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穿越快穿 > 逾期深情 > 13、第十三章
    付时清风尘仆仆到家时,客厅主灯已经灭了,廖廖几盏射灯,勉强照亮通往餐厅的路。


    昏暗背景里,他看到埋首桌前的背影。林深睡着了,脑袋枕在手臂,修长玉指垂落桌边,衬着浅浅的呼吸声。


    付时清脱下西装外套,想要给人披上,却发现沾染不少酒味儿,只好作罢。


    他探身把人抱起,小心放置在客厅沙发,薄毯一盖,这才放心。


    林深睡得并不踏实,好似做了什么噩梦,眉心搅缠一团,安放身侧的手指,也跟着微微抽动。


    付时清看得揪心,索性握住他的手,把人唤醒。


    林深猛然从窒息中挣脱,空气一下子倒灌肺腔,溢出几声轻咳。他看清黑暗中的轮廓,哑声开口:“......你回来了。”


    听动静不太对,付时清探手去摸他的脸,冰冷冷的触感,隐约有道湿痕。


    “怎么哭了?”付时清问,问完才想起晚些时候的电话,语气一顿,神色软和几分:“晚上喝了酒,不该对你发脾气。”


    “......”林深缓了会儿,听清他的道歉,默默躲开眼前的手掌:“韩姨煮了金丝面,在小厨房温着,你去吃吧。”


    付时清悻悻收回手,嗓音低沉沉地,“我以为你会准备烫饭。”


    林深一瞬不瞬看他,黑暗中目光冷幽幽的,流转出几分异色:“烫饭烧糊了。”所以全都倒掉了。


    厨艺了得的人,竟然会糊锅?


    付时清合理怀疑林深撒谎,却无从追究真糊假糊,起身前往餐厅时,发现窝在沙发的人一动不动,显然不打算陪他一起吃。


    付时清无奈,自己给自己盛了碗,独自坐在餐桌前,享用迟来的晚餐。


    一时间,谁都没再开口。


    空气安静得反常,蓄积的沉默中,萦绕着某种压抑的对峙。


    林深率先受不了起身,付时清看他要走,低声喊人:“饿不饿?陪我一起吃点。”


    林深不吭声,转身欲上楼。


    “吧嗒——”


    餐筷停在汤碗上方,发出细微的声响,不算大声,但落在死寂的室内,犹如一道闷雷。


    林深好似吓着了,瞬间停下脚步,却不肯转过身看他。


    付时清望着那倔强的背影,轻捻跳痛的额角,问询:“大半夜的,闹什么脾气?”


    平铺直叙的语气,没有太多负面情绪,如果真要找出一点,大概只有些许淡淡的疲惫。


    搭在扶梯的手指,瑟缩在一起,林深拼命克制疯长的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异常:“......我累了,想要休息。”


    完全拒绝沟通的态度。


    付时清知道林深又犯倔了,却不打算继续惯着他这坏毛病,长臂一伸,拉开身旁的空餐椅,摆出彻夜长谈的架势。


    “管家说,你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出房间,睡这么久还觉得累,有没有让医生看过?”


    “......”


    林深默了下,好半天才接话:“我没生病,不需要吃药。”


    付时清只觉得他犟,心里藏了事,却什么都不肯说,哪怕无理取闹一通,也比闷坏了强。


    他想了想,换了个话题:“我赶最快一趟航班回来,就想早点回家见到你。现在不需要你做其他事情,过来陪我吃碗面。”说完觉得语气有点硬,话尾附了句“来吗”,算是征求意见。


    “......”


    冗长的沉默在盘旋,付时清几乎等得快要失去耐心,终于发现林深动了,转身走进小厨房,同样端了个汤碗出来,坐在他正对面。


    付时清不动声色看着,又道:“说说吧,怎么回事?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我能帮你出出主意;如果不是,说出来也好受些。”


    林深低头看汤碗上方蒸腾的热汽,过了会儿才出声,只是说出来的话,有点儿吓人。


    “我心脏疼。”他说。


    付时清一听这话,瞬间收紧了眉心:“疼得严不严重?晚上打电话怎么没听你说,我现在就让医生过来!要是真有问题,我带你去医院检查......”说着拿过手机,就要拨电话。


    “不用。”林深平声打断他的话,清冷的眸完全抬起来,显露出执拗的神色。比起疼得快要窒息的胸腔,他此时更在意另一个问题——


    “你在国外出差那么久,为什么一直和秦墨住同一家酒店?”


    “......嗯?”


    付时清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反应了几秒,确认林深现在要查他的岗,搭在屏幕的指尖一点,掐灭已然拨通的电话。


    “我说你闹什么情绪,原来因为这个。”他说着停顿了下,好似被无语到了,唇边露出星点荒诞的笑意:“不是说让你没事少看八卦新闻,又是哪家营销号造谣,我让盛云发律师函。”


    林深不管他又说了什么,只是死死盯着他的脸确认:“我就问你,为什么不换一家?”


    付时清几时被这样怀疑过,此刻被逼问得恼了,脸色慢慢冷了下来:“我和他正儿八经朋友,国外出差恰巧住同一家酒店,又不是睡同一间房!你胡思乱想什么?!”


    林深被吼得一愣,想要说些什么,忽然感觉身侧右手抖了起来。起初是小指,然后是整个手掌,最后手腕都跟着抽动。


    他慌张攥拳,同时左手在桌下死死按住不受控制的右手,让声线听起来没那么曲折:“......你没跟我说过他......我才会多想的。”


    付时清皱眉,确认林深真的很认真计较这个,深吸口气,把手机推到他眼前——


    “我可以给你看我的订房记录,还有我俩的聊天记录,我的手机,从来不怕你查。”


    “但是林深,下次怀疑之前,能不能摆出点真凭实据?公司行程都是统一安排的,难道因为你多想,动不动就要换一家?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回国之前,我特意跟你解释过照片的事,你也说了相信我,现在又是闹哪出?是不是谁又跟你说了什么?”


    林深被一连串问题问得答不上话来,只觉得右手抖得更厉害了。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漫天的水光升起,四周泛起淡蓝色波纹,悄无声息将他包围,直至淹没。


    所有声音都远了,好似隔了层密不透风的膜,他看得到男人在说话,却完全听不到声音,只有无边无际的溺水感涌来,充斥着他的耳道,鼻腔,还有咽喉。


    咔哒......好像有什么失控了。


    付时清正说着,忽然看见林深剧烈地哆嗦了下,汤匙被碰掉在碗里,砸出片小小的涟漪。


    “你冷吗,怎么一直在抖?”他疑惑伸过手,想要确认温度,却被猛地躲开了。


    林深惊恐地盯着眼前的手,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喉咙,大口大口喘着气,好像随时要晕过去。


    “林深?你没事吧?”


    “林深?!!”


    付时清不得不抬高声音呼喊,眼看人状态不对,重新打电话叫医生,同时走过去,想要把人抱进怀里。


    然而,同床共枕的爱人第一次拒绝他的触碰,甚至发出了尖锐的哀鸣:“不要碰我——!走开!啊!!!”


    付时清连忙松开手,看他痛苦蜷缩的模样,不确定哪里把人弄疼了,只能举起双手,隔空安慰他说:“好,我不碰你,医生马上就来了,哪里不舒服告诉我,我带你去医院。”


    林深呼吸愈发急促,很快额际冒起细密的汗,牙齿也开始打颤,说话声变得断断续续:“我没...病,不要...去医院!”


    “好好好,不去医院,”付时清一边安抚,一边靠近,生怕他咬伤自己,想要伸手垫一下。


    “别过来——!!”林深战战兢兢往后退,被桌椅绊住腿脚,差点儿摔着自己。


    “诶小心!后面都是椅子!”付时清看得干着急,示意闻声赶来的佣人,把客厅的主灯打开。


    灯光亮起的刹那,他终于看清林深的脸。汗湿的额发下,漂亮眸子浸满了泪,倒映着破碎流离的光。


    他看到那光在望着他,又好像不是在望他,亮茶色的绚烂,却透不出半丝鲜活,只有无边的挣扎和痛苦。


    能言善辩如他,一时间喉头哽涩,竟说不出半句话。


    好在医生很快赶来,听完付时清的描述,再结合林深现在的状态,初步判断是惊恐发作。


    由某个特定情景,或是场所触发,属于急性焦虑症的典型表现。一般应用抗焦虑类的药物可以缓解,症状轻的话,有时候不用药也能好转。


    付时清拧眉听医生解释,看林深在对方的安抚下缩进毯子里,乖乖吃完药,不再一惊一乍尖叫。


    怎么回事?他好像没说什么过激的话吧!他才是被查岗的那个,要生气也是他气到发疯吧!


    付时清扶额让自己冷静一下,快速整理着眼前的事,记下医生临走前的交代,吩咐管家送客。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主屋最终恢复深夜的安宁,窗外蛙鸣变得稀薄,不知不觉,天际泛起一丝微亮。


    镇静药物的作用下,林深沉沉睡过去,整个人蜷缩一团,躲在沙发薄毯里,说什么都不肯换地方。


    付时清怕把人弄醒了又不让碰,只好让佣人搬来床被,同样睡在沙发凑合一晚。都这样了,他哪敢一个人回卧室。


    想想明天又是排满的行程,付总第一次觉得有点吃不消,凌晨三点半给助理发消息,明天上午空档一会儿,空多久,待定。


    停了几分钟收到答复,他摁灭手机,就着客厅落地窗的夜光,确认斜对面沙发里的林深还在熟睡。


    终于褪下了防备,扎人的利刺儿通通不见了,只剩下美好和娴静。侧颜依旧是俊美的,光是远远望着,就有种岁月静好的满足感。


    思绪不合时宜回到初见那天。


    那是个寻常的酒会,来的都是社会名流,有点相亲的意思。他同往常一样游刃有余地应付着,熟稔又厌倦。


    酒意开始上头,他才意识到不对。隔着人群,他对上父亲的目光,后知后觉这是场明目张胆的安排。


    从逼婚到下药,愈发直白的手段,让人尴尬又气恼。他一点儿都不配合地选择离开,乘电梯下楼时,撞见同样仓惶的林深。


    不知道是不是也喝了不干净的酒,光顾着往里跑,一下子跌进他怀里,明明站都站不稳,还要抖着声音道歉。


    “我...赶时间!撞到您了!不好意思!”青年喘着气说话,手指拼命按键,死死盯着电梯门,生怕有人挡住,狐獴一样。


    他起先以为又是投怀送抱的人,冷着脸正要推开,反而先被推开了。


    林深看电梯门关好了,扶着电梯墙站好,脸颊喘得绯红,还不忘提醒他:“唔......麻烦您离我远点,我怕我忍不住抱...额没事......”


    哈?忍不住抱谁?见过投怀送抱的,没见过这么挑衅的!


    有一瞬间,他以为眼前这个俊美青年,正是父亲特意安排的人选,欲擒故纵的把戏,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


    然而并不是,彼时的林深,如同误入狼群的羔羊,仅凭美貌和才华,便敢在这个充斥着金钱和欲.望的世界里,闯得头破血流。


    离开的时候,他看到有人朝这边追来,正打算看两声热闹,却见青年一头扎进刚停在他面前的座驾,应该是认错车了,喊着快开车,把他司机都吓傻了......就不该以为是个聪明的。


    或许林深是聪明的,过往三十年波澜不惊,第一次让他觉出点意思,为这个赤身孤胆的青年,为那个旖旎纵情的夜晚。


    付时清脑袋枕在手臂,屈膝侧躺着,目光放空在乖静的睡颜,半晌发出点细微的笑声。


    他当时怎么会觉得,遇见的是带刺儿的玫瑰呢?明明是软得不能再软的含羞草,一碰就要害羞得卷起叶子,却在舒服的时候不忘抱住他的腰,动作轻柔地亲吻他的下巴,真是赤诚又温柔。


    他第一次觉出喜欢的滋味儿,自然不遗余力去追。那年铺过的玫瑰花海,放过的焰火银树,甚至一整座南山庙的姻缘结,什么都不足为奇。


    只是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他慢慢地,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把爱意诉说尽兴。


    他们变得聚少离多,天南海北,有时候想要见上一面,必须提前严格规划行程,只为了在人潮汹涌中,短暂的重逢又道别。


    然而这些,远远不够。他让人拷贝剧组都不要的碎花絮,一点一点拼凑着看,在零碎的镜头里,见想见的人。


    林深选择退圈的时候,他竟然隐隐松了口气。他终于放心将爱人收拢在羽翼之下,毅然决然挥刀割裂曾经的生活。


    如同那个初见的夜晚,他们努力维持最后的体面,用尽全力一起叛逃,逃离身后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跑向属于他们的明天。


    付时清任由自己沉浸在回忆中,觉得这些年虽然过得辛苦,却还是值得的,等到产业扩展速度慢下来,他就能腾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陪伴爱人。


    他记得林深说过想去希岛看海,到时候他一定亲自潜水下海,为他采摘最漂亮的红珊瑚;他还记得林深说过想去月亮谷,到时候他一定准备好惊喜,为他点亮漫山遍野的萤火虫,还有啊......


    付时清越想越精神,破晓时分稍微眯了会儿,又被灿烂的朝霞闹醒,竟是熬了个通宵。


    他没睡,可林深还睡着。管家出来看见,赶紧让人把落地窗帘拉紧,瞬间把客厅遮得严严实实,还专门过来叮嘱,早餐在后面的偏厅备着,想吃的话,可以悄悄过来吃。


    付时清听着着重强调的“悄悄”两个字,觉得自己在这个家,真是越来越没有话语权了。


    可谁让林深管家呢,付时清无奈脸,稍微一想,有段时间没有过问家里的事了,庄园上下这么多张嘴要养,也不知道忙不忙得过来。


    林深从睡梦中醒来。


    令人惊恐的感觉,潮水般散去,他觉得自己心情平和极了,不会再有喘不过气的焦虑,也不会一阵忧虑一阵伤心,思绪变得清晰又敏捷。


    他一直抗拒的药物治疗,效果出奇得好。


    林深收拾着沙发,决定这两天找何医生谈一谈。


    抱着毛毯往外走时,遇见刚用完餐回来的付时清,看见他醒了,高兴地迎上前:“我让厨房准备了你爱吃的奶黄包,洗漱完吃点。”


    林深不想这么快面对付时清,但的确感觉饿了,点点头,转身上了楼梯。


    付时清知道他应该回楼上洗漱了,看着落空的指尖,觉得事情好像还没有结束。


    餐桌上,林深安静用餐,本就完美的用餐礼仪,配不上半句多余的声响,轮到付时清开始坐立不安。


    他试图开启话题,从今天天气不错到昨晚睡得怎么样,看林深反应平平,想了想又道:“我记得今年的体检还没做,让助理预约一下行程,下周我们一起去吧?”


    林深舀粥的动作一顿,微不可查的一瞬,随即如常喝进口中,答应下来。


    “今早起来,心脏有没有觉得不舒服?”付时清又问。


    “没有。”林深答,脸色并无异样,只是应对接下来一个又一个问题时,停下了餐勺:“你该去上班了。”


    “没关系,上午我请了假。”付时清说。公司老板哪用得着请假,这么说,不过想听句窝心的话。


    林深没能如他的意,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付时清神色一顿,忍不住开始阴谋论。难道昨晚医生给的药物剂量多了?镇静过了头,所以话也变少了?


    他想不明白,觉得还是单独咨询一下医生比较好,到时候真要体检出什么问题,不是小事。


    付时清离开餐桌时,脚步算得上沉重,迟来的疲惫感变本加厉袭来,过度紧绷的神经,毫无松弛的迹象,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没有再叫咖啡,只是守着林深窝在圆椅看剧本,透亮的落地窗晒得发暖,他的眼皮越来越沉,直到完全靠在躺椅里睡过去。


    林深从剧本中抬头,瞧过一眼又收回,他摸出压在抱枕下面的手机,给何谓发消息。


    “何医生,昨晚我不小心又发作了”


    “他在场,我没有控制住”


    “后来吃了片药,效果很好”


    “我想我需要听从您的建议强化治疗了,不知道下周前能不能好转,我不想让家里人再看到我这样......”


    “何医生,今天下午可以约您见一面吗?还是老地方”


    “务必请求您从另一侧入口进来,我想我可能被监视了......”


    打字到最后一行时,林深指尖悬停几秒,返回全部删除,继续写道:“务必请求您从另一侧入口进来,麻烦您了。”


    发完消息,他合上随意翻开的剧本,走过去将原本披在身上的软被,盖在熟睡的男人身上。


    直起身时,看到一双花剪半露在高脚桌外面,不算锋利的刀剪冲在外面,很容易不小心碰到后划伤。


    他条件反射伸手调整方向,没想到还是被锉钝的剪尖割到了。很小一道口子,蹿起细密的血珠,看着严重,但只有轻微的感觉,甚至算不上痛感。


    他奇怪地看看自己的右手,觉得它好像真的坏掉了。


    片刻,他又伸出左手,用指尖在刀尖试了下,力度不轻不重,这一次,尖锐的痛感很明显。


    实验结束,看来又出现新问题了。


    林深有些苦恼地想着,随意抽出纸巾擦干血迹,没有再挪动花剪位置,而是直接拿下来,随手装进了口袋里。


    晚些时候,他要记得把这件事情告诉何医生。


    付时清睡得踏实,醒来时发现家里已经没了人,做工精细的西装身上,盖着碎花边软被,有种奇异的违和感。


    然而他只觉得窝心,老婆嘴上不关心,实际上还是心疼他的。


    付时清想着,下楼时才被管家告知,林深出门了,而且近日都可能不回家,好像是要进组拍戏。


    拍戏?半年都没动静,昨晚刚吵完,今天就要出门拍戏?在家跟前的影视基地拍戏,用得着住酒店?肯定还在跟他闹脾气!


    付时清瞬间收回刚才的好心情,只觉得头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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