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灯光之下
叫姐姐?
反了吧。
如月枫看着来人头上红得发黑的名字,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这人在干嘛。
萩原研二,不对,现在应该称呼她为【贝尔摩德】了,还在继续表演着,“姐姐,我可以靠着你坐吗?”
声音也好,笑容也罢,肢体动作看上去都和真正的萩原研二看上去一模一样。
——就连萩原千速这位真正的‘姐姐’,在面对她的时候,第一时间都没有认出来。
她只是皱着眉头,看好像某种正在开屏的雄孔雀一样,叽叽喳喳的弟弟,感觉到有些微妙的不对劲。
“唰——”
如月枫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她一边看向萩原千速,一边用手拉住了贝尔摩德的袖子,脸上带着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的笑,“千速亲,我和研二酱有些想要说的悄悄话,先失陪一下哦。”
说完,也不等对方有什么反应,就直接拉着贝尔摩德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果然。
宫野志保抬起盛着热可可的马克杯抿了一口,心中在此人进门时就升起的想法也得到了验证。
来的人并不是这位萩原警官的弟弟,而是,贝尔摩德。
她对这位千面魔女没有什么好印象,只是隐隐约约听说过一些她的绯闻。
什么和琴酒抢血腥凯撒当搭档啊,什么BOSS的女人啊,什么曾经和血腥凯撒一起骑摩托掉海里了之类的事情。
总之,按照玛莲娜那家伙奇怪的集邮癖好来说,她不太可能会略过贝尔摩德的。
*虽然她不太想承认*,但她们俩的关系估计是不错。
毕竟是那个玛莲娜啊。
她和谁的关系会不好?谁能拒绝那双该死的蓝眼睛?
“……就这还说是一面之缘?”
对面的萩原千速小声嘟囔了一句。
宫野志保放下自己的杯子,明白此人拉着贝尔摩德出去是为了不让她在这搅浑水,算是在保护这位警官,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所以说干什么要和条子搅一块儿啊……你看,这现世报来得也太快了吧。
“吃点甜的,心情会变好一点的。”
宫野志保很自觉的,将某人不在场时,照顾对方朋友的责任揽到了自己的肩上。
萩原千速下意识的说了声谢谢,然后表情有些微妙的说道:“刚刚她还在的时候,其实我就有点想问了……你们真是同事关系?你还没有成年吧,雇佣童工违法的啊。”
那就把黑衣组织直接端掉好了,这个组织从上到下都违法。
她会把姐姐带走,然后在后方摇旗助威的。
宫野志保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嘴上只是淡淡的说道:“是平级,我早就已经完成大学学业了。”
哦,是天才啊。
那就不能和平常人用一套方法来评定了。
萩原千速了然地点了点头,有些佩服。
然后便听到,对面这位小大人,用一种洞穿了一切的语气说道:“警官小姐,不要再靠近她了,你自己也知道的,你和那家伙不是一路人。”
她愣了一下。
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垂眸看着自己身前那杯已经有些放凉了的热巧克力。
甜腻腻的,除了脂肪和热量以外一无是处的,并且还有极大概率会危害人老年生活的,只会带来瞬息愉悦的杀人利器。
正如玛莲娜给人的感觉一样。
美如穿肠毒药。
色像刮骨钢刀。
“你喜欢玛莲娜吗。”
她说道。
宫野志保的瞳孔猛地紧缩了一下。
虽然已经打算当一次恶人了,但没想到对方的嗅觉有些过于发达了,简直就是*警犬*。
不过,连名字都告诉对方了,这倒是不意外。
“工作上的话,她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但要是私生活的话,她是个非常差劲且滥情的家伙,所以我不喜欢。”
她又抿了一口杯子里的热可可,尝出了一些苦味,偏了偏头,“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
“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只是碰巧一起出来玩而已。”
会有人问有好感的对象,想要当自己的女儿还是妹妹吗。
那是*变态*吧。
对于那家伙来说,她的年龄不合适,身高不合适,性别是问号,但总之就是不合适。
在什么都得不到的情况下,没有差别的。
宫野志保叹息,“我只是多嘴一句,你随意。”
然后便安静了下来。
她就是突然想当一次菩萨,干嘛非要在这里揭自己的伤疤啊?
真是……
赶紧回来吧-
“我进女厕所,这不合适吧?”
贝尔摩德顶着萩原研二的脸,还在负隅顽抗。
“那你想让我进男厕所?”
如月枫似笑非笑的回头看了她一眼,直接趁着四周空空如也、无人经过,把人推了进去。
“咔嚓!”
厕所隔间的锁应声落下。
这个甜品店姑且还算得上高档,厕所隔间里面,并没有出现*随机大礼包*,甚至还带了个小小的梳妆镜。
——真是日本人见鬼的设计。
贝尔摩德的背部紧紧地贴在另一边的间隔墙面上,透过压过来的人的发间间隙,能够看到镜子中那张并不属于自己的脸。
假面自然不会那么给力的显示出来什么,但是假面下的那张脸嘛,就不好说了。
如月枫垂眸看着她,对方190的大高个子有些委委屈屈的在她的身下缩着,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应有的变化,一看就是假面。
“怎么弄这么高的,你垫了得有20多厘米吧。”
她熟稔的牵起贝尔摩德的手,将自己的手指插进对方的指缝中,然后向上扣,十指紧贴在一起。
从外界带来的风雪气息,在交错在一起的呼吸中,慢慢的被融化了,被接纳了,染上了那人身上清浅的玫瑰香气。
贝尔摩德啧了一声,从她的桎梏中钻出去,转眼间就换了一身装扮。
“败给你了,怎么发现的?我自以为这次的伪装绝对完美无缺啊,我可是观察了那位警官挺久的来着。”
如月枫弯了弯眉眼。
贝尔摩德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此人接下来又会说出怎样的鬼话,直接打断道:“好了,我知道了,你肯定会说什么第一眼便认出来了,行了行了。”
她用手撩了一下自己的金发,在隔间顶灯的照耀下,好像发光的金子,“ 有烟吗。”
如月枫摊了摊手,“没有。”
贝尔摩德冷笑,“以你的烟瘾程度,没有?我不信。”
“不想抽。”
“我假扮的这个条子也抽,啊,你们抽的还都是万宝路。”
“我知道。”
“所以……你不问,我有没有杀了他吗?”
她试探性的问道,放在风衣兜里的手微微握紧了些。
如月枫看了一眼好感度表,那上面【萩原研二】的80好感度还亮着呢,耸了耸肩,“你才不会主动惹祸上身。”
贝尔摩德扯了扯唇角,语气十分之阴阳怪气,“哦,那确实!为了以防某个为了救人扛着炸/弹跳楼的家伙,半夜来敲门给我一枪是吗?”
“放心好了,我不过是短暂的顶替了他的身份,一会儿他就会回来了。”
如月枫有些惊奇的微微睁大了眼睛,她有删掉所有的监控啊,而且这人不是刚回日本吗,“你从哪儿知道的?”
“恰巧听到这位警官和他朋友聊天而已,然后回去查了一下你的任务记录,时间差不多能对上,哈,除了你,谁还能干出这种事来?”
她皱起了眉头,“为了个条子把自己搞得差点重伤,你搞什么?”
重伤?没有啊。
哦,之后和狱寺隼人打的时候,倒是为了血条快速恢复,进了与组织有联系的医院来着……
“不是一回事,没有重伤。”
如月枫扶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只有你知道这个事?”
“是啊,真不巧,只有我知道。”
贝尔摩德说道。
她看着面前已经恢复得完全看不出来受过伤样子的女人,偏过头去,想要吸气,又想起这是在厕所,虽然没有异味但还是膈应,最后只是耸了耸肩。
“好吧,其实我特意来这一趟,还有别的事要告诉你。”
“speak。”
如月枫说道。
“还记得那个你亲自领回组织里来的小猫吗,好像是叫水无怜奈吧,最新的考察发现了异常情况。”
“啊啊,连带着,还发现了一条不得了的大鱼呢。”
“就是当初带你的那位代号成员,马天尼。”
贝尔摩德一边说着,一边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人,一字一顿的说道:“如果有什么破绽,那就要好好藏好,不要让它显露出来。”
“凯撒,灯光是很耀眼的,会引得逐火之蛾不停的碰撞罩身,最后落得个被燃尽落下的结局。”
“但是,灯光最耀眼的地方,往往也拥有最黑最黑的黑暗,人们却只会关注那片光,而忽视那块暗。”
喜欢玩,可以,想要接近光明,可以,但,也要做好无法承受这一切代价的心理准备。
会很疼的。
尤其是对于,我们这些本就身处于黑暗,无法脱身的人。
她慢慢的说着,如果无视所说的内容,听上去,甚至有些像是情人之间的耳语。
传奇演员对于人脸上的微表情变化,可以说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水平,没有任何的情绪能够瞒过她的眼睛。
然而,眼前之人,只是静静的听着。
好像那个出事的人,与她非亲非故,既不是领她在组织内站稳身子的引导者,也不是她亲自带回来的新秀,只是两个陌生人。
“还有别的要说吗?”
她很有耐心的听完了所有的话,最后问道。
态度很随意,好像根本没有听进去一样。
“我要去送志保回研究所了。”
如月枫如此说道。
“叮铃铃——”
甜品店外的风铃,再次被吹响了。
第52章 不允许
“研二?你们不是刚刚去……”
萩原千速看向从门口风尘仆仆的走到桌前的弟弟,表情有一些懵。
就这么一会儿,能冻成这样?演的吧!
不对,他不是去洗手间那里了吗,怎么是从这个方向过来的?
萩原研二也有些懵,毕竟,在他的认知中,他才刚刚来到这个约好了的地方,但听姐姐的口气,好像他刚刚就已经到这里了?
“啊?我刚来啊?”
他摸了摸自己被冻红的鼻尖,看到坐在萩原千速对面的小女孩,却没有看到他所期待的那抹红,“姐姐,那个……”
“志保,是时候回去了。”
从他身后不远处走出来的如月枫,打断了他的话语。
贝尔摩德在说完该说的话之后,就从甜品店的后门溜了出去,现在估计都已经坐着摩托冲出三条街去了。
她用手撑着桌边,弯腰低下头,给大脑好像已经快要超载了的萩原千速来了个贴面礼,“我已经都结完帐了,今天很愉快呢,千速亲。”
萩原研二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外国人,好奔放!
但是很快,他就感觉自己的衣服前襟被人往下拽了拽,一股玫瑰的芬芳香气,也随之充斥在了他的鼻腔中。
是一个有些亲密,但又很规矩且标准的,贴面礼。
然而这份异样的温暖,转瞬即逝。
“研二酱也是,我还有些事要去处理,所以就先失陪了。”
宫野志保早已看透了一切,在如月枫从门口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披上了外套,随时都可以出发。
然后,两人就以萩原姐弟都没有反应过来的速度,从甜品店出去,坐上了如月枫的布加迪威龙。
*这个人终于记得穿正装不能骑摩托了,可喜可贺*。
红色跑车在启动时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声,转瞬间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所以,你和贝尔摩德在洗手间谈了些什么?”
宫野志保坐在副驾驶位上,双手抱在胸前,看向旁边正在开车的如月枫。
她眨了眨眼睛,目不斜视,“什么——都没有说。”
宫野志保冷笑了一声,“你觉得我和那两个萩原警官一样,你说什么就信什么吗?”
“还是我看上去像傻子,很好糊弄。”
如月枫唔了一声,“对你来说,是什么都没说就可以了。”
——懂了,是不能让她知道的内容。
宫野志保听懂了这句潜台词,合上眼睛,“刚刚你离开的时候,我和那个女的萩原警官,说了一些话。”
“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说,开玩笑的。我跟她说,不要再靠近你了。”
如月枫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扫了一眼好感度表,很好,毫无变化,“为什么这么做?”
“突然想当菩萨而已。”
宫野志保答道。
“哦,那你当成了吗?”
“大概率不会。”
宫野志保无奈的笑了一下,“或许,在那位警官的眼里,我看上去更像不愿意小妈再婚的叛逆继女。”
如月枫被她的形容逗笑了,拖长了声音,“你亲爱的小妈——在结婚之前——都会永远爱你的,宝贝。”
宫野志保向后靠了靠座椅,“再说下去,我就要吐了。”
如月枫通过后视镜看她,发现小姑娘嘴角上扬,明显的很开心的样子,“那我就靠靠边,你可以吐海里给鱼当饲料。”
这下子,宫野志保的表情是真的要吐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好吧,其实我挺想知道,你之前和贝尔摩德做任务的时候,真的把她从摩托上甩海里去了?”
如月枫纠正她,“是我们两个一块儿掉下去的,当时在悬崖上嘛,下面就是海。”
——还拿了个‘you jump i jump’的成就呢,血赚。
宫野志保听她这一点悔意都没有的语气,突然有些心疼起了贝尔摩德,说道:“知道吗,你大部分时间,都挺混蛋的。”
从悬崖上骑着摩托往下跳,这是人能想出来的做法吗???
如月枫发出了一声*爽朗*的笑,“我知道,很多人都这么说过,尤其在我说‘就到这里结束吧’的时候。”
宫野志保深吸了一口气。
一些在美国时候的不美好记忆,伴随着此人的话语,瞬间涌上心头。
算了,早该习惯了。
她呼出那一口气,看着车内升起的白雾,问道:“所以你这是突然要做什么去?我的放风时间应该还没有结束吧。”
如月枫瞥了她一眼,“记得今天上午送你过来的那个马天尼吗?”
“记得。”
“他要死了。”
宫野志保的表情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她还记得那个冰冷沉默的身影,和他被血腥凯撒扑倒在地上时,脸上所带着的鲜活的无奈。
而这个人,马上就要死了。
“……所以,你这是要去救他?他的任务出问题了?”
她问道。
如月枫单手扶着方向盘,将自己跑到前面遮挡视野的头发往后一撩,“不,马天尼是老鼠。”
那双深蓝色的眼睛中,闪烁着冷酷的光,“我是去杀他的。”
可你们不久前还在接吻。
宫野志保垂下头,将手放在质感很好的裙子上,抿紧了唇,“真遗憾。”
刚刚在与普通人聚会时的那种快乐,在这一刻已经荡然无存。
也是,身处黑暗中的人,又怎可以向往光明呢。
黑衣组织也好,血腥凯撒也好,本质都是一样的,是她,被一时的假象遮住了眼睛。
于是,当那淬满了毒的刀刃突然冒出来的时候,才会充满了惊讶。
车内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下来,只有刻意的呼吸声。
“志保。”
如月枫突然叫到了她的名字。
“嗯。”
宫野志保仍是低着头。
“死亡,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女人平淡且没有什么起伏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内缓缓响起,“同样的,我对它也没有什么敬畏之心。”
“但是,只有当你思考了千万遍仍然走投无路的时候,才可以去选择它。”
“只要仍然还有一丝能够活下去的希望,就不要轻易的放弃。”
宫野志保扯了扯嘴角,“我以为,你是虚无主义的信徒。”
跑车以一个炫酷的甩尾停在了研究院前,在她关上车门前,她看到坐在驾驶座上的女人,对她耸了耸肩,脸上重新恢复了那种欠揍的笑。
“我谁的信徒都不是,是博取众家之长。”
【M·S:桔梗,带着雏菊过来,我今天晚上就要见到你们。】
【Fiore桔梗:收到。】-
“说点什么吧,有关于那个人,血腥凯撒。”
空荡寂静的场馆内,本堂瑛海率先打破了沉默。
“……没有什么好说的。”
伊森·本堂垂眸,擦着自己手中的枪。
他们明明是血缘相连的亲人,此时坐的位置却离得那么远,相隔的长椅,更像是时间。
本堂瑛海放在膝盖上的手收紧了一些,指甲深深的嵌进了肉里,抬起头向上看,只能看到铅灰色的天花板,“什么时候开始的?”
伊森·本堂没有说话,只是沉默。
枪没有那么娇贵,也不需要天天的擦拭来保养,更多的是作为一种消耗品存在,但他好像没有什么别的能够做的事情了,只能擦枪。
一下又一下,直到它变得光可鉴人,从上面能够看到他罪恶的倒影。
什么时候开始……不知道,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生活被入侵的很彻底。
在他回到安全屋的时候,下意识抬头看到那只被好好养在花瓶里的玫瑰,想要不要浇水的时候,才意识到有些东西悄然间改变了。
鲜活的,令人欢欣的,令人辗转反侧的,令人痛苦的……生气,将他灰败平淡的生活,一下子搅得天翻地覆。
而他无可奈何。
电影里面,总喜欢拍摄些美艳女间谍爱上敌人的故事,但事实往往与之相反,那仅仅是男性导演所做的梦与投射。
人总喜欢做梦。
但梦都是假的。
伊森·本堂深感疲惫,知道自己今天要是不给出个答案,那这个坎应该是过不去了,于是说道:“没有什么好说的。”
“任务还没有完成吧,等之后……”
“你就这么不愿意和我聊吗。”
枪身的倒影中,本堂瑛海握紧了拳头。
她抽了抽鼻子,声音中带上了哭腔,转过身去,“好,那就不谈。”
等等。
就在这时,伴随着她背过身的动作,一道细微的闪光在她的衣领处闪烁了两下。
伊森·本堂的瞳孔猛地紧缩了起来。
这个是——!!
他眼疾手快的将那东西从本堂瑛海的衣领上取了下来。
“追踪器?!”
她失声道,“他们发现了……”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伊森·本堂捂住了嘴。
他的手在颤。
这一秒,很短,只够作出片刻的反应,但又很长,过往的人生被浓缩成了几个细小的片段,在他的眼前不断地闪烁。
【“要成为一个出色的特工啊,伊森!”】
【“卧底的功绩无法被公布于世,但失败却是一下子就广为人知的,你真的确定要去吗,伊森?”】
【“CIA的内部当然另有安排,你只需要听指令行事!”】
【“看啊,瑛海,这就是你的弟弟,瑛佑。”】
【“为什么我已经在这里卧底了,还要再派我的女儿进来?你们的派系之争,又与我们有何干系!这是背叛!”】
但是更多的,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会出现的画面。
都关于那个人。
问他手/榴/弹的环看上去像不像戒指的血腥凯撒。
站在他的车旁,抱着那束向日葵,笑得前仰后合的血腥凯撒。
静静地抬头,望向纽约上空盛放的烟花的血腥凯撒。
以及,今天上午刚刚见过的,捏着他鼻子,一脸坏笑的血腥凯撒。
他知道她的名字的。
玛莲娜。
翻译过来的话,就是‘苦乐参半’,哭笑不得。
事实好像也是这个样,在命运所造就的巨大轮转之中,所有人都是苦乐参半,不得解脱。
她还没有代号的时候,他还会叫她的名字,玛莲娜,那音节从肺里面过一遍后被吐出来,也变得湿润。
而等到她有了代号之后,那名字便消失了,他只会称呼她为凯撒,或是血腥凯撒。
有些人是不应该遇到的,一遇到,就会像着了魔一样,无法控制自己的所思所想。
那是错误,是误期,是偏离轨道驶向毁灭的列车。
没有希望冒出新芽的种子,就应该被埋葬和焚烧,好叫一切的妄念都灰飞烟灭。
而等到他死了之后,旁人再提起他时,只会说‘哦,那个死掉的卧底/老鼠’,鲜少会有人再记起那些与他相关的东西。
“砰!”
伊森·本堂毫不犹豫的开枪,高速旋转的子弹瞬间便在本堂瑛海的身上划出了几道见骨的血痕,是为了接下里的证词所作出的,第一层伪装。
为证明,组织的忠心成员水无怜奈在与叛徒搏斗时所留下的伤口。
紧接着,他又毫不犹豫的用牙咬穿了自己的手腕,将冒着鲜血的手腕放到瞪大了眼睛的女儿的嘴里。
此为第二层伪装,为证明,叛徒被组织的忠心成员水无怜奈,即使手无寸铁也要杀了他的决心所吓破了胆。
最后,伊森·本堂将枪塞到了本堂瑛海的手中,用手将她的手指扣上了扳机。
而他的死,便是最后一层伪装。
用来,为本堂瑛海行走于黑暗前方的道路,铺上一层坦途。
“不要放弃啊,瑛海,只要努力支撑下去等待,同伴一定会出现的。”
“代替我,好好完成这个任务!”*
即使到了最后的时刻,他所说出来的话,也还是作为一个前行者,一个特工卧底而言,而非作为一个父亲。
真是对不起啊。
“呜呜呜!”
本堂瑛海摇着头,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她已经知道了将要发生什么,但她无法去阻止,这是一个伟大的牺牲,是一个无法被打断的献祭。
伊森·本堂慢慢地按下女儿扣住扳机的手指。
乞力马扎罗雪山的山顶上,到底为什么,会有一具冻死的花豹尸体呢?
“砰!”
一道枪声先于一切响起,带着巨大的冲击力,震得本堂瑛海手上的枪落到了地上。
“什——?!”
伊森·本堂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望向那道子弹所发射过来的地方,风卷着冬天的枯叶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落日斜阳将那人的影子拉出了很长很长。
“我有允许过你的死亡吗,伊森·本堂。”
那人如此宣告道——
作者有话要说:
星号那段是伊森原著中说过的台词
第53章 都是人才啊
为什么……会知道他的真名?
伊森·本堂只觉得自己的浑身上下都在发冷。
那寒气从洞开的大门中刮向他,又伴随着那人身影的逼近,而变得愈发明显。
然而如月枫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默默打开了【特殊职业:情报员】的专属技能【电磁屏蔽】。
属于是每个情报人员必备的神技,专门针对各种窃听器或者跟踪器。
“咔嚓——!”
方圆2公里以内的所有电子设备,都在这一阵电磁波的干扰下,破碎成了废铜烂铁。
当然,也包括伊森·本堂刚刚从本堂瑛海身上拿下来的那个。
“你……”
他的瞳孔紧缩,仍然还在向外冒血的手轻颤,拿不准这人出现在这里的用意,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的沉,完全没有办法挪动。
最坏的结局出现了。
伊森·本堂的心慢慢的沉到了海底。
她,血腥凯撒,绝不会轻易地放过他们两个卧底的,而到时的严刑逼问,还不如刚刚死掉!
还有没有什么转机……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又冲进来了两个人。
“My Lord。”
率先进来的青色头发高个男人,对着如月枫微微弯下腰,执起她的手,于手背上落下了虔诚的一吻,“我们没有迟到吧。”
而跟在他身后进来的那个少年,脸上带着羞涩的红晕,拽着她的风衣下摆,用蚊子哼哼一般的声音说道:“玛莲娜小姐……”
如月枫这个时候才有了反应,但并不是对于伊森·本堂。
她笑着摸了摸雏菊的头,友好的好像邻家大姐姐,“帮我个忙吧,雏菊。”
但是她所出来的话,却并不像邻家大姐姐那样友善,而是充满了高位掌权者的命令的口吻,“治好他,死了也给我拉回来。”
伊森·本堂不需要去想,就知道她所说的那个‘死了也给我拉回来’指的是自己。
他心中一惊,想要挡在本堂瑛海的身前,却有一个人比他更快。
便是那刚刚还站在如月枫身边的少年。
在面对他的时候,少年的脸上便没有了那种羞涩的不好意思的笑,只有公事公办与微妙的嫌弃。
“好的,玛莲娜小姐。”
明亮的黄色火焰于雏菊右手中指的戒指上燃起。
他强硬的抓住了伊森·本堂的手腕,而那火焰在传导的瞬间,变得更加旺盛。
“什——”
伊森·本堂被面前很明显并不符合科学的一幕给惊到了。
他下意识的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被火焰所覆盖的那一块皮肤已经完全愈合了。
如果不是上面还没干涸的血迹,或许没有人会看出来这只手差一点被咬断过。
火炎……
他突然想起了很多像是都市传说一样的东西,但又在瞬间被自己所否定。
“你好,先生,请允许我为您介绍一下我们的组织。”
桔梗脸上带着优雅的笑,在雏菊默默回到如月枫身边的时候,熟练地说道。
伊森·本堂扫了一眼他左胸前所佩戴的勋章,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不用了。”
他重新睁开眼睛,确定自己现在确实并不是在什么梦境之中,表情十分之复杂的说道:
“意大利特工情报局的标志我还是认得出来的。”
AISE,全称是意大利特工情报局,近几年内异军突起,不仅解决了自己国土上泛滥成灾的黑手党问题,还连带着解决了近百项大型跨国案件……
并且,在涉及到美国的一些跨国案件时,也与CIA之间进行了多次的合作,双方都挺满意。
至少表面上是比较可靠的盟友关系。
涉及到具体的国家利益时,就是可以随时向对方后背捅刀的塑料兄弟情。
桔梗脸上的笑容不变,向旁边退了一步,“看来不需要我进行多余的解释呢,剩下的就交由我的长官进行说明吧。”
长官?
啊,这里也没有别的人了。
伊森·本堂看向正叼着个烟站在自己对面的如月枫,实在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感受,只能苦笑道:
“AISE背地里与黑衣组织做了交易吗?关于长生或者其它药物实验。”
不然,他也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血腥凯撒会是AISE的特工了。
这种浑身上下都被黑暗气息浸透了的人……
“哈?”
听到他的话,如月枫先是一愣,最后有些好笑的说道:
“好主意啊,让黑衣组织全部都投靠我们,说不准(这游戏)就直接胜利了。”
她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想什么呢,怎么可能啊。”
然后向着他伸出手,“虽然对于你来说可能挺不可思议的,但实际上,我也是个卧底哦。”
“正式认识一下吧,我是意大利AISE特工情报局特别决策部部长,玛莲娜·斯科迪亚,考虑换个身份跳槽吗,伊森?”
伊森·本堂和本堂瑛海同时瞳孔地震。
啊?
啊??
啊???
那个血腥凯撒,竟然真是个卧底?!
伊森·本堂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都要被搅混了。
他这是在做梦吧?不对,做梦的时候也不敢梦这么大的啊,什么原本注定的敌人其实是己方盟友这种事情,啊,一定是梦吧?
“不是梦哦,谁规定我不能是卧底了?千真万确的好吗。回回神,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呢。”
如月枫残酷的将他从恍惚中叫醒了起来。
伊森·本堂低下头,他完全没有办法直视她了,“请说。”
如月枫收回自己的手,又看向还在一旁恍惚的本堂瑛海。
“你们CIA最近内部搞得很乱啊,新上任的长官急于站稳自己的脚,所以上来就忙着新官上任三把火和铲除异己了。”
“老实说,本来派你一个人进来当卧底就可以了,现在竟然还搞了个直系家属进来,这是真嫌你死的不够快啊。”
“估计也就是想着,等你卧底任务结束之后升职会顶掉他的位置,所以先下手为强干掉你再说。”
她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什么起伏,却能够听出其中的嘲意。
但更嘲讽的是,伊森·本堂根本没法反驳她说出来的话。
因为那都是真的。
在他们这些个卧底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上面的人只是为了一些蝇头小利,就可以直接抛弃他们。
所以,他当时才会说,这是背叛啊。
但都已经这样了,她现在说这个又是要做什么?
伊森·本堂终于抬起头来,发现这人已经话锋一转,开始宣传起了AISE。
“哎呀,我们AISE就不这样,大家都超~友好的!再说了,只有目光短浅的人,才会为了一点眼前的小利益,可劲的去嚯嚯自己人,我们可是一致对外的哦!”
如月枫笑眯眯的说道,旁边站着的桔梗却忍不住的视线偏移了一下。
AISE内部曾经也不是没有反对的声音的,明着暗着来搞的人其实很多。
那时,玛莲娜还没有上任特别决策部部长,只是个普通的高级特工,和曾经盘踞在这个组织里的庞然大物们比起来,那简直就是沧海一粟。
没人知道,这个小小的特工,是怎么做到在半年不到的时间内,就让整个AISE变成她的一言堂的。
不管是曾经站队了,还是没有站队,在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尘埃落定了。
有些人消失了,有些人变老实了,但统一的特点是,没有人再反对玛莲娜所作出的任何选择了。
名为玛莲娜·斯科迪亚的女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
敢不听她的话,那么下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消失*。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样的人并不是对立面的敌人,而是友军。
如果如月枫能够听到自家忠犬下属在想的内容的话,一定会*爽朗*一笑,然后说:没有啦,桔梗,不要把人想的那么坏啊,你怎么这么阴暗呀。
——不过是在完成【警惕!灰暗交错的己方阵营!】任务的时候,顺着系统导航,把标红(敌人)除掉,把标黑(中立)争取过来,然后把标绿(友方)都收复而已啦。
人心是很复杂的不假,但只要情报掌握得足够多,谁能保证自己从出生到现在一定就是清清白白的呢?(笑)
总体来说,其实是很轻松的任务。
她当时特工职业的最终成就【无冕之王】,也是在这个时候拿到手的。
哈哈,一群老头子们不光爆金币了,还爆了红方阵营的进度条,真的很感谢啊。
如月枫抬手摸了摸本堂瑛海的头发,后者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继续说道:
“派别的人进入组织继续卧底,不一定会让你愿意为他们铺路而自杀,但要是女儿的话,那就不需要疑问了,真是伟大的父爱。”
她像是撸猫一样,将本堂瑛海乱糟糟的头发摸顺,微微低下头,说道:
“所以,小瑛海你要不要也跳槽到我们AISE呢?待遇很好的哦。”
后者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下意识的看向父亲,“非常感谢,但是……”
伊森·本堂合上了眼睛,“我不会干涉你的选择,但是CIA内部确实太乱了,至少三年之内没有办法稳定下来。”
这确实是一场背叛。
若不是血腥凯撒,不对,玛莲娜突然闯进来,那么他现在就已经死了。
“我加入AISE。”
伊森·本堂看向如月枫,眼中充满了复杂,“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系统:【红方阵营-意大利特工情报局,确认招揽到高级特工,阵营‘特工’数值已增加!招募到高级人才概率提升!】
如月枫的嘴角向上扬起来了一点。
——打从一开始听到消息的时候,她其实就是抱着要把伊森·本堂招揽进AISE的打算的。
AISE因为早期的不作为和各种摆烂行为,虽然在大清洗之后好了很多,但是拖后腿的人还是太多了,所以她是一找到机会就往里面拉人。
像是普拉米亚这种,加入之后,阵营的‘科研‘数值便涨了一大截。
所以,她其实真的很眼红黑方阵营里面的各种高级人才啊,这些数值要是都归她的话,那不得爽死?
说不定阵营战都不用那么麻烦了,只需要通过己方人才库就能实现碾压。
如月枫又看向本堂瑛海,这位身上的阵营专属特殊技能她可没忘了呢,“如果实在难为情的话,当个三面间谍如何呢?”
“放心好了。我们这边可不会背刺你,证人保护计划可是相当完善的。”
三面间谍?也真亏这人能想的出来……但,可以试一下。
本堂瑛海注视着面前的这人,抿了抿唇,最后点头说道:“我加入。”
系统:【已检测到特殊阵营技能‘生存率之神’的加入,阵营战胜利概率已增加!】
这下子,如月枫是真的笑出了声。
大丰收啊!
她笑着拍了拍父女俩的肩膀,“太好了,欢迎欢迎,入职工作桔梗会带你去交接的,组织里的大家都会说英语,当然,作为一个国际特工,你应该也会意大利语吧。”
“雏菊!”
她又喊道。
然后,伊森·本堂便看到这个刚刚还阴沉着个脸的少年蹭了过来,脸上甚至还扬起了一层害羞的粉红色。
“尸体准备好了吗?”
如月枫像摸狗一样的摸了摸他的头。
“嗯!”
小狗,不是,雏菊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把老大交代的任务一直都放在心上,有认真的完成。
“那么,任务继续,我是正好路过,积极打击老鼠,最后把老鼠炸死,救出了小可怜水无怜奈的优秀员工,好,等我给琴酒打个电话……”
她一边说着,一边开始翻手机找琴酒的电话。
“玛莲娜。”
在离开前,伊森·本堂突然说道。
“嗯?”
如月枫微微抬起头。
“……谢谢你。”
这位一直以来都冷硬得不行的特工,此时脸上是堪称柔和的笑,那双与女儿相似的猫眼中闪动着一些复杂难懂的感情。
“你是卧底,实在是太好了。”
【人物:伊森·本堂,目前好感度:100】
【已获得格斗技能点:10】
如月枫的耳边响起了系统关于满好感的播报,笑眯了眼睛,“放心把你女儿交给我吧。”
都这个时候了,还开玩这种玩笑啊……
伊森·本堂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最后只是说道:“嗯,好。”
“哟,琴酱~”
如月枫拨通了琴酒的电话。
她用手揽着本堂瑛海的肩膀,对着电话笑着说道:“我刚刚,可是做了个大好事哦。”
第54章 没有脚的飞鸟
很多人都觉得,琴酒是那种高岭之花类型的男人。
说话是‘哼、呵、嗯、啊’组成的语气词,穿的衣服是几百年不变的黑色长风衣,再配上一支好像永远燃不到尽头的香烟,和一把闪银光的枪,于是便组成了琴酒。
但实际上,好吧,他确实高岭之花,但也是分人的。
一般人是使唤不动他的,毕竟这个男人心中只有*组织*,如果说某公安的恋人是他的国家,那么,琴酒的恋人便是这个组织。
但使唤不动,也是分情况的。
组织里面的另一个劳模——血腥凯撒使唤他,不是 ,邀请他做某些事的时候,很少会被拒绝。
并且,非常不符合刻板印象的,还会开开玩笑,互相嘲讽一下什么的。
比如说现在,他就一个人东拐西拐的,来到了这座隐藏在闹市之下的酒馆中。
然后,不出预料的,没有看到某个说好要在这里等他的人。
不过琴酒早就习惯了,所以直接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
“先生,请问你需要来点什么?”
记账的服务员抱着个A4大小的薄本子走过来,询问道。
——这是个可以喝酒,也可以玩的地方,但总体环境比较偏向于老派,没有ktv里面摇摇晃晃的大金球,可以喝好酒,也可以疯玩。
在日本的地界中,好像什么都能够跟一些*边缘行业*扯上联系,从里到外都透露着一股浅薄与弱智的味道。
背着妻子与儿女跑出来的男人们,与陪酒女郎们厮混成了一群,在她们廉价的笑脸与香波中沉醉,掏出大把大把的票子,诉苦的同时占人便宜。
琴酒对此嗤之以鼻。
他对这种低级的快乐无感,暴露的灯光和欢笑声只会让他觉得想要一枪打过去。
当然,当然,他也不是什么多高尚的人,只是选择了另一种满足自己*欲望*的做法。
“一杯黑麦威士忌。”
琴酒淡淡的说道。
他喜欢追逐猎物时,那种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那比什么都使他兴奋。
“不需要调酒吗?”
服务员的表情有些惊讶。
威士忌中能够单喝的很少,也就波本差不多单喝还行,其它的基本上都需要加点调味料,否则喝上去就是辛辣的苦水,像在喝一团火。
“不需要。”
琴酒头也不抬的回道。
“好的。”
服务员利落的记下桌号转身。
或许这是个硬汉,硬汉总喜欢挑战些非人类的喝法。
他想到。
很显然,这位仅仅是一面之缘的服务员,并不会知道,面前的这位*硬汉*平常喝的都是95度的伏特加。
那算是一种习惯,毕竟,在广袤无垠的雪原之上,想要暖暖身子,只能选择这种马铃薯和玉米发酵出来的酒。
琴酒喝了一口服务员端上来的黑麦威士忌,然后就把它放回了桌上。
45的酒精度数并不被他放在眼里,但他今天并不是奔着微醺来的,仅仅只是在等人的过程中打发时间。
几乎是在他放下酒杯的同时,门口传来了一阵的骚动。
“好漂亮……”
“她也是来这里喝酒的吗?天啊。”
“她好像在看我?”
……
所有人都看向从门口走来的红发女人,表情各异。
那女人穿着一身吊丧似的黑衣,很是规矩,红发却不羁的披在身后,并没有作出穿着正装时应有的盘发。
并且也没有选择某种*高跟鞋*,仅仅只是平底鞋,踏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人的心上一样。
男人们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张大的嘴和瞪大的眼睛书写着丑态;
女人们不由自主的收回了自己刚刚勾在男人身上的手,轻咳一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自以为隐秘的去看她。
她慢悠悠的从人们的眼前走过,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似乎是习以为常,也或许是毫不在意,最后坐在了琴酒对面的高脚椅上。
他的面色倒是如常。
“请、请问您需要些什么吗?”
服务员的脸通红,好像某种番茄作物,声音磕磕巴巴的,说出来之后又后悔自己怎么这么差劲的表现。
“可口可乐配苏格兰威士忌,加冰加糖浆。”
如月枫抬起头,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看向琴酒,“你等很久了?”
琴酒捏起钻石切割的酒杯,轻抿了一口,扯了扯嘴角,“你可以看看墙上的钟表。”
她装模作样的环视了一周,最后耸了耸肩,“看了,没瞧着,只看到了中心的舞池。”
刚刚的骚动已经逐渐消散了,但是投注在她身上的视线却没有消散。
舞池旁边的立体音响中响着柔和的音乐,*欲盖弥彰*。
“想不想上去来一段?”
如月枫已经看到了舞池上空飘动的【双人节拍游戏】标识,有些蠢蠢欲动。
所谓越菜越爱玩,她自然也不能幸免。
音游一直都是她无法征服的一座高山,所以只要看到了相关词条的小游戏,她总想着‘或许这次就能s评级’了的上去玩一下。
琴酒兴致缺缺,冷哼一声,“给人当猴看?”
如月枫啊了一声,“你可真会说话。真不去跳吗,这可是双人舞池。”
他低低的笑了一下,像是在嘲讽,只是不知道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嘲讽她。
“你记性是真的不好,我说过我只学过芭蕾。”
她用脚尖模仿芭蕾的样子,在地上立了立,吐槽道:
“你们俄罗斯人是不管男女老少全都精通芭蕾吗。”
“错了,是苏联人,现在的俄罗斯没有这种普及式的教育了。”
他摇了摇酒杯,冰球碰撞着玻璃杯壁,发出了破碎般的响声。
“您的酒。”
服务员红着脸把调好的酒递给如月枫,后者对着他一笑,说:
“谢谢,消费记我对面这位慷慨的先生账上。”
琴酒懒得反驳,服务员则是脸色惨白的低头说了声好的就走了。
如月枫丝毫没有粉碎了一颗*敏感的少男心*的自觉,喝了一口酒后皱着眉把自己嘴里叼着的没抽的烟插进了酒里。
“那就去跳芭蕾,我想跳舞。”
琴酒头都没抬,“不会,早就忘了怎么跳了。”
“那总会扭扭吧?就是跟着节拍扭两下这样。”
她看对方这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算了,你真没趣,我自己去。”
——反正双人舞台又不意味着她就不能单人跳,总之可以把琴酒的节拍也打了,她很有信心。
不过,日本人搞的诡异的脱鞋文化,在舞池里面跳舞还要脱鞋,也不怕脚趾给踩肿了。
然后她就穿着自己那身寡妇样子的衣服,在舞池的正中心,旁若无人的跳了起来。
说是跳舞其实也不怎么准确。
实际上,就是跟着播放的音乐踏踏节拍,然后像做广播体操一样的,左抬手右扭扭,右抬手左扭扭的摆摆身子。
系统在她的脑内摇旗助威:【加油加油!玩家,你距离音游之神只差一个设计者那么远了!】
差个白兰?这什么鬼形容。
如月枫扯了扯嘴角,在心里说道:【闭嘴吧你。】
然后就看到,刚刚还坐在椅子上的琴酒,一仰头干了杯子里剩下的所有的酒,罕见的摘下了自己脑袋上的黑色礼帽,往这边走来。
他弯腰脱下脚上的皮鞋,铂金色的头发被舞池顶上的光照耀得好像是银子一样,闪闪发光。
然后,便学着她的样子,开始和做广播体操一样的摆动着身子。
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在没有了礼帽的阴影遮挡之后完整的露了出来,如同贝加尔湖中的春水,又像是春季繁茂的白桦树林。
如月枫笑了,“你怎么还是来了?不是说这是猴戏吗。”
琴酒啧了一声,声音听上去慵懒得如同刚打完哈欠的狮子,“酒精上头,所以陪你来丢丢人。”
他望向她,“还记得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是在那跳这种傻到家了的舞。”
如月枫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头,“什么?”
系统激动地大叫:【玩家玩家,是CG107号——酒馆之舞啊!】
琴酒却早已见怪不管的说道:“美国里世界大名鼎鼎的蒙特丽斯酒馆,以及它的驻馆杀手K,这么快就忘了?”
他微微眯起眼,“我都还记着呢。”-
那时,组织在北美的分部与墨西哥黑手党血拼后损失惨重,琴酒连夜做出了招募K的决定。
他带着伏特加,扛着枪,于一个静谧的夜晚,带着刚从火拼现场下来的一身血,走进了那家神秘的酒馆。
伏特加负责找人,而他则是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抽烟来平息自己还跳动着的心,等待着对方找人归来。
“啪!”
一只手按在了他对面的桌子上,“小哥,我们这里不让抽烟的。”
琴酒顺着那只白皙的,无比娇嫩的,一看就是个外行人的手往上看,不想破了这家店的规矩,声音带着低气压。
“旁边的那桌就在抽,但你只来找我的茬。”
而在他看清了对方的全貌之后,却感到了深深的无语。
那是一张美丽无比的脸,应该用无数珠宝和绫罗华缎来装扮。
然而在此刻,却搭配了一件令人眼花缭乱的五颜六色的上衣,和一件同样让人眼睛疼的夏威夷大裤衩。
怪不得都说时尚的完成度全靠脸呢,美人就算是套个麻袋都是美人。
这人穿得这么草率,别人还能硬着头皮夸一句真是太艺术了。
女人眨了眨眼睛,“因为你(数值)好看。”
——敢问你是如何从他从上到下都裹得严严实实,就差在脸上写上【sorry im 鲨人犯】,看出来好看的?
琴酒懒得掰扯,直接切入正题,“找我干什么。”
女人将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是你先找我的。”
他这时才真正有些感兴趣了,“K?”
她笑眯眯的嗯了一声,“你那个下属,简直是个愣头青,到处问呢。”
琴酒言简意赅的评价道:“你的手不像。”
那是一双只适合阳春白雪,不适合舞刀弄棒的手,他从中看不出来半点的里世界第一杀手的影子。
——游戏又不可能每个细节都处理那么好,真有玩家会连手部都要注意去捏一下吗?
女人唔了一声,笑眯眯的伸出手,将胳膊肘放在桌子上。
“这样吧,你和我掰个手腕,你赢了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我赢了你就答应我一个条件,如何?”
琴酒看了一眼虽然算不上瘦弱,但绝对也没多少肌肉的胳膊,觉得这或许是躲在幕后的K所作出的考察,于是回道:“可以。”
然后他就输了。
对方像是磕了大力士水手菠菜一样,用一种*这是人吗?*的力量,压倒性的获得了胜利。
她对着微微睁大了眼睛的他笑,指了指中心的舞池,“你得陪我上去跳一段。”
人都是慕强的,在对方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之后,琴酒自然而然的也收起了自己的轻视。
他瞥了一眼舞池,那里空空如也,上去了就是他们两个人一起丢人,“我不会跳舞。”
她看了一眼他的数值表,“不,你会。”
琴酒冷静道:“我只会芭蕾。”
“那就上去跳芭蕾。”
“忘了怎么跳了。”
她歪了歪头,“你这人都已经输给我了,还敢这么嚣张?你是要赖账喽?”
在对方的地盘和人打起来,天然就不占优势,并且,也没必要为这么点小事翻脸。
琴酒站起身来,“最多在那站个桩,你愿跳什么就扶着我跳。”
她笑了一下,“其实我也不会跳舞,我只会扭扭。”
——主要是,虽然屡战屡败,但她还是想挑战一下音游。
然后她一个拍都没听明白,完全就是瞎跳。
琴酒也无语,“不会跳为什么要上来?”
然而女人非常的理直气壮,“只是想玩啊。”
——玩家玩游戏,有需要理由吗?不需要啊!
之后的招揽很顺利,但琴酒觉得,这个新人实在是太过随心所欲,万一再拉他去跳舞,他真的会忍不住给她一个子弹,所以就直接丢给了马天尼,让他去带。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明明是他把人招募进来,但却并不是人的指导者。
并不是因为劳模太忙,完完全全是因为气场不和不想带人。
后来,再听到她的时候,是她取得了代号【血腥凯撒】,然后脚踏十八条船,船之间打起来了。
她当时在和伏特加说话,满脸的无辜,“我冤枉啊,我大好青年,从来不干这种坏事,一定是有人污蔑我,你们可不能听信了谣言!”
琴酒对不影响任务的事情都毫无兴趣,没听她说完,就直接走了。
他在对面的大楼上,搭好狙击/枪,通过狙击镜瞄准目标。
然后,便在狙击镜中,看到了先一步杀了目标的血腥凯撒。
她好像看到了瞄准自己的狙击镜一样,歪了歪头,抬起脸来,对着他笑。
琴酒当时就直接收枪走人了。
而等到上了车,伏特加在前面安静开车,他则是在那闭目养神,她突然开口说道:
“据说狙击手在冬天的时候,会在嘴里面含一块冰,这样子就不会因为呼出来的热气暴露了。”
她转头看向他,闪烁着的眼睛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所以,你含了吗?”
琴酒懒得理她,只是冷冷的说道:“与你无关。”
虽然顺利完成了任务,但是被人抢了人头,这使得他非常之不爽,总有一种力气使了一半就散了的感觉,总之不爽。
血腥凯撒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用手撑在他身旁,翻身直接跨坐在了他身上,居高临下的俯视他。
“取得了代号之后就是平级哦,琴酒。”
琴酒的头顶冒出了一个井号。
他对于成为这人的猎物毫无兴趣,更不想在某天成为她绯闻中十八条船中的一条,直接用左手掏枪指向她,“下去!”
但该怎么说呢,嗯,血腥凯撒在被招募之前能成为美国里世界第一杀手,这并不是个虚名。
她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直接就把那把伯莱/塔给缴械了,然后抬起另一只手,捏住他的脸颊,微微一使劲——
然后亲了上去。
琴酒狠狠地合上自己的牙齿,要给这个随心所欲冒犯别人私人空间的家伙一点颜色看看。
然而对方好像真的只是想要知道他有没有含着冰块,用舌尖碰了一下他的口腔内壁,又点了一下他的舌尖,就离开了。
自然也没有被咬到。
“哇,真是凉的,你还真含冰块了啊!”
如此感叹道。
伏特加头都不敢回,更加不敢通过后视镜吃瓜,默默开车,只是踩油门的脚微微用了些力。
“滚下去,血腥凯撒!”
琴酒狠狠地抬起自己的右手,直接一个肘击。
然后被对方用他自己的枪给抵住了。
“下次也一起出任务吧,琴酱~”
这人笑得一脸欠揍。
“滚!”
这一刻,从来不关注周围八卦的琴酒,突然理解那些怒骂血腥凯撒混蛋的人的心理了。
没错,此人确实混蛋!
但……能力还行。
虽然并不是很想承认,但琴酒想,在他历任搭档之中,还真没有像血腥凯撒这种出手利落,且效率极高的人了。
即使有点小毛病,也还在忍受……不行,这个他不能忍!
第已经忘了第几次任务,琴酒看着脸上还带着任务目标血的血腥凯撒,也不管地上还躺着的任务目标的尸体,突然就冲过去喂狗,一脸冷漠。
习惯了。
这人总是神来一笔的突发各种奇想,要是不习惯,那他应该会被活活气死。
“好乖好乖~”
她蹲在那只金毛的旁边,一下又一下地摸着对方的头。
直到匆忙赶来的主人,看到他们两个不法分子,差点吓晕过去,强撑着胆子把自家疯狂摇尾巴的狗牵走。
“真要那么喜欢,就自己养一只。”
他站在旁边难得没有嘲讽,而是提了个建议。
贝尔摩德不就养了一只吗,反正有钱让管家喂养就好,或者直接寄养到贝尔摩德那里,那女人又不会拒绝她。
“还是不要了吧。”
她一直站在那里,直到那只金毛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转过头来。
然后对着他笑了一下,“我也没有那么喜欢狗啦。”
琴酒:“。”
那每次只要看到狗,都要上去摸两把的人是谁?
“不管是人也好,还是狗也好,一旦养出感情了,很难再丢掉啊。”
她说道。
“你还有感情?”
他嗤之以鼻。
“当然有啊!我就对琴酱你很有感情啊!”
她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然后拉着他背后用来装狙击/枪的盒子往前走,“走,请你吃饭去。”
狗*的很有感情。
琴酒只觉得这人怕不是面具戴了太久,以至于不知道该怎么摘下来了。
如果这人也有名为感情的这种东西,他可以把名字倒过来写。
像这样天生就适合黑暗,骨头里面都浸满了罪恶的血的家伙,真有感情这玩意儿吗?
但很奇怪的,他们之间的关系,莫名其妙的,从那天开始变好了。
不过,感情这东西,本来就是莫名其妙。
某人没有,不代表他没有-
就像现在。
如果换成两年前的他,是绝对不可能跟脑子被啃了一样,和她一起无视别人的目光,在这里像两个僵尸一样的在跳舞。
他大概率只会站在旁边,满脸冷漠的当桩子,试图撇清关系。
音乐愈演愈烈,逐渐到达了整部歌曲的高潮部分,女声声嘶力竭的往上飙高音。
而如月枫突然说道:“我杀了马天尼,按你的话来说,应该称他为老鼠吧。”
听到这句话,琴酒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哦,这就是你说的要告诉我的好事吗?我是不是应该夸夸你。”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个马天尼,应该就是她的指导者吧。
对待堪称半个师父的指导者都能这么无情,他实在想象不出来,这人会对什么人动真感情。
她就像没有脚的鸟,一生只会落下一次,那便是死亡。
所以,纵使中间过客无数,他也不觉得,她会为了谁而停留。
觉得得到这人一时的兴趣,便认为自己是真爱的人,都是傻缺,他只觉得他们可怜。
就像那个黑麦威士忌。
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时间总会证明一切的。
“你想夸就夸喽。”
她耸了耸肩,停下了舞步,终于看上去不像舞蹈僵尸了。
——真遗憾,这次还是没法征服音游这个小玩意儿呢。
如月枫看向也跟着停下的琴酒,他似乎下意识的想扶一下帽子,然后才发现自己没戴帽子。
“下次任务和我搭档吧,咱们去意大利。”
他抬眼看她,像是在观察,又像只是单纯的看她,“为什么。”
“我要去跳比萨斜塔!”
“好。”
第55章 替身
12月的意大利北部,已经供上了暖气。
街边有些散落的还未融化的雪,游客和行人稀稀拉拉的行走着,裹紧了自己身上的羽绒服或是风衣,呼出的气体在空中凝成了一片白。
天气预报终于准了一次,还未降至零点的天上,开始刮起了夹杂着雪花的雨。
而恰好为了商谈一些事情来到米兰的迪诺·加百罗涅,此时正坐在米兰街头的一家老式咖啡厅内,用手撑着自己的腮帮子,等一场雨停。
倒也不是说,他是个什么非常文艺的人,喜欢静静看雨啥的……就是单纯忘带伞了。
部下还在交涉现场,不需要他这个BOSS出面,所以就只能在这里无聊的等雨停。
这几年的意大利变化巨大。
西西里岛上大大小小的黑手党家族被清算,逃的逃死的死,而位于国境以内的其它家族也是人人自危,生怕被那不勒斯的猎犬盯上。
——如今的AISE可以算得上是里世界的you know who吧,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清算的是不是自己,所以人人自危。
有能力的就往外跑,没能力的就留在这里等死。
加百罗涅可以算得上是中等大小的黑手党家族,早在他父亲的那一代,就有在建设一些洗白上岸的活计。
AISE的铁血作风,也不过是加速了这一手段而已。
或许是因为,加百罗涅算得上是最接近黑手党——Mafia这个词的最初词义,即保护所的家族了,所以在清算的时候,很诡异的被从轻发落了。
不过,一些涉及到毒//品交易,非法实验啊什么的那些组织,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但是那些即使是在黑手党中也算得上是败类的东西被清算,迪诺自己还是挺乐见其成的。
倒是他的部下,忧虑的不行,天天念叨着这是在温水煮青蛙,AISE是要我们死,什么的。
彭格列都能在阵痛期之后迅速采取调整转型的方案,那为什么加百罗涅不可以呢?
总归也是要上岸的啊。
虽然在保护平民们的时候,还是会采取一些比较*隐秘*的手段,但AISE对此可以算得上是乐见其成,这点小插曲也是直接无视了。
“嘿,小哥,可以拼个桌吗?”
一个打扮得相当火辣的女人,端着一杯盛满了卡布奇诺的咖啡走过来,微微弯下腰,对着侧身发呆的他说道。
她的脸上带着魅惑力十足的笑,举手投足皆是风情,是个非常标准的意大利美人。
店里面的男人都在若有若无的往这边看,对着他投去有些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但这种目光,在看清迪诺的长相之后就消散了。
因为他也是个帅哥。
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就会觉得这人也太帅了一点吧?的帅哥。
迪诺看向女人,脸上熟练地挂上社交的微笑,“请坐。”
他没有什么理由去拒绝一个来拼座的人,即使这个咖啡馆里面其实还有挺多的空座。
“这是我的电话。”
女人脸上带着暧昧的笑,将一张写有数字的名片在唇边轻吻了一下,印上了一个暧昧的唇印,又推向他。
迪诺并没有收下。
他坐在靠窗的座位上,能够感受到玻璃所传来的阵阵冷意,微微垂下眼睛去看那张名片。
数字没记住,但口红色号倒是识别出来了。
迪奥烈焰蓝金999,他送给玛莲娜的第一支口红。
——她只在收到的时候试了个色,之后就再没见她涂过了。
嘛,可能确实是不合适。
“抱歉啊,我不能收。”
他对着女人歉意一笑,很有绅士风范,但从风衣兜里面连动都没有动过的手也能看出来,他的拒绝已经很明显了。
女人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像是没有想到自己无往不利的招数竟然也有失利的那一天,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为什么呢,我看人是不会出错的,小哥你还在空窗期吧。”
“还是说,你是天主教信徒,不可以进行婚前性行为?”
她问道。
这里可是咖啡店啊,适合说这个吗?
迪诺有些头疼的向后靠了靠,对于自己明明在休息时间竟然还被迫加班感到有些小小的不满,语气也不再那么温和。
“你的蜂蜜陷阱有些太过明显了,小姐。”
他终于舍得把自己放在衣服侧兜里面的手掏出来,交叉放于身前,眼神逐渐变得锋锐。
“还是说,你们兰蒂斯家族有些什么东西,是不能放到谈判桌上进行的?”
女人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她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一个照面就被识别出了身份。
而在这一刻,她当初接下任务时所夸下海口说出的‘就算是那个跳马,也不过是个男人,绝对轻松拿下!’简直打脸。
大意了!这人可是目前商界新贵,曾经据说混黑的家伙啊,应该更谨慎一点的!
这个时候再演下去,就没有意思了。
她缓缓举起双手,是个投降了的姿势,但眼中仍有不甘,“怎么看出来的?”
迪诺抬手隔空指了一下她的眼睛,懒洋洋的说道:“眼睛啦,你眼中的势在必得都快要溢出来了,难不成你觉得我是个瞎子吗?”
最后犀利的下了评价,“蜂蜜陷阱不是这么用的,你修炼得完全不到位啊。”
真正会用蜂蜜陷阱的人,只需要站在那里,连一句话都不需要说,就有成群结队的男人要跪下来吻她的鞋啊。
女人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话中的情绪,还不死心,决定换条路线。
“都说加百罗涅的跳马是个温柔至极、怜香惜玉的好男人,我看,他们都是被蒙骗了吧!”
迪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演,右手轻轻的旋转着左手食指上的装饰戒,“对待怀有特殊目的来接近自己的人还很好,那我就是非傻即蠢。”
女人抿了抿唇,“你说我的技术修炼得还不到位,那你是见过修炼得到位的人?”
迪诺愣了一下,有些好笑的说道:“你套我话呢。”
女人目光灼灼,但感觉更像是在八卦,“不可以说?”
迪诺唔了一声,重新看向窗外,“挺多人其实都知道的,所以也算不上秘密……不过,我为什么要和一个试图挖情报分蛋糕的商业间谍说这个。”
女人收回桌上的纸片,用纸巾沾着咖啡擦干净自己嘴上的口红,“我个人好奇而已。”
她熟练的掏出香烟叼上,又在对面人指了指禁烟符号之后放下。
“男人不都是那种第一年死了老婆,隔一个月就能光速再婚的生物吗,像你这种油盐不进的,在意大利很少见。”
迪诺哭笑不得,“这个评价有些严重了啊,我喜欢的人又没死。”
女人更好奇了,一个不是死去的白月光,竟然还能吊着这样的男人不放?
男人看男人基本上是看不出来什么东西的,最多也就夸一句英俊潇洒。
所以,她最初接到的情报中所描写的‘迪诺·加百罗涅’,都快被说成是什么一夜七次郎的顶级花花公子了。
虽然看外表来说确实挺像的……但实际上吧,此人和这评价差了得有十万八千里。
这得素了有多久啊?
看样子,少说也得有十年。
这对于寻常男人来说尚且不可思议,对于这种权贵顶端的男人来说,那更是让人不敢置信。
那白月光得有多厉害啊……总不能这人是什么中看不中用的阳痿吧。
看着不像啊。
女人立马来了兴趣,竖起手指发誓,“今天我听到的都不会说出去,不然我出门就被黑手党打死。”
迪诺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倒也不用为了听个八卦发这种毒誓啦,再说,现在街上哪有那么多黑手党,当那些猎犬是吃干饭的吗。
现在早就不是人们提起意大利的特产,就会回答披萨、意面和黑手党的时代了。
“只是个,有些无聊的故事而已,重点人名我会做模糊处理,你确定还要听?”
他用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女人点了点头,不再掩饰自己的目的,“他们雇佣我的时候钱没给够,所以我的任务只是和你聊天。”
“能套出来情报最好,套不出来也无所谓,顺便一提,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迪诺更加感到疲惫了,“当然是女的……”
他看向窗外,外面的雨看上去开始变小了,“就,说到这场雨停下为止好了。”-
“哎?说什么要培养我对蜂蜜陷阱的耐受能力……谁需要这个啊,里包恩!”
彼时虽然已经到达了成年的年龄,但实际上还是稚嫩得一批(里包恩语)的迪诺,脸红得好像成熟的番茄,用力地大喊道。
里世界第一杀手用手往下拽了拽自己的礼帽,豆豆眼中闪过了一丝凶光,声音稚嫩却不掩杀气。
“闭嘴,蠢迪,我可是给你找了这个领域的顶尖专家过来,你确定要让对方第一次见面就看你笑话?”
他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迷你手表,冷冷的说道:“现在这个时间,她已经进来了。”
就在里包恩话音刚落的下一秒,窗外突然传来了一些小小的喧哗声。
“这些玫瑰真的是非常美丽呢,培养它们一定花了你们不少时间吧?”
一道陌生的女声响起。
“哪里哪里……能被您喜欢实在是它们的荣幸。”
园艺师回道。
迪诺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这个只要他碰一下楼下的玫瑰就凶他的园艺师,竟然还会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他不信啊啊啊啊!
迪诺猛地扑到了窗台旁边,哗啦一声推开了两扇半掩着的窗户,从城堡的二楼往下望去——
此时已是下午,地中海地区的天空呈现着一种浅淡的紫色,清风吹过,使得那些他父亲为了母亲所种下的玫瑰的花瓣轻颤。
而那人有着一头火红色的头发,竟然不输于玫瑰的娇艳,抬起脸来看向他,落日余晖轻柔地泼洒在她的脸上,如同一片又一片的碎金子。
风吹动她月白色长裙的裙摆,夏日的蝉鸣声都变得不再吵人,而像是为命运的相遇而奏响的交响曲。
呼吸在停滞,时间在静止,一切的一切都像是被按下了0.5倍速的慢速键。
她真好看。
此时的迪诺脑袋里只剩下了这一个想法。
“真没出息。”
里包恩很看不惯徒弟的傻样,眼不见心不烦的一脚把他从窗边踹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
迪诺忍不住发出了惨叫。
他紧闭双眼,眼泪都在失重的瞬间飙了出来,想着自己这次估计又要骨折了,却落入了一个怀抱中。
“真是富有新意的出场方式呢。”
以一个标准的公主抱把他接住的女孩笑着说道。
“所以,你和你的白月光,第一次见面就是对方公主抱你?反了吧!”
女人大呼小叫,“不对,等等,从二楼掉下来还能接住你这么大男人?这臂力惊人啊!”
迪诺缓慢地捂住自己的脸,他有些后悔讲这个事了,“你在最尴尬的时间打断了我的话。”
再往后一点就没那么尴尬了,但偏偏是现在。
女人在唇前做了个单手拉拉链的动作,“不好意思,请你继续。”
迪诺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但我知道她的名字,并不是从她的嘴里,而是……”
“玛莲娜·斯科迪亚,给我滚出来!!!”
一道阔别了数年未见的声音从庄园门口处传来。
下一秒,一道银白色的持剑的身影,便带着那超大嗓门冲了过来。
是他亲爱的(单方面的)发小,如今就职于彭格列九代直属暗杀部队瓦里安的,斯贝尔比·斯夸罗。
“那个,你……”
他还被眼前的女生抱在怀里,有些不安。
而这个被斯夸罗称为玛莲娜的女生,脸上还带着笑,声音却很嘲讽。
“好奇怪,为什么陆地上会有鲨鱼呢?不担心被太阳给晒死吗?”
“后,后面,快躲开啊!”
迪诺惊恐的看着那雪白银亮的利刃,从后方向着他们袭来——
然而玛莲娜连躲都没躲,只是微微偏了偏头,然后对着怀里的他说了一声失礼了,就以一个非常标准的侧身回旋踢将斯夸罗踹飞了出去!
白玫瑰一般层层叠叠的裙摆从空中落下,里包恩也从加百罗涅的城堡中走了出来。
“ciao,玛莲娜。”
他看上去倒是很熟悉的样子。
哦,这是里包恩给他找来的关于蜂蜜陷阱培训的老师来着……
所以难不成这是什么情债现场吗?!
“纠缠不清的男人可是会被讨厌的,斯夸罗。”
玛莲娜叹气。
“老子才不管这个!”
斯夸罗的表情看上去更生气了,挥舞着自己义肢上的剑,“决出胜负前就说什么要去见学生跑路了,你搞毛啊!”
银发青年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迪诺,表情更气愤了,指着他大喊道:“你别告诉我,你所谓要教的学生是这个废柴!”
迪诺下意识的回了句,“我不是废柴!”
然后就被斯夸罗用更大的嗓门给吼了回来,“闭嘴——!!”
玛莲娜叹息,“据说老是生气会脱发的,斯夸罗,到时候你这头月光一样的头发中间掉成个地中海的话,反光会更明显的。”
“什么?”
斯夸罗愣了一下,但下一秒,在反应过来之后立马火冒三丈,“啊?!!玛莲娜你个混蛋说什么呢!!!”
女人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迪诺所说出的话其实已经做了些打码处理,但她还是觉得,他话中所说的这人,有些,微妙的既视感。
有点像里世界那位二代剑帝什么的……
错觉吧。
而回忆到这里的时候,迪诺呼出一口气,拿起咖啡抿了一口,“说起来,她确实很喜欢那家伙的头发来着。”
真令人嫉妒啊。
他一边感叹着一边望向窗外,发现有个同样一头银发的戴着礼帽的男人正站在对面的街边,背着一个像是吉他包一样的东西,正在等人的样子。
这气质……杀手或者黑手党吧。
那个箱子里面装的应该是狙击/枪之类的东西吧。
加百罗涅首领如此感慨道。
啊,都好久没有见到斯夸罗了,他估计也忙得焦头烂额的,真怀念啊……
那段回不去的时光,现在回想一下,或许是他人生中最开心的日子了吧。
他,斯夸罗,还有玛莲娜在一起的日子。
就在他这般想着的时候,一道红色的身影兀的映入了他的眼帘。
“接下来的故事呢,不讲了吗?”
对面的商业间谍问道。
但这时的他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道红色的背影。
看她笑着的侧脸,看她与那个银发男人之间亲昵的举动,看她挑起对方的银发,在那上面落下一吻。
迪诺嚯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家咖啡店是先结账再给东西的模式,所以他早已经付完了钱,不用担心什么霸王餐之类的后顾之忧。
“加百罗涅先生?”
商业间谍被他吓了一跳。
然而此时的他,也顾不上是不是很失礼啊,和有没有雨什么的了,直接往外跑。
绝不会认错的,那人就算是烧成灰他都认得出来!
狂风裹挟着冰雨拍打着他的脸颊,差点出事故的司机狂按喇叭,并且伴随着一声非常响亮的国骂。
然而迪诺还是晚了一步。
等到他跑到那两人刚刚站着的地方时,早都连个人影都没了。
他攥紧了自己的双手,心中升起了一种自己都说不明白的情绪,或许是恼怒,或许是悲伤,又或许是两者结合起来。
那个银发的男人……
她就那么喜欢斯夸罗吗?
喜欢到,就算是离开了这么久,都要找个像极了对方的替身的程度。
第56章 幸福理论
琴酒正坐在床上吹头发。
从地下交易所出来之后,他非常之嫌弃那里的味道,如果不好好冲洗一遍的话,根本没法睡觉。
倒也不是说他穷讲究和静止什么的,他曾经也有过为了潜伏任务一个周多不洗头的经历,但显然,现在的情况完全没有危机到那个地步。
他们的任务很简单,那就是于明日傍晚所进行的晚宴上,暗杀兰蒂斯家族的主事人。
如月枫趴在床边上,正在通过电脑浏览明天会出现的宾客名单和现场的会场布置,在看到熟悉的名字之后啊了一声。
琴酒抬起眼睛,随手拔下吹风机的电源,“怎么了?”
如月枫丢掉电脑,从床的那边滚过来,把头枕到他腿上,用手拨他刚吹完的头发,“看到了加百罗涅的人,有些惊讶。”
她搓了搓还带着些湿意的发梢,“你洗了那么久,不会一直在洗头发吧?”
但不得不承认,这人的发质真的好。
一般来说,这么长的头发,发梢地区应该干枯或者开叉来着,但琴酒却丝毫没有。
“感觉你洗一次头得用一瓶护发素。”
她吹了一口气,把手上的发丝吹走。
琴酒看着她充满了笑意的眼睛,哼了一声,不置可否的说道:“你研究完了吗,就在这说胡话。”
如月枫*爽朗*一笑,“哈哈,根本就没有研究的必要啊,甚至连踩点不需要踩!”
涉及到任务,琴酒这才提起了一点兴致,扬了扬眉,“哦?”
用眼神示意她说下去。
如月枫抬起手,顺着他的喉结往上摸,对于俄罗斯人梆硬的大腿肌肉有些嫌弃,不如贝尔摩德,于是又坐了起来,漫不经心的说道:“有清道夫出手啦。”
“那个菲罗多·兰蒂斯,早就被盯上了,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明天咱们看完好戏之后再走。”
她对于这种既没有任务奖励,也没有成就可拿的*黑衣组织专属任务*没有什么兴趣,心心念念她的比萨斜塔,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如果是换作安室透在这里,或许现在已经开始和她商量明天坐哪辆车去看比萨斜塔了。
但可惜这里坐的是组织劳模,对待任务百分之二百上心的琴酒。
他对别人都不信任,只信任经由自己的手完成任务。
“被谁盯上了?”
他问道。
“旧时代的残党。”
她答道。
琴酒非常言简意赅的说道:“说人话。”
他知道面前这个曾经的美国里世界第一杀手是个意大利人,她对于意大利本土的事情了解,也算是在预料之内的事情,所以并不惊讶。
如月枫转过头来看他,眉眼弯弯,“是前世界第一黑手党啦。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骆驼还没死呢,就想要对它的遗产下手,那就是嫌自己死的慢了。”
她晃了晃手机,上面显示了车次消息,“比起这个,咱们现在已经可以早点规划后天去比萨斜塔的车票了,反正你信不过,我也可以陪你玩一下。”
琴酒紧紧地盯着她,“你似乎很信任那边派来的人。”
如月枫笑了,“二代剑帝呢。”
“很强?”
“嗯。”
“以前交过手?”
“有吧,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也知道的嘛,后来我就去美国混了!也得亏我溜得快,现在意大利本土黑手党都快被那群条子给整死了……”
琴酒对于意大利黑手党的死活毫不关心,只是问道:“谁赢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结尾用的句号,代表着他的内心已经有了偏向。
果不其然。
下一秒,他便看到,对面的如月枫对他露出了一个嚣张的笑脸。
“那当然是我啊。”
小小鲨鱼,那不是轻松拿捏!-
那个时候的里包恩虽然委托了她来教课,但连个教学大纲都没有给她。
他只是对她说了句,就当是个休假,反正你站在这里,就已经是最强力的蜂蜜陷阱了。
这叫什么话?
但如月枫本身也没有什么自己给自己找活干的爱好,于是也就应下来了。
就当做是游戏中的中场休息好了。
加百罗涅的城堡建在悬崖边上,玫瑰花迎风招展,还有免费的海景看。
如月枫喜欢大海,能盯着大海看一整天。
所以就算无聊一点,也暂时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她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注视着旁边的迪诺哀嚎商科作业根本不是人做的东西,漫不经心的想到。
作为加百罗涅的现任家主,他受任于危难之际,被一把拉出父亲为他营造的象牙塔,接受了一个超大的烂摊子。
打败来犯的黑手党也好,重振加百罗涅也好,这都是压在他身上的重担,一度让他无法喘息。
但即使是这样,他每天还是笑得傻乎乎的对她打招呼,说早上中午晚上好。
这样的人,真的是个黑手党?
他看上去更像是个活跃在大荧幕上的电影明星,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
在现实世界中,她在没课的时候为了打发时间,也会去旁听商学院的课,涉及到的知识其实不算多,但应付迪诺这么个半吊子算是绰绰有余。
他拿她当救星。
每次里包恩刚一讲完课,他就会立马冲过来,哭丧着个脸,问她这个题怎么做,那个题怎么理解。
——说实话,她短暂的高中生涯中,其实也出现过这种借着问题来搭讪的家伙。
讲过一次两次之后,发现对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后,她就婉拒了所有来问题的人,并说书上都有,请尊重你们的课本。
但迪诺这孩子是真不会,也是真的在问问题。
一个里世界第一杀手,一个门外顾问情报员,在这里给一个黑手党首领当老师,教他高等数学……这也太怪了!
这算什么,知识改变命运?还是黑手党的儿子还是黑手党啊!
而此时的如月枫还不知道,自己未来还会遇到一个超级加强plus版的迪诺,其名为沢田纲吉。
迪诺学的至少还是高等数学,沢田纲吉则是国中数学都麻爪到完了个蛋的级别。
而等到里包恩看她被迪诺烦的差不多的时候,就会掏出一个解压法宝。
——一个大喊着“玛莲娜!!!来切磋!!!”的鲨鱼型沙包。
说实话,里包恩虽然不知道为啥变成了这个鬼样,但他对拿捏人心是真的有一套。
她每次被迪诺的十万个为什么折磨完,打斯夸罗总是非常用力。
他很快乐,她也快乐了,简直完美。
而等到她和斯夸罗打完了,迪诺就会捏着个毛巾和水,满脸笑容,和个金毛大型犬一样地跑过来。
然后左脚拌右脚摔倒。
这人只要没有部下在旁边看着就会变成这样。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想,这个红黑阵营实力差别悬殊的游戏,好像也不是没可能赢。
或许这就是游戏所设计的*萌属性*吧,反正在现实里面,她是没见过有什么人能左脚拌右脚把自己绊倒。
二次元,她懂。
斯夸罗的成长倒是肉眼可见的迅速,他属于那种每一次切磋都会涨进度条的天才。
不仅剑术精进惊人,还给自己的义肢剑做了改装,必要时刻可以丢出去把敌人炸死。
和还在嚎高等数学该死的迪诺形成了鲜明对比。
明明她是来教他如何免疫蜂蜜陷阱的,结果他一看她就脸红,讲题时对上视线都要脸红的移开。
已经学废了啊。
但对此,斯夸罗表示,“这不挺好的吗。”
他一边喝水,一边看迪诺被里包恩奇袭踹飞,说道:
“你以后要是不想再被沢田家光那老东西管着,不仅可以来暗杀部队,还能去加百罗涅当夫人。”
“迪诺虽然看上去不靠谱,但其实还行,至少听话。”
“反正彭格列最看重的就是血统纯正,你要想当门外顾问首领,那想都不用想。”
斯夸罗所说的话也并非没有缘由,六年前的摇篮事件,正是这句话的最好佐证。
但如月枫想,对于玩家来说,话可不能说太满。
在她这里,只存在‘她不想做’的事情,并不存在‘她做不到’的事情。
“我不想当你下属。”
她回道。
斯夸罗往身后的草坪一躺,“你如果能把xanxus干翻了,那也可以当我们老大,虽然我承认的首领也就只有他罢了。”
如月枫听出了这句话所隐含的意思。
xanxus人还在冰里封着呢,哪来的切磋的机会,只能是等到他从冰里出来再说。
而彭格列自然不可能主动解封这位叛徒,所以……
“这种话对我这个门外顾问说真的合适吗。”
她用脚踢了一下他的肩膀。
斯夸罗的表情很平静,“就当是你蜂蜜陷阱使得很赞,我没挡住。”
“反正你又不会告诉沢田家光。”
如月·早就想着谋权篡位·枫:“那确实。”
他接着说道:“你刚刚回避了我的另一句话,不过我也就说这一遍,迪诺其实挺适合你的。”
“家世也好,性格也罢,加百罗涅的家庭教育还是行的。”
话是这样说。
迪诺·加百罗涅一看就是从充满了爱的环境中长大的,不缺爱的人总会渴望得到一些无望的东西,所以他才会喜欢上一个并不喜欢他的人。
但……
如月枫看向琴酒,对方正在往自己的头发上涂护发精油,几乎没有什么味道的那种。
“我知道有个小众牌子很好用哦。”
她拉住了他的手。
然后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微微摆正他的脸,亲了上去。
就像她当时亲斯夸罗一样。
但区别在于,琴酒连惊讶都没有惊讶,就主动加深了这个吻,而斯夸罗当时瞪大了眼睛,要不是被她拽住了头发,早就逃得不见踪迹了。
如月枫喜欢看一个人脸上的自恃与稳定崩坏的瞬间,那是她为数不多的小小爱好之一。
所以,在看到斯夸罗表情的那一瞬间,她感到了极度的,愉悦-
亮如白昼的会议室内,迪诺的部下正在查黑市的交易记录,而他正在等待电话被接通。
年轻的时候,他其实是个不太有耐心的人,但现在却变得耐心了许多。
拜某人所赐,他知道了想要得到一个很想要的东西,首先就得拥有耐心。
电话铃声响了许久,直到快要响起通知的女声,才被接通。
对面乱哄哄的,而他冷静的说道:“斯贝尔比,你在做什么。”
对面的嗓门一如既往的大,“还能干嘛,准备明天任务结束了的伴、手、礼!”
他最后面的那个词咬音极重,一听就知道,他被瓦里安那群大龄巨婴给烦得不轻。
“我见到玛莲娜了。”
迪诺抛出了一个炸/弹。
这下子,电话中便只剩下了嘈杂的叫卖声,以及几乎听不见的喘息。
斯夸罗沉默了一会儿,嘲讽的开腔,“所以?你之所以给我打这个电话,就是没有抓到人吧。”
“说起来,本部的岚守不是重伤进急救室了吗,据说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那家伙死了没,现在在哪里。”
“哈,我真应该去看看他的样子,可笑!”
“而之前那些在美国转了那么久,还被耍得团团转的门外顾问也是,可笑至极!”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狂暴的大雨。
“她的本事没有退步,那很好,我也希望我杀死的不是个废物!”
迪诺忍不住皱起了眉毛,“你太偏激了,斯贝尔比,我点电话只是想告诉你,玛莲娜有可能会出现在明天的晚宴上……”
“哈?我偏激?你真当自己做的那些事没人知道啊!”
斯夸罗打断了他的话,声音中的嘲讽已经无法被掩盖了,“迪诺·加百罗涅,你真以为自己装得很好吗?”
“都被那女人整成那样了,你竟然还这么喜欢她,可悲至极!”
说完,他也不等对方反应,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迪诺的脸色一下子便沉了下来,甚至吓到了旁边查资料的下属。
对方哆哆嗦嗦的说道:“B、Boss,已经查到了,这是照片……”
他这才恢复笑脸,拍了拍下属的肩膀,说道:“没事了,你先出去吧。”
呈现于电脑上的,是一张黑市隐秘角落的摄像头所捕捉到的监控录像。
确实是玛莲娜。
她挽着那个银发男人的手臂,笑得不行。
都被整成那样了还那么喜欢?
啊啊,真不愧是被偏爱的人所能说出来的话。
真好,真羡慕啊。
但没关系,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自己了,他现在已经找到了,能够让生活变得幸福起来的方法。
即使玛莲娜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他也没有关系。
‘家庭’是幸福的,‘父亲’和‘母亲’以及‘他’生活在一起,是幸福的。
那么他,玛莲娜,和斯夸罗生活在一起,也能够得到‘幸福’。
“玛莲娜……”
他垂下眼睛,注视着那半张照片,闭上眼睛。
迪诺·加百罗涅,渴望得到幸福。
第57章 家是港湾
“你们要努力进窄门,因为宽门和阔路引向沉沦,进去的人很多;然而窄门和狭道却通向永恒,只有少数人能找到……”*
米兰随处可见的一处教堂旁,有人捧着厚厚的纸质书,低声吟诵着。
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琴酒正在任务地点选择狙击点,而如月枫……在闲逛。
她这次回意大利,主要就是想把比萨斜塔的成就给拿了,对于黑衣组织交予的任务,那叫一个兴致缺缺。
现在已经不是给点游戏币就能让她上刀山、下火海的时间啦,她还在接组织给的任务,就是看重那上面的各种支线。
所以,现在她坐在这座教堂外的椅子上,就是在等待支线任务的触发。
又或者就是发个呆。
她把双手插在风衣的两边兜里,向后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的想,所以刚刚听到的声音,是在念诵圣经,还是在念安德烈·纪德的《窄门》?
出于这里是意大利的缘故,所以她姑且认为,这应该是在念圣经。
紧接着,她就感觉自己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一个人。
小地图上已经显示了这个红名人物的名字,【迪诺·加百罗涅】。
他和她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不算近,也不算远,对她打招呼道:“好久不见啊,玛莲娜,最近过得还好吗?”
如月枫轻笑了一声,也不去看他,“看了我这么长时间,总算舍得出来见我了。”
——她看这个小红点都闪现了不知道多少回了,整整跟了她一路,反正一个支线任务都没触发,所以就姑且坐在这里等他了。
迪诺脸上的笑容微滞,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你一直都和别人待在一起,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落单的。”
他的声音轻柔,语气中带着隐隐的委屈,让人有一种想要搓搓他脸的冲动。
“加百罗涅的眼线已经分布到米兰了吗。”
她有些感慨。
“在世界第一情报大师的眼前说这个,总感觉有些班门弄斧了。”
但并没有否认。
迪诺笑了一下,纤长而卷曲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了一小片阴影,蜂蜜棕色的眼睛注视着她的侧脸,像是在开玩笑般的说道:
“不会等我一回去,就发现‘猎犬’咬上来了吧。”
如月枫终于偏过脸去看他,扯了扯嘴角,“哎,我记得怕狗的不是沢田吗,你怎么也怕了?”
她从风衣的口袋中抽出手,对着他摆出了一个意大利人常见说话必备手势——大拇指和其它四指之间相接与开合,像是在狂吠的狗长大的嘴。
迪诺看了一眼面前的手,也抬起自己的手,摆出了个同样的手势。
“你还是那么喜欢狗啊,玛莲娜。”
一边这样说着,一边用自己的手‘咬’住了她的手。
“难道就不怕被疯狗咬到吗。”
他的眼神晦涩不明,但也仅仅是一瞬间,下一秒就将自己的手给松开了。
“隼人被救回来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要去找你,但没想到,你现在竟然就在意大利,被我捡了个漏。”
如月枫也将自己的手重新放回口袋里,只是说道:“你怎么知道,这是捡漏,而不是我在等你呢。”
她的声音不算很轻,每个字都能够听得清晰,带着点俏皮意味的翘舌音从那张优雅的嘴中跳出来,又跳到了他的心上。
迪诺沉默了。
他坐在长椅上,冬日凛冽的寒风拂过他额前花了两个多小时打理好的头发,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
真没出息啊,这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够轻而易举的干扰到他本以为刀枪不入的心。
他攥了攥自己的手掌,这样子似乎能给他近乎要溃败的处境提起一点勇气,让他能够不立即站起身来跑掉,而是在这里继续说下去。
“……可你会等的人,只有斯贝尔比,而不是我呀。”
迪诺轻声说道。
啊?
如月枫自己都不知道竟然还有这回事。
不对,她不是对他挺好的吗?她记得……记得……
由于时间太过久远,以至于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干过什么的如月枫,选择了猛戳系统。
系统:【哼哼,关键时候还是要靠咱啊!找到了,玩家,是CG:喋血同学会!】
这张由系统调出来的CG图片上,红发女战神和她座下第一马仔白毛,一人用枪抵着同学的头,一人用剑直接来了个对穿。
两人笑得十分猖狂,只有角落里的金毛看上去目瞪口呆。
如月枫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心中有了底气,说话都丝毫不虚,“同学会的时候,我不是还帮你出头了吗,这么快就忘了?”
怎么可能会忘啊。
迪诺用手抵着自己的额头,眨了眨眼睛,“记着呢。”
和她有关的每一件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个时候,玛莲娜还在担任着教他蜂蜜陷阱的老师,斯夸罗也每天过来找她切磋。
好巧不巧的是,竟然正好还赶上了黑手党学校之间的同学聚餐。
说起来也有些好笑,当时在学校里的时候,斯夸罗是人人都害怕得不得了的强者,而他则是人人都可以过来踩上一脚的废柴。
谁也没想到,斯夸罗后来会进入彭格列暗杀部队,而他则会成为加百罗涅的首领。
但这种除了攀比就是炫耀的地方,说实话,真不想去啊……
‘学会维持同学之间的关系也是一门学问,蠢迪。’
里包恩一边说着,一边一个飞踢把他踹出了门。
为啥斯贝尔比就可以想不去就不去,他就不行啊!
他一怒之下一怒了一下,然后因为忘了带部下出门,在门口以右脚绊左脚达成了‘出师未捷身先摔’成就,最后闷闷不乐的坐在会场中尬笑。
而大人的世界,现实就现实在,一切都是为了追名逐利。
曾经欺负过他的人也好,曾经冷嘲热讽过他的人也罢,现在脸上都挂着社交性的笑脸,称呼他为【加百罗涅的跳马】。
他举着盛满了香槟的酒杯,脸上的笑容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僵硬。
他开始想念夜空下随风摇曳的玫瑰,想念佣人婶婶甩开的白色床单,甚至开始想念他离开前还没做完的高等数学练习册。
以及,想念会在他抓耳挠腮做练习册时,安静的坐在他身边的玛莲娜。
“说起来,加百罗涅不是经营不善快要破产了吗?你们这些人,看笑话也看够了吧!”
学生时代最喜欢嘲讽他的一个人,脸上带着刺眼的笑意,如此说道。
大厅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
而那些,那些让曾经的他感到无地自容的视线,又一次出现了。
迪诺·加百罗涅想要逃离。
“笑话,什么笑话?能不能说给我听听啊。”
一道清脆中带着些许慵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破了这份令人窘迫的寂静。
他猛地抬头向那里望去。
梦境成了现实,幻想得到了满足,他所想念的人就在那里,穿着一身与她的红发交相辉映的亮红色长裙,手里嚣张的举着两把伯莱/塔M92F。
对着他眨了眨左眼,做了个wink,说:
“BOSS,小的们救驾来迟,让您听了不该听的话,这就让他们通通都消失~”
站在她身后的银发青年,嚣张的举起剑,大喊道:
“哪来那么多废话!别忘了你承诺过的,回去之后要使出全力和我打一次!”
接下来,就是刀光剑影夹杂着枪林弹雨,最后这两个土匪夹着已经傻了的他,坐上玛莲娜开来的哈雷上,浑身浴血的扬长而去。
他怎么可能会忘。
“你当时的英姿都把我看傻了,真的,现在想起来依旧觉得……”
迪诺呼出了一口气,看着那白雾袅袅,轻笑了一声,“简直是来拯救我人生的女战神。”
如月枫满意点头,“我就说嘛,我可是很少会这么做的哦,快好好感谢我!”
——主要是其它攻略人物,很少有废的像迪诺和沢田纲吉的这种,能搞这种‘天降神兵拯救废柴’的爽文剧情的,也就这俩难兄难弟了。
“感谢你啊……”
迪诺抬头望天。
他当时确实很快乐,但这个快乐却是那种,夹杂着酸夹杂着甜,又有一些苦涩的味道。
在那条长长的通往加百罗涅家族领地的山路上,坐在前面的玛莲娜的长发无差别的袭击他和后面的斯夸罗的脸。
后者举着刀大喊‘混蛋,把你头发扎起来,老子看不见路了!’,前者则是完全无视他的喊话,继续自顾自的往前开,然后突然开始唱歌。
“看晚星多明亮, 闪耀着金光~”
“海面上微风吹, 碧波在荡漾~”*
是意大利最出名的一首民谣,《桑塔·露琪亚》,基本上每个从意大利土生土长长大的孩子,都会哼上个一两句。
但,玛莲娜唱的这短短两句歌词,一个字都不在调上。
不仅有些魔性的洗脑,且在他们这些知道原来的曲调的人听来,这简直不亚于恶魔低语。
“混蛋,你跑调跑得太严重了,音痴吗你!!!”
斯夸罗面色狰狞的大喊道。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就是想唱~”
玛莲娜完全不顾人的死活,继续用《桑塔·露琪亚(恶魔低语跑调版)》的调子,说着话。
这人绝对是那种,唱的不好听还喜欢当麦霸的那种家伙,俗称‘人菜瘾还大’。
“嘛,斯贝尔比,就让她唱吧,反正也就这一会儿……”
被夹在两个中间的他,简直苦逼。
但斯夸罗并不是个喜欢忍耐的人。
他俩当场就兑现了等到晚上回去打一架的承诺。
山上的风很凉,吹得只穿了个白衬衫,在旁边围观的他,瑟瑟发抖。
但那两个已经打得难舍难分的家伙,倒是非常的火热。
——指那种血都飙出来的火热。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今晚上那些垃圾不可能让你尽兴!”
已经把装了炸/弹的义肢剑甩出去的斯夸罗,一边被玛莲娜按在地上打,一边猖狂的大笑道。
“有吗?”
拽着他头发往地上砸的玛莲娜笑得一脸灿烂。
她拉着他银白色的长发,看得出来扯得十分用力,像是在拉狗脖子上的狗链一样的往后拽,“那你现在有感到尽兴吗?”
迪诺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他虽然很尊重这两人之间维持友谊的方式,但这种近乎于往死里揍的方式,还是有些太超前了。
然后他就看见,被玛莲娜扯着头发往下按的斯夸罗,用那种他从未见过的,开心到了极点,暧昧到了极点,也狂气到了极点的表情说道:
“那当然了!”
距离加百罗涅领地还有300米的悬崖边上,月光毫不吝啬的将一切都照得闪闪发光。
他看见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他看到,被玛莲娜压在下面,肆意地扣挖着残肢处伤口的斯夸罗,石更了。
他像是被什么火焰给烫到了一样,哗的一下蹦起来,一边喊着‘我回去给你们拿绷带’一边往家跑。
并且奇迹似的,竟然一次跤都没有摔。
而等到他逃进自己的房间摔上门,烦躁地揉乱自己的头发,不想要去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自然知道,有些事情接下来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玛莲娜并不讨厌斯夸罗,而后者也不讨厌她,他们一说起话来就好像有一种奇妙的立场,把唯一多余的他和他们间隔开了。
所以,所以……就算祝福什么的……也……
“啪嗒。”
一滴鼻血从他的鼻子中滴到了地板上。
他下意识的低下头往下看,然后看到了,自己身体上同样也很不妙的变化。
啊。
可是玛莲娜不喜欢他。
她只是,只是里包恩找来的,教导他蜂蜜陷阱的老师,在三天之后就要离去了。
玛莲娜是不会为他而停留的,或许她的眼中,从来都没有他。
“为什么这次突然回意大利?彭格列对你的最高追杀令可是还没撤呢。”
迪诺换了个坐姿,裹了裹自己身上的大衣,盖住了双腿。
“想回就回,难道还有人管着我连自己家都不能回吗。”
如月枫答道。
“你还真是老样子……”
他笑了一下,又叹息,然后偏过头来看她,“兰蒂斯的那个人,我帮你杀。”
如月枫歪了歪头,她记得彭格列那边派的人是斯夸罗啊,和你这个半上岸状态的跳马有什么关系,“不是斯夸罗吗?”
然后她就看见,迪诺的嘴角,肉眼可见的往下压了压,脸上的笑意也变淡了许多。
“你果然是为了斯夸罗才回来的。”
如此说道。
……所以到底和斯夸罗有个毛关系啊。
“不,我只是想去跳比萨斜塔。”
她冷淡的说道。
迪诺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用手向前拢了拢风衣。
“你觉得我会信?算了,不过你的胆子也是真的大,顶着追杀令还敢和暗杀部队的人硬来。”
如月枫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啧了一声,“为什么你和我谈话老是谈起斯夸罗?你就没有点自己的事情想跟我说的吗,迪诺·加百罗涅。”
那只是借口,只是想要与你继续说下去的借口而已。
如果真的能够只谈和我自己有关的话题就能够聊下去的话,那种东西,只存在于梦里啊。
你不喜欢我,不喜欢加百罗涅的玫瑰花,只喜欢那条喜欢浑身都湿淋淋的鲨鱼,对他的笑真挚又肆意,对我的笑敷衍且虚假。
不过没关系,就算只喜欢斯夸罗也没有关系。
那就让我们组成为一个‘家’。
家庭是港湾,是最终的归宿,不管外面的景色有多么的迷人,也不过只是夜宿的酒店而已,人到最后都是要回到家里去的。
只有在家里,才能感到幸福。
而他,玛莲娜,和斯夸罗所在的加百罗涅城堡,便是‘家’。
“因为你只喜欢斯贝尔比呀。”
迪诺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堪称虚幻的笑,他蜂蜜色的眼眸弯起,看向她,又像是再看向某个甜蜜美好的未来。
“不需要斯贝尔比出手,我会帮你杀了兰蒂斯的,然后……”
“到时候,一起回家吧,我们三个一起。”
不远处,正在阅读着《窄门》的人,低声念诵道:“……在追求的过程中,幸福与德行已经不分彼此。”——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才刚还上一次加更,竟然又多了一个(惨叫)
第58章 装饰品
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
在迪诺拢着风衣施施然离开之后,如月枫仍坐在那条长椅上。
双手插在风衣的两边口袋中,脑袋向后靠,抬头望着下雪后铅灰色的天空。
爱情是具有排他性的一种东西,即使现在存在*所谓的*开放性关系,但实际上,没有人愿意与其他人分享自己真正的爱侣。
会这样做的人,要么是不够爱,要么就是太具有分享意识(讽刺意味*)。
过去,从医院满脑子空白的醒来时,她受到当时来问诊的警察的灵感,希望通过对于现在自己的行为进行分析,来追溯得知过去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所以她其实曾经较为深入的,学习过了一些心理分析方面的知识。
当然,这并不是说她粗略的看了那么几本书,就了解了心理学这个从过去到现在都尚未被探究明白的学科。
但最起码,看懂一些表浅的问题还是没有什么障碍的。
——更不要说,在游戏里,还有【洞察之眼】这个作弊利器在。
通过已知的答案来推导问题,就相当于做一百以内的计算题还给你计算器,只需要输入数字,然后按下神奇按钮。
啪!答案就出现了。
在刚刚的对话中,迪诺的整个情绪基本可以算得上是负面情绪的混合体。
痛苦、悲伤、愤懑……唯一的正向情绪还是很诡异的‘暗自窃喜’和‘笃定’。
他在笃定什么,又在窃喜什么?这夹杂在负面情绪中若隐若现的正向情绪,只会让人感觉摸不到头脑。
如月枫闭上双眼,放在风衣口袋里面的双手伸展开,又攥紧,在口袋里面轻轻点着布料的表面,像在弹钢琴曲。
从现在的情绪开始倒推,向前,向前……一般人的性格形成,都是来源于他的家庭环境,和周身的一些环境。
家庭环境决定先天性格,周身环境影响后天性格。
他所提到的‘家’,以及作为一个客体不停出现的‘斯夸罗’,这是解决问题的两个重要切入点。
迪诺的母亲早逝,所以他是被父亲带大的。
但她并没有见过迪诺的父亲,因为对方很久之前就病逝了,并把大厦将倾的烂摊子交给了当时并不想当黑手党的迪诺。
那是个有些威严,但更加宠爱,甚至溺爱孩子的父亲。
溺爱到,他对于自己的离世,导致年幼的孩子被拉出象牙塔而感到无措。
或许这位父亲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日无法再庇护爱人所生下的儿子。
他把迪诺看成是那位早亡的妻子的延续,极尽呵护;
而非像同为父亲角色的伊森·本堂,将自己的孩子视为一个完整的个体,放手让她自己成长。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迪诺对于‘家庭’的观念,是非常重视的。
他会深爱他的妻子,而他的妻子也会深爱他,两个人之间组成了‘家’的雏形,或许未来还会再加入孩子,但绝不会有外人。
他对于‘家’是有一种偏执的独占欲所在的,更不会轻佻的提起。
一旦说出来,那肯定是深思熟虑过后的。
这在家庭观念非常重要的意大利来说,并不是一个少见的现象。
在婚前你愿意怎么放纵怎么玩都可以,但只要你决定结婚和回归家庭,那就必须负起责任来。
但这个论点与迪诺主动提出的‘三个人一起回家’这句话矛盾了。
斯夸罗怎么看,都和他的家庭观念沾不上半点边吧……谁会自带一个第三者进入家庭里啊,看着不膈应吗。
并且,再怎么看,他俩关系应该就是玩的还算好的发小而已,也没有到什么结婚了都要带着彼此的诡异的挚友关系吧。
就算迪诺想这么干,斯夸罗也不会同意啊!
彭格列的追杀令还在这里摆着呢,斯夸罗绝不会放着不管,这人对于彭格列的忠诚度(对于xanxus的忠诚度)可是超高的。
属于是和狱寺隼人一个级别的,绝对不会被策反的人物。
再就是,斯夸罗的爱情观念也很怪。
他是那种会一边想着‘抱歉,你值得更好的人去爱你’,一边毫不犹豫把人往外推的类型。
——证据就是,这人当时说‘迪诺更适合你’的时候,好感可是达到了挚友线/准恋爱线的80好感度啊!
所以这两个人能玩到一起去,说不定也有这种诡异的三观碰撞在一起的功劳……
她这里暂且不提,迪诺怎么确定想杀她的斯夸罗一定会遵循呢?
难不成,他是打算采取一些*强制性*的手段吗。
不妙啊,真是不妙……
有点兴奋起来了。
“在这里傻笑什么呢。”
终于踩完点的琴酒一走过来,就看到坐在长椅上仰头望天的如月枫,如此问道。
如月枫将自己的头微微往下压,并没有从椅子上起来的意思,抽出手拍了拍旁边的座位,示意他坐下。
琴酒也没有拒绝。
他直接坐到她身边的空位上,而不是和迪诺似的,明明没人还要非隔一个人坐。
然后从风衣里面的口袋中抽出烟盒,从里面抖出一根烟叼上。
“咔嚓——”
打火机的声音响起。
他一只手捏着打火机,而另一只手则是微微护在打火机前,用手挡住想要吹灭火焰的风,垂眸看着火焰将白色烟体燎上一层昏黄。
然后微微抬起眼来看她,“这次不是法国烟了。”
——这人还记得上次被吐槽法国烟没品的事情,并在此回击。
“Winston呢,品味不错。”
如月枫扫了一眼,对于这个意大利最出名的香烟牌子很熟悉,以前在AISE的特工培训基地混的时候,旁边那些烟鬼抽的都是这个牌子的烟。
琴酒面无表情的对她吐了个烟圈,明明是撩人的动作,在他做出来却像是在挑衅。
“你是真讨厌法国人啊。”
在组织里,她少有的没有取件勾搭的对象就是法国人,有过什么过节吗。
“对。”
如月枫对此倒是丝毫不掩饰。
“为什么。”
他问道。
“就是很讨厌,不需要理由。”
她答道。
琴酒微微眯起眼睛,点燃的香烟上的红色火星因为他的呼吸而明明灭灭,烟雾向上升起,遮挡住了她的半边侧脸。
“据说意大利黑手党最初的产生,是为了保护被法国军官欺负的女性,所以Mafia最初的含义,其实是保护所,带着点以暴制暴的意味吧。”
“虽然只是个传说,但若是没有那些法国人,或许意大利也不会存在黑手党。”
如月枫用手撩起他的头发,放在手心里端详了一会儿,“还是会存在的,那么大一片诱人的蓝海呢,总会有人想要被淹死的。”
“人想要投身于黑暗,总需要找到一个借口……”
等等。
她摆弄琴酒头发的动作猛地一顿。
一道灵光像是劈开天地混沌的闪电一般,在她的大脑中闪烁着,不停的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对啊,借口。
迪诺之所以一直都提起斯夸罗,便是因为他觉得,与她的谈话需要一个借口。
那么那个借口是什么呢?
便是他所认为的,她喜欢的斯夸罗。
迪诺发自内心的觉得,只有在斯夸罗在的时候,她才会看到他的存在。
他是个顺带的,像是陪嫁品一样的存在,只有正主在场时,才会被那道温柔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过。
再加上他的家庭观念,他认为只有在斯夸罗(装饰品?或者工具人?)在场,他们才能够组成一个家庭。
这样理解就好理解了……
‘斯夸罗’在这里,并不是作为一个插足于爱情中的第三者,而是作为一个前提所存在的。
只有他先作为一个必需品存在,迪诺才能和她在一起组成一个‘家’。
而她就算在外面的一个又一个人的怀抱中流连忘返,最终也是回到家的。
因为家庭是浪子终究会回到的港湾。
这是一种不折不扣的傲慢,一种认为只有他们所存在的家是她最后归宿的傲慢。
所以彭格列那些守护者才一直都不被他放在眼里啊。
真扭曲。
但这样一来,他所有的感情波动,就都已经完全可以理解了。
嘶……话说回来,斯夸罗知道这货是这么想的吗?
她倒是无所谓了,反正想想又不犯法,但这人或许真能做出来绑架他回去当装饰品的操作耶……
说好的包容呢,这不是独占欲超强吗。
你们大空属性的人都有毒吧.jpg
“意大利很好啊。”
琴酒突然说道。
刚刚从自己细思恐极的猜想中回过味来的如月枫,下意识的回道:“嗯?”
“来到这里之后,这是你第三次傻笑了。”
琴酒锐评道。
一根烟吸完,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垂眸注视着仍坐在椅子上的她,伸出手。
“走了,早点弄完早点完事,你不是还要去跳比萨斜塔的吗。”
如月枫将手搭在他的手掌上,因为长期握枪而产生的枪茧摩擦着她的掌心,有些微的痒。
“什么叫傻笑,这是兴奋的笑好吗。”
她微微用力,握着他的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又凑过去,“你真的信我要去跳比萨斜塔啊。”
虽说这是游戏,但NPC们的思想设定被做的和真人差不多。
按正常人的想法来说,真有人会信大老远的跑意大利来就是为了从比萨斜塔上跳下去?
“为什么不信。”
琴酒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被捏得紧紧挣脱不开,于是就连着她的手一起放到了自己的风衣口袋中。
“你做出什么事来我都不意外。”
如此说道。
然后便听见,旁边这人以一种像是在开玩笑,但又像是借玩笑来说出心里话的口吻说道:
“那如果有一天,我为了某个目的背叛了组织呢,你会感到意外吗?”
他下意识的吸了一口气,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支烟已经吸完了。
意大利的香烟就像是这个位于地中海旁的国家一样,充满了见鬼的潮湿味儿。
焦油的味道让人感到不快。
不如法国烟,以后应该不会再买了。
他往前走,语气没有变化,“那你跳的时候注意往里面一点跳。”
“为什么?”
“那样就能直接撞死,不用我出手。”
“好无情——”
她一边喊着,一边把手抽回去,滑溜溜的像是一条抓不住的泥鳅。
正如他们之间的关系一样,她想来就来,不想来就溜走,像是一抹抓不住的风。
谁会那么幸运,让无脚的飞鸟最终落在自己的怀中。
琴酒几乎要被她的话给气笑了。
若换成别的人在这里和他说‘我未来要叛逃组织哦’,他都绝对会抽枪直接抵在对方的额头上,开不开枪全都取决于他当时的心情。
会问出这种话,本身就是一种背叛,也就她会这么有恃无恐。
这么想着,某人又蹭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白日里闪动的繁星。
“真要摔死了怎么办啊,琴酱~”
他气还没消,哼了一声,敷衍着说道:
“放心吧,会接住你的。”
此时,距离晚宴开始,还有4:12:09。
第59章 他不理解
距离晚宴开始还有3:12:02。
斯贝尔比·斯夸罗正在低着头,认认真真的用特殊材料制成的磨刀石,磨他的剑。
这剑要足够锋利,足够快,这样才能一瞬致命,而不留下半分痛苦。
好吧,实际上他装配的这支剑已经足够锋锐了,特殊材料所制成的剑身更是足够他冲进敌人堆里面杀个七进七出、浴血而归,磨损程度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但他需要给自己找点事做。
不然他就要被自己心上那一刻不停的燃烧着的火焰给烧死了。
那火从听到电话里迪诺所说的那个该死的名字时就开始烧,到现在,越烧越大,越燃越旺。
玛莲娜·斯科迪亚。
他默念着她的名字,反反复复的念,反反复复的咀嚼,几乎要将文字中的油墨都吸吮干净,彻夜难眠。
这种感觉实在是有些久违了。
好像在两年前,得知她叛逃的时候,他当时也是这个样的。
加了冰的烈酒一杯接一杯的往下灌,再然后是和混蛋Boss的大打出手,最后坐在床上单手给自己缠绷带。
外面的雨下的越来越大,却浇不灭他心上所燃烧的火焰。
那是一个又一个的不眠之夜,只有火焰未眠。
火啊,雨浇上会被蒸发掉,酒浇上就越烧越燃,顺着他的脚,腿,躯干往上烧,又燎上他的长发,一刻不停的烧。
玛莲娜最喜欢他的长发。
这在Xanxus眼中,是一次又一次提醒他未当上首领的耻辱象征的长发,在她的眼中,竟然无比的珍贵。
就像会流淌的月光一样。
她曾经笑着评价道。
而她最喜欢的,莫过于在切磋完后他浑身都动弹不得的时候,像是摸狗一样的摸他的头发,一下又一下,从头梳到尾。
然后开玩笑的对他说,“斯夸罗,转来门外顾问当我的直属部下吧,我偷家光的钱养你啊。”
听听这叫什么话,他都懒得反驳她了。
只是闭上眼,说滚啊。
他早就决定追随Xanxus一辈子了,就算对方想要背叛彭格列自己出去单干也无所谓,反正他认准的也就是这一个首领罢了。
……说不定,等到他们所掀起的谋逆被人发现,门外顾问所要处理的第一份关于叛徒的情报就是他的。
他的前路昏暗无法看清,或许哪天就死了,而她早早的就被沢田家光内定为下一任门外顾问首领,前途那不要太光明。
他曾经对她说的‘无法当上首领建议来暗杀部队’已经自打脸了。
她很好,挺不错的。
反正怎么看,他们都完全不是一路人。
过去有过一段同行,那很好,但等到要分别的时候,他也不会犹豫。
他的人生就是这样过来的。
杀了对母亲施暴的父亲也好,为了精进剑术砍断自己的手也好,擅自跟上暴躁愤怒的首领也好……都不曾犹豫过。
所以她为什么非要与他这种人扯上关系。
他就像她正确人生中突然叉出去的一道轨道,上面写满了错误,而她规规矩矩行驶就能抵达终点时,突然‘咔嚓’的一下子偏离到了他这条岔路上。
他是这么想的,于是他也就这么问了。
这是斯贝尔比·斯夸罗人生中难得的犹豫,以至于发出的质问声音都放的很轻,被风一吹,就散了。
而被他质问的那个人,她站在加百罗涅庄园的葡萄架旁,随意的从枝子上扯下来要酿成酒的赛美蓉葡萄,在衣服上擦了擦就往嘴里塞。
又被那股甜腻的味道甜得皱眉,撇过头来看他,说:“什么?”
活该,酿酒用的葡萄品种本来就是糖分过多的类型,狗吃了都会被甜死。
然后他又重复问了一遍,“为什么要和我扯上关系。”
“你还是离我远些比较好。”
他说的话当然不是随口胡来,而是有的放矢。
在xanxus还没有被解封的那段日子,他们的身份都太过于敏感,每次见面都要被横加各种猜疑。
最后想来想去,好像只有在这个同盟家族的领地里,能够不用去管那些身外之事,只是聊聊天。
于是他们基本上就都约在这里聚了。
斯夸罗嗓门大,正常说话都像在骂人,被玛莲娜皱着眉堵着耳朵揍了一顿之后老实了,此后与她说话自动降到十分之一的音量。
路斯利亚有次路过他房间,听见了他和她在打电话时候的音量,用一种很微妙的表情和语气说道:
“呀……今天的你,好温柔哦,想要折下门外顾问最娇嫩的玫瑰,可不要被狗给咬死哦?”
Voi!!!
这混蛋人妖说什么呢!!!
谁活腻歪了想要去折这么个食人花啊!!!
和迪诺那傻子不一样,他可是很早就看透了这女人的本质好不好。
喜欢玩?
确实,他并不否认这一点存在一些可能。
但对于做什么事不达目标都会善罢甘休的玛莲娜而言,她才不会做没有回报的事情。
她一定是想要得到什么东西,或许是情绪价值,又或许是情报网和什么其它东西,但总之不可能是别人的真心。
名为玛莲娜·斯科迪亚的女人,她自己有没有那个玩意儿都是个问号。
她是一缕注定不会为任何人停驻的风,谁想要抓住她,谁就会被风刮得东倒西歪,摔在地上狼狈不堪,最后平白惹人笑话。
以前他还有过想要给她找个好归宿的想法,想着怎么着也是不打不相识的挚友,但后来也放弃了。
因为,试图用婚姻关系这种死板玩意儿来束缚一缕自由的风,这是什么弱智才会有的想法。
而且,要结婚的话,不是要改夫姓就是要冠夫姓的……
不管是称呼她为彭格列夫人,还是称呼她为加百罗涅夫人,又或者什么夫人的,听上去都太倒胃口了。
玛莲娜就是玛莲娜。
她才不会是任何人的附属品。
后来,有很多家族为了讨好他,送来了形形色色的各种女人,又在发现他全都不感冒的原封退回之后,试探性的送来了男人。
那个男人有一头染得粗劣不堪的红发,上来就动手动脚的,说什么会让他快乐的鬼话。
快你爹个头。
他当时就把这家伙用剑刺了个对穿,提着削下来的脑袋一脚踹开了那个家族的大门,说再来一次不介意让他们也一起人头落地。
后来再没发生过这种事。
真当他脾气好呢?
擅自揣测他的喜好也就算了,揣测还揣测错了。
那些个女人都染着一头红发,穿着暴露的衣服,一张张和那家伙有几分相似的脸上,摆出妖艳多姿的魅惑的笑,却空洞得吓人,只会让人恶心。
和玛莲娜到底有哪里像了?
那人永远漫不经心,深蓝色的眼睛里可以有笑意也可以有杀意,她的灵魂和她的头发一样,闪闪发光,耀眼夺目。
就算站在人间烟火、滚滚红尘中,却也能够不染半分尘埃,直让人恨得爱得牙痒痒。
那可是个超高级宝贝,揣兜里怕掉了,含嘴里怕化了,哪是这些凡夫俗子的臆想能够比得上的。
然后这个超高级宝贝,就扯着他头发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她用牙去咬他因为牵扯头皮的疼痛而微微皱起的眉头,糊了他一脸的口红印子,说:“我才不要。”
楼梯处,一只目睹着这一切发生的跳马偷偷躲了起来。
斯夸罗简直想要叹气了。
为什么他们每次有点亲密行为,都会被这货撞见?
在加百罗涅的时候也就算了,这属于是人家的主场,但有时候在外面的时候怎么也这样?
Voi!!!谁想在和喜欢的人相处时总有个电灯泡冒出来啊!这人就这么喜欢成为别人play中的一环吗!
“聊一聊吧,斯贝尔比。”
这个又一次想要成为他们play中的一环的该死的跳马,穿着一身还带着外面冷气的西装,如此对他说道。
聊你爹。
斯夸罗皱起了眉头。
以往的那些事也就随他去了,反正过去又不能改变,但这次不可以。
这是他和玛莲娜之间的厮杀,是他们之间注定要以一人死亡作为结局的命运,和这个已经半上岸了的跳马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又不是没有给过这人机会。
以前他们三个在一块的时候,他就差把‘混蛋玛莲娜你和傻缺跳马结婚生子一条龙就能得到幸福’写脸上了好吗!
是这家伙自己不争气,甚至连他那个废柴师弟都比不上。
哦,不对,他师弟现在已经是黑手党教父了,当之无愧的那种。
手腕雷厉风行的很,就连他这个搞暗杀的,有时候都会为沢田纲吉这种堪称翻天覆地的变化,感到有些自愧弗如的地步。
那家伙早就是一个合格的首领了,没有人会比他更合格。
但只要一想到这个变化是怎么得来的,就根本笑不出来。
玛莲娜那个没有心的家伙,谁爱上她谁倒霉,这位年轻的教父受伤程度犹甚。
那些年门外顾问的好狗们,可是没少辟谣过,什么门外顾问要和本部联姻的谣言。
甚至连他们前首领带头违反的,不干涉本部内政的规则,都拿出来说事了。
生怕哪天一没看住,自家首领跟人跑了,成为彭格列夫人。
也就跳马这个傻子,天天觉得他们俩玩过家家呢
傻x,活该被骗。
……但他想了一下,自己那张现在撕掉了的写了意外身亡后遗产归属的遗书,好吧,他也傻x。
“我们没有什么可聊的,滚出去。”
斯夸罗将磨好了的剑抬起来,指向站在门口的迪诺。
他嘲讽的抬起唇角,“你是想来求我不要杀她?你把我当什么了,又把她当什么了?”
迪诺垂下眼睛,“抱歉,我并没有要侮辱你们两个的意思。”
斯夸罗站起身来,却在这时,感受到了一丝完全没有办法忽视的眩晕感,使得他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他不可能因为仅仅一晚上没睡觉就成这样。
“你……!”
他咬紧自己的后槽牙,当机立断抬起剑往自己的大腿刺去,想要借疼痛保持清醒。
然而他的动作,却被一道凌厉的鞭风给打断了。
那支标志着加百罗涅的跳马身份的鞭子,直接将他整个人连着剑一起缠成了一团,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眼前的事物开始变得愈发的模糊,而在晕倒之前,斯夸罗能够看到,房间的顶灯灯光在脸上没有笑意的迪诺脸上所投下的层层阴影。
他毫无歉意的道歉,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的。
他说:“对不起,但这是唯一能够让玛莲娜得到幸福的方法,你一定会理解我的吧,斯贝尔比?”
而斯夸罗在昏过去的最后清醒的一秒中,非常响亮的骂道:“Vaffanculo!”
在意大利语中,算是骂的最脏的一句话,差不多等同于fuckyou。
他理解个屁!他不理解!!
你有本事绑他,你有本事把沢田纲吉给绑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
也不怪迪诺误会,谁让他每次都赶巧撞上了(目移)
第60章 少年时的梦
进入冬令时之后,意大利的天总是很早就变暗,下午18点的时候,天就已经黑得需要点燃路灯进行照明了。
而兰蒂斯家族所召开的晚宴,也是在这个时候开始的。
穿着华丽的男男女女们,脸上带着虚伪的面具,说说笑笑着,一个接一个的走进了会客厅。
兰蒂斯家族十分重视此次的会面,选择的是米兰最好的酒店,钱给到位了,所以什么都很完美。
由一颗颗真的白水晶打磨而成的水晶灯悬挂在大堂的正上方,暖黄色的灯光从最中心处的灯泡处发出,经过水晶的折射,发出了耀眼的光。
一碟又一碟的还在冒着热气的菜肴,被装在银质的盘子上,通过一辆又一辆的餐车,被推着送往了酒桌上,年份20年起步的干红葡萄酒被倒在醒酒器中,等待着最佳赏味时间的到来。
没有人注意到,一个穿着藏青色短款礼裙的女人,混在嘈杂的人群中,没有邀请函一样踏入了这华丽的盛宴。
如月枫抬起眼睛,进入酒店后映入眼帘的巨大钟表上,指针堪堪来到了正下方的位置。
“叮咚!”
钟表正上方的小方格一下子被打开,弹出了一只做工精良的机械鸟,而在它的旁边,两个光着屁股拿着小号的天使则在用力地吹奏着。
【特殊职业:杀手】一直都在加载状态,通过作弊似的透视视角,她能够清楚的看到整个会场中有多少人,目标人物的所在位置在哪里。
以及,正在移动的象征着【迪诺·加百罗涅】的小红点,和停留在房间内的【斯贝尔比·斯夸罗】小红点。
“将兰蒂斯引到狙击点。”
耳麦中琴酒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言简意赅。
这一次的任务毕竟处于看管愈加严格的意大利,不管是做什么,在猎犬们的注视下,总是要收敛一点的,能不节外生枝就不节外生枝。
——不然可能会出现,‘开门,AISE!’然后发现要抓的人其实是他们老大这种诡异的事情。
虽然被抓进去很快也就出来了,但这个‘二五仔竟是我自己’的成就很早以前就拿了,所以现在还是不用了。
当时桔梗来捞她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如月枫随手从旁边餐车上捞了个圣女果塞到嘴里。
冰凉且酸涩的汁水从她的口腔中爆开,微微让人能够提起一点精神来。
怎么说呢,就像在看侦探小说的时候,突然有人在一开始就写下来‘凶手是他!’这样的剧透。
在推测出来迪诺想要干的事情之后,她一开始的兴奋劲过去了,也有些萎靡。
就有种,让我看看你还能整出来什么花活的感觉。
讨厌剧透……早知道就不用洞察之眼了……
“嗯嗯,知道了。”
早就知道迪诺会出手的如月枫,非常敷衍的对着耳麦对面的琴酒说道。
“你……”
作为有过一段时间的老搭档,琴酒自然能够听出来她完全不加掩饰的敷衍语气,皱起眉头。
他刚想要提醒她不要这么懈怠对待任务,就见狙击镜前的玻璃窗,突然被人拉上了猩红色的窗帘。
窗帘遮挡了他的视线,让他根本没法看到里面的事物,更不要说瞄准了。
被发现了?
真不愧是黑手党云集的意大利……已经提前有了应对暗杀的措施吗。
但他们还有应急方案。
“砰!”
耳麦对面突然传来了一声枪鸣,再然后,便是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啊啊啊啊啊啊啊!”
琴酒猛地站起身来,“凯撒?描述现场情况!”
对面的声音还是那副提不起来兴致的样子。
如月枫看着头上顶着个血洞缓缓倒下的兰蒂斯,身边的宾客们发了疯一样的往外跑,生怕下一个死于非命的人是自己。
兰蒂斯的保镖们围上去试图看清是什么情况,却在下一秒一个接一个的,步上了他们老板的后尘。
宾客们的尖叫声更大了,像是某种要被宰杀放血的动物临死前最后的悲鸣。
“琴酱。”
如月枫抬手虚虚的悬空在耳麦的关机键上,“目标人物已经死亡了。”
对面的人似乎听出来她要做什么,将拆了支架的狙击/枪装起来,声音也变得平稳了一些,“所以?”
所以,别来打扰我找乐子。
“所以,现在是自由行动时间,酒店见。”
如月枫按下了关机键。
人体实在是个神奇的东西,一旦打破某一个平衡点,血液就会像喷泉一样的流个不停。
就像现在,兰蒂斯和他保镖团的尸体们,被加百罗涅的黑手党沉默的堆成了一个小山,鲜血从它们的伤口中流下来,将大厅处暗红色的地毯都浸得湿透了。
而迪诺·加百罗涅就站在那里,穿着一身与这个华贵的大厅格格不入的、不那么正经的休闲装,低着头,像在想什么。
然后在看到她时,面不改色的踩过那些一脚一个坑的浸满了血的地毯,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把原本成熟得不得了的发型梳回了少年时的样子,蓬松且随性,看上去暖烘烘的,像是神话故事中的金羊毛,在灯光下闪烁着黄金般的光。
“玛莲娜!”
他一脸欣喜地抓住了她的手,蜂蜜色的双眼微眯,脸颊两边浮现着两朵有些不正常的红晕,“我给你准备了你绝对会喜欢的礼物哦!”
——一只倒霉蛋鲨鱼吗。
虽然已经搞明白了这人的基本逻辑,但还是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对方思维的如月枫,虽然脸上还带着笑,眼神却逐渐微妙了起来。
这人是在扮演少年时期的自己吗?
快住手啊,东亚人脸嫩所以年龄感其实并不是特别突出,所以穿穿学生时代的衣服来个制服play还没啥。
但你个五官长相都很浓艳的意大利人,这么装嫩就有些怪了啊。
违和感简直拉满了。
你以为自己是,那个现在走在路上依旧会被认为是学生的师弟吗。
“是什么?”
如月枫抱着一种‘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搞什么地瓜’的心态,决定陪着他演下去。
她随手将之前为了方便梳起来的头发解开,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是很正规的藏蓝色礼裙,只是为了方便行动,做了一些特殊处理。
看上去倒是和当时为了混进门外顾问努力凹人设的自己很像。
操控的角色在进入游戏的时候是15岁,而遇到迪诺的时候是16岁。
但玩家(她)当时的真实年龄也有19岁了啊!
由于基础年龄就比较成熟,所以其实还真不用刻意去装些什么,她自己16岁的时候也不是什么天真无邪的性格来着。
她刚刚还吐槽对方的浓颜不适合装嫩,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这个时候就需要用演技来装嫩啦!
感谢提供演技技能点的好莱坞演员们,感谢贝尔摩德,感谢有希子,感谢你们所有人!
她回忆着以前自己的样子,将手放到迪诺伸过来的手中,脸上带着笑,“真是好奇啊。”
然后他们就像某种正在出演粗制劣造剧本的演员一样,突然开始奔跑了起来。
血从地毯上被踩得溅了出来,溅在迪诺的浅褐色长裤的裤脚上,又溅在了她的小腿上。
腥气弥漫在空气中,尸体的眼睛死不瞑目的瞪大着。
然而他们两个人,一个赛一个笑得阳光灿烂,看上去就更诡异了。
兰蒂斯所定下的豪华酒店,或许是将所有的经费全都用到了会客厅的缘故,二楼办理住房的走廊上的墙纸有些微老旧的痕迹。
昏黄的灯光照射在墙纸与暗红色的地毯上,与加百罗涅城堡有些诡异的重合了起来。
迪诺拉着她的手往前跑,始终都没有回过头。
他跑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好像这样就可以跑赢时间。
好像这样就能够,再次回到那个空气中鼓动着玫瑰花的馥郁,聒噪的蝉鸣一刻不停,让人感觉浑身懒散又满身是汗的夏天。
俄尔普斯为了复活自己的妻子,向冥王苦苦哀求,终于得到了带着她重返人间的机会,唯一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过去如跗骨之疽一般的怒啸与嘶吼着向他们袭来。
不要回头,疯狂与痛苦正在努力的追赶着他们。
不要回头,只要越过这个拐角,幸福就在前面等着他们!
然后他脸上的笑就凝固了。
因为他看到,本应该等在房间里面的斯夸罗,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义肢剑锋锐又冷酷,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对镇静之雨用麻药,亏你也想得出来。”
斯夸罗冷笑了一声,蓝色的雨之火炎从指环上瞬间点燃,蔓延到了剑身。
“该说你傲慢还是什么呢,明明都把我给绑起来了,却不卸掉我身上的武装,瞧不起我吗!!!”
本来在刚被暗算醒来的时候,他还挺气愤的。
但在看清了这人成了什么鬼样之后,他已经不太想去指责什么了,甚至感觉有些微妙的怜悯。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斯夸罗用剑指向如月枫,冷冷的说道:“滚开,跳马,这是我们之间的战斗。”
“不管过去怎样,你一昧的想要插到别人之间的生活也该结束了。”
迪诺还想要说什么,就感觉自己的后腰上被抵上了一个坚硬的东西,是枪。
是不是该庆幸,她用枪所抵着的,是他的腰,而不是他的脑袋?
如月枫从他的身后绕出来,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才终于染上了几分真实,“对啊,闲杂人等还是先退场吧。”
“不然,小心误伤!”
下一秒,她就猛地一脚踹开了好像已经傻了的迪诺,用枪身对上了斯夸罗袭来的长剑。
“刺啦——!”
长剑与枪之间碰撞在一起,又瞬间一触即分。
“砰!砰!砰!!”
如月枫毫不犹豫的向着斯夸罗发出子弹。
弹夹打空了就换新的,枪体被破坏就换新的枪,如此组成了极其密集的弹幕。
但这对于整个里世界中都赫赫有名的二代剑帝而言,也不过是个开胃菜。
“Voi!!!玛莲娜,几年不见,你变弱了啊!!!”
银发男人脸上带着狂气十足的笑,长剑在他的手中就像是自身肢体的延伸一般,轻而易举的便接下了着暴雨梨花一般的弹幕。
镇静的雨在这位剑帝的身上几乎没有踪迹,他更像是24小时内降水量达到250毫米以上的特大暴雨,然而其中却又有着细腻。
快速被挥出的剑形成了一道又一道的剑影,真正的杀招则隐藏在里面,只在致命时刻出现。
如月枫躲过向着自己袭来的长剑,剑锋斩断了她的几缕发丝。
落在空中,又在下一刻被斩成了一截一截的,瞬间被吹飞。
“砰!”
她以一个后空翻停滞在了墙面上,蹬墙借力,向着斯夸罗因为攻击而露出的空档开枪。
“刺啦——”
子弹在特殊材料制成的剑身上划过,闪烁着火花,最后偏离了路线,只在他的侧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若是他刚刚没有眼疾手快的挡住的话,那么这枚子弹,无疑将会穿透他的脑袋。
如月枫抬了抬眼睛,给自己打空了子弹的枪换弹夹,“划破了耶,会留疤吗。”
还有闲心如此说道。
斯夸罗冷笑,抬手随意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你都快死在这里的人了,还担心这个?”
如月枫摊了摊手,“破相了就不好看了嘛,你别学xanxus搞什么男人的勋章那一套啊,你俩不是一个类型的。”
虽然话听上去像极了闲聊,但实际上,这两个机会主义者一直都在观察对方的弱点,只等着送上致命一击。
突然,刚刚被一脚踹到墙上,完全不在状态的迪诺,低着头说道:“一定要这样……厮杀下去吗?”
他深呼吸着,声音越来越抖,好像氧气都已经变成了毒药,“不可以像以前那样……有什么事就打一架,但不会下死手,只是切磋,然后再一起唱歌,一起欢笑,一起回家……”
“你在想什么呢,加百罗涅。”
如月枫打断了他的话。
她的脸上仍然带着笑,说出来的话却冷若寒冰,叫人坠入其中,如落深渊。
“我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对我而言,你和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以前那些话都是骗你的,都是为了获得你们的信任。”
“我早就没有家了呀,迪诺,我再也回不去家了。”
所以,少年时做不完的梦,也是时候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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