势好像小点了,你要不要先回去?”
她不存在赶人的行为,因为雨的确小了。
话已至此,江季风拿起手机,也没与她争执,起身,淡淡道:“雨是小了,那我先走。”
他站起来,小腿顺带着推开了椅子,响起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
明明是她先开口问他要不要先走的,但是见他真的拿起手机起身预备要走的样子,温漾的心情微微有些沉闷,他走的也太潇洒了,怎么不再继续聊会儿天呢?
温漾就这样呆呆看着江季风的身影往门口走去。
心里的思绪千变万化,最后还是道一句:算了,万一雨又下大了呢?
温漾从座位上起身,给他开门。
若说刚才雨小她便询问他要不要走,不是赶人。
那此时此刻,江季风看着她殷勤开门的手,是有多迫不及待送他走?
江季风定在原地,沉思几秒后,抬脚跨过门槛,立在门下。
温漾双手搭在门上,随时做关门状。
“那你开车小心点,”温漾吞吐道:“到了给我发信息。”
他们在雨夜中面对面站着,明明很近,却又很远。
江季风淡淡道好,随后转身离开坐在车上,他并没有启动车子,那双深邃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门下的女人,似乎是在等些什么。但距离太远了,她巴掌大的鹅蛋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江季风捉摸不透她到底想什么。
只见她毫不犹豫的关上了门。
他望着那扇被关起来的门,倏地,低眸、轻叹。
似有些无奈-
屋内又恢复了那种冷清。只剩下音响传来综艺的嘈杂音。
有人陪伴后的空荡才是令人难受的。
温漾背对着门,细小的失衡感传来。
她往前走,几秒后,突然传来“笃笃”声。
温漾脚步一顿,回眸看向紧闭的门。
敲门的手还没落下去,门已经被打开。
她望着他,那双眼比平时都亮几分:“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忘了说,”江季风摊摊手,好无奈的说:“我回不去了。”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看不出是不是真的犯难。
“为什么?”她不解他话中的意思。
“你给我喝了酒,”江季风漫不经心的科普:“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
温漾才想起,刚才他莫名其妙呛咳的时候,她手忙脚乱的把桌子上仅有的那杯酒递给了他。
现在想来,他当时也毫不犹豫喝了。
“你能收留我一晚吗?”江季风轻笑说:“我不想酒驾。”
刚才合上门的失衡感再次被这一句话弥补满,她有些为难:“可是只有一张床——”
“不是两张?”他问。
温漾都忘了这回事,回头一看,还真是两张,她也有些意外:“真的耶!”
她丝毫没往深处想,单纯的以为,江季风如她一样单纯:“你怎么知道?”
他迈着步子走进去,云淡风轻:“看见了。”
有两张床总不能还不让他留宿。
温漾见他走进来,便把门给关上。
回眸时,他已经在拨弄行军床。
刚才还在告别,下一秒就再次出现。
这种另类的失而复得的感觉,令温漾的心情极好。
她没再留宿的话题上停留,像默认他住进来,难得主动问道:“里面有卫生间,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她看上去有细微的开心,连洗澡这种私密事都问的坦坦荡荡。
江季风沉吟片刻,道:“我先。”
他说完,便直接走进了卫生间。
刚才进去洗手的时候,不会觉得卫生间小。
但是当江季风走进去时,厕所显然显得有些狭小和拥挤,要是花洒冲下来,整个浴室都会湿透,温漾站在门口,思虑周全:“里面没有放衣服的,我站在这等你,你等会儿递出来。”
江季风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后道好。
花洒没开,紧接着是脱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是皮带扣解开的啪嗒声,下一秒,门把拧动,一只带着肌肉线条、健硕有力的手臂从门后露出,大手抓着衣服。
二十二岁
依譁
的温漾才发现自己是有点色心的。
因为她的目光此刻正看着江季风大臂处,那块凸起的肌肉,不是健身房的夸张肌肉,恰到好处的流畅感,微微凸起,有种随时迸发出惊人力量的能力。
“小漾同学?”门后传来江季风低沉淡笑的嗓音,配上手臂上的肌肉,恰到好处——
“啊?”温漾蓦然回神着急忙慌的应了句:“江老师。”
回完后,她的脸色瞬间爆红,羞愧的低下了头。
太着急了,他说什么,她就应什么。
“拿下衣服。”他在门后,声音很愉悦似的。
温漾红着脸,接过衣服,但他的手很大很长,抓着衣服,免不了触碰,肌肤触碰到的那时候,她微微颤了颤,为了掩盖住自己的异样,她立刻抓起衣服,把它放在外面的凳子上。
温漾回到客厅,坐在凳子上,想起刚才那丢人的一幕。
她耳尖一热,指尖摁在遥控器上,把电视的音量调的很大,掩盖住浴室传来的洗澡声。
不知过了多久,卫生间再次传来江季风的声音:“温漾,帮我拿下衣服。”
好在他还算是绅士,没在令她尴尬的话题上继续停留。
她起身走到卫生间门口给他递衣服,这次她学聪明了扭头抓起衣服,不去看他,道:“诺。”
感觉到衣服被人拿走,温漾准备离开时,脚下一顿,目光往下。
与此同时,卫生间响起江季风喉结咽动,低沉的声音:“温漾,内裤。”
温漾耳朵发烫,脸颊也发烫。原以为不去看就不尴尬,没想到引发了更尴尬的事情!
他的内裤掉了!
温漾脑子一片空白,看着地上的内裤,黑色四角的。
里面的人在等,她不想显得自己好像很窘迫一样。
于是咬牙蹲在地上,眼睛紧闭的瞬间,抓起内裤塞了进去。
棉质的余温残留在手上,她捂着红红的脸像只惊慌失措的小兔子,一溜烟就跑了。
江季风看着被塞进来的内裤,听见她哒哒哒跑走的声音,嘴角一勾,倏地笑了。
为了防止刚才的尴尬发生,出来时,温漾已经给自己找了一个塑料袋,准备把换洗的衣服塞进袋子里防止水溅湿,但是刚抓着袋子,低着头绕过江季风,准备进浴室时。
江季风就喊了一句:“温漾。”
温漾背对着他,没好气:“干嘛?”
身后的男人笑了声,洗完澡后褪去疲惫,热腾腾的感觉还留在他身上,在她背后,传来暖意,她听见他问:“拿袋子干什么?”
“装衣服啊。”
“真聪明,”江季风轻笑了声:“刚才怎么没想到给我拿个袋子?”
他这话,太赤裸裸的取笑了。
温漾又气又恼,红着耳尖,扭头做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
“好好好,”江季风再不逗她,怕伤了她那可怜又可爱的小自尊,更怕她现在红着脸等下变成气红了眼,他伸出手,强行为她转身,在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是我故意的。”
是他故意捉弄她,看她久久不接衣服,喊她小漾同学。
是他故意咳嗽讨杯酒,借口留宿在这里。
是他故意的。
都是他。
可惜她不懂他话里的故意,也不懂他的想法,顺着台阶往下走进浴室洗澡。
电视明明很大,但是江季风却能清楚听见,浴室传来的花洒水声。
不是没听过水声,更不是没共处一屋一前一后洗过澡。
但心境变了,一切都变了-
水冲过头顶的时候。温漾才把羞涩的心情平复下来。
卫生间响起门开合的声音,过了几秒,门再次开合,随后是沉稳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
厕所门响起笃笃声。
温漾抓着花洒:“怎么了?”
“凳子这里有一件衬衣,是我出差备用的换洗衣服,”江季风顿了顿,轻声道:“要是不介意,你换上当睡衣。”
冬天虽然不出汗,但是穿着厚厚的贴身衣物睡觉也是不舒服的。
温漾犹豫片刻,轻声道好。
他的衣服那么大,应该可以给她当裙子。
就当是穿睡裙好了。
“你开门,我递给你。”
温漾闻言,关掉花洒,随后打开卫生间的门,细长白皙的手臂带着湿漉漉的水珠,似有感应那样,迅速的抓起衣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手臂快出残影,门已经合上了。
温漾拿起衬衣一看,是黑色的。
是他平时穿的那种-
半个小时后,温漾洗完了澡,细长的手指摁了下,关掉了水。几乎是下一秒,客厅的电视也被关掉。
温漾拿起黑色衬衣穿上,刚才拿着的时候没发现。
现在穿上的时候,才发现,这件衣服上染足了属于他的沉木香,熟悉的感觉铺天盖地的传来。
温漾低眸,敛起异样,但穿好后,走出去之前,她看了眼镜子。
她没有洗完澡出去之前照镜子的喜好,但今天破天荒的,停在了面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没有洗头,波浪卷带着清香的头发垂下,黑色衬衣的纽扣被她扣到最上面,灯管照耀下,她的皮肤白皙无比,穿黑色,更显得诱人,镜子是半身的,厕所狭小,她看不见下半身。
温漾低头,黑色衬衣的下摆,正好到她的大腿中间。
她轻轻的呼吸,随后,视线从双腿上收回,拧开门把,踩着湿哒哒的拖鞋,往外走去。
客厅白色电灯管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掉了,只留下了一盏暖黄的灯泡,在天花板上投射出像蛛丝一样的光圈,温漾发现,江季风也不在。
她缓缓走出来,黑色衬衫下,长腿修长笔直,长发垂在腰间,一半顺落在胸前。她眸子里清澈明亮,不自觉的一举一动下,却好似平添了一丝令人心颤的纯欲。
温漾庆幸灯那么暗,她走到行军床旁边,掀开被子的时候,才发现,虽然有两张床,但是只有一张被子。
这就意味着,他们虽然是一人一张床,但是要盖一床被子。
在北京的时候,爷爷奶奶在,但是他们都会一人一张被子,所以,哪怕睡在一起,也不觉得有多少尴尬,可是此刻她只穿了一件黑色衬衫,被子又那么小一张,难免翻身身体会挨在一起。
门再次打开,温漾回眸望去。
温漾眼尖的发现,他换了裤子。
现在穿的裤子和她身上的衬衫应该是一套的。
只是衬衫在她身上而已。
料想江季风应该是算准时间出去换裤子,走前还特意关了灯,给她留出空间从浴室到床上,避免了她的难为情。
江季风抬脚走进来,绅士的没有去看她裸露的腿,一边走一边淡声道:“怎么站在这?”
说完,他走到她身后,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秒懂她的难处,这张被子,一个人盖绰绰有余,两个女生也刚刚好,但是江季风是男的,如果要一起盖,那只能紧紧挨在一起。
“我不喜欢盖被子,”江季风绅士的出声替她解围:“我盖西服,被子给你。”
也只能暂时先这样了。
温漾掀开被子,莹□□致的脚踩在行军床上,两张床紧挨着,里面那个贴着墙。
她自觉的睡到里面那个,留下了外面那张给江季风。
好在行军床铺开后是平整的,不会有中间一个巨大的缝隙。
温漾躺好盖好被子后,江季风顺势替她拉了一下被子,盖住她的脚。
似乎是举动有些越矩,他解释道:“山里半夜很凉,脚别被寒到了。”
说完,他就躺了下来,睡在温漾的身侧。
刚躺下的时候,后脑勺就被塞了一个软绵绵的枕头,他侧眸望去,她微微支起身子,解释道:“枕头只有一个,给你枕着。”
她学他的借口迁就:“我不喜欢枕枕头。”
大冬天没有人会不喜欢盖被子,也没有人谁行军床会不喜欢枕枕头。
都是在为了彼此迁就而已。
她是支起身讲话的,那波浪卷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垂下来,发梢落在他的脸上,带动心里的瘙痒,趁着她再次躺下,他在黑夜里,喉结滚动了一下。
两个人就这样挣着眼,谁也没开口。
越到晚上,山间的风越大,人躺下后,外面的风就开始敲打门窗,温漾盖着被子都觉得有点冷,更何况江季风只盖了一件西服。
冬天的夜里,不盖被子睡觉,明天肯定会感冒。
他绅士礼貌,她也不好太过分。仗着人家的迁就肆无忌惮的不顾他的感受,她想到这,细白的手捏起被子的一角,浅浅盖在他身上,颤着眼,小心翼翼的道:“就一起盖吧。”
被子盖在两人身上,中间那点隔阂也彻底的消失不见。
她怕他拒绝,把被子一点一点的替他盖好。
从上半身开始,慢慢往下。
随着她盖被子的动作,她的身体也在微微晃动。
被子下的大腿甚至能感受到她细柔的双腿不经意贴合。
江季风喉结咽动。他是个正常、血气方刚的男人,并非圣贤,也并非真的和尚。
温漾还在替他盖被子,那双藕臂无意的摩擦在他身上,感受到身体有异样发生,眼看着她盖着被子的手就快要到达那块地方,江季风难得窘迫,情急之下伸出手,勾过温漾。
她显然没反应过来,被他的举动吓到,随后惊呼一声一个踉跄往后仰,眼看后脑勺就要撞到墙壁。
下一秒,江季风蹙眉大手托着她的头。
惊慌中,温漾抓住他的衬衣领口。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压在她的身上。
彼此的呼吸缠绕,带着些许的酒香。
暖黄色电灯泡下,她长发散开,巴掌大的脸满是惊讶,呼吸轻轻柔柔,圆润的杏眼轻颤,瞳孔里倒映出男人利落的五官,还有那双深邃的眼眸。
房间内响起男人喉结咽动的声音。
温漾抓着他领口的手还没松开。那双细白温柔的手贴着他的喉结,是彼此之间,唯一的肌肤触感。
只要他低头,就能轻而易举的触碰到那张轻轻闭起的唇。
水火交融,一点即燃。
第二十八章
雨声坠落下来, 像是警钟在敲响。
啪啪啪的声音,扰乱人的心神。
借着电灯盏,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且在清醒之下看清他利落的五官, 高挺的鼻、轻抿的薄唇, 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眸, 那双幽深的瞳孔里,正倒映着缩小版的她。
如此暧昧的距离, 稍稍往前, 就能唇齿相碰。
他们凝望着彼此, 都在彼此的瞳孔里放大。
夜风带着冬雨的寒冷席卷而来,温漾被冷的一个激灵。
她此刻脑子有些虚浮, 觉得彼此相处有些变化,但这个变化, 她又不敢去细究。
虽是夫妻,却也有着相隔银河般地位悬殊的距离。
或许那些关心、撑腰、担心、不过是出于他微不足道的绅士风度罢了。
不能浅尝到一些甜, 就觉得是棉花糖,或许只是食物本身带来的清香。
人的心是最难揣测的。在没有完全肯定之前, 她永远不会轻举妄动,毕竟在今天之前, 他也没开口说过些什么,或许只是夜晚太美,氛围使然罢了。
或许明天后,他们又是外人眼里的恩爱夫妻。
实则只有他们清楚,是假的。
那握在他领口处细长的手松开, 指尖触到他的喉结。
她长发垂下, 顺着把松开的手抚了抚心脏,很轻的说了声:“你吓到我了。”
被他举动吓到, 还是对这段关系的暧昧进展吓到?
江季风没明白她的意思,但却放开贴着她后脑勺的大手。
略带歉意道:“太心急了,抱歉。”
太心急扶着她,还是太心急其他。
温漾没问,也不敢去问,耳朵有些热,她缓解尴尬于是轻轻的咳了咳,然后躺好往里面挪了一点,细长的手抓着被角,此时,江季风也躺在了旁边。
虽然共枕眠,但却像有两条分岔路口,他们都看不清楚对方站在哪边,或许是想法一致,又或许是有那么些地方词不达意,令彼此都误解。
所以双方都小心翼翼的,不敢贸然选择,毕竟他们的关系很奇怪,假夫妻的背景下,没有选择了就退一步是朋友之说,若是对方没有在同频上,那么以后的生活里,只会平添尴尬和无奈,或许会把对方推得越来越远。
所以就像此刻这样,其中一个人迈出了一步,若是都同样选择一条路,那便是万幸。
倘若选择错了呢?那便再无可能,一步错那便是步步错。
小心翼翼,确认无误,才是上上计。
暧昧遗留的氛围令人有些尴尬。
屋外雨声滴答滴。
安静的屋内,忽然响起两个人的声音。
温漾:“我——”
江季风:“你——”
江季风先一步道:“你先说。”
其实温漾就是觉得刚才的暧昧氛围被打断,想要化解这份尴尬,于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我发现一个很好的商机。”
在温漾说出这句话之前,江季风想到很多温漾会以我开头说的话,但万万没想到,她会在暧昧还没散去的夜晚说起生意上的事情。
可到底是有效的,比闲聊有用。尴尬的氛围随着她的生意经开始散去,江季风附和道:“怎么说?”
“我也是今天和售后谈了才知道原来现在快递会故意压价,特别是像山区这些地方,小快递一家独大,现在上面积极响应农产品,扶农助农富农,以后农产品的市场肯定更加广阔,但是农产品的售后啊,保鲜啊,这些都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因为很多农产品在山区,山区里都是小快递驻点,很少会有专门的保鲜渠道的。如果我们自己搞一个农产品的专门运输快递,会不会能抓住这个商机呢?”
见她停下来。
江季风似乎有些感兴趣,给予肯定的鼓励:“我还想继续听。”
他没说继续说,也没说然后呢,而是说他还想继续听。
这是对高的肯定,证明她的话题吸引了他。并不是简单的敷衍几句完事。
其实温漾一开始只是想为了缓解暧昧遗留的尴尬所以才谈起工作,也没指望江季风会多认真的听这些她的假设幻想,毕竟没有一个大老板愿意在员工身上浪费时间,但是听他饶有兴趣,温漾也起了兴致,侧身单手托着侧脸,分析道:“而且,现在的年轻人对农产品的了解少之又少,像黑龙江盛产的蔓越莓、还有安徽的鹅肝、这些农产品其实都是我们国内的,但极少数人知道。所以我们可以设立一个一体化透明度的网站,记录所有我们公司负责的农产品,给购买者提供完全透明的网站,这箱橙子产自哪里,那个木耳又是产自哪里,不但能扩大我们企业的知名度,还能独立创新积极响应上面的富农政策,让更多的人了解国内的农产品,只不过前期需要投放比较多的资金,你觉得呢——”
她没等到回应,于是看向江季风,却撞进那双含笑的深邃眼眸里。
不但是她认真在说,他也很认真的在听。
好在是黑夜,看不见她早已红红的耳尖。
她装作若无其事声音平静:“你盯着我看干什么我说的很不切实际吗?”
若说初相识,她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后面接触后,他发现温漾是有趣的、美丽的,是有很多可爱却又可怜的小自尊的、偶尔会犯懒、也会耍无赖,这些都是他浅浅的印象。
但此时此刻,温漾谈起工作来眼神亮晶晶,有种在自己的领域上施展拳脚,无人能敌的自信。
这是江季风对温漾的另一层认知。
他很淡很淡的笑了笑:“抱歉,我分神了。”
“并不是你说的不切实际,而是我没想到你居然会有如此厉害的想法,”江季风从小生活的环境就是养尊处优的,他向来一是一,二是二,但面对温漾时,不知从何时起,肆而耳二吴九意饲七他总是会细小谨慎的护住她那颗玻璃般可怜可爱的自尊心,也会给足她在任何事情上的称赞和底气,就像此刻,他会在她擅长的领域里,加倍称赞她,给足她自信:“温漾,你令我感到意外和惊喜。”
温爷爷在她考不好的时候,也会责怪两句,父母更是没有陪伴她多久。
从未有人会如此认真且严肃的肯定她的一切。
但不知何时开始,温漾总能听见江季风夸她“你很聪明”包括此刻他说的“她令他感到意外和惊喜”,何尝不是在给她最大的肯定和赞美。
温漾低眸,鸦羽般的睫毛轻扫,她本是想缓解暧昧尴尬的,但是没想到,□□接触的尴尬倒是缓解了,但这种心灵上的沟通,却比刚才心跳还要快。
她眼里也有笑,浅浅笑慷慨道:“那这个创意,就送你了。”
夜深了,温漾想结束话题睡觉了。
其实从说起到现在,她根本没想过这个项目真的能成立,因为真的需要大量的资金。
但显然,她随口一说的项目,江季风却已经做足了投资的准备。
“为何要送我?”他问。
说话间,江季风也学她,侧身,面向她,看着她。
他们躺在铺平的行军床上,面对面相卧,呼吸交织。
“这是你的创意,成立项目,你也理应是负责人。”
江季风轻笑:“我不是说过,希望你大胆点吗?”
“不止要大胆不要受委屈,”江季风轻声说:“还要大胆点相信自己。”
温漾掀起眼眸看向江季风,这次不是枕头有心跳,是她的心在加速跳动。
这次不是因为他的绅士,他的什么举止,而是因为他的这句话。
简单的一句,你要相信你自己。
温漾不是那种彻头彻尾不自信的女人,和很多普通人一样,有很多想法,但到了一些关键节点上,会下意识觉得,自信只能到这了,然后开始退缩。
像这个农产品的网站和快递,其实的确是她今天在兰山的时候发现的商机,她今天也曾想过,要不要把这个想法说出来,或者自己去做,但是又怕自己的想法太过于虚无,毕竟前期需要投入大量金钱和时间,怕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其实她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都有很多大胆创新的想法,只不过缺少流动资金,也怕付出了得不到任何的回报,到时候工作没了、时间也荒废、资金也亏没了。
但是当这种害怕和退缩遇见了一个在旁边敲打鼓动的人,人的心就容易蠢蠢欲动,因为她居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莫名觉得哪怕她做错了,他也会毫不犹豫让她把失败当成经验。
温漾眼眸轻轻动了动:“可是,这个只是我的一个想法,真的可以吗?”
“可以,”江季风语调清淡:“既然你我都有兴趣。你把这次说的弄个策划案给我。”
“我来投资你,人力物力一切我都包了。”他鼓励她:“就把这个当成你人生中的一次历练,如何?”
前期的人力物力就已经够大开销了,七七八八算下来,也要大几百万不止。
他随口一谈,倒是轻松。
只不过温漾倒是被勾起了创业的心思,她思索片刻,道:“那我去弄个策划案。”
温漾显然心情很好:“谢谢江老板的投资,祝您发大财。”
“发大财倒是用不着,”毕竟江家的钱已经不是大财能形容的了,他淡声笑:“你不要让我难做人就好。”
“什么难做人?”
温漾以为他是在说这个项目建立起来,她不要搞砸:“我不敢保证会不会失败,但是应该不会严重到让你难做人的。”
“不是这个,那你把头抬起来。”
温漾的好心情瞬间被掐灭,心里咯噔一声,心想坏了,抓着被子,眼睛轻颤嘴皮也颤,低声问:“干、干什么?”
“你觉得我要干什么?”江季风语调辨不出情绪。
落在温漾的耳朵里,语气沉沉,有些可怕。
温漾粉唇轻颤,有些不可思议,颤颤巍巍道:“你该不会是因为投资,所以想潜、潜我吧。”
“潜什么?”江季风似乎是没听清。
温漾红着脸,鼓足勇气:“潜规则!”
本就安静的房间彻底死寂,倏地,响起江季风的一声笑,他抓起抓着被子像鸡仔一样的温漾,然后把自己的手臂放在她的脖颈下,随后言语带着淡淡的笑意,道:“你见过花几百万投资项目的潜规则是想把手臂给女方枕着的?”
一句话,带气带笑。
“你把被子分我一半,我枕头分不了你,”江季风解释那句别让他难做人的话:“所以想要让你枕在我的手臂上,不要让我难做人。”
枕在头下的触感传来手臂的余温,温漾才明白他要她抬头的意思是什么,她红着耳朵,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缓解一下尴尬,当时脑子一热,就觉得他是想继续刚才没完成的
她识时务者为俊杰:“对不起啊,误会你了。”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江季风阴阳怪气,想到她睡前必聊天的习惯,食指轻轻立在她的粉唇上,:“睡吧。”
因为枕着他手臂的缘故,两个人挨的很近,她侧身面对他,一来是刚才就这么侧身讲话,二来,是想要把被子分给他更多,可如此一来,就枕着他的手臂,面对着他的胸膛。
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发端上。
如此亲密的睡姿。
温漾的心思又开始冒尖儿,但却知道,他此举也是因为只有一个枕头而已。
温漾以为他们如此亲密无间,会导致她失眠。
但实际并没有,她非但没有失眠,反而睡得很深-
第二天,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温漾迷迷糊糊醒来时,听见村长喊:“温小姐,你在里面吗?”
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村委会!
而她身边,还躺着一个哪怕睡着了都绝美到极致的男人,顾不得去欣赏睡颜,温漾立刻翻身下床,随后急急忙忙的摇了摇江季风,道:“快,快起床,快躲起来,村长他们来了!”
温漾不想一开门,就被村长看见她被窝里还有男人。
江季风被温漾吵醒的,望过去,她的衬衣微微凌乱,发丝垂下来,挡住胸口那点凸起,只不过还能看见一点,若隐若现,他绅士的收回视线,翻身下床:“你又不是偷男人,怕什么?”
“这不是偷不偷男人,”温漾一边拿着衣服走进厕所,一边道:“是我在出差身边多了个男人和我一起睡觉,说出去,我还要不要在兰山谈合作了?”
说完她关起门,非常迅速的换好了衣服,又打开了厕所门。
江季风一边顺着她,一边拿起衣服,在她之后走进了卫生间更换。
出来的温漾对着窗户喊:“村长,我睡过头了,我现在起来洗漱。”
村长们听见温漾的声音,立刻应道:“好好好,外面这辆车,是你男朋友的不?”
心里的那根弦彻底崩掉了,她居然忘记了,江季风停在操场上的那辆车。
而且听村长的口气,好像已经笃定这辆车就是温漾的。
想必,是兰山这边平时没什么轿车停放,恰好温漾住宿的一晚,就来了一辆黑色轿车。
温漾愣在原地,脑子里正想着怎么应,就见卫生间里穿戴整齐,梳好头发的男人走了出来,随后嗓音沉沉,很坦荡道:“村长,我是温漾的男朋友,昨晚她说你们招待她在这里过夜,我不放心她一个人住在这里,就开车来陪她,大晚上的就没打扰你们。”
不得不说江季风的这个做法是最合适的,因为村子里凭空多了一辆车,稍微问一下都知道,整个村子就温漾一个外来人,除了她,还能有谁?
与其遮遮掩掩,倒不是坦荡点。
温漾思考片刻,只能附和江季风道:“村长,车是我男朋友的,昨晚他开车上来,我本来想和你说我下山去,但是又怕不安全,就没下山,在和他这里过夜了。”
村长热情的招待道:“好好好,你男朋友会疼你。等下带你男朋友来家里吃饭。”
温漾只得应好。
随后,走进卫生间刷牙,刚才太过于紧张,什么都没反应过来,现在冷静下来后,脑海中却想起江季风说的那五个字——“温漾男朋友”。
虽然是说给村长听的,也可能是顺着村长的话说的,但她却还是有些控制不住的细微喜悦。
她觉得自己得病了,老是因为江季风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胡思乱想开心半天。
洗漱完后,温漾在包里翻出了一个口罩递给江季风。
“干什么?”江季风问。
“戴着啊,”温漾说:“村长上次见过你,万一知道了怎么办?”
江季风没接,好在村长多拿了一个一次性牙刷,江季风拿着牙刷走进去,道:“知道的是这个原因,不知道的,村子里以为你男朋友有多见不得人。”
温漾抓着口罩跟在他身后,没听出他话里的不对味,道:“可是你不是我真男朋友啊,而且万一下次A组的人一起来,村长不小心说漏嘴了怎么办?”
江季风挤牙膏,接水,倏地,笑了道:“假的就不能变成真的了?”
没想到江季风会这么说。温漾拿着口罩愣在原地,脑子里还在思索他这句话的含义,却又听他说:“我不戴。”
“虽然是假情侣,”
江季风刷牙前最后说了句:“但我们是真夫妻。”
他所谓的真夫妻,是结婚证上登记着的。
一个户口本的。
而不是真感情的夫妻。
但见他如此坚持,温漾也没再强迫他。
只能无奈转身去开门。
温漾离开后,江季风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他薄唇咬着牙刷顿住,那双深邃的眼眸微微沉下去。
随后,似妥协般,低下了头。
和村长寒暄了几句,卫生间的男人就走了出来,温漾没回头,但肩上却搭了一只大手,既然是情侣,那在外人面前,也得适当恩爱一些,她看向江季风,眼神却一顿。
他已经戴好了口罩。
刚才在卫生间里,他那副绝对不戴的样子,如今又戴上了。
温漾没忍住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又戴上了?”
“你说呢?”
她没回复,应该是猜不到。
江季风云淡风轻道:“怕你不开心。”
怕你不开心。
仅此而已。
江季风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世家子弟,从小养尊处优,他有实力且无需去照顾任何人的情绪,但在温漾的小情绪上,他一直都在迁就。
他从不觉得自己的身份地位有多难能可贵,也没有觉得低头是件多掉价的事情。
好似在他眼里,向温漾低头,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他在迁就她的这件事上,永远排第一。
这种细微、下意识的偏爱、才是最令人心折的。
村长走回来,看着江季风:“怎么还戴起口罩了?”
“感冒了,怕传染给您。”说话间,他搭在她肩上的手落下,自然的牵起她细长的手。
温漾低眸,也反握住他的手-
温漾和江季风并没有真的打扰村长在他家里用餐,把快递问题归总好后,是早上十点多,趁着雨停,他们赶着下了山,回了酒店洗漱,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中午十二点。
他们登上了回北京的私人飞机。
江季风应该是耽误了行程,一上飞机就赶着开会。
温漾坐在他的身边,不免有些枯燥困乏,就这么靠着沙发,昏昏欲睡。
只是瞌睡前,她的余光恰好看见江季风,他正襟危坐,眉眼微蹙,侧脸轮廓利落分明,鼻骨高挺,薄唇轻抿,认真且专注的样子,和平时相处的他有些不同。
她倏地想起,昨晚,如果她没有放手,他会干嘛?
会吻她吗,那个吻,会落下吗?
温漾彻底的闭上了眼,熟睡后的呼吸轻慢温柔。
江季风结束一场会议后,就见她侧着睡着了。
巴掌大的脸侧靠着沙发,粉唇轻抿,鼻子翘挺,发丝微微挡住半张脸,显得愈发小巧,像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她应该是睡得不舒服,脖子酸痛,轻轻蹙眉,想要转到另一边睡。
江季风没有犹豫,伸出手,将她拦腰抱起,往私人飞机里的双人床走去。
将她安置在床上时,她沾到床睡得更深了,那张小脸写满了满足,卷着被子呼呼大睡。
他倏地想起昨晚那个没落下的吻,看着她的粉唇,如今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承认自己起了歪心思。
喉结咽动,不受控制。
人生第一次,忘掉了绅士,忘掉了礼节。
就这么放肆的俯身。
双手撑在她的两侧,深邃的眼眸微动。
低头。
吻了下去。
第二十九章
落地的时候, 已经是日落,温漾感受到一阵寒冷的风。
风带来了熟悉的沉木香和烟草味,温热的感觉将她包围起来, 她在困惑中睁开了熟睡的眼, 睁眼的时候, 映入眼眸的是橙红色的天空,还有男人利落的下颚线。
似乎是有感应那般, 他低头看来。
风好像是他的好朋友, 在这一刻, 吹动他的头发,刘海微微被风带起, 细微的一点刚好洒在他的眼眸上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蕴含了几分微不可见的淡淡笑意, 像是旋涡。
“你醒了?”他压低嗓音问,声音带着风般的温柔。
温漾的心微微一颤, 带动身体时却发现自己的手勾住他的脖颈。猜想应该是自己在飞机上睡过去了,她有些窘迫:“怎么不叫醒我, 我自己走就好了。”
她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柔糯,听上去有些像撒娇。
江季风抱着她的手收紧, 轻笑:“喊了,你没醒。”
也不知是真是假,温漾想要下来。
却被他制止:“我已经抱你走了几十米。”
“车就在眼前,你要过河拆桥吗?”
温漾昏睡的脑子慢慢彻底醒来,她扭头看去, 车子的确就在旁边, 不但如此,她身上还批了他的大衣, 而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西装马甲,在北京的这个天,穿这么单薄,手都会被冻僵。
温漾没再与他争执,体恤他,想快点进车里。
一进车内两人就被暖气包裹。
“我看看,”温漾第一时间就去找他的手,抓过来一看,如玉脂修长的手,骨节那处,已经被冻红了,她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握在手心里,哈了口暖气:“我捂着暖和暖和。”
温漾捂着捂着才发现,自己这样的举动有些太直白,又道:“都怪我,不是把衣服给我,你也不会冻伤手。”
江季风坐在她旁边。
低眸,眼睫轻扫,睫毛直直压下遮住心事。
“你在愧疚吗?”江季风很轻的笑了声问。
温漾实话说:“是啊。”
只是因为他把他的衣服给她披着,心有愧,觉得他是因为她才会被冻红手。
江季风轻笑,从她手里抽回自己的手,他不喜这种回礼,却没明说,道:“吹一下冷风,不至于冻死。”
她看着空空的手,也没执着。
他既然这么说,她再帮他暖手,显得好像很多余。
他拿起ipad看资料,暖风袭来,温漾有些困意,但又不想再睡过去连累他被冻伤,想到明天上班房慧肯定要资料,于是学他一样,一路上都在工作。
不知不觉中已经到家。
温漾低头一看时间,已经晚上七点了。
坐电梯的时候,温漾把资料草草收尾。
电梯一打开,她换了鞋子就奔向次卧,嘴里开心的喊着:“圆圆,妈妈回来啦。”
江季风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他低眸换了鞋,一边把西服外套褪下,一边捏了捏疲倦的眉心。
早知,还不如让她愧疚下去。
没想到下一秒,次卧的门被打开。
“晚餐就不要让阿姨来做了,我点外卖吧,想吃那家麻辣香锅了,”温漾晃了晃手机:“你吃过吗?很香的。”
江季风怎么会吃过这些东西,他没有拒绝:“托你的福,今天尝尝。”
温漾关上门,随后在外卖平台上点了麻辣香锅,点的是豪华套餐,为了防止江季风吃不下,温漾还特意选了一个微微辣的,随后就把手机放在床上充电,进了浴室洗漱。
骑手打来电话的时候,温漾正泡好澡吹好头发,打开门拿过外卖。拿到餐桌上,打开袋子香味充满整个餐厅,不一会儿,主卧的门就打开了。
“真巧。”温漾笑嘻嘻的说:“闻到味儿了吧?”
她说完才发现不对劲。
骂人呢这不是。
温漾想解释,但是又觉得解释就是掩饰,算了她猜他应该听不出,毕竟她的确没那层含义,但没想到江季风脚步一顿,倏地笑了:“骂我呢?”
“还骂我是狗。”
温漾:
“我说我没有,你信吗?”
江季风不与她贫嘴,玩笑后就入座了。
温漾殷勤的递了一双筷子给他,他接过,温漾也拿起筷子,然后夹了一块辣土豆吃,因为尴尬,所以她吃了一口后,就看了眼江季风,却看见他拿着筷子,浅浅的咬了一口土豆。
他吃饭向来是慢条斯理的,但是温漾却能看出他应该是吃不惯。
她心里有些拧巴:“是不是吃不惯啊?”
面前的男人闻言轻笑:“不会。”
他给足她面子,一口一口的吃着麻辣香锅。
温漾只想到他会不会不能吃辣,所以给点了微微辣,倒是没想到,他平时对吃食这些的要求是极高的,麻辣香锅是她爱吃的,是因为她的肠胃吃得惯,可毕竟是外卖平台上的东西,哪里能和精挑细选的上等食材对比呢?
是她的疏忽。
温漾有些不好意思,尽管他表现得很自然,看不出异样,但还是在她心里泛起小小涟漪。
在兰山的时候,他们亲密无间,一口吃酒一口吃肉,倒是冲淡了原本就存在彼此之间的差距,但现在回到北京,这些差距就慢慢显露出来。
他们本身就有着天壤之别。
只不过是他一直在迁就。
麻辣香锅吃到最后,温漾也没听见江季风说一句不好吃,或者露出任何不悦的神情,可越是这样,她便越觉得有些拧巴,她希望他可以坦白点说吃不惯这个,而不是明明吃不惯,还要迁就。
这份迁就能持续多久呢?
她害怕自己习惯了他的迁就。
那么如果有天他不再迁就,那就是失落的开始。
温漾回神,不再去想这些细微的小插曲。
回到卧室的时候,她打开电脑,把资料处理好,便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和温漾预想的一样,刚到公司,房慧就敲她要资料。
还好她了解房慧的臭脾气,昨晚就做好了,免得她叨叨。
万一是新人,见房慧一早要资料,肯定会吓得猝不及防。
温漾把资料递给她,柯莉马后炮似的又溜出来说:“真无语,不知道她是不是来吃白饭的,真希望江总能知道她在背后这么压榨你,然后狠狠教训她一顿。”
“干活去吧,别做梦了。”温漾说:“这是破坏职场平衡。”
“那我不管,就当我做梦吧。”柯莉沉思片刻就说:“算了,我还是祈祷江总不要那么针对你吧,毕竟他刚上任,三把火都烧到你身上了,连续点了你那么多天。”
温漾低眸不语,也没好意思去和柯莉解释这其中的误会。
中午吃饭的时候,温漾收到了江季风的微信。
J:【午餐吃什么?】
温漾刚坐下,就把图片拍给了他:【简简单单又一餐。】
J:【委屈了,今晚带你加餐。】
温漾听出不对:【啊?】
J:【上次你发烧,陈院长惦记到现在,邀请我们去吃饭。】
温漾没来得及回复,就听见柯莉轻轻的肘击她,她立刻摁灭手机,看向柯莉。
柯莉使眼色:“后面。”
每次在餐厅听见柯莉说后面两个字,温漾都有阴影了,她似有预感的回头望去,只见江季风坐在她后面那排餐桌上,正慢条斯理的吃着饭。
“我靠,”柯莉很激动,又一次肘击她:“你和老板真有缘,吃的饭菜都是一模一样的。”
温漾这才低眸看去,发现他餐盘里的菜,和她是一模一样的。
难怪刚刚问她吃的是什么。
“要不是老板不爽你,针对你,还有老婆,我都要磕你们俩了。一个长得那么帅,一个长得那么好看,”柯莉说话间把温漾碗里的糖醋排骨夹了一块:“我也沾沾。”
温漾无语:“你就是嘴馋。盯我排骨好久了。”
“哎呀,”柯莉笑嘻嘻的道:“但是我哪点说错了?老板不爽你,针对你,还有老婆,而且老板长得帅是事实,你长得美也是事实,楼下好多部门都找我们A组的两个男的要你微信呢。”
“吃吧你,”温漾又给她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别说了。”
下午临近下班前,温漾收到了江季风的微信。
J:【下班来车库。】
这是要直接去的意思。
温漾想了想北京的通勤,下班高峰期,的确会很堵车,好在她今天上班穿的也比较正式。
临近下班十分钟前,温漾入职以来,第一次早退了。
因为她不想在地下车库和别的同事遇见,万一被人看见上了老板的车,那就尴尬了。
没想到她下去的时候,已经有一些同事下来了,都是些男的,应该是习惯性早退的。
高助道:“太太来了。”
江季风抬眸望去,深邃的眼里,多了细微的笑。
只见温漾一身纯白色连衣裙,外套长款棕褐色毛呢大衣,深色的围巾遮住了巴掌大精致白皙的的脸,不知道哪里来的金丝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骨上,样子看上去鬼鬼祟祟,走到了柱子那边,绕开了准备开车的那群人,别开了他们的视线后,快步走到了劳斯莱斯这里。
她行走的动作带动衣摆,下一秒,像兔子一样,打开车门钻了进来。
刚坐好,江季风就听见她对高助道:“快走!”
“急什么?”江季风明知故问。
温漾拉下围巾,脸上写满了着急:“再不走,等下一群人下来了。”
江季风轻笑,好似就在与她作对那样:“来了又怎么样,是我见不得人,还是你见不得人?”
“我们俩都不会见不得人!”温漾急起来,语无伦次:“是我们这段关系见不得人。”
江季风的脸色有些沉,她这话说的,配上她鬼鬼祟祟的样子,好像他是个小三。
高助在前面没忍住轻笑出声,随后立刻收起不合时宜的笑,问:“江总,要现在走吗?”
江季风面无表情的嗯了声。
温漾在高助那声轻笑中回神。
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立刻有些尴尬的看向江季风:“江总。”
高助眼疾手快,立刻把挡板升上。
留下了完全自由的空间给两人。
江季风依旧面无表情。
猜他是生气了,温漾弱弱的又喊了句:“江老师?”
这下,男人终于有了反应。
“昨天说我是狗,今天说这段关系见不得人。温漾,我以前没发现。”他眉眼微抬,漫不经心道:“你气人倒是挺有一手的。”
温漾生怕再说错话,默默的低头不去看他。
车子行驶在路上,安静的车厢内,倏地响起温漾的声音。
“江老师,”带着点讨好,带着点殷勤:“我都不敢想象,你戴眼镜的话,有多好看。”
江季风睨了她一眼,对她的夸赞,并未给予任何回应。
只不过,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几分淡然。
任性气人的是她。
不争气一哄就好的,是他。
车子一路平稳往前行驶,一个多小时后,到达了北京的一所高级住宅小区。
江季风下车的时候,高助已经打开后备箱,拿出了两箱价值昂贵的礼品。
温漾想去帮忙,伸出的手却被江季风反握住。
温漾抬眸看他,只见男人利落的下颚线,随后听他淡声道:“进去之后不必拘束,若是实在觉得应付不来,不喜这样的场合,你给我发信息,我带你先走。”
他在交代这些事,温漾低眸,视线看向彼此交握的手。
她发现两个人现在牵起手来,越来越自然。
江季风垂眸,恰好看见温漾看着彼此交握的手,眼眸微动,道:“陈院长和爷爷奶奶交情很好,知道我们来做客,应该会视频,到时候你可以和爷爷奶奶打招呼。”
这算是他牵手的解释吗?
温漾抬眸,淡淡道:“好。”
他们亲密的太自然,令她都忘记了,他们之间还是有那层演戏的成分在。
所以,这次的吃饭和牵手,是做戏,还是下意识的亲密举动?
江季风说的没错,一进去,陈院长就拿着手机在和江家二老视频。
温漾不得不感慨江季风对江家二老的了解。
陈院长很好客做了丰盛的家宴招待他们。
她坐在江季风的身边,只见他和比他年长两轮的长辈坐在一起,都能做到侃侃而谈,游刃有余的接住老人给的任何话题,心底不免有些感慨。
这才是江季风。
天之骄子的江季风。
以前没觉得,或许是她视他为萍水相逢的普通人。
但是自从港城回来她的心有所变化后,她才慢慢发现,原来两个人的差距隔着天海银河。
他太耀眼了。
显得她更像芸芸众生里的普通人。
以至于她频频不敢相信和确定。
又或者是,她怕会错意。
温漾不想成为戳破那层窗户纸的人。
因为她害怕并非她想的这样。
一直到晚上十点,两个人才从陈院长家里离开。
江季风坐在后排,看了眼温漾,问:“你好似有心事。”
温漾闻言,淡淡道:“就是太困了。”
话音刚落,他便靠近坐了过来。
熟悉的味道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她有些微愣:“怎么了?”
“我肩膀借你,”江季风拍了拍他的右肩:“眯一下。”
温漾低眸,看着他宽厚的肩膀,似乎是在犹豫。
下一秒,他的手贴在她的头发上,将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处。
“别为难,”他轻笑,逗她:“记得报师恩就行。”
借了江老师的肩膀,小漾同学记得报师恩。
人的心情好奇怪,忽上忽下的,那些郁闷的情绪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温漾靠在他肩膀上,轻声道:“过几天奖金到账了,请你喝下午茶。”-
隔了几天,A组的人拿到了淅川那边第二次的奖金。
随着到账的,还有一条微信。
J:【发奖金了?】
温漾:【你是不是每天盯着我这笔钱的主意?】
温漾也只是开玩笑,毕竟,财务打款奖金审批,也需要流到他那里。
他一签字,就能立刻到账。
J:【该你报师恩了。】
又出现报师恩三个字。
这次,温漾莫名其妙红了红耳尖。
温漾:【那你要吃什么,我给你点下午茶。】
与此同时,A组的人也开始讨论起喝下午茶的事情。
小组下午茶是AA的,每个人点一点。
整层原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突然瞬间安静。
柯莉在此刻说了句:“好想吃3V的蛋糕,但是好贵。”
说完,还鼓弄了一下温漾。
温漾一边等江季风的回信,一边附和道:“我也想吃,但确实贵。”
两个人本是正常的音量。
但因为整层莫名其妙的安静下来,显得很大声,后知后觉突然安静的有些过分,察觉到不对劲,温漾抬眸看去,只见靠窗这边这条道上,江季风正在这边走过来。
男人穿着西装马甲,灰色的西服衬得身材愈发修长,深邃的眼眸微微蹙起,走路带风,一边走一边单手拿着手机,低头打字。
温漾坐的就是靠窗位置,他须得经过她旁边。
她心咯噔一声,该不会是亲自下来找她讨下午茶吧?
心提到了嗓子眼,随着男人越走越近,握在手上的手机就嗡嗡的震动了下。
温漾及时低头打开手机一看。
J:【3v的蛋糕?你想吃?】
她低头看信息的时候。
他恰好从她身旁走过,带着熟悉的沉木香,进了会议室。
她后面就是会议室1,他平时的专用会议室。
会出现,也在理,但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
温漾松了口气。
温漾:【不吃,一个顶我三分之一的奖金了。】
3V的下午茶,是出了名的贵。
辛辛苦苦做牛马打工的钱,拿三分之一去买蛋糕吃。
她还不至于奢侈到这个地步。
温漾:【你记得把你要吃的下午茶发给我哦。】
片刻后,她加了句:【江老师。】
江季风没再回复。
温漾也没放在心上,半个小时后,微信再次响起,她打开一看,以为是江季风回信,却没想到收到了宋琸的信息:【许青默从国外回来了,下午落北京让我们出去玩,你今晚来不来?】
温漾犹豫片刻:【我问问他。】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宋琸:【你别管他,他今晚肯定会来的。】
宋琸:【所以他来,你也来是不是?】
温漾不知道为什么宋琸那么笃定江季风今晚一定会去,但是她看着宋琸上面发的许青默三个字,陷入了沉思,脑海中对这个人的名字,好似有些印象。
她想起来了,是许青默生日,江季风去,敬酒被拍的那次——
“我靠,我靠!”
身边的柯莉很激动,打断了温漾的思绪,她看向柯莉,道:“怎么了?”
“老板给我们点了3V的蛋糕!”
柯莉打开企微指着公司大群发的信息:【江总体恤我们工作辛苦,特意给我们盛乐所有员工点了3V下午茶的套餐,各部分派人到前台领取哦~】
整个盛乐?
整个?!
那得多少钱?
温漾目瞪口呆,别说柯莉激动了,她都有些不可思议。
整层发出叽叽喳喳的欢呼声。
还有人悄咪咪的说
“江总牛气”
“牛逼这也太有钱了”
“我靠牛逼这得将近六七位数了吧”
温漾掰了掰手指算了算,立刻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
温漾:【你怎么点了那么多3V的蛋糕?】
是因为我吗?后半句她没敢说。
J:【不是你说我们这段关系不可告人吗?】
J:【我要是光明正大单独给你点了,这段不可告人的关系泄露了怎么办?】
温漾听出他的阴阳怪气。
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想起宋琸说的。
温漾:【宋琸刚刚给我发微信,让我今晚出去聚会,你去吗?】
J:【一起去。】
温漾看着一起去这三个字。
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升起。
她分明记得,宋琸说过江季风很难请得动。
为什么这次他那么快就同意了?
温漾心底倏地想起许青默三个字。
她生日,他会去参加,还接过她敬的酒。
而且她记得刚才宋琸说许青默从国外回来了。
随后又说,江季风一定会去。
说的好像很笃定。
温漾垂眸,在对话框里打了几个字
——【许青默是谁啊?】
第三十章
——【许青默是谁啊?】
温漾指尖一颤, 最后选择删除没发送出去。
因为她觉得自己这样好像有点越界了。
她为什么要去过问他身边的朋友是谁?
就因为宋琸的一句话。
温漾摁灭手机,停止了胡思乱想。
柯莉一边吃蛋糕,一边道:“我觉得我最近说话好灵啊, 我说想吃3V的蛋糕, 就有3V的蛋糕, 你说我许愿我们俩暴富,会不会成真?”
“说不定呢?”温漾附和柯莉聊聊天, 缓解一下心里胡乱的思绪:“许愿我们各中五百万吧。”
柯莉来劲了, 放下蛋糕, 虔诚道:“我希望,我和你都能中五百万彩票, 然后两个人都能找到自己心目中的高富帅男朋友,最好一米八以上, 家财万贯,长相帅气, 纯爱战神。”
温漾被柯莉逗笑:“好了好了,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柯莉认真的反驳:“你别这么说!你最好也跟我一样祈祷一下, 你能遇见自己的纯爱战神。”
温漾不想和柯莉争执,顺着她道:“好好好, 我也许愿,许愿我的纯爱战神赶紧来找我。”
柯莉这下才心满意足。
温漾一边吃蛋糕一边忙策划案。
一直到下班前十分钟,温漾才收到江季风的信息:【停车场等你。】
猜到他是刻意给她留出时间,温漾拿起包包,拍了拍柯莉的肩膀:“我先走, 等下补卡。”
柯莉压低声音:“你最近怎么老早退?等下江总知道了, 又找你的问题了!”
不好意思,她就是去赴江总朋友的约。
温漾笑笑:“不会的, 你放心。”
柯莉只觉得她是想早退吹大炮,好无奈的道:“那你小心点,等下我就说你去上厕所。”
温漾点点头,一溜烟跑出了办公室。
电梯直达地下车库,这次好运一些,地下车库没人,她直接跑到了上次的位置,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微微喘着气道:“我们是直接去酒吧吗?”
“先带你去吃饭,”江季风淡淡道:“想吃什么?”
现在时间还早,酒吧还没开门。
温漾想了下,道:“我请你吃晚饭吧。下午茶没请成。”
“任选?”
“任选!”
“那就选一个你想吃的吧,”江季风笑:“刚好我也想不到吃什么。”
最后还是把选择权丢给了她,温漾下午吃了一个蛋糕,也不是特别饿,思考了下,道:“那就去吃港式茶点吧。”
“你是在迁就我的口味吗?”江季风轻笑,侧眸看她。
温漾其实很佩服江季风如此淡然就能问出这些话。
他好像不会在任何事情上做纠结,想问什么,便问什么。
活的很坦荡。
温漾拿起手机找港式餐厅,装作很淡定样子,纠正他说:“你满足我想吃3V的蛋糕,我迁就你的口味,这叫做礼尚往来。”
“原来是礼尚往来,”江季风很淡的笑了声:“我以为是在报师恩。”
当初喊江老师是因为喝醉酒无心之举。但现在变成了报师恩,而且……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渐渐有些变味了-
吃完港式晚茶后,已经是夜晚的八点。
来到了酒吧时,才发现这个原来是宋琸年前盘下新改造的。现在还在试业阶段,没有正式开业。所以人没有非常多,但一进去,里面还是震耳欲聋,纸醉金迷。
侍应生带着江季风和温漾,坐上电梯上了三楼。
三楼是总统包间,中间镂空,全景的玻璃,可以看见一楼的舞台,还有一楼的卡座。
侍应生推开门,温漾的手就被江季风牵起。
他牵手牵的太自然,这里又没有长辈,宋琸知道他们是假的,那他要给谁看?
温漾放眼望去,偌大的包厢内,十多二十个人,应该都是宋琸的朋友,有摇骰子、猜拳、唱歌、气氛热闹无比。
宋琸和其中两三个人坐在一起,他的旁边,坐了一个黑色长发的女人,一袭白色连衣裙,五官精致,气质温婉。
她在门打开的瞬间视线就看过来,似乎早已等着那般。
见来人后,轻笑道:“怎么才来?”
“吃了个晚餐。”江季风淡声回她,随后牵着温漾往里走。
坐在宋琸旁边的两三个男人似乎对江季风都很熟练,打了招呼后起身让了中间的位置。
江季风带着温漾坐在了里面。
刚坐下,宋琸刚好喝完酒,放下杯子,看见温漾后,立刻拿了个新的骰子给她,道:“终于来了!今晚你必须认认真真和我玩,喝醉了明天就让江总给你批假!”
受氛围的影响,温漾细长的手拿起骰子,也来了兴趣,跟着宋琸起哄,凑到江季风那边,压低声音问:“江总,这假你批不批?”
两个人本就挨着坐,她凑近后,更显得距离亲密。
江季风靠坐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深邃的眼眸淡淡的睨了一眼温漾,轻笑了声,见她双手托着骰子,态度虔诚,好像他只要一点头,她就会大杀四方。
“你悠着点,别喝太多。”
这算是默认了,温漾莞尔一笑:“谢谢江总!”
只是转身的时候,她看见她垂在腰间上的头发被江季风轻捏住了一缕,被他绕在修长的指尖把玩,随后她听见他嗓音带着微微的笑意:“不客气,小漾同学。”
这声小漾同学,被他刻意压低嗓音传来。
在酒吧灯红闪烁、纸醉金迷的氛围里,显得格外暧昧。
温漾耳尖微微发烫,她明白,江季风是在讽刺她上次喝醉耍酒疯。
她只能装作没听见,自顾自的和宋琸玩骰子。
只是他在把玩她发丝的时候,她是能感觉到的,虽不是肢体的直接接触,但是那种微妙暧昧的感觉,还是一直因绕在心里。
这种微妙牵扯到她,开局第一把就输给了宋琸。
“喝!一杯喝完!别给我养鱼!”宋琸玩真的,没有怜香惜玉,毫不客气得在温漾的杯子里添满了酒,并且监督温漾喝下去。
宋琸在她来之前就喝了不少,应该是玩上头了,温漾只得端起杯子。
“喝不下我来喝,”江季风在她旁边,伸出手,想去拿温漾的杯子。
“不可以!”宋琸道:“酒桌上没夫妻,温漾,咱们不靠男人,喝!”
温漾本就没想耍赖,闻言,挡住了江季风的手:“我自己来就好。”
她端起酒喝,仰头间隙,余光里却看见许青默和另一个男人换了位置,坐过来江季风的这边。
温漾眼眸微动,酒的冰凉沿着液体滑入喉咙里。
酒吧很嘈杂,但她却能听见许青默说的话。
“我都不知道你来了北京,还是听江姨说的,”许青默浅浅笑道:“打算在北京呆多久?”
温漾恰好一杯酒喝完,她收回余光,听见他的回答
“不知道。”很简单的三个字,听不出情绪。
温漾低眸,刚把酒杯放在桌子上,宋琸就拉着她再开了一把。
她莫名其妙运气好,连赢了宋琸三把。
第四把还没开。
宋琸爆了句粗口,道:“运气不好,我去洗个手再来。”
他说完,起身就走。
港城那边的人注重风水,输了就是风水不好,得去洗手重来,还有些喜欢用植物叶子改运气。
包厢内的热闹气氛依旧不减,有人拿着话筒在唱歌,歌声震耳欲聋,温漾坐的地方靠近包厢内的栏杆处,放眼望去可以看见楼下舞台有人在跳舞。
感受到身边的男人微微直起身,她还未从舞台上收回视线,就见他整个人往她这边笼罩过来,沉木香的味道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她还没转头,耳畔边就传来江季风低沉的声音:“温漾,敢不敢和我玩一把?”
只见修长的手擦过她的肩膀,拿起宋琸的骰子。
“你确定吗——”吗字在嘴巴里卡顿,因为她回头的时候,鼻子擦过江季风的脸颊,她呼吸一顿,有些愣住,她没想到他挨着她那么近。
灯光忽明忽暗,带动着彼此的呼吸,只要稍稍往前一些,就能感受到彼此唇瓣的温度。
从进门开始他就牵着她的手,坐在一起时,玩她的发丝,替她喝酒,包括此刻,他们是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下,如此近距离,温漾觉得江季风今天反常的厉害。
好似与她一直表现得很亲密。
但她多少了解他,他绅士讲究,素来不是喜欢占便宜的人。
她看不懂今晚的江季风。
只听他笑了,笑声很淡。
他扭头甩动骰子,她望向他的侧脸,脸庞匿在酒吧忽明忽暗的灯光中。阴影部分衬托他的五官愈发轮廓分明,他深邃的眼眸含笑:“要是输了,怎么办?”
话音刚落,骰子还没来得及看,江季风的手机忽然响起。
温漾的余光看见手机上的备注——媽。
港城人喜欢用繁体字。
不止温漾看见了,一直坐在旁边的许青默也看见了,恰好此刻酒吧的声音弱下来,温漾听她的轻笑,道:“是江姨吗?应该是我和她说了,我今晚在北京,sorry,我好像要给你添麻烦了。”
江季风骨节分明的大手拿着手机,随后微微向后,起身看着温漾道:“我出去接个电话。”
温漾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包间。
视线还没收回,就感受到一阵淡淡的花香香水味袭来。
她回眸,就看见许青默已经坐在了江季风的位置上,浅浅笑道:“你是温漾吧?”
“我是许青默。”她自我介绍道。
温漾落落大方的回应:“你好。”
“还没见你之前,我就听宋琸提起过你,他老说你有趣、可爱,非要拉着我认识一下你,”许青默似乎是在解释为什么会知道她叫温漾,轻笑道:“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没等温漾回话,她落落大方拿起手机,打开微信,亮出二维码:“介意加个联系方式吗?”
二维码都亮出来了温漾也不好意思拒绝。
打开手机扫码添加。
通过好友后,许青默就收起了手机,细长的手指就拿起两个酒杯,先给温漾倒酒,又给自己倒了酒,随后拿起杯子,轻轻的碰了碰温漾的杯口,道:“江姨给他打电话,他应该是没那么快回来的,我听宋琸说你和季风哥住在一起,和他这种人共住一个屋檐,肯定很无趣吧?”
不知道许青默知不知道二人是假装的。
但是根据进来后江季风对她暧昧的态度,应该是不打算告诉许青默他们是假的。
温漾低眸,端起酒杯,却没喝,道:“夫妻之间,哪有什么有趣和无趣的。”
许青默笑了,笑声很淡,略施粉黛的脸上,五官精致小巧,她喝了口酒,语气淡淡道:“我知道你们只是扮演假夫妻,你没必要替他说话,我都知道的。”
“江季风告诉过你?”温漾好奇。
那他既然都告诉过许青默了,为何进来后又刻意与她表现得如此亲密暧昧。
还未想通。
却又听见许青默道:“他怎么可能会与我说这些,我猜的。”
温漾抿了口酒,心里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许青默居然能猜出江季风与她是扮演的假夫妻。酒吧的歌曲震耳欲聋,加上酒精的纵容,她的思绪有些放空,又想起今天宋琸说的笃定江季风一定会来,他的笃定似乎是因为许青默来了,那江季风和许青默,到底是什么关系?
其实温漾还是有些不受控制的想知道。
为什么许青默来,宋琸就笃定江季风一定会来。
她抿了抿唇,问:“这都能猜到,看来你很了解他。”
温漾的话是给了许青默选择的。
若说许青默不顺着她的话说下去,那么就证明,她与江季风没有什么。
但若是顺着说了,那就证明,许青默和江季风之间,是有那么些故事的。
“肯定了解,我们一起长大的。”许青默喝了口酒,顺着道:“他这个人就是喜欢与江姨作对,江姨不喜欢不让他接触的东西,他便越是要去做,哪怕或许他也不喜欢这样东西。”
“既然你们是假的,那我们就当聊聊天,反正你也不会介意,我也就实话实说了,”许青默把头发撩到耳后,道:“以前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算是大家公认的好,大学毕业之后,江姨看我们感情好,就说让我和他门当户对结个婚,从那时候开始,他与我就有了距离。”
“有了距离后,他也不常理我了,我一气之下就出国留学了,”许青默很无奈的笑说:“没想到回国就听说他娶了江老爷子故友的孙女——嗯,你别介意,我只是想聊聊天,江姨元旦假期的时候给我打了电话,闲聊了一下,听江姨说,季风哥带你回了港城,故意拿你去气她。”
“刚刚江姨知道我来了北京,肯定是打电话让他接我去家里住一晚,”许青默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不会同意我借住的,因为他不会听江姨的话。”
“刚才进门开始他就牵你的手,表现得很亲密,只是演过头了,因为我了解他,他不是一个喜欢腻歪的人,他以为我会信,然后去告诉江姨,”许青默没再继续说下去,好无奈的笑了:“所以你不用配合他演戏,也别理他,免得江姨对你意见更深。”
温漾心里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话都被许青默说全了,好人坏人,她全当了。
没有无缘无故的聊天,也没人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些陈年往事。除非带着目的。
许青默一连串的输出,字里行间,处处透漏着江母对她的不满,先不论许青默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她也不能高高在上的说这些。
“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表达什么?”温漾面色平静,看着许青默。
许青默微愣,似乎也没想到,看上去温温柔柔的温漾,会用最平静的语气,直接占据上风。
不过许青默的表情也只是失神三四秒,随后就莞尔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怕他没告诉过你,他对你好,只是想和江姨作对而已。怕你陷进去,毕竟,我听宋琸说,你送过他一个平安符。”
温漾眼眸微动,就听见许青默道:“他怕你对他有想法,还特意问了宋琸。”
酒吧里的歌声震耳欲聋,她分不清是心跳快,还是被震得心跳加速。
那个平安符,是她在港城替他求的,求平安幸福。
这个的的确确是只属于他们两个才知道的事情,宋琸会知道,肯定是江季风说的。
温漾的脑子瞬间有些空空的,思绪游离,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身影忽然坐在了她的对面,骰子摇响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温漾回眸,看着面前回来的宋琸,听他道:“发什么呆,再来再来。”
温漾侧眸看去,许青默不知何时已经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手上正拿着手机,光影照在她的脸上,她似乎心情极好,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温漾回神,轻声问宋琸:“江季风和你说过我送他一个平安符的事情吗?”
宋琸一边倒酒一边没犹豫道:“对啊。”
温漾咬了咬腮边的软肉,心底微微触动,面色不显。
她装作自在的继续和宋琸玩骰子。
余光却看见包厢的门打开,江季风修长的身影走进来,深邃的眼眸并没看向她,而是径直走向许青默,随后用低沉的嗓音道:“你自己去告诉她,我家没有多余的卧室,没地方给你住。”
随后他坐回了温漾的身边。
只是当他身影靠近的那一刻,温漾的心里多了几分触动。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不会同意我借住的,因为他不会听江姨的话。
真的和许青默说的一样。
“发什么呆?”身边响起江季风低沉的嗓音,惊扰她回神。
耳边盘旋起歌曲的声音。
看着他熟悉的五官,温漾的心口微微触动,回想起江季风这段时间以来的一切行为。
从爷爷奶奶到北京住的那一晚,她的确是听见了江季风和江母打电话,夹枪带棒,言语满是不悦,似乎是在说她,在港城的时候,那晚,江母在楼下花园等着,对她的不满也是挂在面上的。
顾不得什么人情世故,她现在脑子乱糟糟的,她扯了扯嘴角,道:“我突然想起来明天还要做策划案,不能请假,不如先回去吧?”
温漾素来对工作就很上心,江季风也没多想。
随她的意,转身对宋琸道:“先走。等你开业聚。”
随后他牵起温漾的手,带着她一起离开了包厢。
“这就走了?!”宋琸对着包厢门口喊,很是不满,看向许青默,忿忿不平:“我就没见过这么重色轻友的,看见了没?我就说他变得不对劲了。他什么时候这么黏糊过一个女人?”
许青默的视线从门口收回,轻轻一笑。
“还说温漾给他平安符是不是对他有意思,”宋琸嘀咕:“我看是他对别人有意思。”
劳斯莱斯驶向主路,车后排,安静的诡异。
温漾靠着车窗假寐,闭上眼,眼前一片黑暗。
虽然温漾知道许青默不可能无缘无故和她说这些,可她话里的确是存在真实性的。
例如江母对她的不满、还有平安符。
从北京遇见再到被迫住在一起。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心动变得不一样的呢?
应该是在港城的时候,他对她的好,替她撑腰、那晚,她的确是心跳加速。
可是没想到,他对她的好里面,也参杂了其他的念头,并不单纯。
在港城,他只是想要和江母作对。
温漾睁开双眸,看着升上的挡板,和窗外飞速闪过的风景。
她还是有些不大相信,沉思片刻,问:“你为什么不让许青默住在家里?”
男人不答反问:“为什么要?”
“是因为江阿姨吗?”温漾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随后看向江季风。
他靠在椅背上,侧脸线条利落,十指交握,双眸轻阖假寐,眉头微微蹙起,应是在想事情,听见她的话后,轻阖的眼眸睁开,喉结咽动,淡淡的嗯了声。
原来,真的是因为江母。
温漾收回视线,她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庆幸她还没完全沦陷进去,完全可以抽身,不至于很难受。
难过的是,他对她的好,难道全都是因为和江母作对吗?
许青默说他们两人感情很好。
如果当初江母没有说要他们结婚,是不是他也不会和她不联系。
若是江母也不满许青默,是不是他也会对她很好。
她不由得自嘲一笑。
这段时间以来,她想他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喜欢她。
如果喜欢的话,为什么不告诉她。
现在看来,那不是喜欢。
那只是一场无疾而终的假象暧昧和她内心的狂欢。
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
到家后地下车库,温漾站着等电梯,金属镜子里倒映出江季风款款上前的身影,劲瘦的手臂抬起。
眼看就要落在她的肩上。
温漾垂眸,不动声色微微侧身,错开了他的手。
恰好电梯打开,温漾走进去。
江季风看着落空的手,眼眸微动。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