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祭祖大典,饮枫阁列席的内门弟子共九名,包括秦顾和季允,叶雨晴也在其中。


    按照规矩,揭幕仪式前一日,众弟子们就要登上仙舟,在各自的房中安歇,为揭幕仪式做准备。


    秦顾早早就到场,等九名弟子都到齐,率先走向护宗大阵。


    他将灵力注入掌门令牌——这是秦如练留给他的——红光骤然大盛,与周遭的法阵产生共鸣;


    在天地的颤动中,一道金色的长梯拔地而起,一路向上延伸,直入云端。


    金光将秦顾的眼眸照得灿若星辰,他收回视线,心中震撼不已。


    这是通往仙舟的云梯,平时唯有五大世家才有资格开启,只有祭祖大典时,受世家管辖的其他仙门才能在自己的宗门开启云梯。


    云梯的尽头,便是无数修士神而往之的仙舟。


    云梯共有九九八十一阶,修士们可以用轻功登梯,当然也可以选择拾级而上。


    其他弟子都纵身而上,秦顾却想体验一下步行的感觉,从容走了大半,等到仙舟入口隐隐可见,才运功跃了上去。


    一踏上地面,巨大的威压顷刻袭来,无边无际的庄严正笼罩在整个仙舟之上。


    这是无垢仙尊的威严。


    秦顾摊开手,五指收拢抓了抓,灵息在指尖流窜,像跳闸的电灯,“啪”的一声灭了。


    此乃仙舟最为特别之处。


    或许是因为大乘期的力量太过恐怖,仙舟作为无垢仙尊魂灵的一部分,对登舟的修士产生了本能的压制。


    出窍期以下,在仙舟上与凡人无异;像秦顾这样接近化神的,能使用一些灵力,但无法使出全力;化神期才好过些,合体期则能行动自如。


    这也是为什么祭祖大典需要铁匠铺打造铁器,他们无法催动法器。


    仙舟上有勤务司弟子指引,先将他们带到集合处领取各自的令牌。


    饮枫阁来得不早不晚,很快就从负责人手中拿到了令牌。


    耳畔响起一声夸张的叫:“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少盟主么,见过少盟主。”


    秦顾循着声音看过去,开口的是一名戴着面具的修士,在他说话间,一只黑鹰落在他肩头,睨了秦顾一眼。


    秦顾从黑鹰的眼里看到了浓浓的鄙夷,一时无言。


    原身在外人面前装也装成个正人君子,断不会显露出半点本性,排除了寻仇的可能性后,眼前这人显然只是单纯找茬。


    秦顾凝眸望向他的面具,面具将修士的上半张脸遮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眉心的黑色云纹,他的穿着极具异域色彩,双足□□,不似中原打扮。


    放眼整个修真界,只有一个门派会做如此打扮。


    五大世家之一,越城浊云谷。


    浊云谷弟子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擅长用毒与驭兽,每名弟子都有自己的搭档灵兽,显然这巨大的黑鹰便是此人的搭档灵兽。


    秦顾笑了笑:“大名鼎鼎实不敢当,我孤陋寡闻了,倒从未听说过阁下大名,敢问阁下是?”


    那修士一愣,再开口时多了几分气恼:“你敢说我名不见经传?!”


    反应倒挺快,秦顾无辜眨眼:“不敢。”


    他确实不认得此人。


    他们周围,吸引了好些排队的青年修士来看热闹,闻言纷纷哄笑起来。


    那名浊云谷修士暴露在外的半张脸气得通红,他一把甩开同门的手,呵了一声:“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资格当这个少盟主!”


    话音落下,黑鹰猛地振翅高飞,化作一道迅捷黑影向秦顾袭来,秦顾下意识格挡面部,黑鹰却倏地倾斜自他腰侧飞过,秦顾只感觉腰间一重,再一低头,令牌已被黑鹰抓下。


    浊云谷修士大笑:“秋猎还没开始,你的令牌就被我夺了,秦眷之,你不如退赛吧!别给仙盟丢人了!”


    祭祖大典是交流也是竞争,只有落败的修士,令牌才会出现在其他门派的手中。


    浊云谷修士笑完,见秦顾还是站在原地,既不气恼也没有将令牌抢回来的举动,有些狐疑地四处看了看:“你怎么不来抢?难道是怕了?”


    秦顾笑容满面,心说和你抢那不就真成小学生扯头花了么。


    脸上依旧从容:“祭祖大典尚未开始,阁下若想与我切磋,我们秋猎时...”


    话没说完,黑鹰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在空中摇晃几下,直直坠了下去;


    脚爪一松,秦顾的令牌也跟着掉落,身后一阵风动,令牌便被季允凌空截住。


    黑鹰就坠落在他脚边,季允连一眼也没有看,缓步走了回来,双手将令牌还给秦顾。


    又转过身,看向那大惊失色的修士:“林隐,你就这点本事?”


    秦顾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心里悲喜交加。


    喜的是主角替他出头,他有一种抱上主角大腿的激动;


    悲的是,他总算想起眼前这名浊云谷修士是谁了。


    林隐,字惊风,是浊云谷前任谷主的儿子,现任谷主的侄子。


    浊云谷前任谷主曾是仙盟盟主的有力竞争者,后来冲关失败,爆体而亡;


    也就是说,如果前任谷主没死,说不定少盟主之位,就是林隐的了。


    所以他方才句句带刺,却又有迹可循。


    林隐气急,抱着黑鹰“你”了半天,看着像是想和季允同归于尽。


    秦顾赶忙把季允往身后一拽:“林师弟,你当众夺我令牌,我师弟出手拿回,一来一去,我们扯平了。”


    林隐:…


    你管这叫扯平了?!


    秦顾迅速补充:“几位掌门就在附近,此事如果闹大,恐怕不仅我这少盟主丢人,浊云谷也脸上无光,我这里有上好的伤药,林师弟先拿着,给灵兽治伤要紧。”


    他已退了一步,主动给药,便是承认自己这边过错更大,又将利弊都分析清楚,林隐似是还想争执,到底被浊云谷其他弟子拦下,没好气地接过伤药,恶狠狠道:“你给我等着!”


    秦顾点头:“明日见。”


    狠话被当成依依不舍来解读,林隐一个踉跄,气急败坏瞪了秦顾一眼,总算抱着黑鹰走了。


    秦顾松了口气,围观的修士见好戏散场,也都告辞。


    令牌随机分发,饮枫阁九人的住所并不都在一处,秦顾叮嘱其他人几句,格外嘱咐他们避免与浊云谷起争执,便也原地解散。


    说来也巧,他与季允住在一个院子里,二人并肩前行,季允突然叫住他:“师兄。”


    秦顾偏过头,看他眉头微蹙,唇瓣紧抿,猜也知道他要说什么:“林隐确实过分了,给他点教训也好,这件事浊云谷不占理在先,他们不会想要闹大的。”


    季允的眉心松动,轻轻“嗯”了一声,秦顾想了想,伸手摁住他的发顶,揉了揉。


    季允漆黑的瞳孔震动片刻,秦顾被他的反应逗得不行,笑了半晌,才正色道:“师弟猎鹰的功夫不错,看来秋猎的魁首必然是我饮枫阁的了。”


    他摆了摆手,示意季允回房,自己也朝着房间走了两步。


    身后,季允问道:“师兄,你不怪我太冲动么?”


    秦顾没有回头:“你知道自己冲动了就好,我还责怪你干什么?”


    说罢,他推门入室。


    供青年修士休息的院子与四合院很像,比想象中要宽敞不少,被褥与茶具等都是全新的,进门处还用木牌写好了各自的名字,防止有人误进。


    确实准备充分。


    秦顾推开面朝院子的一扇窗,看到一棵歪脖子的观赏树正在风中落叶。


    他盯着叶子出神,思绪比叶片飘得更为悠远。


    一会儿想到陆弥面无表情的冷脸,一会儿想到林隐满是不服的面容,最后,是多年前梦境中,魔尊季允那双充满着杀意和戏谑的眼眸。


    想到季允,他突然福至心灵地向对面看去,透过歪脖子树层层叠叠的叶片,他看到季允推开了窗,第一眼便与他对视。


    季允似乎是一愣,而后唇角一点点勾起,无声地张了张嘴,唤道:师兄。


    主角这张脸蛋,没什么表情的时候冷漠孤高,一旦笑起来,冰雪消融、春风化雨犹不能及,所有的形容词从秦顾心里呼啸而过,最终只剩下最直白的一个“美”字。


    美无关男女,眼前对自己微笑的青年,当真美不胜收。


    秦顾的心跳漏了一拍,突然有些理解古时英雄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心情。


    他抬手遮挡住半张脸,指尖所触的肌肤微微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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