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章
后半夜是怎么结束的。
温漾其实忘得差不多, 但是后来她感受到江季风抱着她,在她耳边斯磨:“感觉怎么样?”
他向她讨要点评。
温漾细长的手推开他贴着她耳朵的嘴角,无力道:“一级棒。”
“还敢不敢?”他咬耳朵。
敢不敢继续到处说他玩的花。
今晚她才真的见识到所谓的玩的花。没想到平时沉默寡言的江季风, 舌头的巧劲都用在了这里。素来修长的手更像是灵活弯钩, 轻易就能让她弓起脊背。
总之, 床单湿了又换,换了又湿, 来来回回两三次。
温漾头像个拨浪鼓一样摇晃:“不敢。”
她再不敢乱说话了。
“江老师, ”她虚弱讨饶:“你放过我吧。”
她真的想睡觉。又困又累。
后知后觉。他每晚这么折腾。
倒是治好了她睡前必聊天的习惯-
第二天温漾一早, 温漾还想像以前一样早起,却被睡梦中的江季风拦腰抱住。
他眼睛都没睁开, 闭着眼,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懒意, 道:“都公开了,还打算自己走?”
她本来就累得慌, 昨晚的奋战使她腰酸背痛。听见这话,再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坚持, 而是倒头窝在他怀里继续睡。
没想到这一睡就和江季风的作息一样了。
醒来时已经九点多,早已过了上班时间, 可能是透支了许多,她第一次产生了弃班的念头,拿起手机打开企微,提交了一个调休上午假。
几乎是刚提交,盛乐人事部就收到了信息。人事部几个人围在一起, 说:“还好当初房慧要来看温漾的打卡记录, 我没给,要是给了, 就叫助纣为虐,被裁的肯定也有我。”
“还好我一直是颜控,觉得温漾好看,从来都没有搭理房慧,”另一个人抱臂道:“不过,温漾从来都不会调休的,昨天刚公开,今天就调休了——啧啧。”
人事部一群色狼心照不宣的啧啧几声。
突然,有个人说:“诶,我想起来了,你说当时老板在三亚,大晚上拉我们人事线上会议,说发布不让办公室恋情的规则,该不会就是因为温漾在公司很受欢迎吧?”
“没想到江总平时看上去那么沉稳,还是个醋王。”-
温漾到公司时已经是下午的时间了。
劳斯莱斯停在地下车库,却好一会儿没下来人。
车上,温漾眉头微蹙吩咐江季风:“往上照一点。”
江季风西装马甲,眉头微挑,修长有技巧的手指持着小镜子,听话的照做,把镜子往上抬了抬。
镜中,温漾略施粉黛,五官显得愈发精致,她平时不爱化妆,懒到极致,觉得上班化妆不如多睡一会儿。但今天,她破例了。还用上了人生中从未用过的遮瑕。
并不是因为公开变得有偶像包袱,而是因为她此刻细长脖颈处,满是密密麻麻的红点点,她今天调休,要是再顶着一圈密密麻麻的草莓进去,她觉得她也无法在盛乐继续待下去。
她把遮瑕点到满是密密麻麻吻痕上,用的最白色号。与她本身的皮肤相贴合。直到彻底看不出痕迹时,她才从江季风的手中拿回镜子,轻哼道:“你造的孽。”
江季风靠着车背,双腿交叠,双手放在腿上,闻言,从喉咙里溢出淡淡的笑意:“这算什么造孽?”说完,他将温漾抱坐在大腿上,修长的手不由分说的抬起她的下巴,对准她的唇,用力一吻,离开唇时,把她的口红弄花了。
他抬她下巴的手,温润的指腹摸了摸她细嫩的唇角,眼含笑意:“这才叫造孽。”
温漾看向江季风,他的薄唇也因为亲她染了一点淡红色的唇釉。
温漾察觉到不对,立刻拿出镜子看了眼。
镜中她刚涂好的口红已经被他恶意“造孽”破坏掉,唇釉已经擦出唇角边沿。温漾脸红气急,她嗓音本就软,带着埋怨的腔调,嗓音愈发软糯,听上去,委屈巴巴:“你怎么这样啊。”
“我怎么不能这样?”
江季风语调也放柔,说虽如此,但手指却抽了两张纸巾,轻轻的替她擦拭掉自己造的孽。
擦干净了,怀里的人也就高兴了,面带笑意的轻哼两句,道:“去上班了,不理你了。”
随后,她推开车门离开。
去到公司的时候,正好是午休刚过,温漾一走进去,原本闹哄哄的办公室几乎全员安静,这种安静只有江季风下来开会的时候才能做到。
温漾坐到工位上,柯莉及时凑上前,和以前一样,只不过这次是带着激动的声音道:“江总和你说了吗。房慧被炒掉了,还有B组的那几个男生。”
“简直太爽了!”柯莉说:“而且,江总居然还取消了不可以办公室恋情的规定。这下大家谈个恋爱都不会畏畏缩缩的了,你可是我们公司情侣的恩人。”
柯莉说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说到了重点:“人事说昨天下午老板就把房慧炒掉了,因为太匆忙,根本没进行交接,问你能不能先暂代处理一下,因为现在要内部提拔也得先面试才可以。他们说如果你不想的话,他们就另外找人。”
其实这些都是应该人事去找温漾谈的,但是碍于温漾现在的身份,人事怕温漾不肯,只能托平时和温漾很好的柯莉帮忙说说。
温漾听出来了,笑笑:“房慧走了这些事情本就该我做的。”
她倒是不会去计较这些。
只是接手了房慧的事情才知道,她不止管理A组,是整个农产品部门,但是不管是任何资料还是文件,都乱七八糟,也不知道是要走临时毁掉的,还是平时的工作就是这么散漫。
温漾连续加班好几天,把房慧缺做漏做的所有农产品细节弄好。甚至因为赶工,把原本计划周末要回江城见爷爷的计划推后,每天加班到晚上八点多才下班。
而江季风虽有不悦,但却还是选择尊重温漾。
只是大抵有些心疼,温漾刚走出公司大门,就看见这几天以来,一直陪着她的男人。
他站在路灯下,长身玉立,双手揣兜里,气质温润,成熟稳重,那双深邃的眼眸,正直直的,不避讳的朝她看来。
温漾吸了吸鼻子,小跑向他,只见他揣在口袋里的手撑开大衣,将她抱了个满怀。
温热的气息将她严严实实的包裹住,瞬间将寒风隔绝在外,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处,嗓音带着笑:“冷到了?”
温漾在他怀里抬起头,仰起巴掌大的脸看着他:“好冷。”
江季风低眸,情不自禁的落下了个吻在她额头上。
两个人上了车回到家后。
温漾去衣帽间拿衣服,本要进浴室的,倏地想起什么,道:“对了,我过段时间可能要去淅川出差。技术今天找我说,网站已经快弄好了,到时候我要出一版记录,去淅川教他们怎么录制橙子生长进去,然后每颗橙子树都有编码,这样能方便——你在听我说话吗?”
温漾看向江季风,他依靠在卧室的门框处,与她距离不远,清晰可见那剑眉微微蹙起,随后,嗓音沉沉道:“你要出差?多少天?”
她说了那么多,他只听见了她要出差。
这段时间以来,温漾见了他好几次如此刻般不悦的模样,第一次是知道她要加班到晚上八点九点时,他便不悦,但是再不开心,也还是没有出声制止。第二次,则是每天见她累到倒头就睡,第二天他又是心疼又是不满,第三次,是这里。
温漾难得笑了,手上拿着衣服,打趣道:“三天。”
“你自己算算,”江季风站直了身体,语气有些严肃:“你都忽略我多久了。”
温漾当真仔细回想了一下,很认真的分析:“我哪里忽略你了。”
“我们一起上下班,”温漾细细数给他听:“中午晚上我都和你一起吃饭。”
“你还有理了。”江季风说完,迈着修长的步伐朝温漾走去,然后将攥着换洗衣服准备洗澡的温漾堵在了卧室的门口。
温漾的背部抵靠在微凉的门框处,她终于知道为何江季风喜欢捉弄她,她鲜少见他这幅吃醋不悦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愉悦,见他将她压在门上,不怒反笑:“我怎么没理了,还不是在赚钱,出差也是因为工作在身。”
“你可以不上班,我又不是养不起你。”
江季风说的是真的,他并不会介意她花他的钱。
但温漾不愿意。
她想创造属于自己的价值,不依附任何人。
见她红脸沉默,江季风是真没有客气,身体全部压在她身上,重量不小,她喘息间,傲人的双峰微微轻擦在他的胸口,他有些坏心思,故意挤压,见她红着脸轻呼想推开,他手游走到她身后,在她没反应过来时,两个指尖轻捏,解开了内衣扣。
“妹妹怎么跟个兔子似的,会跳。”他故意逗她,温漾在他毫无赘肉的腰间一拧,他吻着她的微红的耳畔,嗓音低哑,道:“三天,那么久。”
“你要好好补偿我。”他说:“这几天,还有出差那三天。”
“出差那都是多久之后的事!”温漾羞恼:“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啊!”
温漾被他单手抱起就往浴室走,之后,当再次看见那面镜子时,她浑身已经红了。
经过江季风这么一折腾,温漾连续两天不敢再继续加班,生怕他又一个不悦,逼她对着镜子喊一些难以启齿的话,等手头的事情赶完,已经到了周五。
周五晚上他们乘坐飞机去了江城。
落地的时候已经是夜晚的十点多。
江季风驱车到达温爷爷家。
这段时间温漾一直和温爷爷线上视频,偶尔也会带着江季风一起出镜,视频看上去爷爷精神一如往常,每次都下楼去附近的公园散步,见了江季风,每次都是笑呵呵的打招呼。
话里话外,都是询问两个人最近如何。
温漾和江季风乘坐电梯到家,她没有直接开门,而是敲门准备给温爷爷一个惊喜。
但敲了一会儿门没人应,温漾预感有些不好,挂在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随后拿出钥匙打开门,里面早已空空如也,家里根本不像有人居住那样,毫无生气。
“爷爷?”
温漾蹙眉,不可置信的朝房间里喊了声,随后每个卧室都推开来看,每推开一次门,心里就落空多一次,她手心出汗有些不知所措,拿出手机,正准备给爷爷打电话,却被江季风拦住了。
温漾没有见到温爷爷,整个人已经完全乱掉,大脑也是一片空白,只想赶紧找到他。
“家里已经积灰看来是有段时间没人住,而且每次爷爷视频的时候都是在花园周围,”江季风并没有跟着温漾自乱阵脚,顿了顿,分析道:“他应该是一直在医院,不敢告诉你。”
温漾下意识想问为什么,但是话还没问出口,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还能是为什么?
因为病情恶化严重,他本就有意瞒着她生病的事情,也不会因为被她知道了所以会和她全盘托出,所以他一直瞒着她病情恶化在住院,就是因为不想她担心。
怪她过分相信爷爷。
真以为他在视频里说的好很多了,就是真的好很多了。
温漾和江季风赶到医院的时候,江季风就已经安排高助查到了病房号。
护士和他们说,温爷爷因为觉得单人病房太孤独,就主动申请调到双人间。
温漾走到病房却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和江季风隔着窗户往里看,温爷爷的身体已经比以前看上去更瘦弱些,插着吊针的手背微黄,骨瘦如柴,血管清楚可见,他正坐靠在枕头边,和同病房的老爷爷热络的聊着天。
但是老一辈人聊天,都是离不开儿孙。
另一个老爷爷说:“我儿子和儿媳都在深圳上班,每个月大几万。”
温爷爷没有儿子可以炫耀,但也不甘示弱:“我孙女人长得可俊了,从小就被人夸,浙大毕业的,现在在北京呢,这几天准备升职了。”
升职这事,只是温爷爷的理解,因为听温漾说这几天上司离职了,所有事情都暂时交给他,他便觉得是温漾要升职了。
“那你孙女嫁人没?”
“早嫁咯,嫁到港城那边去了。”
“那么远,你舍得撒?”
“舍不得也得舍得,”温爷爷说:“黄土都埋到脖子了,就不要拖累娃娃了。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想看见她办婚礼,这样我就彻底放心了。”
原本赶到这里来的时候,心里还有些气,气温爷爷的隐瞒,也气他总是一意孤行觉得自己能照顾好自己,但是当听见温爷爷这么说完后,她眼眶很酸,抬起手准备擦掉眼泪的时候,有一双手比她快,温润的指腹替她拭去眼泪。
“别哭。”江季风说:“进去吧。”
温漾轻轻的嗯了声,声音轻到仿佛怕大声点,就会把时间快进。
在外面的社会上,她是独当一面的大人,但直到她站在病房前,那少有的小孩儿的性格才渐渐涌现,因为他们相依为命长大,只有在温爷爷的面前,她才永远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也才能永远当一个孩子,因为她知道爷爷无条件爱她。
她跺脚,红着眼,生气道:“爷爷,你又骗我。”
听见朝思暮想熟悉的声音。
温爷爷回头,看见温漾时,表情有些惊讶,好久后才回神:“孙孙。”
上次,他病倒躺在床上,温漾气不起来,只想抱抱他。
这次,面对温爷爷的二次欺骗,她多了几分生气和任性。
可尽管再任性,她还是上前,一把抱住了温爷爷,在谁都看不见的地方,极快的擦掉眼泪,温爷爷的视线看向门口站着的江季风,边拍拍温漾的背,边道:“季风,你怎么也来了。”
“我们要是不来,都不知道你骗我住在医院,”温漾哼了声:“我不管,这次你要陪我去北京,我们一起住,我们去北京看医生。”
“你就少折腾我了。”温爷爷笑着打了打温漾的手:“我现在都好很多了。”
温漾其实是不信的,但还是抱着侥幸的希望,去问了爷爷的主治医生。
“温爷爷的这个病情已经没有好转的余地了,癌细胞已经完全扩散,也是晚期,就算是联系了国外的专家也很难再好转,”医生看了眼温漾,问:“你就是温爷爷经常挂在嘴边的孙女吧?”
温漾点点头:“医生,那这个癌细胞”
她不敢再问。
医生却懂了,看着温漾和江季风,道:“三个月。”
“好好陪陪他老人家,他经常念叨你。”
温漾其实也不知道眼泪怎么就掉了下来,这次哪怕江季风牵着她的手,她也无法从即将迎来的悲痛中抽身,这一切来的很突然,但其实,早有预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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