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没人注意到的侯府上空,正立着一道虚无缥缈的仙影。
司命拨开云雾,看完下方的情景,满意地摸了摸胡须。
“你小子说的对,你表哥我看人不爽就一拳头打死了事,我现在看你,就很不爽!”
那小霸王果然又在逞威风,只听他嘴里发出令人胆寒的怪笑,一手拎着个矮胖的小儿,一手毫不客气朝对方臀部抽去,打得那小儿猪叫一般。
而另一个少年,便是紫薇星君转世的贺兰衍,此时正惶恐趴伏在地上,面向的正是那白昭华,他衣服上还带着泥印,一看就是被狠狠踢打过一番。
目睹这一切,司命总算放下心来,这和上头那位要求的路线,非常吻合啊。遂笑着转身离去。
……
顺毅侯在听到那声哭叫后,手指便抖了一抖,他自然知道是宅院里不省心的孩子在闹事,若是往日,他定会过去狠狠教训一番,可现下有贵客,哪有让别人看家丑的道理?便板着脸喊来管家,还没吩咐,那位渝王带来的贵客突然开口:“听着像是猪妖作祟,不如一同去看看,免得大意。”
……我看你全家都是猪妖!
顺毅侯深深吸气。
管家见侯爷气息不稳,面如菜色,顿时冷汗涔涔,转眼却又听侯爷强笑道:“郁大人说的有理,那便有请,看看是什么猪妖罢!”
他这话说得有几分老小孩的赌气成分,可再气,也确实没有办法,那位郁大人和普通小辈不同,对当今圣上是有恩情的。
两年前皇宫闹鬼疫,瀛洲仙山那边的修士都无法应对,是他出现才得以解决,实打实救了皇上和诸位后妃的命。皇上当初甚至放言会满足他一个心愿,不料他当夜就消失了。
时隔两年,才再次出现在京城。
渝王在他面前都得尊敬几分,自己一个侯爷,心里再怎么骂人,也只得如此了。
可怎么都没想到,会在假山那边看到自己的宝贝外孙。
这会儿正巧白昭华打累了,把人丢在地上揉自己的胳膊。
贺兰祐恨铁不成钢道:“小泽,我还奇怪你这几年作诗怎么那般厉害,没想到你……你错的太多,早就该打!撒谎诬陷他人是一,拿别人的诗冒名顶替是二,目无尊长是三!”
贺兰泽满脸委屈:“大哥,前两个我不反驳,第三个我可没有……”恨恨瞪了眼那青衫少年,“他贺兰衍算什么尊?又算什么长?”
贺兰祐彻底冷下脸:“是么?那就把你之前没说完的话,再说一遍。”
贺兰泽当然不敢再说,捂着屁股冥思苦想,正要说些认错的话了事,抬眼时,余光一动,竟看到大哥和表哥身后来了人……为首的就是他祖父!
他心里狂喜,立马挺直身板,抽抽噎噎道:“表哥为何打我?都是一家子出来的,本应该和和睦睦,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不肯放过我,你倒是说,弟弟平时哪里对你不尊敬了?”
白昭华本来已经打够了,他又不是贺兰泽的爹,也不想揽太多力气活儿,不料这小兔崽子刚刚还在认错,这会儿就翻脸说出这样的话来,再也不耐烦,直接就给了一耳刮子:“孽障!”
贺兰泽又一次哭出猪叫。
管家本能地冲过去劝阻:“少爷们使不得,使不得啊!”
白昭华一愣,当即和贺兰祐回头,这才看到面色铁青的顺毅侯,以及老侯爷身旁的渝王和……郁长霖?!
郁长霖也没想到会看到他,神色一滞,薄唇紧抿成线,忙撇过头去。
贺兰祐看祖父怒气冲冲地过来,还以为他要责怪白昭华,开口要解释,谁知祖父已经拨开那管家,捡起地上的树枝,抓住大惊失色的贺兰泽就开始抽打:“看我不打死你这孽障!”
贺兰泽再度嚎叫。
众人都傻了眼,那边老侯爷抽打几下才扔了树枝,气喘吁吁地瞪着贺兰泽,又看向地上始终不敢抬头的青衫少年,咬牙切齿道:“他那些诗,都是你作的?”
抽抽噎噎的贺兰泽急忙看向贺兰衍,那眼神分明是:敢承认你就别想活了!
然而,始终惶恐趴伏着少年双手再次握拳,直起上身道:“回祖父,是孙儿作的。”
贺兰泽脸都要扭曲了。
看到紫微星此刻的表现,白昭华满意地点点头。
原书里的剧情,侯府自嫡长孙死后就一蹶不振,完全没提过还出来过贺兰衍这么个人物,这便说明,紫微星转世的贺兰衍在书里要么被他这位嫡出弟弟折磨致死,要么就被逼得离开侯府,用另一个身份大放异彩了。
天气晴朗,旁边是波光粼粼的鱼塘,周围鸟语花香,小榕蔽日。
向来笼罩着一股阴云的侯府,在今日,仿佛有了些许不同。
顺毅侯盯着地上的青衫少年看了许久,蹙眉道:“可做过什么文章?起来说话。”
管家连忙去扶贺兰衍,却被轻轻拂开,少年从袖中拿出纸卷,双手递给顺毅侯。
白昭华:不错,你小子准备得很充分。
顺毅侯当场打开细看,眼神从起初的严肃,转为惊异,他不敢置信地望向眼前少年,又将手中文章递给贺兰祐。
贺兰祐看完就笑了:“小衍今年十六岁,有如此才气和胸襟,万不可荒废了,孙儿这几日就给他另安排个清净院子住,寻来良师好好教导……”
白昭华哼道:“都安排好了,就不管我,想来外祖父不方便打外孙,准备回头去告我娘去,让我回家挨打,让我跑得和尚跑不了庙!”
郁长霖嘴角抽了抽,却又忍不住看过去。
……小脸还是那么臭。
贺兰祐不禁笑道:“谁舍得打你?你又冤枉祖父了。”
顺毅侯却愣了愣,听出他意有所指。思忖片刻,看向贺兰祐道:“那把他过到你母亲名下,如何?我看是你叔叔孩子太多,都不知道如何管了!”
话音一落,众人全变了脸色。
青衫少年猛地怔住,仿佛没了魂。
贺兰泽不敢相信,又气又怕,全身发抖。
贺兰祐反应很快,颔首认同道:“孙儿知道了,稍后就去请示母亲。”
他知道祖父此举比他周到许多,若只是换个住处,贺兰衍仍是二房的人,今天这一出,贺兰泽无论怎样认错,心里势必怨恨于他,久而久之,恐生事端。
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临走前,顺毅侯又下令让贺兰泽闭门思过,反正一个月内就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了。
管家带着哭哭啼啼的贺兰泽离开,侯爷几人的身影也很快消失在游廊尽头。
假山后,只剩白昭华、贺兰祐和贺兰衍三人。
白昭华道:“表哥,你快带着他去见舅母吧,我得回屋歇一会儿。”
贺兰祐道:“我送你。”
他摆摆手,正要走,又想起一件事,忙问贺兰祐:“刚刚渝王身边那个人是谁?”
贺兰祐:“那人叫郁臻,虽不是官宦子弟,但你若遇到了,最好不要得罪他,宫中两年前的鬼疫,是他一夜平息的。”
白昭华:“……哦。”都假名字了,怎么不叫郁假?可真是缺什么补什么啊!
不过鬼疫之事,书里倒是没提过。
白昭华问:“那他为什么会和渝王在一起?”
贺兰祐沉吟道:“京中最近总有怪事发生,瀛洲仙山的玄剑门掌门一时半会来不了,那些小弟子却只能捉些普通妖怪,为了防止京中官员被些邪魔附身乱了朝纲,圣上就请他去诸位官员家里走一趟,若无事,大家也能安心。”
白昭华笑了:“原来如此。”
请灭世魔头查邪魔,这位皇帝,你很会用人嘛!
白昭华走后,贺兰祐端详着青衫少年皱巴巴的衣服,道:“小衍,跟我去换身衣服再去见母亲。”
贺兰衍作揖:“多谢大哥。”
他跟着贺兰祐往前走,眼睛却时不时往后看,直到目送着那抹白影彻底走远不见。
当天晌午,贺兰姝就携仆从们回了陈国公府,白昭华本也要回的,老侯爷舍不得他,要他再陪着自己下下棋。
白昭华只好多留了半日,天色渐晚,才起身告辞。
顺毅侯笑道:“正好,把那匹马牵出来,给漓儿一道带去国公府。”
白昭华不解:“什么马?”
贺兰祐上前道:“祖父知道你喜欢舞剑骑射,特意让人在西域为你带回了一匹上等好马,本是给你的十七岁生辰礼,只是慢了些时日,今早才到,你去看看便知。”
白昭华一听就来了兴趣,什么都不问了,只跟着表哥走,还没到马厩,远远就看到一个马夫牵着一匹全身雪白、不见丝毫杂色的漂亮马儿过来了。
白昭华脱口而出:“夜照玉狮子?!”此马日行千里,跑起来十分之快。
贺兰祐眼含笑意:“正是,可还满意?”
白昭华:“满意!再没更满意的了!”他一下冲过去,不顾马夫提醒就翻身上来,在一群人紧张担忧的低呼中,已骑着马绕着空地小跑了一圈,回头畅快道,“好马,乖马,我喜欢!”他抱着马头摸了摸,又抵额蹭了蹭,眼里射出天真的孩子气,“多谢表哥,多谢外祖父!”
贺兰祐满脸柔情,牵着他下马,有说有笑地一路送他到侯府大门外。
丫头小厮全部跟国公夫人回府,外面候着的都是白昭华的贴身侍卫。
眼见分别之际,白昭华望着了眼雾沉沉的天,心里莫名一酸,乌黑的眼睫垂下,他停下步子回头:“表哥,我有话要对你说。”
贺兰祐让仆从退下,安静等他开口。
白昭华道:“这些话我只跟你说,侯府不是小门小户,不需要为了几两金银争个头破血流,若出了个人杰,管他嫡出庶出,都是一家子的幸事。那贺兰衍要真没什么出息,日后分家,一个庶出怎么也争不过嫡子,可一旦扶摇直上,哼哼,还不是一个个沾人家的光……如此简单又只赚不亏的道理,小舅舅竟都不懂,他把小泽整日养在身边,我可不信小泽做那些事他半点儿不知道!可还纵容孩子这番器小,简直蠢材!”说着又胆大妄为地骂了两声长辈,想来真是被气坏了。
贺兰祐微愣,看着他道:“漓儿,我就知道,你心中果然有大才。”
白昭华本来还想骂人,听这么一句夸,脸上微红:“表哥知道就好!”说罢,难为情地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肚,疾驰而去。
侍卫们一见,也速速上马追随去了。
自听了那番话,贺兰祐心里一时不能平静,低头笑了笑,在门口停驻良久才往回走,并未注意到隐匿于竹林后的少年身影。
……
陈国公府。
白昭华回家玩了两日,总算收到卞家那边的消息:卞成续伤势日渐好转,五日后即可与他比试。
他想也不想,挥手就把比试时间定在了五日后。
想必赵柯那死鸟已经发请帖发到手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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