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邓奇的呼吸猛地震颤了一下, 五脏六腑都像是停滞了。
“肖……肖老师，肖……”
他的手腕被肖灼从后面死死掐住，肩关节被向后扯住, 卡在一个无法动弹的位置。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手腕骨骼在“吱嘎”作响。
但肖灼没有看他, 而是转头看向了卫生间的方向。他对着刚刚穿上拖鞋“啪嗒啪嗒”跑出来的肖醒露出微笑。
“星星, 你的毛巾在洗手台上，不能让头发一直滴水，去好好擦一擦。”他说。
肖醒的目光看过来, 只看到时繁星坐在床边, 前两天看到了“迟到哥哥”站在他床边，身后站着肖灼。
邓奇痛的几乎要尖叫出声，可他不敢。
“好的, 我去啦。”肖醒没有怀疑，乖乖的又回卫生间去了。
等星星走了, 肖灼这才回头看向邓奇。他一双狼眼此刻晦暗如墨, 手上的力道更加了几分，嗓子里轻轻挤出一句：“跟我滚出来。”
说完他手臂一翻，把邓奇整个人掀了出去。后者在宿舍过道里踉跄几步跌出去, 后背的冷汗“刷”的下来, 却完全不敢回头。
肖灼低头看时繁星。
后者的脸色甚至比车祸当天从医院醒来时还要苍白。脖子的肌肉爆起，锁骨的肌肉随着呼吸不断抽动着。放在腿上的双手用力到青筋绽开。
肖灼弯下腰去，指尖探进时繁星的掌心, 温暖的力道一点点掰开对方几乎要把手心掐出血的手指。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正亲昵地捏着时繁星的指肚：“麻烦你去帮星星吹头吧。”
“别打人！”时繁星终于开了口。他反手一把捉住了肖灼的手腕, 眼神往定在原地的邓奇那扫了一眼。“不值当。”
肖灼平直的唇角微勾：“我有分寸。”
说着他转身出门, 与邓奇擦肩的瞬间, 他再次狠狠将人制住，一路无声的压出了宿舍。
他轻车熟路的把人带去走廊尽头存放清洁工具的小隔间。手一甩, 把邓奇摔进墙角。
他隔着人半步距离，高大身材投下的阴影把邓奇完全笼罩其中：“你这是第一次骚扰时繁星吗？”
邓奇此刻已经浑身都在抖，他哆嗦着嘴：“我没，没有……不是骚扰……”
“回答我的问题。”肖灼不接他的话，“以前有过吗？”
邓奇只能摇头：“没有，没有……我是第一次见他，但我真的不是！”
肖灼眸中闪过短暂的松气，但随即又暗了下去。紧接着还没等邓奇再开口解释，一道拳头直接迎面砸在他脸上。
邓奇仰面撞在墙上，瞬间头晕眼花天旋地转，“扑通”一声滑坐在地上，眼前直冒金星。随即他感到鼻下一亮，他抬手一抹，指尖碰到的是鲜红温热的新鲜血液。
“咳咳！你……”邓奇心脏狂跳，“肖老师你，你想起来了？”
“什么？”肖灼皱起眉，思考了一秒明白了邓奇的意思。
他单手揪住那人的后衣领，一抬手把人提溜起来：“你把我想成什么了？”
“你这种混蛋玩意，必须得是十年后的影帝才能打你是吧？我告诉你，我大二那年遇见你这种人，这一拳也少不了。”
邓奇抬起眼，眼中惊恐更甚。
肖灼轻轻一挑眉，大型犬似的一龇牙，笑容颇为恶劣：“我现在打你这一下怎么了？委屈了是吧？要找人说去？找谁？你们袁部长？你舍得让他知道你冒充他的姓氏点外卖骗人的事吗？”
邓奇身子一僵：“你怎么知道……？”
肖灼目光冷冷：“刚知道的。”说完他又别开脸叹了口气，“时繁星那笨蛋。”
意识到自己被诈了的邓奇脸色直发青。他脑子里最后一根弦也断了。彻底腿一软摔在肖灼面前，拽着对方的衣摆语无伦次的恳求。
“肖老师您原谅我。我什么都没做，真的！我就是时老师的粉丝。我喜欢他好多年了，真的喜欢，我错了。您别告诉吴老师，您别封杀我，我上周才参加了一个试镜，我会好好努力的，求求你，做演员是我一辈子的梦想了……”
肖灼从他开口时就抬腿甩开了他。而听到最后两句，他都禁不住发笑：“你连道德绑架都很没演技和诚意知道吗？”
他最后垂眸，把一个冰刀似的眼神架在邓奇的脖子上：“快滚，明天别让我再看到你。”
“那……其他，肖老师您不要封杀我，我还想做演员的……”
肖灼：“你再多说一句，我会立刻让你想的那些事都成真。而且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的我都能做到。”
邓奇瘫软在地，肖灼又蹬他一眼，他终于四肢并用狼狈不堪地逃走了。
肖灼目送他消失在楼梯尽头，回头第一时间找到了导演组，删删减减大致说明了情况。
郝丕奇听完也吓坏了：“那时老师那边还好吗？有什么需要？”
肖灼：“他肯定累了，所以我来问问，今晚是否还需要直播？能不能暂停？”
郝丕奇立马摆手：“白天的时长和素材绝对够了。本来也没有官宣过晚上要继续。我立刻让人去发个通告说明就行。”
“啊老师您放心，我们措辞肯定会模糊过去的。”
几日相处下来，肖灼对导演还是十分信任的。他点点头，就立刻快步冲回了他们三人的宿舍。
推门而入时，时繁星依然坐在床边，肖醒坐在他怀里。他正在低头帮小朋友梳理头发。
肖醒看到爸爸进来，立刻抬头招呼他：“你回来啦？”
时繁星手上的动作瞬间顿住，然后飞快的转头打量肖灼，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没见什么打斗痕迹。
肖灼走过去把肖醒抱起来，抬手呼噜了一下他的刘海。然后他的目光越过孩子的肩膀，对时繁星比了个口型：“没事了。”又开口道，“今晚不用继续录制了。我已经问过导演了。”
时繁星终于抬起头，他飞快的和肖灼对视了一眼就又别开了视线。
刚刚洗完热水澡时被热气熏的太阳穴发胀，这时缓了一阵热量褪去，微凉的空气却依然贪婪的从他身体的每个毛孔里吸取热量。
他有点冷，还很累。就在这时，他肚子还响了。
肖醒在肖灼怀里扭过身子，冲着时繁星偷笑：“小爸爸我饿了。”
说着，小朋友的目光就落在桌上那两个大外卖袋子上，显然他已经闻到了饭菜的香味馋得很。
肖灼看到邓奇拿来的东西，表情瞬间转为嫌恶。他把肖醒放下，走上前捏起外卖袋的标签佯装看了一眼：“星星，这不是给我们的，不能吃。”
肖醒眨眨眼：“为什么？”
肖灼“啪”一声扯掉了标签纸，两下撕碎了丢进垃圾桶。随即提起这几个袋子：“地址写的是隔壁宿舍，我给人送过去。”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那个装药品的袋子，表情犹豫了一下。这时反倒是时繁星飞快的一抬手，拎起那个袋子怼给肖灼。
他没说话，但眼神里的意味很明显：都扔了！
肖灼接下，提搂着所有东西走出了房间。这边时繁星则摸出了手机，问肖醒想吃什么。
小朋友不太明白为什么爸爸要把眼前的饭菜拿走，但听到时繁星那句“你喜欢的都可以点”时，他的疑虑就瞬间被快乐取代了。
“我要吃汉堡包和薯条！”他说。
“也……行吧，难得吃一次啊。”毕竟耽误了吃饭时间，时繁星也就点头同意了。
肖灼处理完了邓奇送来的东西回到宿舍。进门看到肖醒正坐在桌边用平板看动画片，而时繁星坐在他的下铺床边，上半身隐在床帘后面。
肖灼快步走过来，虽然时繁星抽手的速度够快，但肖灼依旧捕捉到了他刚才按着胃部的动作。
他冲到人面前压着嗓子：“胃疼？是饿的吗？”
时繁星从床里头把头别出来，目光还是那么淡淡懒懒的。他摇摇头说不是，然后转头把手机递给肖灼：“星星想吃汉堡，我已经点了。你那一份是星星给你选的，说是你最爱吃的。”
说到这他撩起眼睛自下而上看向肖灼。唇角扯出一抹笑。眉眼也笑的弯起来。他用轻快的语气调侃了一句：“看来你之前没少带着星星偷吃垃圾食品。”
坐在桌边的肖醒立刻转过来，从背后拉着肖灼的袖口做鬼脸。
但肖灼却一点没笑，直勾勾盯着时繁星的眼睛。
平日里他总觉得时繁星爱板着个脸冷冰冰的，可现在才意识到，原来这人假笑起来更让人心里堵得慌。
但他也明白时繁星的考虑，无非就是顾忌着星星还在这，很多事不方便说。肖灼在心底叹了口气，转手摸着肖醒的头，冲时繁星挑挑眉：“那只能说明星星和我感情好喽？对吧三弟？”
肖醒竖起大拇指：“是的大哥！”
肖灼把星星又转回去，从旁边拉了椅子过来陪他一起看动画片。同时他的眼角余光也还是察觉到，就在星星转回去时，床边的时繁星又一次把头垂了下去。
他整个人给人一种沉进深水里的感觉，
所幸外卖距离不远，很快也就到了。肖灼掐着手机上显示的外卖员的距离跑下楼，无缝衔接把东西拿上来。
他用另外两张椅子拼了个小桌，等把东西一样样拿出来他才意识到：“怎么只有两个汉堡？少给了？”说着他抓过袋子上的发票。
“没少，汉堡只点了两个。”时繁星说着，把大部分东西都推到了肖灼和肖醒面前，往自己面前只拿了一个蛋挞盒子。
肖灼指着那小盒子：“你自己就点了这个？”
时繁星：“嗯。没事，不太饿。”
你不饿？你不饿的屁！胃不疼了头不晕了不低血糖了？！
肖灼手上“啪”一声，把自己套餐里的薯条怼到时繁星手边：“这个你吃了！”
时繁星拿起自己的蛋挞，小心地撕开锡纸包装的一角：“我不爱吃薯条。”
肖灼：“那鸡块吃不吃？”
“我不吃。你不吃给星星吃。”
“可乐？”
“加冰的太凉了。”
肖灼：“你真……！”
时繁星举着蛋挞，小心的从边缘一口啃下去，炸开的酥皮沾了几片在他上唇，他随即用舌尖舔掉。然后他又笑了，又是那种眉眼弯弯，一眼瞅过去明媚灿烂，极其唬人的表情。
“我真的不饿。”他说着看向肖醒，“我真的挺喜欢吃蛋挞的，对不对？”
肖醒眨眨眼，点头。
时繁星又看肖灼，给人递来一个“你看吧”的眼神。
肖灼觉得自己心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湿哒哒的棉花，堵的他呼吸都不太顺。
这一顿饭吃到最后，时繁星愣是把那两个小小的蛋挞吃到了和肖灼炫一整个套餐差不多的时间。
肖灼把垃圾都收拾了，三人洗漱干净就准备熄灯休息。
肖灼先把肖醒抱上了床，帮孩子拢过被子来。肖醒却突然往外一钻，扒着床边的栏杆把半个身子探出去往肖灼脸上凑。
小朋友抱住他的脖子，埋在他耳边呢喃道：“爸爸，我感觉小爸爸有点点不开心，你去抱抱他好不好？”
肖灼一惊，以为是孩子看到了什么，这么久一直憋在心里。
可他对上的是肖醒无比纯真的表情和透亮的眸子。“你抱抱他就会好了。”肖醒继续补充道，语气是无比的信任。他说完，还很认真的在等肖灼的回答。
“好。”肖灼点点头，“睡吧星星，晚安。”
他把孩子的床帘拉严实，转回身时，时繁星正站在上铺的梯子前。他单手抓着梯子上端，刚要用力，忽然身子往前一沉，脑门直直砸在栏杆上。他的胳膊拦腰捂在了胃部，肖灼清晰的听到黑暗中传来一声闷哼。
时繁星按着胃的左手越收越紧，身体内部丝丝密密的痛仿佛火烧一般。他太阳穴一直胀痛的厉害，此刻后腰上也一阵阵发软。
肖灼心底一沉，一个健步冲到人背后，有力的手掌捉住时繁星的肩膀，把人轻轻往后带进怀里。
“胃疼了？让你不吃饭。”肖灼的声音那么轻缓，于是听起来仿佛亲昵的关怀耳语。
“不是饿的。”时繁星闷声答。
肖灼身上怎么能这么热呢？时繁星恍惚间想。可靠过去的时候实在太舒服了。
“星星说你心情不好，让我抱抱你。”肖灼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时繁星还没来得及反应，两只更加温暖结实的手臂已经虚虚的从两侧将他拢住。
肖灼的手掌覆盖上时繁星的手背，慢慢把人用力过猛的动作从脆弱的胃部拿开。松劲的一瞬疼痛猛地加剧，时繁星又“哼”了一身，身体逃避似的往前躲。
然后再一次被肖灼不轻不重的抓回来，顺手还把他一直掐着梯子的那只手掰开了。
“缓一缓，你疼成这样怎么爬梯子？”肖灼说着，把自己的手掌按在了时繁星腹部，替人暖着。
可怀里的人还不领情。
时繁星用小臂撑开了肖灼的手，在狭窄的空间里转了个身，把头低着，和肖灼杠着力道：“没关系，现在……没事了。”
肖灼忍不住弯了弯膝盖凑近对方：“用得上力气吗？要不要我把你抱上去？”
时繁星一下瞪大了眼：“你有病！”
“那你到底怎么回事？”肖灼的口气冷下来，“星星一个四岁小孩都看出来你心情不好了，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现在黑灯瞎火的能不能说了？”
这时外头正巧吹起一阵夜风，把窗帘吹得撩起一个角，银白的月光透进来照亮小半个宿舍。肖灼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也终于看清了时繁星的表情。
他的两颊紧绷，死死咬着牙，嘴唇严丝合缝的抿着，额角和鼻尖有沁出来的几滴冷汗。
肖灼都无奈了：“你是准备把自己憋死是吧？”
时繁星深吸了一口，好像终于是缓过这一阵疼。他摇了摇头：“没事，谢谢你，我上去睡了。”
说着他一抽身就逃出了肖灼的控制范围，踩上梯子，胳膊使劲把自己拽了上去。“哗啦”一声，合上了床帘。
还没等时繁星完全躺下，两滴眼泪已经先一步砸在枕头上。等他侧躺下时，更多的湿润先是糊了他半张脸，又快速的弄湿了一大片的枕头。
时繁星不愿意发出声音，他大口喘着气，转到仰面的姿势盯着天花板。抬手盖住眼睛，另一只手用力攥住了被子。
胸口像是烧起一团火似的，是无与伦比的愤怒。
他光是在脑海中回想一下邓奇的脸和动作就会生理性的难受，从胃里的抽抽，一路衍生到反胃干呕的恶心感，继而就是脑子里不间断的抽痛。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经历这种事。
而更加微妙的是，他察觉到自己过度的情绪底层，似乎有一种深深地愧疚和委屈。
他想到这儿就会死死的攥紧拳头，在心里咒骂自己为什么刚才为什么会心软把人放进宿舍，为什么没有强硬的把人赶走，为什么犹豫了没有用尽全力把邓奇揍飞，为什么……
他做了一件非常愚蠢非常错误的事，他感觉有点……感觉自己，对不起……肖灼？
什么意思？
为什么他会这么难过？
肖灼刚才押着邓奇出去了，他都没问到底是怎么处理的。有打架吗？会不会被老师知道了？该不会要吃处分吧？
星星睡着了吗？他睡没睡？用手机问还是……？
时繁星想用力睁一睁眼，或者敲敲床架看肖灼睡没睡。可他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很重，像是被黏在了床上似的。呼吸的时候口鼻里像是有粘液，空气进不来，肺里的浊气也出不去。
—
“时繁星？喂……时繁星？你发烧了！”
时繁星惊了一下，终于半睁开眼。就听两声闷响之后，床对面桌上的小夜灯被打开，然后又是两声响，肖灼的半个身子从窗帘外头探进来。
他脚踩着梯子最下一层，一只手抓着栏杆把自己吊住，另一只手探进被子去摸时繁星的额头，触到的是一手冷汗。
“我靠，你这怎么烫成这样？不舒服多久了？”
时繁星晕乎乎的望着他，：“几点了？”他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
他嗓子哑的吓人，但肖灼凑近了还是勉强分辨出。
“凌晨两点了，我听你上铺一直翻来覆去的，声响就没断过。”肖灼说着，又从楼梯上跳下去，到桌上抽了毛巾，去淋浴器下面用热水沾湿，再一次跳回梯子上。
“诶，擦擦汗要不要？你现在啥感觉？”
团在被子里的时繁星缓慢的伸出一只手，肖灼这才看清他好像浑身都在发抖。肖灼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又摸了一把时繁星的小臂，他的皮肤冰凉，而且湿哒哒的。雁闪庭
“冷。”时繁星立刻把被子又团紧了回去，“我捂一会吧，你帮我拿口热水行吗？出身汗应该就好了。”
“你还出汗？你出汗了更冷。”肖灼气急，再一次从梯子上下去，从箱子里翻了半天找到一件T恤。
他又爬上去：“你得把汗擦干了然后换身衣服。能不能坐起来？”
时繁星眼皮合着，一副又要睡过去的样子。
“你这不行！要不然我去叫导演组的人，给你送医院去！”肖灼说着，又在梯子上往上爬了一层，一条腿撑在上铺床边，用双手把人连带着被子一起抱起来。
时繁星用胳膊试图撑一下床面借力，但一阵冷一阵热的状态几乎抽干了他所有力气。肖灼抱他一下，他就立刻又软下去，全部的身体重量都倒向了肖灼。
时繁星的下巴就压在肖灼肩头，头发蹭在他的耳廓上。肖灼浑身震了一下，时繁星嗓子里挤出两声嘶哑的咳嗽，嗓子里闷哼一声，似是不满的在肖灼肩膀上蹭了蹭。
“你……时繁星？”肖灼整个人都绷紧了。
“难受。”时繁星从肖灼的颈侧挤出一句轻轻的气声，“我难受。”
肖灼心里那根弦“啪”一下断了——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听到时繁星这个人在自己怀里这般示弱。
在他的记忆中，时繁星虽然总是有那么多大小毛病，可是却从未麻烦过任何人。
肖灼记得最清楚就是，时繁星要是有时候状态不好，就爱早早的洗漱，然后往上铺床里一钻，反而到第二天早八，他又是那个斗志十足的优等生。
这是他第一次撩开上铺的床帘，闯进去，把狼狈不堪的那人捞进怀里。
“时繁星，你这样不行。你得下来。”肖灼就靠一条腿支撑在床边，此刻又承着一个成年男性的几乎全部重量，实在没有办法腾出手给人照顾。
他扶着时繁星的肩先把人架住，然后把腿抽出来，让身体挂到梯子外面：“时繁星，稍微醒醒，慢点下来。”
时繁星撑起身体往下看了一眼。明明就是几米高的一个上下铺，他此刻往下一看眼前却是一阵发晕。抓着栏杆的手紧了紧，脑子里好像怎么都想不明白要怎么下去。
哪条腿先迈出去来着？身体……往左转一下？还是？
肖灼这时已经踩到了地上，他举起双臂准备接人，可时繁星那家伙从上铺探了半个头出来，眼神一看就是晕的。
“这条腿先出来。”肖灼见人愣着不动，又满身冷汗在空气里吹冷风，也有些急了。抬手竟直接抓了一下时繁星的小腿。
后者猛地一抖。
肖灼立刻松了手，胳膊在空中僵了僵：“你不冷吗？赶紧下来。”
时繁星终于开始移动。他把身子慢慢探出去，一条腿先伸出来踩到最高层的梯子上。
然后他发现，自己忘记转身了。
怎么办？人已经悬在空中了，胳膊反拧着抓着床边的栏杆，现在……只能跳了？
肖灼咬了咬牙：“你跳吧。”
时繁星的手一松，整个人往前一栽，直直跌进了肖灼的怀里。那人有力的胳膊稳稳当当的把自己裹住。他的胸口与对方撞了个满怀，面颊扑到人颈侧。
时繁星的呼吸一滞，身体稳住时才急喘了两口气。
肖灼的掌心抚了两下他的背：“没事吧？”
时繁星站直了，摇了摇头。
“那就躺下。”肖灼说着，直接把时繁星往后一推，塞进了自己的下铺里。接着他三下两把上铺的被子也抱下来，“躺进去，快点，多盖一层。”
时繁星愣了愣：“我就是下来喝口水……”
肖灼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死死盯着时繁星无比苍白的脸：“你知道你现在烧的有多厉害吗？”
“要么你睡我的床，换衣服擦汗喝水发汗，看看天亮前能不能把温度降下来。要不然我现在就把星星和导演组叫起来，连夜给你送医院去。”
时繁星表情怔了怔，咬咬唇，被狠狠的威胁到了。
肖灼一指他的脑门：“先躺下去，我去多打点热水。”
说着他转身拿起热水瓶出门去了水房。时繁星望着人走出宿舍，这才缓缓的收回视线，把身子缩进下铺的床帘里。
比起上铺和天花板之间更开阔些的空间，下铺会闭塞很多。但对于烧的晕乎乎的时繁星来说，这某种程度上形成了另一种安全感。两床被子加在一起的重量感也让人莫名感到心安。
时繁星躺下去，把被子拢过来盖到脖子上。身体挨到床铺时，一股暖意立刻将他包围。
自己在上铺睡了几个小时被窝还是冷的，肖灼这里却热腾腾的仿佛开了电热毯似的。
肖灼回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床帘缝隙里，一双藏在厚被子后面的迷糊眼睛。
肖灼攥着热毛巾的手紧了紧，在床边轻轻坐下，歪头探进床内：“起来，得把冷汗擦干了再睡。”
时繁星的眼睛慢悠悠的眨了两下，点了点头，却不动。
“烧傻了啊？”肖灼碰了碰他的额头，温度还真不低。
“抱你？”肖灼恶劣的又逗了一句。
时繁星又眨了眨眼。
肖灼傻了。
啥意思？他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不脸红不抓狂不跳脚不炸毛吗？时繁星？！
“借个力。”时繁星从被子里慢吞吞伸出一只手。
肖灼猛一下把人拽起来，动作主打一个大义凛然。
被子被挤在两人中间，时繁星又虚虚的倒在了肖灼肩膀上。他轻柔的吐息一下下打在肖灼的脸侧。
“谢谢。”时繁星说着，抬起手不轻不重的推了一下，“毛巾给我吧，我自己来。”
然后他缓缓歪过头，从肖灼手里把热毛巾抓过来。身子晃了一下把被子抖下去，然后用毛巾从下颌角和脖子处一点点擦过去。
“你……要不你上去睡吧，我把被子给你。”时繁星见肖灼坐着不动，“下铺就挺方便了，你把热水壶拿过来放床边，我等下自己换水就行。”
肖灼不应他的话，时繁星这才转过视线，对上的是肖灼灼热的愤怒眼神。
“啪”的一声，时繁星拿毛巾的那只手被对方狠狠捉住。
“时繁星，你刚才是不是哭了？”肖灼问完又自己答了，“你眼睛很红。”
时繁星困倦的眼神一颤，睫毛迅速翕动了几下，把视线别开了。
肖灼往前探了身子：“你在变扭什么？自责？委屈？生气？”
时繁星用力咬住了嘴唇。
然而肖灼手上却松了力，语气缓下来：“我出去的时候诈了邓奇，他就是自作主张的点外卖送来的。没有袁之耀那边什么事。这混蛋早就想好借口了。袁之耀给我们忙前忙后安排了这么多，换了我也不会驳他的面子。”
时繁星无声的转过脸来。
“然后就是他做的那些事，这都是因为他是个烂人，和你没有关系，这里面也没有你的错。”
时繁星轻轻的“嗯”了一声。
肖灼耸了耸肩：“你现在会好受点吗？你知不知道你憋着事情钻牛角尖的样子真的有点吓人？”
“对不起。”时繁星说。
“什么？”
时繁星终于看向了肖灼的眼睛：“我觉得非常愤怒，无比恶心。我很后悔为什么我没有直接给他一拳。我想这么做，但我犹豫了一下，毕竟我从小到大没打过架。”
“我当时脑子里想的都是你。然后你过来阻止了他，那一刻我真的……很放心。”
“我其实想的是，发生了这种事。我觉得很对不起你。”
说到这儿时繁星用力吸了一口气，他死死攥着被子，直视着肖灼的眼睛：“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又应该怎么解释……这或许是和别人记得的那些，所谓我和你相爱了十年的事有关，对吧？”
“你问我为什么要憋着……因为我看不懂你的反应，肖灼。”
时繁星说到这里，脸上冷峻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他的眼眶又一次泛出红色，嗓子哑成了一股微弱的气声，“肖灼，你看到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态度？为什么你看起来那么平静正常？”
“所以我那些模糊的记忆和感觉是错的？是我……自作多情了吗？”
—
肖灼浓重的眉头皱了起来。昏黄的桌上小灯从侧面照过来，把他的眉眼打出一个深邃的阴影，只在他眸中映出一点光亮。
时繁星一口气说完这些，嗓子黏的厉害。他用力咳嗽了两声，然后甩开了毛巾，又一次躲回了被子里。
刚才他坐起了太久，被子里的热度都被空气抽空了。现在他再躺下去又觉得有点冷了。
这时，一只手从背后摸在了他的耳朵上。肖灼轻轻用力把时繁星的身体转了回来。
“如果你这么说的话。”肖灼沉着声音，“那就说明我的演技确实在你之上。”
时繁星：“……”
他气的反手就要锤肖灼的脑袋，可手一伸出被子就被人塞了回去。肖灼隔着被子把人制住，身体微微前倾，在狭小的下铺空间里，他的脸突然变得很近。
“时繁星，我要气死了。”肖灼说到这儿，用力龇了一下牙。他的眉毛压得很低，映的他眼中的情绪更加灼热。“我当时在想什么呢？我想把他的整条胳膊砍了。”
“我好生气，时繁星。不是针对你。但我刚才躺在床上，越想越气，你懂吗？”
初次熄灯后，肖灼躺在下铺的床上，仰面盯着上铺的床板。被子下的手死死攥着，青筋毕露。他每一次闭上眼睛都会再次想到邓奇那张欠揍的脸，并且隐隐后悔自己那一拳头没有发挥好。
这些自顾自的脑内发疯被上铺传来的不断翻身和隐约□□打断，他才快速起床去查看。
肖灼说话的吐息就冲在时繁星的耳廓。那里肉眼可见的充血变红，他僵了僵身子慢慢转过脸，缓缓睁大了眼睛。
时繁星张了张嘴：“肖灼？”
“你说。”
“你吃醋了吗？”时繁星圆润的唇上下一动，的脸上写着恍惚和懵懂。
肖灼撑在时繁星枕侧的手突然攥紧了，他沉默了一秒，然后更加凑近了时繁星。他眼底墨黑一片，开口的瞬间，他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在下定决心。
“应该是的。我觉得……是的。”
两个人都没有动。夜晚的空气在这一瞬仿佛达到了一种轻盈的平衡。只有他们彼此的呼吸在空间中流动，相遇，交缠。
时繁星从被子里伸出来几根手指，肖灼的另外一只手非常缓慢的从被子上摸过去，手指和时繁星碰在一起。
肖灼揉了揉鼻子，歪着脑袋：“所以我们确实谈过，是吧？我和你？”
“是的吧。”时繁星说。
肖灼：“好怪啊……”
“确实……”
他们久久的望着彼此。时繁星盯着肖灼的眼睛，他只觉得这双眼睛那么深邃，仿佛有一股温和的力量，把他骨头缝里的凉意和疼痛给缓缓抽走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困意。
他的眼皮耷拉了下去：“我有点想睡了。我好像不烧了，你也上去睡吧。”
说着时繁星已经闭上了眼睛，然后他听到肖灼的声音说：“我摸你还有点烫，我多看你一会吧，别半夜还烧起来，早上醒了会吓坏星星的。”
“好吧。”时繁星说。
肖灼又说：“胳膊给我，帮你擦擦汗。”
外面冷，时繁星想这么说。但他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真的开口。好像肖灼自顾自就把他的胳膊拽走了。
但他后来也并没有感到寒冷，身上也不会湿哒哒的，一切都变得十分温和，某种踏实的力量一种笼罩着他。而且像是陪了他很多年似的。
—
第二天早八，直播间已经打开了，但摄影机上的遮挡都还没有撤开。
【诶今天没人早起吗】
【今天是录制结束，没有早八，给孩子多睡会吧】
【看之前节目我感觉星星是个很自律的小孩诶，我强烈怀疑是肖爹在睡懒觉】
【星星在吗？宝贝快给我掀个帘子，我想看肖爹的腹肌】
【等下，是不是有声音？你们吧声音调到最大】
一片黑的镜头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然后是金属栏杆被用力抓住的晃动声。
“怎么了？”是肖灼的声音。
“爸爸？小爸爸？你们在吗？”
“诶诶诶星星回去！你吓死我了，你不能自己下来。”这是肖灼的声音。
肖醒应该是被抱下了床：“诶？小爸爸怎么在这……啊不能说吗？嘘！好的。”
“昨天晚上你和……好吧我不说。”小朋友的声音兼具偷笑和委屈巴巴。
【啊啊啊啊我听到了什么？时繁星在哪里？】
【有什么是我尊贵的CP粉不能听的】
【他俩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有一个绝症朋友，他说他要是听不到这一段他会死不瞑目的啊】
然而直播间里接下来就无人说话了，略微几阵响动之后，盖着镜头的黑布终于被掀开，依旧是肖灼来掀的。
时繁星背对镜头站着，他已经换了衣服，此刻正背身低头扣外套扣子。
肖灼打开了镜头，转身时又忍不住盯了时繁星两秒，后者也偏过头与他对视了一眼，也不确定两个人有没有开口。然后肖灼从镜头外拿了水杯过来递给时繁星。
后者接过热水，双手抱着小口抿，眼神却不经意的一直跟着带星星去洗漱的肖灼。
【嘶……我觉得有问题，谁同意谁反对】
【姐妹们快看上铺的床帘，和前几天对比，我觉得掀开的角度不对】
【让我对比一下，我感觉这个帘子掀的太多了】
【啊啊啊啊重点不在这！你们快看下铺！下铺的被子啊啊啊！】
【我靠，这被子叠了，下铺叠被子了！】
【我靠这……所以，大概，不会是时繁星昨晚睡下面了吧】
【所以星星说的那句其实是，小爸爸怎么会睡在这里？】
【啊啊啊所以他俩咋了？他俩恢复记忆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啊我疯了】
【传下去，我CP睡了】
同床
24
肖灼带着肖醒从卫生间洗漱出来, 正好宿舍门打开，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进来，把打包好的早餐递给肖灼。
那小姐姐把东西递过来, 看着肖灼的眼神莫名的, 诡异。
肖灼：“嗯？”
小姐姐：“啊……没有。”
【哈哈哈哈哈工作人员也是吃瓜脸了】
【想问又不敢问, 啊啊啊急死我了】
【这咋问？您好肖老师，请问昨晚您把时老师睡了吗】
【我脸皮厚，快放我进去！我来问】
时繁星坐在桌边喝热水。他一觉醒来觉得轻松了许多, 没有那么晕了, 就是脑袋还有点涨，身上累的厉害。
肖灼把东西拿到桌边，也瞥了他一眼。其实他刚醒的时候面颊和嘴唇都是苍白着的。在自己打开摄影机前, 时繁星还从包里摸出一只唇膏在唇上抹了几下，硬带出点血色来。
“先吃, 快点。鸡蛋豆浆包子豆沙包。”肖灼几下拆开早餐袋子, 把一堆东西一股脑堆到时繁星面前。
时繁星嗓子还有点哑，说话轻轻的还有点黏糊：“你给星星买了什么啊？”
肖灼喉结一滚，顿了一秒才说：“买了肉包子。”
时繁星点点头：“好, 星星快吃吧。”
说着他拿出自己最爱的甜豆沙包, 纤长睫毛扑闪了一下，圆溜溜的眼角半眯缝着瞥了肖灼一眼，随即低下头去专心啃包子了。
他今天醒的时候是清晨, 窗帘外头透进蒙蒙亮的光, 外面还有晨雾, 空气清新微凉。
他被包裹在暖烘烘的被子里, 头一歪，窗帘半开着, 肖灼的背影就靠在床边。
时繁星顿时惊醒了，他身子一动要起来，这才发现肖灼的一只手一直隔着被子按在他的小臂上。
他……在这坐了一个晚上吗？就穿这么一件衣服？
时繁星身上叠了两层被子，他立刻直起身子，掀开上面那一层去裹肖灼的身体。后者被他弄醒了，快速眨眨眼醒过来，头一歪，正对上从后面靠过来的时繁星。
“诶？醒啦？”肖灼揉了揉眼睛。咧嘴笑了。这个表情傻乎乎的，有点懵，头顶的几根呆毛随着他晃脑袋的动作摇摆了两下。
没等时繁星开口，肖灼直接用掌心掀起了对方柔软的刘海，试了试时繁星的额头温度。
“温度下去了，现在感觉还可以吧？不枉我费那么多力气。”肖灼满脸自豪，“不过到了晚上不知道还会不会再烧起来。”
时繁星望着他，轻轻提住一口气：“你昨晚睡了吗？”
“啊？嗨！我可没傻乎乎熬一个晚上好吧。”肖灼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几点睡着的，但肯定是睡了挺久的。”
时繁星盯着那人看——他突然想，要是十年前，你说这话我就信了。
在他的记忆里，肖灼就仿佛一只永远精力旺盛的大型犬，学校里各种作业、演出、校园活动、社团，几乎就没有他不参与的。而他总有能力把所有人干的出彩。
时繁星记得他总是熬夜，通宵也是常有。可那精力就像用不完似的，永远神采奕奕，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心情会好起来。
可现在……或许是他们的距离太近了。时繁星看清了他眼睛里的红血丝，看清了他眼下很轻微的一点青黑。还有那种微妙的，弥漫在整个人周围的疲惫。
老了十岁确实很不一样了，时繁星想着，却没有说出口。他缓缓的抬起手，很认真地摸了一下肖灼的脑袋。掌心碰到的那一瞬时繁星想的是，比自己预想的要柔软些。
后者浑身一个激灵，眼睛瞪得老大：“你干嘛？”
时繁星立刻抽回手，面颊在刚刚透出来的晨光中红了。
“爸爸？你醒了吗？小爸爸？”
“诶星星！我在！”肖灼一个猛子从床边跳起来。
【他俩绝对有事，绝对！哪位勇士能问问】
【这氛围怪怪的，他俩现在都不敢看彼此】
【快看热搜词条哈哈哈，#肖灼时繁星恢复记忆#已经上去了】
“叮”这时肖灼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宋小白打过来的。
他接起来，就听对面震耳欲聋的一声：“肖灼你昨晚把时繁星给睡了——？”
“噗——！咳咳咳！”肖灼一口豆浆呛在喉咙里，咳的惊天动地。
“宋小白你，你说什么呢你？疯了啊？”肖灼下意识把手机别向了远离肖醒的那一侧。
时繁星被吓了一跳，凑过去想听：“出什么事了？”
虽没开免提，但通话声音还是能听见的，宋小白愣了愣又说：“肖哥，你那下铺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上铺时哥的被子没叠……这，微博上都在用显微镜分析呢。”
虚虚靠在一起的肖灼和时繁星一瞬间石化了。
两个人缓慢而僵硬的扭过头，看向下铺，瞅见了那床无比板正的被子。
时繁星转过脸看肖灼，他嘴角抽了抽，平生第一次为自己的良好生活习惯感到心虚。
“挂了。”肖灼掐了宋小白的通话。这时他终于看懂了房间里几个工作人员暧昧的表情。他捂了两秒额头，望向节目组镜头，“那什么，是这个被子问题对吧？”
摄影大哥带动着镜头点了点头，这也代表了直播间几百万观众的心声。
“这个被子吧，其实……是时繁星叠的！”肖灼义正词严的一指旁边的人。
时繁星差点把手里那个豆沙包捏扁。
肖灼又说：“但是是因为！昨晚上他带着星星睡在这里的。星星昨晚上说睡不着，想和时繁星一起睡。因为两个人挤在上铺不太安全，所以就他们一起换到我的床上，我睡的上面。”
坐在对面吃茶叶蛋的肖醒抬起头眨眨眼：“……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疯了星星的眼神，小朋友很蒙圈】
【肖灼你几岁？你嫁祸四岁小孩？】
【时繁星的表情笑疯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刻时繁星决定和肖灼同流合污】
【星星你要怎么回答？】
肖醒缓缓吞下这口鸡蛋，在屋里所有人的视线里点了点头：“对，是这样。”
一旁的导演郝丕奇：“噗哈哈。”直接忍不住轻笑出声，摸了摸肖醒的头发。
肖灼一瞪眼：“你笑啥？你不相信我们吗？”
郝丕奇：“信信信。”
【我单方面宣布星星凭借这一段入选今年的影帝提名】
【你很难想象这小孩为何会如此熟练】
时繁星一口把剩下的包子都塞进了嘴里，然后把塑料袋团在手里，两只手一齐捂住脸。他原本血色不足的脸此刻是彻底红成了一片。
不是……为啥要撒谎啊？不就是半夜发烧了一下然后被照顾了吗？舍友之间，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很正常吧？！正常的啊！
“诶，喝水。”刚吃完东西，肖灼又把杯子给他递了过来。
时繁星接过来也没多想就喝了一口，到了嘴边才意识到不是白水，而是苦苦的味道。他这才低头一看，是棕褐色的感冒药。
时繁星立刻抬头看向肖灼。只见那人胳膊背在身体侧后方，食指中指间捏着一个已经撕开的小袋子，正是感冒冲剂的包装。
肖灼对上他的眼神，不自觉的又露出骄傲的表情：“快点，喝完了我把杯子收箱子里了。”
这是藏着刚才拿进来的早餐袋里的吗？他是什么时候联系的节目组啊，时繁星仰头喝下时这么想着。温度适宜的热水一路暖进身体，他把被子递还给肖灼时，眼底忍不住泛出笑意：“谢了。”
肖灼接过杯子的手腕轻微一顿，一瞬间，他似乎幻视时繁星的头顶出现了两个尖尖狐狸耳朵，背后有一个蓬松卷翘的大尾巴。这人喝完水时下意识舔嘴唇的动作都显得……很怪。
靠，果然熬夜害人。
他们把行李都收拾好，就正式离开了宿舍。下楼前，袁之耀再一次过来帮忙，他与时繁星对视时，后者大抵确认他已经知道了邓奇的事。
他快速瞥了一眼肖灼，袁之耀点了点头。时繁星也只是点头回应——他并不想再知道关于邓奇的任何消息。而此刻，他莫名对肖灼的处理感到无比信任。
然而他们把行李搬到楼下，肖灼准备从口袋里拿手机：“诶我去？我手机呢？完了我手机是不是忘拿了？”
时繁星一愣，他望着肖灼一溜烟窜回楼上的背影，表情开裂了一瞬。
对不起，我收回刚才那句“对肖灼无比信任”的话。
—
他们到校门口时，一方面对母校道别，一边直播录制就结束了。这时宋小白已经开着保姆车在校门口接他们了。
肖灼一看那人的表情——兼顾兴师问罪和八卦，就觉不妙。可上车坐稳后还没等宋小白开口，儿童座椅上的肖醒却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一左一右扒拉着两边人的胳膊：企鹅君羊八六艺奇奇散散零四整理本文“爸爸，小爸爸，你们昨天是不是睡在一起了？说！”
宋小白从驾驶位瞟了一眼后视镜：“某二十九岁和某三十岁的中年人士，您二位在几百万人面前忽悠四岁小孩的行为实在过于幼稚了好吧？到底是个……”
“宋叔叔你先别说话！”肖醒突然打断了宋小白，小朋友的语气突然变得非常严肃。
分坐在两边的二人原本有些逃避的望着窗外，听到肖醒的话都赶紧转回身子。肖醒用力抓着他们的手指：“你们两个，想起来了吗？你们现在记得我了吗？”
时繁星心尖一颤，立刻反手圈住了小朋友的手：“星星，对不起。”
“没有没有。”肖醒赶紧摇头，“小爸爸我不是难过，你别急，我就是……问问你们。”
时繁星抽了口气，一点点和肖醒说明了昨晚的状况。
“小爸爸发烧了？”肖醒一听到这个顿时紧张起来，他摸着时繁星的手背，“小爸爸你不可以发烧的。”
宋小白一听也顿时紧张起来，他回头看肖灼：“烧的厉害吗？最高多少度？”
他语气很急，肖灼也愣了一下：“昨晚上没温度计，但我摸着也不是很高。然后我给他拿温水擦擦身上，今天早上温度就退下去了。”
他察觉到宋小白不正常的紧张：“怎么了？有什么其他问题吗？”
“是因为之前小爸爸，发烧，然后……去医院。”肖醒抱着肖灼的胳膊，眼里闪烁着懵懂的害怕。
宋小白叹了口气：“星星不要怕，应该问题不大的啊。”然后他才缓缓和失忆的二人解释，“去年年底时哥拍戏时就生病弄出了肺炎，然后今天过年之后又发烧，烧了四五天，差点又来一次。”
肖灼震惊的望向时繁星，喃喃道：“那昨晚就应该去医院的。”
时繁星皱起眉，先是用胳膊把肖醒圈住，轻拍了一下驾驶位的椅背：“小白你别吓他们了。”
宋小白脸一绷打住了话题。车上静默了几秒，他才又试探着开口：“所以你们现在没有恢复记忆是吧？”
时繁星立刻感受到怀里的肖醒又期待的绷紧了身体。他转眼扫了一眼肖灼：“没有想起来，但是……”
肖醒眼睛瞬间睁大了：“但是！”
“但是应该算想起来一点吧。我们可能有点……什么。”时繁星咬牙措完辞，脸又忍不住红了，现在他脑子里乱的要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他一直低头揽着孩子，却不知在另一边，正襟危坐的肖灼此刻同样憋紧了呼吸，努力维持正经的神色：“明天帮我们约一下去医院检查吧。他确认一下发烧的问题，我看一下肩上的伤口。”
“好。”宋小白点头，“那我还是得帮你们发个声明，不能让大家都误会你们恢复了。”
时繁星点头，他一下下摸着肖醒的脑袋：“星星，我们在努力了。”
“我知道的啦。”肖醒扑进时繁星怀里，“但是小爸爸也不用特别努力。爸爸不止一次说你的，你就是太努力了，努力的钻……钻什么来着？钻到地里去？”
肖灼嘴快：“钻牛角尖？”
肖醒：“啊对对对！是牛牛！牛角尖怎么可以进去啊？我都没有见过牛牛。”
时繁星抬起头，又一次用那种半眯着眼的狡黠目光盯着肖灼。后者被他刺的一个激灵，虽然脑子里啥也不记得，却就是心虚。
三人到了家里，老罗帮他们收拾行李。宋小白和他说了明天预约了上医院的事，让他把肖灼和时繁星两个人的病例都整理出来，也就自然提到了昨晚时繁星发烧的事。
老罗一听前因后果，连声让时繁星上楼去躺着休息，还赶紧吆喝厨房里的秦姨多煲个汤。
时繁星确实还有些累，只是反复又和老罗和宋小白强调了几句自己现在真的没有很难受，也就上楼去躺着了。
“罗叔。”肖灼看着人进屋，这才对老罗一招手，“把时繁星的病例给我看一下。”
梦中
25
老罗从柜子里拿出两个医用文件袋, 一个看着颇为正常，另外一个鼓囊着，厚的像个小枕头。
“这是您的, 这是小时的。”老罗把袋子撑开, 里面分门别类还有各种细分的小文件袋。
肖灼心一紧：“我就是说小白提到的去年那次肺炎, 其他零碎的就不用……”
老罗推了推老化镜片，叹了口气：“这都是那一次的。”他说着，从袋子里往外一抽手, “这么厚是因为有不少X光片, 比较清晰的几次诊断都在这个袋子里，你大致看下。”
肖灼拿过来快速扫过。发烧，咳嗽, 疲劳，恶心呕吐, 基本肺炎的症状是一个没落。其中有一次的诊断字数最多, 时间是年初一月三号，这一次入院病例里写到了“呼吸急促”“气喘”“嘴唇发紫”等骇人字眼。
他的指尖在一月三号的落款日期上摩挲了两下，又把几张单子都摆开, 一一看过上面的落款日期。
最早的时间是在十一月底, 然后十二月去了两次医院，分别是6号和14号，下半月完全空白, 看起来平安无事, 结果跨年刚过就来了个大的。
肖醒的生日他特地查过, 是12月21号。就在孩子生日前后反复进医院, 也难怪星星对此反应这么激烈。
想到这儿时，肖灼拿着检查单的手突然开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他用力捏紧了拳头, 却还是无法抑制从心底往外井喷而出的猛烈情绪。
兼顾着生气，无奈，心疼，急切，就如同他在看到邓奇时的感觉一样——他很清晰的意识到，这是一种越界的感情。
“嘶！”肖灼猛地按住了脑袋，手里的检查单落了一地。
一旁的老罗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扶住他：“小肖？哪里疼？是头疼吗？”
肖灼用力掐了一下眉心，这还是他车祸以来第一次出现头疼的状况。
之前时繁星是出现过的，肖灼没追问过具体来由，那人心里弯弯绕绕一大堆，也不可能轻易和别人说。但如果中二一些，结合一些来自影视作品的不成熟经验，这会是恢复记忆的先兆吗？
—
时繁星躺在主卧大床上。明明感觉就在这里住了不到一个月，身体却已经默认这才是“家里的床”。被子随意一裹，竟然就这么睡过去了。
迷糊间，身体好像又涌上来低烧的不适感。
果然白天的状态只是昨晚急救的成果吗？时繁星想，他从小时候开始就是这种体质，只要是发烧，总是会拖拖拉拉的绵延很长时间。
“小时？小时醒着吗？”他突然听见了肖灼的声音，“时时？时老师？”
啊？这是什么鬼称呼？损我吗？时繁星有些气恼的想，他抬手冲着声音的来源方向扒拉了两下。
肖灼的声音好像靠近了些，时繁星能嗅到对方身上温热的气息：“时老师，还不舒服是吧？烧的难受了是不是？让你不遵医嘱不吃药。”
说着，带着熟悉触感的手掌摸在了他的脸侧。
“不是故意的，就是忙忘了，对不起啊。”这是时繁星自己的声音，可是却不是“他”自己说的。
这是我的声音吗？不至于好吧，应该也没有很严重。时繁星这么想着，却觉得自己已经开始裹在被子里蹭起肖灼的掌心来了。
“还不舒服啊？那怎么办？”肖灼的声音更近了，音调也变得更低沉，也更暧昧，“亲亲你会不会好一点？”
啊？
原本游离在时繁星意识之外的那个“时繁星”像是突然被打回了他的身体里，一直模糊在雾气里的肖灼的脸一下变得无比清晰，那人锋利而极具攻击性的眉眼重装到他眼前，然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嘴唇上无比真实的触感。
“唔！”时繁星浑身一抖，手臂用力往前一推，猛然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场景模糊了几秒，身体快速的沁出一层汗。时繁星挣扎了一下，身下的床单被他拧的皱了一片。
他恍惚低下头，才看到站在床边努力跳上来的肖醒。
“小爸爸，要吃晚饭了哦。爸爸让我来叫你的。小爸爸你为什么脸这么红？不舒服了吗？”小朋友说着，用手掌从两边抱住时繁星的脸。
时繁星下意识也轻握住了小朋友的手，掌心那种柔软的质感……很像刚才碰自己嘴唇的东西。
一定是这样！
没有肖灼，没有俯身抱抱，没有那什么离谱的调戏，更没有亲！
“没有，就是被子裹着有点热，没有不舒服。”时繁星坐起来一把抱起肖醒，逃跑似的出了主卧。
肖灼把米饭碗递到时繁星面前，抬眼一瞧：“你刚才上去睡着了吗？”
时繁星的胳膊一僵，板着脸让自己显得很平和：“睡着了，睡得还挺舒服的。”
“哦。”肖灼应了一声——其实他觉得时繁星脸色怪怪的，但是并不是那种病理性得疲惫或者苍白。
时繁星自顾自吃着饭，桌对面投来的眼神却越来越频繁，存在感强烈到他实在难以忽视的地步。他不得不抬眼与肖灼对视：“怎么了？”
肖灼支着下巴：“你为啥不看我？”
时繁星喝汤的勺子差点砸碗里，他发觉自己一眼看向肖灼时，目光竟然会不自觉的落在他的唇上：“你说什么呢你？我哪有？”
肖灼盯着那人的表情，突然觉得自己的问题就很暧昧。他到嘴边的话卡了卡，最后挤出一句：“你不会还在骂我今天早上忘带手机的事吧？”
时繁星一愣，他甚至思考了一秒才想起来肖灼说的是哪件事。
但他还是接了下去：“嗯，觉得你有点傻。”
肖灼：“你真是！”
“哎呦，怎么刚回来就要拌嘴啊？不要吵，赶紧趁热把汤喝了。”秦姨听不下去，赶紧过来劝。
这时一旁的肖醒突然开了口：“肯定不是，小爸爸说谎。”
时繁星一怔。转过头，只见肖醒满足的放下手里的空碗，用纸巾擦了擦嘴。然后跳下椅子跑到秦姨身边：“他们俩就是怪怪的，你不要管他们，他们幼稚，比我还幼稚。”
“哈哈哈。”老罗听着也笑了。
“汪呜！”连狗狗大白也表示应和。
入夜，肖醒已经上床，时繁星洗漱完出来，肖灼已经把地铺铺好了。
“今天你睡床上哈，又降温了，我多抱了一床被子出来。”肖灼指了指床上。
“不用！”时繁星突然说。
“嗯？”
时繁星的音调平直：“我没关系，你不用照顾我的身体原因，按照我们约定好的计划轮换就行。”
肖灼眨眨眼，他直起身走到时繁星近前，双手叉着腰：“可是，今天按照规则轮转就是你睡床上啊。”
啊？时繁星赶紧在脑内掐算起日子。可在肖灼的视线里他好像一下卡住了，盘了好几遍，每每算到最后都会乱套。
肖灼也不急，就等他一遍遍算。
时繁星根本不看肖灼，眼神一会扬起望天，一会低下去掰手指头，一会又往门口的方向瞟。约莫过了有一分钟，他终于算明白了日子，确实是轮到他睡床。
“哦，好吧。”时繁星缓缓的蜷起手指，一抽身从肖灼身侧冲过去，拖鞋上床盖被子，一气呵成。
“晚安。”
肖灼熄了灯，在黑暗中躺下来，闭上眼。
平静的梦里突然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冒上来似的，像是火山熔岩的躁动，烧的人心里一阵阵慌。
“咳咳！咳——！唔咳咳！”一阵极其揪心的咳嗽声从虚空中传来，肖灼仿佛一下坠落在虚空中。他用力调整重心，努力寻找声音的源头。
“咳咳！水……水还有吗？”
“时繁星？”肖灼惊吼一声，“时繁星？你在哪儿？！”
终于，他看到了虚空中的一点实体，那就是他们的主卧房间。肖灼立刻狂奔过去，扑到床边扶住那人的肩膀。
床上的时繁星面颊通红，眼睛半睁半闭，眸中血丝混着生理性的眼泪，嘴唇在高烧下已经干燥起皮。
他的喉咙里发出可怖的喘息声，像一个老旧的风箱，包裹的布破了，拉杆也锈了，于是没一下运作都那么痛苦。
“咳咳咳，咳……咳咳。”他此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肖灼知道他要喝水，赶紧去床头柜上拿，杯子里放了吸管，他小心的把时繁星扶起来，让人靠在怀里。终于，他的咳嗽被压下去，肖灼这才分心望向床头柜上的钟，那里显示的时间竟然是一月五号。
这就是年初时时繁星最严重的那次肺炎。
肖灼心头巨震，他用力抱进了时繁星。怀里的人稍稍喝了两口水，就又开始咳嗽。那人的脑门就抵在自己胸口，一只冰凉的手就从被叫伸出来，用力抓住他的衣袖。
“你别走。”
“我不走，我把工作都推了，这几天都在家里陪你。”肖灼听到自己说。
“星星已经走了吧？”时繁星继续压着嗓子。
肖灼愣了愣，但他很快听到了“自己”的回答：“刚刚咱老爹开车来把他接走了，少说两句，睡吧。”
时繁星的睫毛颤了颤，表情安心下去：“吓到星星了。”
肖灼瞬间怒了起来：“那我呢？我就不是给你吓死了？”
时繁星在他怀里抬起眼，那人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声音轻轻地仿佛一只刚出生的小动物：“对不起咳……吓到你了，你大人大量原谅我吧？”
肖灼只觉自己心尖上被一片羽毛挠了一下。他咬住唇，用自己的下巴蹭了蹭时繁星的额头。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做，但他就是做了，他觉得自己此刻仿佛两个灵魂在不停的分裂、撕扯、融合。
时繁星没等他他的回答，他挣扎了一下想去看肖灼的脸：“还生气？你过会日子再气好不好？……咳咳！我现在都不能和你吵，你自己气自己，气出个好……”
肖灼轻轻的吻住了他。
这个吻蜻蜓点水，很快分开了。肖灼把他埋在时繁星肩上：“你真的，多少年了，能不能改改你这脾气？”
然后他又亲了亲对方。
“你想想我，我给你吓得不行，可不可怜？”
继续亲。
“哄哄我，时老师。”
……
“啊！”肖灼连滚带爬的从被窝里清醒过来。温暖的被窝被猛然掀开，空气中的凉意激的他皮肤上的薄汗直冒。
他胡乱在地铺上折腾了几下，想起身，脑门子“哐”一声，磕在旁边的大床上。
肖灼仰面倒在乱成一团的被子里，遭受重击的脑袋嗡嗡作响，眼前的天花板一阵扭曲。他四肢痛的不敢动，只有心口翻江倒海电闪雷鸣。
他缓慢地，试探的抬起手，按了自己自己的嘴唇。
轰——他头顶上炸出一个高温蘑菇云。
啊啊啊啊啊他亲时繁星是什么鬼啊？为什么要亲啊？不对啊他理解的……他俩不就是大概，谈过……啥的。
那肖醒是怎么来的？
那还能是怎么来的？！孩子当然是垃圾桶捡的，充话费送的！
肖灼抱着腿，在一片黑暗中深深自闭了。
不对，这玩意太超前了。
“咳咳。”两声咳嗽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肖灼吓得一抬头，对着自己大腿来了一拳——我到底醒了没？
“咳……咳咳！”
是时繁星！肖灼赶紧翻身爬起来去看床上那人。
和他梦里场景很像，那人睡着了总会喜欢蜷着，被子拉到下巴上，只露出小半个脸。他没有醒，其实只是在梦里无意识的轻咳两声。远没有梦中那样撕扯喉咙的吓人。
肖灼抬起手，隔着被子，在那人背上轻轻顺了两下。
明明他的动作很轻，颇有隔靴搔痒的意思，时繁星却像是真的被安慰到了。眉头缓和下去，呼吸平稳了许多。
肖灼盯着那人的嘴唇。他从没觉得时繁星的嘴可以有这么多值得研究和观察的东西。
时繁星的嘴唇是饱满的形状，原生唇色偏浅。唇边缘并不分明，只有嘴角的部分会收紧成尖尖的两处，左侧的好像会自带一点弧度。
肖灼挨在床边不知看了多久，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为了观察清楚”，离床上那人越来越近。
突然，没有一点征兆的，时繁星睁开了眼睛。
“啊！”
“我靠！”
时繁星被窝里的腿猛地往外一蹬，肖灼身子往后一掀，直接滚下了床去。
“肖灼你有病吧？你大半夜要吓死人吗？”时繁星怒吼。
肖灼捂着再次受到重创的可怜脑袋，迷糊着嘴皮一碰：“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是要亲你。”
房间内的空气彻底凝固。
“砰——！”时繁星一记枕头正中肖灼面门。
心虚
28
“星星端稳了哦, 慢慢走。”秦姨把豆浆碗递给肖醒，小朋友双手捧着回到餐桌边，肖灼把人抱上椅子。
“给。”坐在对面的时繁星把勺子送过来。
肖醒的鼻尖皱了皱, 他眨巴着眼睛扫视了一圈整个桌子：“爸爸和小爸爸怎么了？”
被点名的二人瞬间停下了动作。
肖醒：“你们好奇怪, 为什么都不和对方说话啊？”
时繁星先是低下头, 然后转动脑袋，再自下而上把视线抬起看向肖醒——期间完美避开和自己对坐的肖灼。
“你看，你连看都不看他。”肖醒立刻戳穿了时繁星的小把戏, 然后他转头拽了拽肖灼的衣袖, “爸爸，你不会又惹小爸爸生气了吧？”
肖灼：“……”要怎么说？说我半夜坐在你小爸爸床边结果被人误会要非礼他然后被揍？
“咳咳。”时繁星清了清嗓，揉了一把肖醒的脑袋：“没有的事, 是我发烧之后还觉得有点累，吃过饭就好了。”
说完, 他把手里另外的一只勺子递到了肖灼面前, 然后很认真的抬起眼：“诺。”说话时，时繁星纤长的睫毛蝴蝶翅膀似的翕动了两下。
肖灼一愣，赶紧十分用力的配合时繁星, 目光直白的和他对视, 双手接过勺子：“谢谢。”
肖醒在旁看着这一切，眉头突然纠结的皱了起来。
五个多小时以前。
时繁星不知为何突然惊醒了。他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可他睁眼时, 整个视线都被肖灼的那张脸占据了。
那人挺拔深邃的五官离他那么近。鼻尖几乎要和自己蹭在一起。所有这一切都和他下午梦到的那个亲吻如出一辙。
肖灼被吓得直接滚下床, 又被自己用枕头一顿暴揍。
两人闹了五六分钟, 然后双双陷入诡异的尴尬和寂静中。
时繁星坐在床上, 肖灼仿佛犯错的学生一般站着旁边。
“我听到你咳嗽，以为你半夜又烧起来了。”肖灼咬咬牙作出解释——一半的真话也算是真话吧。
然后时繁星不知道他梦里的弯弯绕绕, 听到这句，瞬间觉得是自己心虚，反应过激了。他把杯子往腿上拢了拢：“我……做噩梦了，所以被吓到了。”
肖灼：“嗯。”
时繁星：“就是这样。”
—
早饭过后，时繁星又忍不住要回去补觉。肖灼则带着肖醒出门遛狗，一直遛到了午饭时间才回来。
老罗看着大白：“哎呀，怎么给你累成这样？”然后又看肖醒，小朋友此时脸皱的更厉害了。
“哎呦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太阳晒着了？”老罗蹲下身把孩子抱起来。
肖醒一指肖灼：“爸爸贪玩，不愿意回家。”
正从厨房往外端菜的时繁星差点手一抖把整锅汤砸地上。他赶紧看向肖灼，后者揉了揉鼻子，默默叹了口气。
他能说他在外面被自家儿子套话套了快两个小时吗？！
牧羊犬都要给累死了这娃都不愿意回家啊！
下午宋小白开车过来接二人去医院做检查。预定的地点就是时繁星父亲以前工作的地方。
宋小白进了门，把肖醒招呼过来：“今天爷爷在医院开讲座，星星要不要去找爷爷玩？结束了一起在外面吃晚饭。”
肖醒绝不会拒绝任何一次出去玩的请求，一旁的秦姨都准备去拿肖醒的外套和背包了。谁知肖醒毫不犹豫道：“我不去。”
宋小白一愣，“怎么了？有不舒服吗？别吓我啊。”
肖醒摇摇头，他抬手指了指在玄关穿外套的肖灼和时繁星，撇着嘴：“他们两个怪怪的，又生气又害羞又不说话，我不要和他们出去玩。”
宋小白看向二人：“哈？你俩又干啥了？”
肖醒把两只胳膊往胸口一抱：“我生气了，彻彻底底的生气了！”他用力瞪着爸爸们，“你们俩到底怎么了？！”
时繁星心虚的一摸鼻子：“星星，我们真没有吵架的。”
“我知道你们没有吵架！”肖醒说完，嘴巴张了张，却卡克着说不下去了。
“哎呀哎呀！”只见小朋友急的直蹦，揉着脑袋开始原地转圈。原本趴在桌底下的大白一下竖起耳朵，还以为小主人疯了，咕噜着冲过来围着肖醒直转悠，还冲着时繁星和肖灼吼了两声。
“总之你俩怪怪的，都不喜欢你们这样子，一点都不好。”肖醒说，“你们现在出去了，晚上回来能和好吗？”
肖灼被自家儿子纯真的眼神盯得心虚，赶紧点头：“能解决。”
时繁星猛一瞪他：你解决啥？
肖灼回瞪：孩子在这呢！快答应！
时繁星抿了抿唇，也只得用力一点头：“能解决。”
于是上车的只有三人，时繁星和肖灼坐上后座，两人分至最靠窗的两边，宋小白从后视镜看过去，只能看到两人相隔甚远的胳膊肘。
“你俩，啥情况？”他其实能感觉到，这根本不是吵架的氛围，甚至还有一丝诡异的暧昧。于是八卦之心也忍不住冒出来。
肖灼毫不客气的踹了一记他的驾驶位背后：“开你的车吧。”
到了医院，再次进行全套的脑部检查，一通流程走完，结果依然是“一切正常”。
宋小白听到这个好消息，却实在忍不住偷偷叹了口气。
时繁星坐在位置上，膝上的手也忍不住慢慢圈紧。
“我最近两天的某些时候……会出现头痛。”肖灼的话打破了沉默，时繁星一愣，那人却没看他，只说“时繁星应该也有这种状况吧。”
医生点点头：“宋先生提前和我说明过，你们前段时间都在进行节目录制工作，时先生还有受凉发烧的情况。整体来说确实处于比较疲惫的状态，再加上是回到你们记忆中熟悉的环境，可能会有一些激化作用。”
时繁星沉默不语——他知道疲惫并不是重点，而他心里真正的纠结也并非医学范畴的问题。
“你们的病症确实比较特殊。我的建议是可以适当的接触一些记忆中的场景和人，但如果出现不适症状就立刻停止，一切以稳妥为主，有任何情况都要联系医生。”
从脑科这边出去，他们就下楼去复查肖灼的肩膀外伤。
到了诊疗室内，肖灼在床边坐下。医生拉上帘子，肖灼三两下把上衣脱了。紧致精壮的身体好像让室内的温度都上升了一些。
这段时间他都有被时繁星监督着好好换药，现在舆情红肿已经消退，破皮的地方结了痂，医生又检查了一下他的肌肉灵活度，确认一切良好。
时繁星和宋小白并排坐在旁边，听着结果，宋小白率先松下一口气。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人，轻声道：“果然在时哥身边的肖哥是被照顾的最好的，也是最听话的。”
时繁星肩膀一跳：“什，什么啊？”
宋小白笑着：“按你现在的记忆应该也有印象的吧。这人从小就一个打球都不知道受了多少次伤，每次拿了药也都不好好遵医嘱。想起来收拾一下，忘了就忘了。”
时繁星忍不住皱起眉。从大一开始肖灼就加入了院系的篮球队，还顺便客串院内的几乎所有球类运动。
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但时繁星的记忆中，自己还没有和肖灼熟到可以随时关心他大小伤势的地步，更不会去每天盯着人换药，平白讨人嫌。
“这家伙……我也就是每天定点喊他一句罢了。”时繁星轻声支吾着。
这么想来，过去这段时间确实……很不一样。甚至细想下去，时繁星自己忍不住越来越脸红。
最开始几天他会帮胳膊不方便的肖灼上药。后来稍微好了些，他也是定时定点的提醒人去换药。当然了，在这期间肖灼总能有各种理由来推脱，然后顺理成章的忘记。
重复两次后，时繁星就拿出了十足的气势，每每到点，不管在做什么，都强制勒令人去换药。
宋小白：“那就是你喊了管用，他一边怼你唠叨，一边乖乖去做。”说着，他轻轻在时繁星肩上拍了两下，成功把人的面颊拍的更红了两个度。
“你俩叨念我什么呢？”肖灼已经穿上衣服，他走到二人面前，极其骄傲的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刚才听到医生的话了吗？我恢复的不错，可以开车了。”
时繁星：“啊？”
肖灼这段话脑内不知道已经盘了多久：“小白你直接回家把，车钥匙给我，我开着时繁星回去。”
—
肖灼晃悠着钥匙，日思夜想的豪车就在眼前，他兴奋的搓手。而跟在后面的时繁星面有菜色，他又回想起了被肖灼潇洒的车技所支配的恐惧。
“小白？”他刚想求助，却听小白说：“那你们开吧，路上一定注意安全。”
“反正，你们也要在回家前处理点什么事不是？”
这话倒是把肖灼的兴奋劲压下去一些，他挠挠头，打开了车门。时繁星迟疑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坐进了副驾。
稳住，深呼吸，我没问题的！
车子发动了。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一台很豪华的车，目之所及，和身体感受到的一切都体现着金钱的味道。他顺手打开正副驾位中间的小隔层，里面花样百出的小零食，还有花花绿绿的贴纸和电影票跟。
这是一个有孩子的家会拥有的车，他心想着。
但此时此刻他的首要任务是预防可能发生的晕车。时繁星坐直了身体，双手微微用力攥着拳，目视前方，调整呼吸。
今天的日光很好，他们又是朝着西边在行驶。
他习惯性抬手去放下上方的遮阳挡板。当他扳下挡板的一瞬，入眼的就是一张照片。
“啪！”挡板猛地弹了回去。
开车的肖灼被声音吓了一跳：“怎么了？是坏了吗？”
时繁星绷着一张严肃的脸，抬手就把他的胳膊顶了回去：“没有，麻烦你专心开车。”
“哦。”肖灼赶紧把头扭回去，他以为时繁星是对车祸有阴影，“没事的，我开车很稳的。”
时繁星没理他，他看向窗外，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刚才看到的是一张一家三口的全家福照。
虽然只瞥到了一眼，但此刻那短暂一秒内看到的东西就像是刻在了他的视网膜上一般。
照片上的肖醒还是个小婴儿，被自己抱在怀里，他坐在一张柔软的白色皮质沙发上，肖灼从后面揽着他们二人的肩膀。
这是一张非常庄重且正式的照片，被摆放在副驾驶的遮阳板内侧。任何人打开都可以一眼看到。
时繁星觉得有些招架不住，他迎着阳光，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力道轻轻推了推他的肩：“时繁星，醒醒，到了。”
到了？他睁开眼睛，一下看到的事一片在金灿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湖面。车门被打开，外面带着草叶香味的空气涌进来。
时繁星愣了愣——这是他们小区里的人工湖，在陪星星出来遛狗时，他们最喜欢在这里的草坪上坐一会。
他眨了眨眼，认真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没有眩晕，没有反胃，没有任何不适。
肖灼竟然开出了如此稳健平缓的车程吗？
“诶，睡懵了？”肖灼把车子熄了火，扒在方向盘上向副驾驶倾了倾身。
时繁星这才转过头，而他首先看到的，是面前已经被拉下来的遮阳板。
那张照片也彻彻底底的露出来。
他快速了咬了一下嘴唇，迟疑了一秒才终于和肖灼对视。
“你睡着了，太阳正好晒在你脸上，我开到一半就给你拉下来了。”肖灼说。此刻他的眸子正对着夕阳，金灿灿的一点就在他的瞳孔里，把他的眸子映成了透亮的棕金色。
“我……”时繁星觉得自己要被灼伤了，“我没晕车。”
肖灼咧嘴一笑：“我就说我车技很好嘛。”
时繁星听到，却没有开口怼人。他心里划过一个想法：都过了十年了，又有肖醒出生，再怎么样都能把车开稳当了。
两人就这么在车里僵着。任凭夕阳把车内烧的越来越烫。
“咱俩怎么办？”肖灼问。“总不能咱俩今晚不回家了吧？”
肖醒太聪明了，他虽形容不出来，但他从早晨开始就一眼捕捉到了萦绕在爸爸们之间的微妙尴尬。
现在他们勉强承认和彼此谈过恋爱了，而要怎么做能生出一个肖醒，这年头小学生都知道。
记忆还没有恢复，但很多微妙的感觉已经呼之欲出。却就这么卡在那个不上不下的位置。
“时繁星。”肖灼低沉的声音缓缓破开了沉默，“我之前梦到我亲你了。”
时繁星身子一抖，可他抬起的眼神里……反而并不是震惊居多。
肖灼皱了皱眉，随即笑了：“不是吧，你也？”
时繁星僵在那，就当做默认了。
肖灼深吸了一口气：“这件事我梦的很清楚，可我想不明白。”然后他的身子突然又往前进了一步，他直视着时繁星的眼睛：“如果，我干脆就真的亲你一下，咱俩现在的状态是会变得更糟？还是会……反而好一点？”
这个提议离谱至极，但时繁星却觉得自己在某一瞬间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时繁星，来吗？”
剧本
27
时繁星没有动, 也没有说话。
然后肖灼的鼻尖就开始离他越来越近，然后是眉骨，然后是睫毛, 然后是, 嘴唇。
这个触感和他梦里的完全不一样。
时繁星也不知过了多久, 而正凑巧的是，天边的夕阳好像正好落在了远处某栋房子的后面，于是整个世界的暖光突然消失了。等车内的二人缓缓分开时, 彼此已经被笼罩进微蓝的夜幕里。
时繁星飞快的眨眼, 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呼噜声，像是小动物的鼻音。
肖灼撤开一点距离：“什么感觉？”
时繁星整个脑袋都在发热：这种问题就不要问了好吧？
“还好。”他轻声答，说着又把视线往下躲开, “我没，没……”
肖灼：“没亲过别人？”
时繁星心底猛地一动, 他抬起头盯着肖灼, 眉头无意识的皱起来。
“我也没有。”肖灼说完，挠挠头笑了，“没亲过女的, 也没亲过男的……咱俩这尼玛是精神层面的初吻啊？”
时繁星凝神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心跳, 意外的十分平稳——好像习以为常似的。
他刚才亲了一个男人，一个他记忆中最看不惯的人，然而事情发生之后一切太平, 没有天崩地裂电闪雷鸣狂风骤雨心率过速, 耳边只有湖边灌木丛里小野猫的几声轻哼。
他们只是亲了一下, 对吧？时繁星想。
他只觉心头那块大石头好像一下被搬走了, 那种诡异的别扭以一种不太科学的方式得到了解决。
但总归是解决了……暂时吧，那也算解决。
“回家？”肖灼拍了拍方向盘。时繁星看向他的侧脸, 那人优越的侧面线条看不出明显的情绪。
“走吧。”时繁星说。
肖灼开车兜回家里，二人推门进屋，沙发上正在看电视的肖醒立刻冒出头来。
肖灼和时繁星走过去，小朋友跪在沙发上，扒着后座靠背从上到下把二人扫视了一遍，嘿嘿一笑：“呀！你们解决啦。”
时繁星再次震撼于小朋友可怕的直觉。
好在小朋友从头到尾都没有追问他们解释的意思，他只是如释重负地奔向爸爸们，扑到他们两个人的臂弯里：“你们去医院没什么问题吧？”
肖灼摸着他的头：“没有，一切都好。”
“那就太好啦。”肖醒看起来开心极了。
当天吃了晚饭，宋小白又打来电话：“明天你们愿不愿意来一趟公司？”
肖灼一愣：“我爹叫我的？什么事？”
宋小白无语：“你的公司，肖老板！哦对，第二股东是时哥啊，老板娘明天也一起来吧。”
时繁星从沙发上抬起头：“我还有……公司？”
肖灼从桌边歪过脸：“看起来是的，去吗？”
从他的角度看去，沙发上半躺着的时繁星像一只慵懒的狐狸，此刻这只小动物明显很蒙圈，上扬的眼尾也显得失了攻击性。
肖灼喉结滚了一下，快速的注意力移回宋小白这边：“行，明天一起去。好星星也去。诶你把地址发我一下，我真不记得了。”
—
第二天早上，肖灼很早就醒了。他摸过手机，一看时间七点四十五。
这算什么？早八后遗症？
肖灼撇撇嘴，在床上翻了个身，正好滚到床边，一眼看到地铺上时繁星的背影。
现在天气是真的冷下来了，又属于开不开空调的过渡期。时繁星昨晚又给自己多拿了一床被子，这会把自己裹的只露出小半个脑袋的呆毛，整个身体缩成一个蓬松的大包子。
这人的睡姿原来是这样的吗？肖灼想到这儿忍不住把身子往窗外探出去。
就在这时，原本睡得安稳的时繁星突然哼唧了一声，脑袋晃了晃，作势要翻身。
肖灼心底里猛然一跳，呼吸一下吸住了，可身上动作却没动。
他眼见着时繁星轻轻翻过身来，半张脸蹭着被子边缘。还伸出两根手指，把被子漏风的地方给捏紧了。
而且那人还睁开了眼睛。
肖灼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清醒了，毕竟时繁星这个眼神可以说前所未有的傻。但那对羽翼般的睫毛确实缓慢的动了一下，下面清透的眸子望向肖灼。
“早上好。”床上的人用胳膊撑着脑袋抵在床边缘，往下看着时繁星。语调平常的仿佛这是一个发生过无数次的事。
“嗯哼。”时繁星应了一声，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等他们一场舒适的回笼觉后再次醒来，已经是早晨……中午十一点了。
时繁星抱着被子在地板上发蒙：“小白是不是约了我们要出去，去公司？”
肖灼晃了晃手机：“老罗看我们九点还没起的时候就给他发消息了。他说，没事，你们是老板，下午来吧。”
时繁星半张脸都皱起来了，语气满是自责：“我怎么会睡这么久？”
肖灼表示自己永远不会理解某好学生的心理，他发出锐评：“今天连星星都睡懒觉了，由此可见早八应该滚出拆那！十一点才是人类正常的起床作息。”
此言论成功收货时繁星的一个白眼。
于是他们心安理得的在家享受了一顿午饭，下午一点才开车出发。
肖灼坐在驾驶位，时繁星在副驾，肖醒坐在后排正中间的儿童座椅上。时繁星从后视镜往后看去，小朋友坐稳之后就立刻熟练的按开夹层储物柜，从里面掏零食。妍膳艇
“才吃过午饭。”时繁星说。
被抓包的肖醒吐吐舌头，举起小爪子开启贿赂模式：“棒棒糖有人要吗？”
肖灼一下回过头：“要……额，你要吗？”他从孩子那里接过一根糖，先举到了时繁星面前。
后者无语地瞪了他一眼。
“行了，吃根棒棒糖又不会怎么样？孩子懂得分享，这需要鼓励知道吗？你妈妈不是老师吗？他小时候难道没有经常鼓励你？”
时繁星接过棒棒糖，轻挑了一下眉：“没有吧，我从小成绩没出过前三，也不太需要鼓励。”
肖灼：“……”
时繁星眼见那人刚刚拨开糖纸把棒棒糖塞进嘴里，却被自己一句话弄得糖都不香了。
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不自觉的绷了绷，仰面靠在椅背上。头扭向窗外时，唇角轻轻地往上扬了一下。
—
车子开了接近一个小时到达公司。这一程，安睡了一晚上的时繁星全程保持清醒。他不得不承认，肖灼的车技实在是太稳了，就连他这么一个易晕车人士，也能全程保持舒适。
他们到了公司停车场，肖灼潇洒熄火下车，他胳膊撑着车门冲对面下来的时繁星一歪头：“我车技好不好？”
刚刚在心里夸完对方的人此刻又有点想怼人。
“诶！认真问你呢！”肖灼说着，一边把肖醒从后座抱起来，还特地把小朋友在怀里颠了一下。
时繁星：“挺，好的。”
“对吧？”肖灼转头看肖醒，“喜不喜欢坐我开的车？”
肖醒抱着爸爸的脖子：“喜欢啊。”
“为什么喜欢？”
肖醒砸吧了下小嘴：“爸爸车里有棒棒糖。”
“噗。”这一次时繁星没忍住，也不太想忍，就直接笑了出来。
“喂不是这个好吗？”肖灼轻弹了一下肖醒的脑门，“以后别人问你这个问题，要回答，因为我的车技好，明白吗？来我们练习一下。”
“为什么喜欢坐我的车啊？”
肖醒举起胳膊大声道：“因为爸爸车技好！”
两个人击掌欢呼，笑闹声在地下停车场散开。时繁星歪着身子看他们，眼角余光猛然瞥见不远处从站着的宋小白。
“诶你来了？”他都没注意到那人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宋小白的表情有些愣怔，脸上有些激动。他刚才从电梯下来接人，正看到肖灼倒车入库，继而目睹了这一家三口的所有互动。
时繁星对肖灼是半侧着身子，可他暗自含笑的表情却被另一个角度的宋小白净收眼底。
相比于昨天医生给出了诊断，宋小白直到这时才无比坚信，这两个人一定会恢复记忆的。
“你们两个的状态问题解决了？”他满意的笑道。
时繁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于是车内、湖边、夕阳、一个吻，所有东西铺天盖地的翻涌出来。
肖醒自豪的一排胸脯：“解决啦，昨天爸爸们一回来我就问过他们啦。”
“是嘛？星星太棒了。那我就不担心你们三天之后的下一次录制了。”宋小白说，“和你们说明一下，下一次录制也是三天，但是是坐飞机的长途旅行。”
他看看二人：“没问题吧？……时哥，你脸和脖子怎么有点红？又发烧了？过敏？”
时繁星“啪”一下抬手按住脖子：“没有。”
宋小白还不放心：“真没事？你可别……”
“咳咳！”肖灼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知晓原因并实则为主动一方的人此刻莫名心虚。
他身子微微一侧，挡在了时繁星半个身前，抬手揉了下鼻尖，“真没事，停车场比较热，上去吧。”
“行行行，那快上去。”宋小白赶紧把人招呼进电梯。
“其实二号口的那部电梯是直达顶层办公室的，但上周那边设备故障了，一直在检修。所以让你们从这个口进来，然后到一楼去绕一下。”宋小白解释说，“别紧张啊，这是你们自家公司。”
捂着脖子的时繁星表示：你不解释我还不紧张来着。
几乎是宋小白话音刚落，电梯就到了一楼。门一开，外面就是最典型的CBD办公楼。
巨大的玻璃结构反射着日光，整个空间无比明亮。大堂里来往的人都步伐很快。在四方天井结构的北边一侧中央，就是四部直达电梯，仰头望去，上面每一层楼都能看到更多工作人员。
“肖老师和时老师！”
“啊啊啊他们来公司了？是恢复记忆了吗？”
“上次看节目里还没呢。”
“可是超话里不是分析他俩同床共枕了吗？”
“嘘嘘嘘！超话的事哪能到这说？”
最开始先是一个人看到他，然后几乎整个空间内的人都投来目光。所有人脸上都闪着兴奋。
“呦。”肖灼抬手一挥——他一个人都不认识，但不妨碍他对这种场合的游刃有余。
时繁星在眼底深处紧绷了一下。
他从小不是害怕公开场合的人，他能把人们的关注处理的很好。但在一片未知中，他还是很难享受这样的瞩目。
“诶。”肖灼突然转向了他，那人的身体挨在他身边，明媚挺拔的眉眼闪着一丝温柔。
“走吧？”他说着，一只手从时繁星的后侧腰上撑了他一下，然后咧嘴笑了。玻璃窗外折进来下午正金灿的日光，把肖灼的侧脸映的有几分模糊。
那个力道不轻不重，没有任何让人不适的意味。
时繁星感受到了亲密，而就如同那个吻一般——被旁人说起时他会想紧张否认，而当肖灼本人真的做了什么，这些亲密的接触只会让他莫名心安。
随着电梯门关上，名为【老板老板娘百年好合】的群提示音大作。
【啊啊啊啊啊我天今天我的CP来上班了，配图JPG】
【他俩好甜，那眼神拉丝，那肢体互动呜呜】
【他俩这是实打实腻歪了十年啊。】
【理论上没有十年，这时候他俩还没在一起呢。】
【十年前肖爹你怎么忍得住的？你是不是男人？】
【楼上你工资还想要吗哈哈】
【我怕啥？有老板娘保护我。】
……
电梯上到顶楼，门打开，整个环境十分安静。这里并没有像时繁星预想的那样会被装修成老脸持重的红木色，反而整体是清新的暖白色调，只有几处纯黑色的柜子和椅子作为点缀，配合许多的绿色植物。
他们走进办公室主空间，正面自然是很有气势的标配办公桌，而除了这个，收发室柔软的浅蓝色，地上是卡通图案的毛绒地毯，就在沙发边就有两个大纸箱，里面全是小朋友的玩具。
肖灼看到这些自己都愣了愣：“之前星星经常来这里吗？”
“对呀！小爸爸如果出去很久很久不回来，我就经常陪爸爸来上班的。”肖醒说着，两步跳到沙发上，从纸箱里摸出两个奥特曼模型，“我很乖的哦，都不会打扰爸爸的。”
时繁星在他身边蹲下，声音顿了顿：“我之前都不太在家吗？”
“小爸爸在拍戏呀。”肖醒笑道，“爸爸说了，你要狠狠搞事业，狠狠拿影帝，狠狠打……打别人？”
时繁星愣了：“啊？我不打人的？”说着他下意识去瞪肖灼。
后者刚刚坐到那张宽敞的霸总椅上，突然被点名的他很无辜的一摊手：“我哪记得？”
宋小白轻声接过话：“不是打人脸，是打那些黑子的脸。”
肖灼听到这句眉头猛地拧在了一起：“什么意思？”思索间，他太阳穴突然又出现了刺痛的情况。
宋小白没回答，只是低头拿起了桌上文件中最上面的那个：“我今天问你们要不要过来，主要是想当面给你们看这个。”
时繁星走过来：“是什么？”
“剧本，导演袁昭远的新作《谁在门后》，犯罪类题材，原著很扎实，是冲奖作品。”
“我听过这个人。”肖灼起身先把剧本拿了过来，“就在今年上半年他的处女座入围了电影节，他自己还有新人导演的提名。”
宋小白笑了：“时间还正好对上了，现在过去十年，他已经是国内最一流的导演了。就这个本子，多少人都铆足劲要冲呢。”
说着，宋小白从肖灼手里把剧本拿了回来，转身递到了时繁星面前：“这是给你的，是肖灼为你准备的。”
吃醋
28
“我的？”时繁星微微睁大了眼睛, 却异常坚定的说：“不可能。”
宋小白：“什么不可能？”说完又把剧本往时繁星手里递了递，可那人原本轻打在桌边的手突然撤开了。在身体两侧微微攥紧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肖灼给我的？时繁星的心底不可抑制的泛出一种惊恐的情绪。
剧本这东西是随便给的吗？还是十年前的新锐，现在的一线大导演的剧本？哪会有这样的好事？
时繁星不可能对这样的冲击表现得心安理得。
想到这儿他不自觉的看向肖灼。那人一副坐没坐相的样子在总裁椅上晃悠, 表情也有几分蒙圈。
宋小白一叹气：“原本只要就要给你了, 但出了失忆的事。半个月之后就是试镜了, 我知道的就有十七八个人在准备，所以你们身体差不多恢复就必须拿出来给你了。”
十七八个人？时繁星再次感受到了这个项目的抢手程度，这也更加剧了他的疑惑。
“为什么他会送给我一个这么好的剧本？”时繁星极其严肃的直视宋小白, “为什么他自己不去这么好的机会？”
宋小白一怔, 心道：完蛋！说错话了！
他忘了这是十年前的时繁星，他满脑子只有和肖灼偷摸筹备这件事时的激动，全然忘了现在眼前的这个时繁星还没学会怎么“接受礼物”。
不过眼下他俩在记忆恢复上毫无进展, 要真把前因后果说了……这里面弯弯绕绕的都是私人情感，这俩现在听完估计能当场吵起来。
“是因为档期……最主要的是角色适配度问题。”宋小白义正词严的改口道。
说着他又一次把东西递给时繁星：“你看过就知道了, 这个角色很棒, 也非常适合你。肖哥当时了解到这个项目之后就积极的在帮你争取。”
时繁星：“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们公司的艺人啊。肖哥是大老板，争取项目进来之后合理分配资源，然后给公司多多赚钱, 大家一起走上人生巅峰。”宋小白越说越激动, 说完自己都在心里夸自己。
还好我把肖哥之前说过的话背的滚瓜烂熟。
时繁星：“哦……”
他看了一眼肖灼，眼神由疑惑转为理解——前面的抛开不论，最后这两句“多多赚钱, 人生巅峰”一看就是肖灼能说出来的话术。
时繁星双手把剧本接过来：“谢谢……肖老板？”
正靠在座椅上转笔的肖灼手中“啪”一声, 笔掉地上了。他指尖在空中绷了一下, 心里头一阵“噼里啪啦”。
啥声音？火星子乱冒的声音。
他比谁都知道时繁星这个古板玩意说出“肖老板”绝对出自最真诚的礼貌, 然而现在在这浑身不对劲的人是他自己。
“咳！小白？”肖灼用脚把掉了的笔勾回来，埋头捡起调整情绪, “这既然算是我的公司，那你随便给我讲点什么，我看看能不能想起点什么。”
宋小白点头。
而刚才一声“肖老板”过后，勤勤恳恳的“员工”时繁星已经回到沙发边在地毯上坐下，打开剧本开始读了。
那人只要一认真起来时，整个人周围气场都会不一样。精巧的侧脸低着，柔软的刘海微微垂下半遮住眼睛。可即使这样，依旧能看清那双透亮眸子里透出的专注神采。
用当时肖灼他们三个在考试周时的形容就是：时繁星一旦开始学习了，能把方圆三米之内的人都震慑的不敢不用功，装也得装一下。
于是肖灼条件反射般的也决定“装一装”。
“有啥工作吗？”肖灼冲宋小白一点手，“给我点工作看看，试试能不能让我想起点什么。”
宋小白：“你的秘书这两天去楼下部门帮忙了，我叫她上来。”
说着他用桌上座机打了个电话出去，大概五六分钟后电梯一响，一个行动干练西装笔挺的齐肩发女性走了上来。
除了秘书操作电脑系统和低声的讲解声，办公室里缓缓安静下来。
肖醒窝在时繁星大腿上吃薯片。
他时不时看着自家小爸爸一头扎进高深莫测的学习状态，拿着一支笔在本子上圈点勾画着，样子帅呆了。
小朋友炫完手里这包，拍拍手站起来，也从柜子里摸出一张A4纸和签字笔。他学着时繁星的样子在地毯上盘腿坐好，用力挺直腰板够到茶几，提着笔开始在纸上图画。
时繁星划一道线，他也划一道。
时繁星画个圈，他也画个圈。
时繁星应该是写了几个字，肖醒不会，他苦恼的撅了噘嘴，然后飞瞬间想出了解决办法：“哗啦啦”在纸上乱写一通。
时繁星听到动静抬起头，乐了：“星星在做什么啊？”
肖醒其实不知道，但他强烈认为自己伸出高级CBD顶层办公室里，应该做一些高端大气的事情。
于是他一挑眉：“我在签文件。”
时繁星忍俊不禁，憋住笑，也挑了挑眉：“那这个是星星的名字吗？”
肖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纸上的鬼画符，抿了抿嘴，然后猛的抬起头：“对！”
时繁星继续逗他：“真的吗？”
“小爸爸是不是看不懂？”没想到肖醒竟然先发制人自己把话说了，然后他晃了晃鼻尖，“签名都是看不懂的，不信你去看爸爸写的字，他签的字都和画画一样。”
肖灼在电脑后面冒出半个头：哈？挺突然的。
“我那是……”肖灼说完就在桌上的文件堆里扒拉了两下，从中随便抽出一个什么。
“我这是签名好吧？签名不就是主打一个写得快，有逼格，看不懂吗？”
“肖灼？！”时繁星一记眼刀就冲那人甩了过去，“不准说脏话。”
“我……”三平米总裁桌后面的人怂的一缩脖子。
“哦——！”肖醒听完立刻眼冒金光，大声宣布，“我要练签名！”
说着肖醒捏扭了扭腰，下巴一抬。装作好像在听人说话似的。然后双手交叠虚托着下巴，点点头。最后抬手接过点什么，放到桌上，提笔，又在纸上“刷刷”一涂。
“帅不帅？”肖醒冲时繁星眨眨眼。
他又一歪头看肖灼：“我模仿的爸爸像不像？”
肖灼指着自己：我？
“那确实还挺像的。”时繁星手里也转着笔，单手撑着脑袋，冲肖灼眯了眯眼。
肖灼“哼”了一声，回头看向秘书：“你去忙吗，我就这些先看着就行了，系统怎么操作我也大概明白了。”
说着他又冲肖醒一招手：“星星过来吧。我帮你设计一个签名，让我们时大班长专心看剧本。”
肖醒眼睛一亮，一翻身跳起来直奔爸爸。肖灼把他抱到腿上坐着，两只胳膊左右把孩子圈住。
“那我先下去了。”秘书鞠了一躬默默退出房间，在关门的那一刻，她尽显专业的脸小幅度抽搐了一下。
然后裂开了。
啊啊啊啊啊啊！秘书姐姐在内心嚎叫一声，颤抖着手掏出手机，往下划拉几下，找到那个隐藏在深处的【老板老板娘百年好合】群。
【秘书：我回来了。关键词，时大班长】
【我靠这是肖爹说的吗？在办公室里叫班长是什么小情趣？】
【所以他俩没恢复记忆但是打情骂俏不带停的是吧】
【秘书：一家三口氛围拉满，互怼都甜，我感觉他俩属于……】
群里的消息刷的飞快，秘书小姐姐打字的手却顿了一下。
她原本想说的是“他俩秀恩爱都秀出肌肉记忆了”，可是细品一下……不对。
总觉得发生了点什么。
—
肖灼也拿了一支笔，在纸上比划了一下：“肖醒嘛，肖可以和我的签名写法一样，醒的话……这样？或者这样也行。”
他在纸上随便涂了几个常见的连笔样式。
肖醒扒着桌边，他看不懂，但可以瞪大眼睛用力感受。
“哦哦！这个！这个帅！”肖醒突然指向了肖灼写的第四种，这一款的收笔要画一个潇洒的圈。
“喜欢这个？”肖灼把纸张反过来，又把这一款放大写了一次。颜衫挺
他从桌上拿过一个固定计划表的小支架，把上面原本的东西摘了，把这张纸夹上去：“你可以对着写。”
然后时繁星听到了小朋友用力不均的涂画声，还有鼠标的“啪啪”声。
他微微抬头向那边看去。
肖醒就坐在肖灼怀中，男人高大的身体形成一个踏实且舒适的空间。小朋友认真地练习着签名，时不时的小表情可爱极了。
而男人正在查看电脑。
肖灼在室内脱了外套，时繁星这才猛地注意到他穿了一件蓝黑色的半高领针织。一眼看去，从脖子到肩膀，到手臂的肌肉线条异常分明。
这种深重的颜色他印象里肖灼很少穿，他跳脱的性子也压不住这样成熟的风格。印象里总是五彩色的卫衣更合他一些。
可现在他坐在那张气势十足的桌子后面，单手抵着下颚，浓烈的五官更加灼人，眉眼里都是稳重与凌厉并存的气场。
浑然天成一个霸总。
这时肖醒忽然拍了拍爸爸的胳膊。那人前一秒的肃然的五官突然就柔和下来。
“我写的好不好？”肖醒问。
“挺厉害的嘛。”肖灼摸了摸他的头，“这张写满了，再给你拿一张？”
“好！”
肖醒拿了新的纸开始写，肖灼原本已经回过头去看电脑了，也不知他是怎么分配注意力的，突然又回来一弹小朋友的脑袋。
“一个写的比一个丑，要写就认真写。自己说签名要写的帅的。”
他声音低缓，嘴唇还微微仰着，可眼中的柔和却带着恰到好处的威压。
肖醒一抿嘴，心虚了，却不害怕。吐吐舌头道：“对不起爸爸。”
肖灼又摸摸他的头。
时繁星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肖灼真的很会带孩子。
肖醒很喜欢他，爱亲近他。从之前的相处来看，表面肖灼天天试图“带坏”儿子，实则在小朋友那他自有方法在，从不会管不住。
就连这个总裁办公室，也被毫不客气的注入了四岁小朋友的童真元素。
不过以肖灼那人的自信程度和能力来说，是绝不会担心有人说他什么“有损逼格”的闲话。
时繁星脑子里想的出神，突然被肖灼一个眼神给盯回来了。
那人正好望着一瞥，就见时繁星仅仅盯着自己。
“怎么了？”
时繁星肩膀一抖，满脸被抓包的表情。肖灼一眼看懂他的意思，冲他挑着眉龇了龇牙。
时繁星立刻把他低了回去。
走神了！大失误！怎么可以这么不专心？！
这次低下头后，时繁星就一次都没有抬头，一路把剧本看到了百分之六十左右。
直到肖灼走过来，弯腰点了点桌子：“诶，要去吃饭了，都快六点了。”
时繁星这才抬起头：“嘶——！”要命！脖子僵住了。
“喂！”肖灼一惊，两步绕过小桌到了时繁星身后，双手捏住他后脖颈处，“放松，吸气放松。”
时繁星疼得紧闭双眼，但依然能感觉到眼角已经有生理性的眼泪沁出来。他的从脖子到后背一整个疼得发麻，肖灼稍稍加了一点揉捏的力道，刺痛就从肌肉深层往外冒。
“嘶……啊！你别，你轻点……松手！”
“你让我揉，不揉没用。”
大概过了十几秒，僵硬的肌肉总算给松开了。
时繁星呆滞地撑着脑袋，低低地喘着气。再抬头，秘书小姐姐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女孩表情平静如冰，眼中狂风暴雨，心中雷霆大作。
我家攻——在帮老婆——揉，肩，膀！
这是我免费能看到的吗？
“咳，怎么了？”肖灼问。
秘书：“是江启老师来了，听说您二位今天来公司，他赶过来打个招呼。”
肖灼：“谁？”
秘书姐姐回头开口，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立刻快步进来。他目测比肖灼的183还要高些，头发短翘，看起来有几分少数名族血统，五官特别抓人。
江启进来第一句话：“肖老师，小时，你们来啦，身体已经恢复了吗？”
肖灼：小时？
时繁星也愣了一下，他站起身，不得不微微仰视对方过于优越的身高：“抱歉……我还没有想起来。”
江启一愣，随即表示理解：“没事没事，我就是今天正好回公司来拍公式照，听到大家都在议论今天你们回来了。”
肖灼捕捉到重点：“你是我们公司的艺人？”
江启：“诶，其实该称呼肖老板的。我签约进来快五年了，这还多亏小时引荐。”
说着，他又拍了一下时繁星肩膀。
肖灼的眉头抽了抽。
这时宋小白走上来解释。
江启和时繁星是合作认识的，时繁星是男一，江启是男二。拍戏的时候一切顺利，结果等到剧集播出时，戏里的女儿因为另外一部先播出了的剧已经红了一波，风头正盛。
剧中男三仗着背景资源开始要求制片方剪辑剧情，削弱江启这个男二的故事线和感情戏份，还在社媒宣传上引导女儿和男三的CP，戏里戏外都把整个剧搅的一团乱。
江启当时的公司是出道时签约的小公司，也没能力抵抗，就这么被男二摁着骂。最后还是时繁星这边以男一号的身份出面，勉强保住了剪辑里男二和女儿较为完整的故事。
不过出了这档子事，江启事业上也打击不小，不到半年他和前公司的合约就到期了，他也没选择续约。
这时，合作时就十分欣赏他的时繁星代表肖灼的公司向他伸出了橄榄枝。
往后这几年，江启连续出演了两步爆剧，所饰演的角色都很出彩，从去年开始，他已经稳定收到男一号的邀约了。
“竟然是这样。”时繁星听完整个故事。
虽不记得，但江启往那一站，言谈举止都十分真诚，亲切却不越界，是相处起来十分舒服的存在。
而且……娱乐圈从不缺有才的人，对于当时状况并不太好的江启，肖灼作为老板能颇有魄力的给予他信任，将他签下。
时繁星回头看向肖灼，嘴角微微上扬起来，眼中露出极为纯粹的欣赏意味。
肖灼略显尴尬的表情光速绽开灿烂的笑容，接受了来自时繁星的好意。
而心里，此时此刻“二十岁”的肖灼对三十岁的自己发出质疑：就是你小子把这人签进来的？！
江启今天的工作也已经完成，所有人正好一起坐电梯下楼。肖灼抱着肖醒，时繁星则走在前面。
他还在和江启说话。
他话怎么这么多？
电梯里属于公共空间，大家应该安静闭嘴。颜姗停
电梯下到停车场。江启出门站定：“我经纪人马上下来，我等他一会，您二位先走吧。”
时繁星和他握了手。
江启也想和肖灼握手之一，而后者示意自己需要双臂抱孩子，于是两人互相点了点头。
“走吧。”肖灼冲时繁星昂了昂下巴。
时繁星走在他身侧的位置，正低头随意划拉手机。肖灼偏头看着他，脚底不自觉的往侧边瞥了两步。
肩膀半挨不挨着，秋季厚实的衣料偶尔擦在一起也没什么……
时繁星猛然感受到身边那人的距离，他一抬头，正对上肖灼的视线。
“怎么了？”
肖灼把身子一撤：“你看啥呢？”
时繁星把手机举过来：“在看路况，高架5号到8号口堵的厉害，等下我们从四号口就下去，绕路走反而会更快。”
肖灼心里那剪不断理还乱的翻腾顿时像是被冻住了。他讪讪地抽了抽鼻子：“好。”
入夜。
时繁星带着肖醒去洗澡了，肖灼靠在床头努着嘴，手机屏幕显示着百度页面。
他手指一下下戳这屏幕，输入“江启”，搜索。
肖灼点开百度百科。
比他们大两岁，也是电影学院毕业的……然后其他的……已婚？！
“和大学时代的同班同学相恋五年，与20xx年求婚成功，同年领证办婚礼，现感情美满幸福，育有一个女儿。”
哦……肖灼的身子忍不住往大靠枕里陷了陷。
旁边的配图就是他和妻子的结婚照，肖灼点进去，又显示了几个微博帖子的相关链接。肖灼一顿关联搜索过去，成功嗑到了。
那这个江启人还是很不错的嘛，多好的一个有责任感有能力的好男人啊！
我真有眼光！
时繁星回到屋里时，对上的就是肖灼的这个傻笑。
肖灼听到开门声猛地抬起头：“咳咳，洗完了？”
时繁星定定地看了他两秒。
肖灼：“What？”
时繁星飞快的抿了一下嘴唇：“没什么……我要充电。”
“哦。”肖灼把自己手机拔了，时繁星走到床边刚要插上，一低头，正看到肖灼屏幕上大大的一张江启的照片。
“你在搜他？”他的音调不自觉的高了两个调。
—
就在刚才，时繁星把肖灼抱到床上，拿起梳子准备给人吹头发。
小朋友盯着湿哒哒的鸡窝头半靠在小爸爸怀里，两只手团在一起相互扣着，瞪着眼若有所思似的。
时繁星察觉到，拍拍他的小肚子：“怎么了？”
“在想爸爸。”肖醒嘟囔着，“我觉得爸爸吃醋了。”
“啊？”时繁星一愣，笑出声来，“星星知道吃醋是什么意思吗？”
肖醒猛地转过头来，头发上的水珠打了时繁星一脸。
小朋友愤慨的盯着他：“我已经四岁半了！马上就要五岁了！我又不是笨蛋，怎么会不知道吃醋的意思？”
时繁星给人怼的一愣一愣的，只能点头：“对不起星星。那……吃醋？”
肖醒皱了皱眉：“小爸爸不知道吃醋吗？”
“吃醋很好理解的，就是爸爸看到别人和你好，然后他气死了，想把那人打一顿，啪啪哐哐咚咚咚，踹飞！”
时繁星成功被小朋友甩了一脸水。
这个解释十分身临其境了……
肖醒晃了晃脑袋：“就是感觉爸爸酸溜溜的，他看今天那个高个子哥哥不爽。”
“江启吗？不会的。”时繁星立刻否认了，“那是他公司的艺人啊，怎么会看着不爽呢？”
肖醒没跟着时繁星的逻辑走，而是自顾自说着：“小爸爸和他说话，爸爸就不高兴了。也不是真不高兴，就是有一点点不高兴。爸爸就是希望小爸爸和他多说话，亲一亲？抱一抱？”
肖醒说一句，身体就扭一下，似乎是幻想过于逼真，他把自己都说的笑起来。
时繁星握着吹风机的手不自觉的顿住了。
肖醒的话仿佛一根羽毛，轻飘飘从他心上撩过去，带起的全是心虚。
眼睛一闭，脑子里冒出的又是那个吻。
自从隐约确认到自己好像真的和肖灼谈过之后，时繁星始终觉得心里的某个大坝开始是不是往外滋水。
这里裂一点，那里破一点。
他“哐哐哐”的补的很狼狈。
上次他脑子晕头了，竟然答应了肖灼“干脆亲一下”的修补计划。
现在他只要走到“大坝”面前，一抬头，就能看到那条写着“亲一个就好了”的巨大木板。
每看一次时繁星都觉得是对自己愚蠢的嘲讽。
时繁星没回应肖醒，可等他收拾好心情回到主卧，第一眼却像是被肖醒猜中似的，肖灼竟然在搜江启的百度百科？！
“……了解一下你的员工吗？”时繁星轻声道，努力压住胸口狂跳的心。
肖灼“啪”一些把屏幕熄了，揉揉鼻子：“嗯，了解一下。”
说完他在床上坐直了，汇报工作似的：“他结婚了，老婆还是大学同学，有一个女儿，特别恩爱。”
您了解的角度还怪独特的啊？
时繁星侧身背着他，头低着，专心致志把充电线插进手机孔里：“嗯。”
“那应该不用担心塌房问题，是个稳定可靠的合作对象。”
说着，时繁星终于把眼神偏了一点点，飞快的瞟了一眼肖灼。
后者不知被那个点愉悦到了，身后仿佛有一条狗尾巴在晃悠，他傻笑着：“对，已婚好男人特别棒。”
时繁星觉得自己血管里的血都要烧起来了。
“哦对，我还有一件事想和你说。”肖灼说着，抬手拍了一下时繁星的胳膊。
“什么？”
“是邓奇的事。”
时繁星眼神一凛，只觉自己刚刚还火烧般的心脏顿时降温下去。他语调僵了僵：“我不想提他。”
肖灼：“我在公司看了你那个电影项目的所有资料，邓奇现在是有签约公司的，他也有报名试镜电影里一个男四号……虽然我并不理解他的演技水平是怎么进入试镜名单的。”
时繁星终于抬起头直视着肖灼：“那也与我的试镜无关。”他顿了顿，“我不会在意他，我只需要做好我的事。”
肖灼的声音平稳甚至是温和：“但我在意。我不会让他拿到这个角色。”
“公司在这个项目上有一定比例的投资。我会让宋小白去和制片方谈。”
时繁星睁大了眼睛：“你要……！你疯了吗？你现在是影帝，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板，你亲自安排经纪人去和一个在校大学生置气吗？传出去让别人笑死你？”
他的口气恼了，肖灼板着的脸上却突然笑了。
“时繁星，你担心我？”
“我……”时繁星猛然意识到什么，“你别犯蠢。”
肖灼盯着他看，突然眼底漾出一丝满含意外的笑：“可你没反对我哦。”
“什么？”
“我说要搞掉邓奇的这个资源，你没反对。”肖灼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
在说出这个想法之前，他最大的疑虑就是时繁星这个象牙塔里的家伙圣母心爆表反对他。
时繁星脑子里乱成一团，他烦躁的一甩手：“那我反对。”
肖灼从床上一个翻身起来，一把抓住了时繁星的手腕，往后轻轻一用力，把那人拽回来了。
“他恶心了你一次，我也只弄掉他这一个更多完结文在君羊八留意齐齐散散零四，欢迎加入资源。然后一切翻篇。”肖灼说，“我没无聊到放着大好日子不过，天天逮着他在心里恶心自己。”
时繁星重重吐出一口气，头没回：“肖灼，你这样做一次传出去也很好笑，没必要。”
肖灼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时繁星终于把头微侧回来。
“我不搞心里憋的难受，我难受就是好事了？”
“至于你说别人笑我，别人是谁？关我什么事？他们给我钱赚了还是给我提供情绪价值了？我肖灼不管做演员还是做老板，是指着这些人活了吗？”
时繁星的胳膊颤了颤：“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合作？”
“第一，我演技好，第二，我公司牛逼。别人有什么理由拒绝和我合作？”
肖灼微昂着下巴从床上站起来，瞬间从低位的仰视变成了俯视。他眉眼里闪着灼人的自信张扬，音调中却有一种轻柔地，缓缓拖住对方情绪的温柔。
时繁星紧绷的身体不自觉的松下来。
“所以你希望并同意我这么做吗？”肖灼问。
时繁星把头扭开，耸了耸肩：“我不习惯这种事。”
他从肖灼手中把胳膊抽回来，自己坐到了床上。
“小时候我在我妈妈的学校里，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所以不管我和别的同学有了任何冲突，我都不会告诉我妈妈或者别的老师。”
肖灼皱起眉：“为什么？”
“因为哪怕是我占理，处理之后也永远会有人说，因为我妈妈的关系让别的学生受到了区别对待。”
“这是你妈妈和你说的？”肖灼沉着嗓子——我就知道时繁星小时候一定受够了委屈！
时繁星：“没有。”
“啊？”
“我自己想的。”时繁星说完，自己脸上也露出一丝恍然大悟的表情，“对……都是我自己想的。”
他在自己脑子里预想了一整条逻辑链，然后自己认定了自己的想法。在一切还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他就已经什么都不再做了。
肖灼几秒钟就反应过来所有事。
“你累不累啊？”
时繁星抬眼看他：“其实还好。”
“但我心疼。”肖灼脱口而出。
时繁星的眼神瞬间怔住了。
肖灼的眼底也闪过一丝纠缠，然而下一秒他快速的握紧了拳头。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他一步冲到床边，捧起时繁星的脸吻了上去。
大坝上“亲一下”的木板猛地裂开了一条缝。
然后缝隙炸成了蜘蛛网。
“轰隆”一声，木板炸碎了，不等时繁星反应，他已经整个人被潮水淹了进去。
如常
29
肖灼真的在吻他。
时繁星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只是死死闭着眼睛。脑子里混沌钟闪过一句话：这家伙怎么这么会呢？
终于，肖灼松开了他。时繁星双手猛地往后一撑，指节死死掐住了床单。
他的嘴唇充血通红, 眼睫疯狂的翕动着。他明明睁着眼睛, 却觉得视线模糊不清。
时繁星用力捂住脸, 发出闷闷的声响：“疯了……”
“我们是有感觉的。”肖灼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那些从梦境里诞生的感觉，自从第一次的接触之后，一切就开始变得实体化了。
就好像虚无的东西流水一样涌进现实生活了, 浸润着你的四肢百骸, 让你上瘾，愈发渴望，不停的只想索取更多。
时繁星抬起头, 肖灼站在那里，睡袍下的身体肌肉全都绷紧了：“这对你来说冒犯吗？”
“这不合逻辑！”时繁星突然大吼出来。
吼出这一声时, 他明显感觉到对面站着的人抖了一下。然后他抬起头, 被肖灼的表情怔住了。
明明那么高大一个人立在那，可此刻下巴微微扣着，眉眼皱着, 某种却闪着委屈似的, 头顶仿佛有一对看不见的狗耳朵耷拉着。
“这不合逻辑……”时繁星心紧了紧，很轻的重复了一声。
肖灼抬眼看他，在等他下面的话。
时繁星的声音僵住了, 他先是抬手在胸前挥了两下：“我们当时怎么领证的？怎么官宣恋情的？”
肖灼摇了摇头。
“我们具体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时间地点契机？”
肖灼摇了摇头。
“什么时候表白的？谁对谁表的白？”
摇头。
时繁星无奈的摊下两只手：“肖灼, 我和你十年前总不可能是你先强吻我两次然后我和你在一起的吧？”
肖灼盯着他, 没动。
时繁星指着对方脑门, 咬牙发狠道：“那我会一脚把你踹飞，然后申请换宿舍, 从此大学四年见了你就绕道走。”
肖灼的薄唇轻瞥了一下，低沉着声音挤出委屈的一句：“那你现在呢……睡客房？搬出去？”
时繁星一梗，觉得自己真是怕了这人了。
“你不能这样……”时繁星说着语调也渐弱下去。
房间里陷入诡异的安静中。肖灼仿佛罚站一般站在床边，他始终看着时繁星，眼见着他嘴唇和面颊的红晕退下去。
肖灼的视线也缓缓落到地上，他拉长自己的每一次呼吸，感受着脑中的灼热平息。
在夜晚的凉意里，时繁星终于开口了：“我们明天又要出去录节目了，绝对，不可以这样。”
说着他抬头瞪向肖灼，用眼神骂人：你丫说话！
肖灼：“哪样？”
时繁星气的浑身发抖：“滚！”
说着他甩手指向了肖醒卧室的方向：“我们没有恢复记忆，不能当着孩子的面搞这些乱七八糟的，让星星误会了怎么办？还有直播间里几百万网友，到时候大家对这种事会怎么说？明白吗？”
肖灼：“我知道。”
时繁星愣了愣。
肖灼脸上微妙的游离瞬间褪去，他极认真的望着时繁星：“我不可能让你和星星难堪的，我知道。”
时繁星的表情怔了怔，紧绷的下颌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别开脸，掀开被子躺了进去：“睡吧，明天要早起出发。”
熄灯前他最后又说了一句：“一切要照常，平常心，和之前一样！”
—
第二天早晨，节目直播间。
这一次一家人要坐飞机去往南方旅行，导演带着主要节目组都直接等在那边，从家里到机场派来了摄影二队。
【我的快乐回来了啊啊啊，我的恋综！星星妈妈爱你！】
【看工作室的声明，时妈在学校最后一晚是发烧了，心疼】
【有狗仔拍到他们去医院了，还回了公司，应该问题不大吧】
【嘤我还以为是恢复记忆了】
【弱弱说，我想在还想他俩晚点恢复记忆】
【真的还有很多事不知道啊！他俩官宣前的事我太好奇了】
镜头跟随节目组的人敲门，老罗过来开了门。镜头一下捕捉到客厅里站着的肖灼和时繁星二人。
时繁星上身穿的牛仔布假两件衬衫，白色的直筒高腰裤。肖灼套了一件圆领蓝黑色卫衣，黑色阔腿裤。二人胸口都别着黑色墨镜。
他们的目的地还有三十度左右，为了下飞机方便，他们都打算在外面罩一件厚大衣出发。
提前一天秦姨就把他们的外套拿下来挂在客厅了。二人正准备穿上，一旁搂着大白狗的肖醒突然发话了。
“诶诶诶，不要这件，这件不对！”
他指的是肖灼。
后者一愣：“怎么了？”
肖醒大步走过来，抬手指点起来：“小爸爸这个外套是黑色的，你有一件一模一样的，然后是白色的。你穿那个，那个是情侣装。”
走过来的秦姨露出疑惑的表情：“白色外套吗？没看到过小肖有啊？”
这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肖醒，小朋友手指头扣了扣，深吸一口气：“哎呀是爸爸前几天偷偷去买的啦！瞒着小爸爸带回来藏在衣柜最顶上了！说要和人配情侣装！为了不让我说出来他请我吃了一顿肯德基！”
肖灼：“那你还说出来了？！……不对！为什么是肯德基？！”
时繁星：“……”
【哈哈哈哈我笑的从床上掉下去了，星星你是神，开头就这么劲爆的吗】
【肖灼：麦门不死！】
【超话里有人扒了，时繁星这件衣服是他代言品牌的秋冬最新款，品牌方送的，肖灼自己跑去买了一件哈哈哈】
【花钱和老婆凑同款，不愧是你】
秦姨听完立刻明白了，她一边笑着：“柜子顶上啊，哪里啊我去找找。”
“我带你去！”肖醒立刻拽上阿姨的衣服，两个人“噔噔噔”冲上楼，没几分钟，抱下来一件时繁星身上的同款。
秦姨乐呵呵递给肖灼：“来，小肖快穿上。”
肖灼盯着那衣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时繁星看着他，以为他太不情愿。便抿了抿唇打断了一句：“实在不想穿就不穿。”
“不是不想穿。”肖灼秒接了话。
时繁星怔了下，只见那人挠挠头：“我是想不起来我请星星那顿肯德基到底亏了多少。”
【这种事就不要纠结了吧哈哈】
【下次带咱星星吃麦当劳】
【只有我嗑到这里的下意识接话吗？肖爹竟然没有抗拒穿同款】
【我懂你！肖爹他超爱】
【很微妙，但我总觉得他俩之间有什么地方变了】
时繁星看着肖灼把衣服套上，在自己身上的长款衣服到那人身上却要短上一截，把人衬的更高了几分。
肖灼穿好衣服，也忍不住去看时繁星。
彼此的视线在空中一碰，黑白对应的外套格外惹眼。
肖醒：“唉，好配啊。”
—
他们出门上车前往机场。
在登机时，摄影师不会继续跟随，直播也随之结束，另一波工作人员会在落地的机场等他们。
下飞机时，时繁星立刻感受到了南方湿热的温度。身上的厚外套顿时显得不合时宜了。
等待行李转出来时，两人不约而同的脱下衣服，各自跨在手臂上。
这时郝丕奇带着摄制组找到了他们。
【最新速报，他们俩这款外套已经登上了品牌官网的首页】
【更新，已经订不到货了】
【官方ins的配字直接用了爱心emoji，这算是认定情侣款了？】
【世界上本没有情侣款，被情侣穿了，就成了情侣款】
【什么是顶流CP啊】
这里是热带雨林气候，又是下午阳光正艳。他们从机场出来，一听导演说，到目的地要开接近一个半小时的车，肖灼当即绷紧了神经。
他快步走到导演身边：“我们用哪部车？”
郝丕奇指给他，肖灼一看立刻道：“我来开吧。”
正在往后备箱放行李的时繁星胳膊一紧。
“他很容易晕车的。但是上次我两次开车他都没事。我来开，跟着你们的车走就是了。”
肖灼说的句句实话，可时繁星听着，却莫名觉得耳朵尖有点烧。
车子是敞篷越野车，四面通风，开在山间小路上，虽颠簸，但呼吸着新鲜空气，眼前还有不断变换的新鲜景色，时繁星倒真的没晕车。
他们开了一程停下，导演过来说：“接下来要走一段小路进村子。”
时繁星下了车，一转头，就见肖醒还在后排的位置上没动，身子团着拱在座位底下。
“星星？”时繁星拉开车门，“怎么了？诶怎么红了！”
只见肖醒把裤管卷着，两只手用力在挠，白皙细嫩的皮肤已经红了一大半。
时繁星轻轻拨开他的手：“是被蚊子咬了啊。星星不要挠，我给你找花露水。”
这时肖灼已经把行李搬了下来，他合上后车盖，看到时繁星抱着孩子走过来。
“那个棕色的包，第二个夹层里有防蚊喷雾。”
肖灼按着指示去掏，精确的找到了东西。
他也看到了肖醒通红的腿，走过来扶着孩子查看了一下：“你这我看看……一个，两个，才两个包啊，不要挠，你这红的多吓人。”
肖醒抱着时繁星的脖子：“可我痒嘛。”
肖灼给人腿喷上，又补了胳膊和脖子，从头到脚把肖醒腌入味了才罢休。
凉丝丝的感觉让人舒服很多，肖醒又立刻挣扎着要下地。时繁星刚把人放下，小朋友就一路沿着石板小路撒欢跑去了。
“诶。”肖灼不轻不重勾了一下时繁星的衣袖，“你也来点？”
时繁星一回头，肖灼举着喷雾，另一只手扬了下，他就不由自主的举起了胳膊。
肖灼垂下眼，几下给他喷上。
然后是另一只手。
“等下！你这里！”时繁星刚要再走，猛地又被人叫住了。他刚要回头，肩膀却被人掌心撑住了。
“你脖子这里被叮了啊，啧，还挺大一个包。毒蚊子。”
肖灼话音刚落，时繁星只觉一个微妙的温度贴上自己的耳后，撩起他的头发。
明明那只手根本没碰到他，可时繁星浑身上下还是过电一样酥了一阵。
时繁星将在原地，抱着外套的手举在半空，藏在身侧拉着行李箱的手指不断缩紧。
他脑子里想的无非就是一瞬间的事，“啪”一下，喷上了也就好了。
他把自己想的像是上断头台的犯人，可宣判的闸刀却迟迟不落下来。
“诶？咋回事？”肖灼猛按了几下喷雾，却挤不出来。“刚星星喷的太猛了？”
他用力甩了四五下瓶身，再一按：“好了。”
时繁星心慌的等不住，刚要回头，凉丝丝的一大团喷雾终于打在了他脖子上
凝出的水珠往脖子里蜿蜒，肖灼下意识的抬手去拢，温热的指腹按在他的脖颈上，从那人领口下面一路往耳根抹过去。
“啪——！”
时繁星猛地挥开了肖灼的手，他转身的同时往后退了半步，抬手自捂住自己半边脖子，眼下烧起两团微妙的红，被擦过的那一侧耳尖红的滴血。
“你干什么？”时繁星还压着嗓子。
肖灼无辜的晃了一下手里的喷雾瓶子。
“那你……”时繁星用力抿住唇。
你为什么要碰我脖子？！说好的不乱搞事呢？！
肖灼望着他的样子，眼神中一个一个字往外蹦：你现在，才比较，反应过度，吧……
时繁星猛然惊醒。
他眼神往旁边一瞟，先对上黑洞洞的摄影机镜头，然后是一大群跟随的工作人员微妙的表情。
时繁星：“……”
【谁来救我，我疯了】
【他俩在干嘛？你俩到底在干什么啊啊啊】
【他碰他脖子！脖子啊！】
【之前那几下时繁星乖乖他胳膊让人喷花露水也很微妙好么】
【这俩人关系啥时候这么好了】
【时繁星这个反应仿佛被非礼了一样，啧啧啧】
时繁星的指尖还能碰到皮肤上凉丝丝的喷雾，清凉的味道萦绕鼻尖，他半低着头，鼻尖抽了抽，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自己来。”肖灼把喷雾塞到了时繁星手里，胳膊一捞把人怀里抱着的外套都给抄了过来，然后就去拉行李箱。
一套动作完成，他往前一指：“快点的吧，星星都要到了。”
语气平常中带着一丝令人心安的欠揍。
—
村子不大，建在一处山泉边，绿树环绕。从坡上往下看是一大片的果树园子和农地，最近正到收获的季节，一阵风吹上来都能闻到各种成熟的瓜果香味。
导演组安排的这家是村里数一数二大房子。他们走近门口，屋外空地上一位正在剥玉米的老婆婆立刻站起身。
老人家约莫只有一米五出头，瘦瘦小小的，头发花白。身上穿着黑色打底，五彩绣花的衣服，头上也缠着彩布头巾。
婆婆走过来这几步十分利索，而且她这一起身，院子里养的鸡鸭，还有两只小土狗都一下子涌过来了。
动物们的叫声此起彼伏，一群人热热闹闹的迎了出来。
时繁星走进门，先拉住婆婆的手弯腰打招呼：“婆婆您好，您贵姓啊？”
“我姓刘啊，你们叫我刘阿婆就好啦。”老人声音洪亮。
“阿婆今年多大啦？”
“我才64嘞，看着老的很哦是不是？”刘阿婆说着，这时肖醒正好进来，满院子的小动物一看是不认识的陌生小孩，都忍不住要凑上去。
“是狗狗！是大白鹅！还有猫猫！”肖醒全然不怕，反而兴奋的不行。
他一眼看到了动物中最耀眼的一抹红色，“这是大公鸡吗？”
被点名的鸡嗓子里“咕噜”一声，肖醒往前一步想凑近，鸡被吓得一声尖叫的跑开了。
肖醒觉得更好奇了，几步就追上去，满院撵着大公鸡跑。
“我的鸡——！你不要动我的鸡！不能杀它啊！”
这时另外一个大嗓门突然穿透整个院子，一个黑旋风似的小孩从屋里一下窜出来，张开手臂拦到肖醒面前。
这小孩比星星高一点，黑黢黢的皮肤，眼睛瞪得老大，龇着牙冲肖醒发狠。
肖醒眨眨眼：“我没有要动……我，我没见过大公鸡。”
“小虎啊，这就是要在我们家里住几天的弟弟啊，对人家友善一点嘛。”刘阿婆走过去敲敲小男孩的头。
“你没见过大公鸡？”小虎露出“你真可怜”的表情，语气顺便也变了。
他一转头，两步就把鸡给逮住了，抱在怀里放到肖醒面前：“这是我的鸡，不啄人的，你摸摸。”
肖醒瞪大了眼睛：“哥哥你好厉害啊！啊啊啊大公鸡……哇他好热啊。”
小虎给星星这直球夸赞说愣了，抱着鸡“嘿嘿”傻笑。
时繁星这边跟着阿婆进屋：“这是您孙子嘛？”
刘阿婆：“是啊，六岁了哦，小时候身体不好，晚一年上小学。哎呦我真的是，管不住了，最好早点赶紧么到学校去。”
“皮是皮了点，但是人还是勤快的，你们缺什么东西都叫他一声就好了。”
说着三人先进了屋，阿婆给他们引到卧室。
屋子不大，但这种建筑层高很高，窗户也高，往外一望就是山下，阳光空气都特别好。所有家具摆设都简谱而干净，洋溢着舒服的轻松气息。
然而两个人面色都一僵。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而且这张床目测……撑死了一米八。
这怎么睡？
肖灼第一反应就是去数床头叠好的被子——一共四条被子，如果能借到一个戏子铺在地上……
不对，这屋子里有两个木质大衣柜，根本没空间再加一个地铺。闫姗婷
“咳咳，阿婆啊。”时繁星偷偷转身出去把人叫住，“我们两个男人，加一个小朋友……您家里客厅的沙发，或者别的什么小房间，我们……”
阿婆一愣，还没等时繁星说完，她“啪啪”两巴掌拍在他胳膊上：“没事的没事的，你别担心。”
“两个男人结婚怎么了？我年纪大，但是思想啊这个很开明的，完全不要紧啊。”
时繁星捂着自己通红的胳膊：“……”
【哈哈哈哈哈阿婆您是我的神】
【对啊，您看人家阿婆思想都这么开明，你俩别这么保守】
【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怎么了，不能是好兄弟吗？狗头】
【所以他俩现在不会还每天在家里打地铺吧】
【导演组在吗？我拒绝他俩今晚把星星放中间睡啊！这属于作弊】
肖灼冲门外喊：“星星？快过来。看看今晚咱们的床……”
他话音未落，外面先是传来小男孩海浪般的欢笑和尖叫，然后肖醒和小虎一黑一白两个人跌撞着冲到他们面前。
两个小孩此刻已经勾肩搭背在了一起。
“爸爸！我今晚能不能和小虎哥哥睡一张床！他刚才给我看我，他有那么一整个大柜子的好玩的东西。”
“求你了爸爸，小爸爸？可不可以呀？”
肖醒双手合十，萌萌的大眼睛闪烁着无与伦比的真诚。
不行
30
时繁星先把肖醒牵过来：“星星不要和我们睡了吗？”
微笑, 温柔，和颜悦色……威逼利诱。
星星啊，你不能这样丢下小爸爸我！
肖醒努了努嘴, 一倾身靠在时繁星怀里, 继续撒娇：“小虎哥哥已经同意啦, 就几天好不好？我还是爱你们的嘛。”
肖灼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说出这么不开明的话：“人小虎哥哥床也不大吧，你和人家挤着多不好。和我们睡一起吧。”
谁知这次是小虎自己往前一步，大声解释：“不会的, 那是我爸妈的床, 他们出去打工了就给我一个人睡了。特别宽敞，我和星星弟弟睡在一起绝对够的，我们还能在床上玩游戏。”
肖醒一听眼睛立刻亮了, 他抓住小虎的手：“我们还可以把你的收藏品都摆在床上？”
小虎：“可以摆成一圈，把我们围住！我们可以晚上在被窝里打架。”
……
两个小孩一唱一和, 畅想愈发丰富, 看着肖灼和时繁星的目光也越来越恳切。
仿佛时繁星再说一个“不”字，这俩人就能悲戚到仿佛生离死别。
时繁星：“那好吧……”
“耶！”小朋友欢呼起来。肖醒一下扑进时繁星怀里，一左一右用力亲了亲爸爸们的面颊。
然后他立刻冲向行李箱边, 抓过自己的背包, 转头拉起小虎：“哥哥咱们走。”
目送孩子们远去的老父亲彼此对视一眼，悲从中来。
【我谴责你俩，你俩这是把星星当小孩吗？你们是把他当成人形枕头隔断器】
【星星妈妈爱你, 快去找小伙伴, 让你老爹们睡一起】
【笑疯我了今晚这俩人咋睡啊】
【还不能问房东婆婆要打地铺, 人都说了, 她很开明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好兄弟睡一张床凑合一下没什么】
【就是, 男粉作证，不要污名化男性友谊】
【他俩自己心里有鬼自己还不知道呢】
—
当晚，刘阿婆做了一桌子菜，把桌子支在了院子里。这里的夜风并不刺骨，只有舒爽。还能看到灌木丛里飞舞的萤火虫。
吃饱喝足，大家依次去洗漱。
时繁星磨蹭在最后一个。
他推开房门，一眼撞上肖灼的背影。
男人站在床和衣柜之间，开关着柜门来回比划——他还在挣扎计算着地铺的操作空间。
时繁星站在他身后不说话，那人察觉到，回过头来：“这太窄了，翻个身都不行。”
“夜里睡这个地上还是冷的，不可以。”时繁星抿了抿唇，擦着头发在床沿边坐下。
这张床是靠墙抵着的，肖灼盯着墙上那张挂画：“谁睡……里面？”
时繁星回头往里面瞟了一下。
其实他一直都很喜欢面对着墙睡，觉得有安全感。
但在此时此刻，这个氛围里……时繁星也说不清这算是个什么氛围，可他浑身热腾腾的，仿佛随便一句话都会宛如一个火星，把整个房间的微妙给炸飞。
他仰头看了一眼肖灼。处于低位角度让他的眸光异常圆润。
肖灼看他一眼，心底就开始“噼里啪啦”的放爆竹。
“你睡里面。”肖灼手指往里甩了甩，一转头，死死盯着房内的摄影机。
【我靠肖灼你瞪我干什么？有种瞪你老婆啊？】
【时繁星这个深V睡衣真的……啧啧啧，肖灼你是不是不行】
“导演？直播时间到了吗？”
【啊啊啊才十点，不准关！】
【你俩给我双床啊，躺下啊，一个被窝啊】
【有什么是我这个尊贵的会员不能看的？太见外了】
肖灼说完直接就从旁边抓过了黑色镜头布，冲直播间比了个大拇指：“大家早睡早起，美容养颜，晚安。”
说着，毫不留情的把镜头盖了，还吸取了上次在学校宿舍里的教训，把声音也同步掐了。
摄影机的红灯熄灭，一片漆黑的直播间里只有CP粉的尖叫和哭嚎。
时繁星默不作声地抿了抿唇，站起身走到行李箱变，从最底层拿出了一本空白封皮的册子。
肖灼眯眼看了两眼：“你把剧本带来了？”
“嗯。”时繁星点头，“我正反面都包了两层白纸，有拍摄的时候也不会拿出来，不会提前走漏消息的。”
说完他拖鞋上床。
裤管半皱着，露出两段弧度圆润的小腿。白皙泛红的膝盖点着床单，一点点往床里挪进去。
然后他打开杯子，慢慢躺进去，把剧本放在枕头上，胳膊盘在胸前，撑着上半身把剧本打开，里面还夹着一支笔。
被子挺厚的，但依然能看清腰臀处流畅的弧度。
肖灼眼眶猛地一酸，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种不眨眼的盯着那人。
他喉结上下滚了两次，身侧的手指节用力攥紧了，翻身也躺进了杯子里。
时繁星没有动，没有抬头，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自己的视线一片模糊，纸面上的字一个都看不清。
他用力凝了凝神，强迫自己进入学习状态。
他一看进去就入了迷，继而就忘了时间和周围的一切。直到他又把整个剧本读完第二遍才抬起头，余光却突然瞟到身边有一只慢悠悠上下晃动的胳膊。
他胳膊一撑直起身子，“啪”一下，碰到一个脆脆的东西。
时繁星猛地扭过脸，看到肖灼手里竟抓着一把圆形蒲扇。他一边刷着手机，扇子举在他身侧的上方。
肖灼的手顿住了，他也猛然回过神，二人目光对视。
时繁星觉得嗓子像是涩住了：“你在做什么？”
肖灼也顿了顿：“赶蚊子。”
时繁星立刻想起下午的防蚊喷雾，他抬手下意识摸向脖子后面的位置，下午的那个蚊子包几乎已经褪下去了。
他用趴着的姿势仰起头，肖灼正背靠着床头，姿态半懒不懒的，那人也在垂眸望着他。
房间头顶是一盏没有灯罩的大灯泡，强光吧那人的眉眼打出浓厚的阴影，唯有优越的睫毛闪着丝丝金光。
“你不用……”一个简单的白炽灯都能让时繁星感觉面颊灼烧。
“你不用这么迁就我的。”他说。
肖灼绷着脸：“我也会被蚊子咬啊。”
被“自作多情”的时繁星瞬间整个人都红了，他被子里的腿狠狠一踹，张着嘴，无声的骂脏话。
他鼻尖都沁出了几点汗珠，肖灼面无表情挨了人两下踹，突然挑眉笑了。
“还有一个选项。”他抬手把人轻轻制住。
时繁星眨了下眼。
“就是我喜欢你，就愿意照顾你对你好，你要选这个说法也行。”
时繁星话都数不出来，只是瞪大了眼狠狠盯着他。
肖灼默了两秒，自己也努了努嘴：“你以为我对谁都这么伺候的吗？还不是第一次？”
他压低声音：“很怪吗？”
时繁星：“很怪。”说着把头扭过去了，“你对我这样更怪。”
肖灼：“哦……”
房间里一时又静默下来，头顶上有几只小飞虫开始撞灯泡，肖灼又摸摸抓起了扇子。
反正都被抓包了，他也懒得悬在空中扇风，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床。
“哦对，剧本怎么样？”肖灼又开了口。
时繁星停下笔：“本子非常好。”
“哇哦。”肖灼有了性质，“你还记得你在学校里看什么本子都能挑刺的毛病吧？”
“那都是学生自己创作的，能一样吗？”时繁星说着把剧本打到第一页，“这几位编剧我都查过了，都是拿过奖的。”
肖灼来了兴致：“快，和我讲讲故事说了什么？我知道作为公司老板我肯定看过，但我忘了。”
“大概讲了什么？首先背景是……”
他现在就不会脸红，肖灼心想。
只要说起专业上的事，时繁星就会进入令人恐惧的专注状态，他对于外界的感知力仿佛都会下降，眼里会有最璀璨的神采。
如果这时候亲他一下，他可能都会不知道，也不会把我踹下床。
肖灼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靠！昨晚上才亲过……
“怎么了？”时繁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走神。
肖灼原来是用扇子敲了两下自己的脑袋。
“你觉得呢？确实是好故事吧？”时繁星拉回话题——原来他都已经讲完了。
肖灼用上自己最好的演技：“是好故事。”
时繁星“哗啦啦”把剧本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叹了口气：“但是真的很难演……试镜竞争可能也很激烈。我们录完这个节目之后只有五天时间，那五天必须紧急减肥。”
肖灼一愣，虽故事漏了大半没听，但主角“底层小市民为受害女学生报仇”的主线还是听明白了。
他脑内构思了一番：“那确实需要减减肥。”
时繁星又开始提笔在本子上写笔记。
“咚——！”
“啊哈哈哈，嘘！别说话哈哈哈。”
外面已经万籁俱寂，只听虫鸣。肖灼一看手机上的时间，都快十一点半了。
隔壁竟然还传来肖醒和小虎的声音。
时繁星立刻皱起眉了：“他俩还没睡吗？”说着就要掀开被子。
“诶算了，我去吧。”肖灼抬手把人拦下，自己一翻身下了床“你会把小虎吓死的。”
时繁星和善微笑。
“这类似什么……我想想。”肖灼仰头两秒，一指他，“咱们第一天住宿舍，你在十一点五十八分准时上床，然后从上铺帘子里露出半张脸，压低声音和我们说，你要睡了，可以从十二点开始安静吗？一样。”
时繁星：我保证我当时不应该有这种恐怖氛围。
“我在和你们商量，这也是合理诉求吧？”他说。
“我没说不合理啊，我们也照做了不是。就是会有点……”
肖灼其实想说“有点怪怪的”。
可他说出来的是：“有点可爱。”
时繁星瞪大了眼睛：“？”
肖灼一闷声：你什么都没听见！
说完，他一蹬鞋子，呲溜着就跑了。蹑手蹑脚的路过刘阿婆的房间，成功抓到了某两个不睡觉的小鬼。
把人一左一右提溜回床上，勒令他们收拾好所有“收藏品”，把被子一一盖好，再凶巴巴的说两个睡前鬼故事。
小鬼们玩累了一睡也就睡着了。肖灼关门回去，再一推这边卧室的门，只见床上的人已经静悄悄的了。
时繁星一只胳膊团着被子，脑袋挨在枕头的一个角上。剧本的一半还枕在头下，笔滚到了自己枕边。
这是……手一松就睡过去了？
肖灼走到床边，一点点缓缓坐下。侧着身子把手探过去。先拿起笔，然后去捏剧本。
这人竟这么就睡过去了，呼吸都已经舒缓下去了。
要命，时繁星这剧本咋还压的这么实在呢？
肖灼要抽又不敢抽，一整个僵在那，从手指一路麻到肩膀。
“那啥，时繁星……”他想叫一声，可刚开口，睡着的人却眉头一皱，手指往前猛地一抓——
他可能是想抓笔，却一把抓住了肖灼的小拇指。
要命了。
双膝抵在床板上的人此刻一动也不敢动。
“等一下……第三遍马上看完了……”时繁星嘴唇动了动，声音轻的像是小猫崽子似的。
肖灼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
他的眸子静静垂在那人身上，眼底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他抬手探向那人的头发里。他用最小心的动作抬起时繁星的头抬起，然后飞快的抽出剧本。
“嗯……”时繁星哼了一声，不满的翻了个身，他的面颊猝不及防的撞进肖灼就要收回的掌心里。
然后，他轻轻地蹭了蹭。
柔软的，温暖的，毫无攻击性的，可爱的。
肖灼心里冒出丰富但贫瘠的词语，然后所有这些都炸成一团七彩飘带，把他整个心脏都塞得满满当当的。
他把笔夹进剧本里，把东西重新塞回箱子最底处藏好。
—
肖灼醒了。
他知道自己醒了，但他没动，甚至都没有睁眼。鼻子抽了抽，悄么的吸了口气，胳膊深处用力感受了一下。
他现在在哪里？什么方位？面对这谁？
在他身后，房间角落里的摄影机已经被摘了黑布，亮着红灯。
【肖灼醒了】
【啊？有吗？】
【我以我家里三个娃娃担保，绝对醒了，装睡呢，我一逮一个准】
【咋不起啊？】
【楼上那位妈妈你要不看看时繁星这醒没醒啊】
【时繁星没醒呢，哎呦他睡颜好可爱啊，母爱泛滥了】
弹幕等了有一分钟，肖灼终于睁开了眼睛。
哦……他对着门口的方向？
肖灼坐起身子，缓缓回过身，在他背后，时繁星正以最正常的姿势团在被子里，他整个背都贴着墙，和自己有大约二十厘米的距离。
【不是，肖灼你刚才是不是松了口气？】
【你看一眼时繁星，为啥会是这个表情？】
【他刚才不会是害怕自己睡着睡着把时繁星抱过来了吧】
【一睁眼，老婆和自己距离只有几厘米，都快亲上了】
【他为啥要怕哈哈哈】
【他心虚！他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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