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闭上眼睛,他大概猜到会是这个结果。
“不可能!”
程佳嘉明显还是不相信,吵着闹着要给她舅舅打电话,被程锦阻止了下来。
“佳嘉,别胡闹了,要听话。”
程锦按住程佳嘉的肩膀,他垂眸看着女儿,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
他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个调皮的小孩,想要从重要的人身上获得关注而已,她没有错。
程锦的目光太过温润,一股酸涩自鼻腔上窜至眼眶,程佳嘉低垂下头,咬紧嘴唇,眼眶发烫。
她不是想要这样的,她只是想要程锦多一些时间,不用一直埋在研究院里。
她只是想要,程锦能有时间花在她身上而已。
赵戎冷眼睨了一眼程佳嘉,轻嗤一声对程锦说:“程教授,刚好可以多休息,顺便好好教导一下女儿。”
程锦冷眸回看过去,沉声回道:“不牢挂心!”
赵戎勾唇笑着,转身的同时抬手一挥,周围围着军用卡车的人们纷纷散开,接连上了后面排着的几辆车。
他晃着步子拉开车门,还没有上车,医疗院的众人们突然躁动起来。
嘈杂间,他似乎听见一声声的‘裴队长’。
几乎是瞬间,赵戎的脸色就阴沉下来,他咬牙低低骂了一声,跨步上车把车门砸上,冲开车的人喊道:“开车!快点!”
车子还未启动,车窗率先被人砸破。
黄知言随手丢下石块,从车窗伸手将门打开,然后一把将驾驶位上的人扯了下来。
他靠在门边歪头冲赵戎笑:“赵队长,趁我们不在又在搞什么幺蛾子呢?”
赵戎嘴角抽搐,凶狠的眼眸像是要杀人。
半响,他才牵动嘴角,咬牙反问:“倒是你,想要做什么?”
黄知言笑嘻嘻的,他向来不怕赵戎,虽然他长的凶,但是莫佞还比他还凶,还比他有能耐。
这个花架子,不过只是仗着是中心区的人作威作福罢了。
“我想要做什么你不知道吗?背着我偷我的人?”
话一出口,黄知言就觉得很不对,这话似乎不是这个场景和他该说出来的。
但是他懒得管那么多,踢了车门一脚又道:“先滚下车,你的任务就此终止。”
“你说终止就终止!这是中心区第三军区的命令!”
赵戎大怒,如果不是清楚知道自己打不过黄知言,他哪里允许他这么放肆。
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说服中心区同意让他先把人带回中心区,偏偏不让他顺利,偏偏关键时候又跑出来妨碍他!
“喂赵戎,趁我还能和你好好说话。”黄知言收了笑容。
“如果我真的生气了,你别说终止任务,你可能都要终止了,你知道我是因为什么被驱逐出中心区的吧!”
赵戎抿紧唇,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当然知道,当初黄知言和裴沆都是第一军区的佼佼者,其余十二军区的对他们很是向往,仰望的同时也踊跃的想要进入第一军区,成为他们的队友。
赵戎当时也是其中一员,他是第二军区的,好不容易等来这场集合了十三军区前五十名的强者的队内比塞。
他抱着要赢过裴沆的好胜心态进入中心区,可是却见证了黄知言当着数百人,在比赛场上,对他的对手挥刀相向。
他手段极其恶劣,在比拼时就已经打碎了对方四肢骨骼,又在对方即将认输时,将对方下巴强行掰断,不让对方认输。
大家反应过来时,那人身上已经被连续被捅了几十刀。
赵戎清晰记得,有人上去阻拦黄知言,但是他却像是疯了似的,不管不顾的还在那人身上捅刀。
鲜血几乎染红了比赛场,那人最终因失血过多死亡。
明明是十一年前的事,但是在赵戎心里,还是那么血淋淋,导致于他对黄知言心里有种莫名的忌惮和害怕。
他气愤的下车,气急之下只能把火往车上撒,狠狠砸上车门还不解气,又一脚踹在车轮上。
黄知言又咧开笑脸,把门关上后转身,朝后面一排排车子挥手。
喊道:“二队的都回去,现在没你们啥事了。”
裴沆从车里下来,大步走向军用卡车,他把黑色挡布掀开,看到上了锁的门,眉头狠狠皱起。
看向赵戎,他伸手沉声道:“钥匙。”
赵戎即便心有不甘,却也拿他们无可奈何,只得交出钥匙并威吓道:“这次是白军长亲自下的命令,你敢违抗,中心区不会轻易饶过你的。”
裴沆接过没有说话,沉默的打开锁,把铁皮门往两侧打开,看见徐星洛蹲坐在角落里。
他本就瘦小,缩在角落里小小的一团,裴沆指尖微动,看得心脏发酸。
“徐星洛。”他朝里面喊。
角落的人没有动静,他稍稍加了音量,又喊道:“徐星洛。”
这时,徐星洛才缓缓抬头,看向裴沆时,又黑又大的双眼里满是迷茫。
“过来。”
徐星洛耳中终于清明起来,他以为的幻觉都是真的。他眼眶发热,缓缓起身,向裴沆走去。
“你回来了。”
徐星洛站在车上,居高俯视着裴沆,他声音小小的,像是小心翼翼,又像是被吓到了。
“现在说话不会几个字的蹦了。”
裴沆唇边勾着一丝弧度,深邃眼眸中泛起丝丝蓝色。
徐星洛看见就笑了出来,他抬手揉了揉眼眶,蹲下身和裴沆平视。
“嗯,现在的我可今非昔比了。”
语气中颇有些骄傲。
裴沆微微颔首,目光转而落在他搭在膝上的双手,纤细的手腕处,几道红痕清晰可见,甚至红肿破皮,隐隐有血沁出。
他眸色变深,薄唇紧珉着。
徐星洛瞧见他的目光,坦然的将手举起,笑着说:“一点不痛,你知道我不会痛的嘛。”
他笑得太过纯粹,让裴沆看得心脏微疼。
那似针扎般细细密密的疼一点点蔓延,不知觉便侵占裴沆全部。
因为感受不了疼痛,所以别人的恶行都显得不那么不可饶恕。
怎么能这么傻?
这次只是简单的皮外伤,下次如果是你的性命呢?
裴沆垂下眼眸,心中升腾出一股气闷,且像火焰般逐渐越演越烈。
额间突然被触碰,微凉的触感传来。裴沆意外的抬眸,撞入徐星洛漆黑透彻的眼眸。
“裴沆,我没事的。”
徐星洛的声音总是轻轻的,很好听。
这是徐星洛第一次叫他的名字,熟练得像是在心中叫过了无数次。
徐星洛,是个很乖很乖的人。
“所以,不要生气。”
徐星洛收回抵住裴沆额间的手指,指尖微热,那股热度像是有了意识,逐渐攀升,让徐星洛心里也暖了起来。
裴沆轻叹一声,浅浅勾起唇角。
他是败给了这只小小丧尸。
对徐星洛展开双手,裴沆说:“下来。”
徐星洛攀上裴沆的肩,轻易被裴沆抱下,他把头埋在裴沆肩头,鼻间是血液混合尘土的味道。
他抱得更紧,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程锦见裴沆最终还是赶到了,心里终于松了口气,他大步上前说:“裴沆,对不起,我没法阻止,幸好你赶上了。”
裴沆点头:“程教授幸苦了。”
他知道程锦已经全力阻止了,这件事并不怪他。
“可是白军长那边怎么办?这还是他第一次插手南区的事情。”
中心区第三军区军长的白泉,性格向来孤僻冷漠,从不过问中心区之外的事情,这次会因为程佳嘉插手南区的事,让程锦有些意外。
“那边我会电联的,程教授不用担心。”
说完,裴沆抱着徐星洛往医疗院外走,边走边对黄知言说:“后续你处理,幸存者先安排进医疗院检查。”
“不用操心。”
黄知言比了一个‘ok’的手势,目光扫视周围一圈后喊道:“都别看热闹了,该干啥干啥去。”
对上赵戎要杀人的目光时,他笑得更加肆意,上前把手搭在赵戎肩上,哥俩好似的。
“哎呦赵队长,干嘛丧着脸?在南区一天就一天是南区的人,别这么身在曹营心在汉嘛。再说了,这次的任务,是好是坏你又知道吗?”
“是好是坏我不知道,你不是好的我非常明白。”
赵戎挥开黄知言的手,转身上车开着被黄知言砸了一边车窗的车子离开。
途中看见裴沆抱着那只丧尸进入了军区院,加快油门离开。
进入军区院,走过长长的青石院道,徐星洛正准备开口告诉裴沆自己住在哪里,就看到裴沆已经往他的住处走去。
门被推开,裴沆目光落在窗边桌子上的白色花瓶,大大的花瓶中插着三根早已干枯许久、光秃秃的花杆。
他眼眸微动。
将徐星洛放在床上,裴沆熟练的从旁边的柜子里翻出医药箱,抓过徐星洛的手,拿出药膏帮他上药。
看着这一切,徐星洛微微惊讶。
“裴队长为什么对我这里这么熟?”
熟得像是在这里住过一样。
“因为这里是我准备的。”裴沆说。
尽管徐星洛感受不了疼痛,他擦拭药膏的动作依旧轻柔。
不仅是房间是他准备的,他还知道,小家伙刚住进来的那几天,几乎天天都坐在窗前盯着他的屋子。
明明知道里面没人,却始终固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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