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军号一响,参加过拉练的知青只用了一分钟就集合了起来,其他知青看到远处山火的痕迹,也毫不犹豫的加入了集合队伍,瞬间就集合了二三百人。
裴云圣和晏明熙没有阻拦,他们只按照规定等了两分钟,然后带着队伍快速前进,与部队的队伍汇合后直奔后山。
要去后山首先要穿过那条知青们去打水漂的河,这条河最窄的地方也有小四十米宽,深度最浅的地方也有两米,更何况是条活水河,河水的流速并不慢,光过河这一关就拦住了不少旱鸭子。
马书记和王场长在后面赶来,一看这情况立马急了,连忙冲那几个旱鸭子喊:“不会游泳的知青回去搬船,其他人一起过河。后山上有林场,住着几十户人家,还有几百倾林地呢,要是把这些都烧光了,那火就得窜到后面的原始森林里去!这可都是国家财产!”
部队上的战士基本上都会水,已经毫不犹豫地跳下去了,知青们大部分都跟着,小部分因为游泳或是其他原因有些打怵。裴云圣和晏明熙两人将其他知青交给农场的王场长和马书记安排,两人连忙跳到河里,跟上大部队。
此时才刚五月,东北的五月没有那么暖和,每人身上都穿着厚实的外套。一跳进河里,这水快速地浸到衣服里,游着有些发沉。好在河两岸的距离也就四十多米,两三分钟也就游过去了,等一群人湿淋淋的穿过大河到了山上开始扑火的时候才发现了渡河的意外好处,用湿衣服扑打山火效果特别好。
旱鸭子知青回农场搬船的时候一群女知青也坐不住了,也跟着出来要去救火,殷玉瑶已经趁着这会机会赶紧去了博物馆一趟,此时她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从供销社里抱了一包毛巾出来,又抓起厚实的军大衣,一起跟着跑了出去。
等殷玉瑶到河边的时候,发现河两边的树上已经在树上拴上粗壮的麻绳,不会游泳的男知青尝试着扶着绳子挪过去,把船让给了准备过河的女知青。
殷玉瑶坐在船上还没等松口气,就看到了船头正在试图把头埋起来的身影,顿时声音高了八个分贝:“于燕秀!你个小孩你来干什么?”
于燕秀连忙缩了下脖子,不敢吱声。
说话间船已经到了对岸,殷玉瑶赶紧喊住要跑的于燕秀:“过来给我帮忙!”
于燕秀这才看清殷玉瑶怀里抱着的居然是一堆毛巾,顿时着急了:“姐,救火要紧,应该用不着给大家发毛巾擦汗吧?”
“擦什么汗啊!”殷玉瑶示意她过来一起把毛巾浸入河水里:“一会让大家将湿毛巾系在嘴上,免得吸入烟尘。”
于燕秀没怎么听懂,但是意思好像明白,这是为了保护大家安全的。两个人将毛巾放在军大衣上一起浸在水里,等军大衣和毛巾吸满了水后顿时仿佛有十倍沉,两人费了好大劲才把兜着毛巾的军大衣给拽出来。
拽出来容易,还得上山,殷玉瑶直接把湿的军大衣批在了身上,反正自己身上有外套,湿透了更不容易着火。至于毛巾,殷玉瑶先给于燕秀往嘴上系了一条,自己也系了一个,剩下的两人抱到山上给大家分。
这个年代灭山火也没有什么消防设备,全靠用衣服扑就是用树枝扑,大家都被火熏的直咳嗽,一见殷玉瑶给了湿毛巾,赶紧迫不及待的系上
殷玉瑶忍着滚滚热浪,循着火龙一路往上,在林间穿梭,手里的湿毛巾也越分越少。就在这时,殷玉瑶看到了晏明熙的身影,连忙艰难地挪过去,将手里的毛巾递给他:“快,系在嘴上。”
晏明熙回过头,立马接过毛巾系上,也顾不得多说,把已经干硬的衣服在旁边的水泡子里浸了浸,继续扑火。
山火把林场人困在了山上,越往上山火越大,殷玉瑶见状把剩下的几条毛巾直接往衣服里一塞,把披在身上的军大衣拽下来,开始跟着扑火。
军大衣本来就沉,再浸了满满的河水,差不多得有快十斤重,殷玉瑶扑了两下就有些扑不动了,有些后悔自己判断失误,光想着军大衣厚重隔绝空气阻燃,却忘了这玩意也太厚重了。
就在她再一次试图举起军大衣的时候,身后过来一个人把她手里的军大衣抽走,接着又扔给她一个湿漉漉的旧外套,一脚将她眼前着火的小树踹到,然后拿着军大衣将地上的火扑灭。
殷玉瑶看着挡在自己前方眼熟的背影,眼眶有些发热:“裴云圣!”
裴云圣用手背擦了一下脸,顿时脸上一道黑一道白的,他喘了口粗气,看了眼通往林场的路,转身看向殷玉瑶:“这里交给我,你下山吧。就是想参与灭火,也在山下一带,别往山上走知道吗?”
殷玉瑶从自己怀里抽出一条湿毛巾,替裴云圣系在嘴上,又多往他口袋里塞了一条。在这种情况下,她允许自己有一点小自私,她希望湿毛巾能帮忙保护一下裴云圣的安全。
裴云圣拍了拍她的肩膀,再次催促了一句:“别担心我,你赶紧下山。”
殷玉瑶不想裴云圣在这个时候因为自己分神,连忙往山下走,大约走了几十米元,殷玉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瞧不见裴云圣的身影了。
殷玉瑶听从裴云圣的安排,拿着外套来到山坡的位置,正好在这里瞧见了于燕秀。此时两人对视了一眼,谁都没力气再说话,一起拿着手上的衣服扑打着面前的火焰。
山坡位置的火势不大,但面积有些广,但优势是这里离河边近,知青们可以一遍遍的去河边浸湿衣服。不过来回奔波也是挺消耗体力的。两个来小时以后,天已经全黑了,只有一簇簇火堆照亮了彼此的面容。于燕秀已经有些跑不动了,她干脆从地上捡起树枝来扑火。
忽然一阵风刮过,于燕秀旁边刚刚扑灭的树枝又复燃起来,瞬间燎到了她的头发上。殷玉瑶眼疾手快,迅速从自己口袋里抽出一条还没用过的湿毛巾,扑过去将于燕秀的辫子包住,三下两下将火苗按灭,两人还没等松一口气,辫子就从肩膀上掉下来了。
辫子还是让火给烧断了,于燕秀摸着齐耳朵的头发,吸了口气。
殷玉瑶见状连忙催促她下山:“去河边洗一洗,免的有火星子没扑灭。”
于燕秀也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点了点头用毛巾捂着过火的头发,赶紧往山下跑。
殷玉瑶看着知青和部队战士一起忙碌了两个小时才刚刚减少一些的火势,有些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在这里大家没有经验也没有灭火装备,靠的就是人海战术,效率太低了。她担心山火,也担心冲在最前面的裴云圣。
已经折腾了两个多小时了,天已经黑透了,殷玉瑶觉得浑身都没有劲。山坡的位置还好,都是残火,范围虽然大,但是分布广,一簇簇的,大家不等扩散就赶紧冲过去把它们扑灭,但是山上的火势还是不小,直接把林场职工们下山的路给挡住了。
殷玉瑶消耗有些大,饿的心里有些发慌。她下意识往口袋里摸了一下,却连一块糖都没摸到。她不由地四处看了一眼,周围都是人,在这个地方进博物馆也不现实。
殷玉瑶不由地叹了口气,默默地想着自己博物馆里供销社摆放大白兔奶糖的地方,心里琢磨着要是能抓一把就好了。
忽然她感觉到自己的手像是触碰到了什么一样,她看了看左右,大家都忙着扑山火,没人注意自己。她连忙将手放回口袋里,再去回想刚才时的那种感觉,紧接着那种触碰的感觉又来了,她的手在口袋里尝试着抓了一把。下一秒,手掌里出现了一把大白兔。
殷玉瑶顿时瞪圆了眼睛,她没想到博物馆还有这个用法,那以后从博物馆放取东西可就方便多了。现在也来不及多想,她连续抓了几把,直到两个口袋都满了才停下来。
此时大家都又饿又乏又渴的,渴了倒是可以下去喝几口河水,山上也有些小溪,但饿和乏确实没招。灭火本来就是大体力消耗,饿久了还容易低血糖,若是一个恍惚被火卷进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殷玉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给旁边灭火的知青挨个送去:“拿块糖,饿的心慌的时候含一块。”
有的知青看到是大白兔连忙摆手:“殷同志,可不行,这是奶糖,太贵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说什么贵不贵的。”殷玉瑶往她手里塞了一颗,一边继续给别人发一边说道:“我上山前特意装口袋里的,饿急眼了吃一块不至于低血糖。”
殷玉瑶看到体弱一点的知青就递一块过去,有的饿的眼睛冒金星赶紧塞嘴里去,有的觉得还能扛一扛就放进了口袋里。两口袋糖,不多时就发的差不多了,可是也就给了几十个人,杯水车薪。
好在没饿多久,忽然山下又来了人,原来是留守年纪大的妇女和孕妇帮忙蒸了饼子送过来,这种粮食虽然粗糙,但是扛饿。
于燕秀没有力气扑火了,就帮着送干粮。殷玉瑶惦记着山上的裴云圣和晏明熙,自告奋勇往山上去送,于燕秀不放心,也要一起跟着。
饼子都装在筐里,上面盖了块布防止落灰,殷玉瑶和于燕秀一人背着一个筐往上走,沿途到处都是在灭火的知青。殷玉瑶算是知道了,这个年代灭火除了靠人海战术别无他法。
两人从知青中间穿梭一路往上,来到火势最大的地方,在这里灭火的基本都是战士,知青们都在下面相对安全一点的地方。
殷玉瑶和于燕秀赶紧把筐挪到胸前来,也不知道这里有多少人,先一个人给一块垫垫肚子,这个时候指望吃饱是不可能的,送饭的大娘说了,锅里还蒸着之后再往山上送。
殷玉瑶一路走一路送,倒是看到晏明熙了,殷玉瑶塞给他一个饼子,晏明熙接过来掀开挡脸的毛巾,两口就将饼子吃进去了。
殷玉瑶往她手里塞了两块大白兔,带着于燕秀继续往上走,可直到两人把筐里的饼子都送光也没看到裴云圣的身影。
殷玉瑶有些发慌,于燕秀见旁边有个刚吃了饼子正坐在地上休息的小战士,连忙问了一句:“同志,你看到裴云圣裴营长了吗?”
小战士指了指旁边一处明显火势小的地方说道:“刚才裴营长带着一队人一边灭火一边往上去营救林场的人了。他们打开了一道防线,但是刚才来了一阵风,这火儿没一会儿又连起来了。”
小战士记得听人说裴营长是有对象的,估摸着眼前的这两个女孩子里有可能其中一个就是裴营长的对象,连忙说道:“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控制住火势的。
殷玉瑶往山上看了看,本来天就黑,又有火又有烟的什么都看不清。
殷玉瑶咬了咬嘴唇,和旁边的于燕秀说道:“你先回去,我在这里看看就走。”
“不行!”于燕秀第一次强硬地和殷玉瑶说话:“我陪你上来就是为了看着你的,我知道你担心裴营长,但是裴营长是带着很多士兵一起上去的,而你是一个人。你自己上去是没有自保的能力的,出事的几率很大。我若是让你去,就等于对不起你和裴营长了。”
殷玉瑶心里被小丫头说的暖暖的,但也有些无奈,她自然是不会拿自己冒险的,她是想从这附近进博物馆里,然后从博物馆里的窗户往外看看,她想看看上面的火有多大。
于燕秀倔强的拉着她不肯松手,殷玉瑶只能放弃了这个想法,两人赶紧下山。这会儿第二批饼子已经送来了,也不知道于燕秀和负责发放的人怎么说的,人家只让殷玉瑶在下面帮忙,不同意她上山了。
火烧了一天一夜,战士们和知青们也在山上呆了一天一夜,饿了啃两口饼子;渴急眼了下山趴河边灌一些水,连带着衣服打湿再冲回去;困了,找个没火的地方靠着树打一个盹儿,连殷玉瑶这样注重形象的都满脸黑灰了。
虽然辛苦,但是好消息是山火控制住了,部队已经增援了一部分去救林场的职工,殷玉瑶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就在殷玉瑶累的站都站不住的时候,农场下了命令,火势已经得到控制,让二十岁以下的女知青暂时先回去休息。
殷玉瑶虽然不是知青,但十九岁,也被于燕秀强行扯着下了山。
殷玉瑶已经没力气挣扎了,任由于燕秀拽着自己走。到了河边,大家都忍不住趴在海边,把脸泡在水里,一天一夜,感觉脸都快被火烤干了,嘴唇也都烤裂了。
流过的河水将她们脸上的黑灰带走,大家起来后在河里洗干净手,捧着清澈的河水痛痛快快地喝了几口才觉得回过魂来。
木头船也就能坐下四五个人,一共有四条木船。大家累的一步步往前挪,谁先到谁先坐,于燕秀扯着殷玉瑶上了船,正在船行驶到河中间的时候,山上传来了欢呼声。大家纷纷回头去看,岸边的人也有赶紧跑回去问的,不一会儿就传来了消息,说是部队冲过了火线,把林场的人都救出来了。
船上顿时也议论起来,连殷玉瑶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于燕秀见状拍了拍殷玉瑶的手,安抚道:“姐,林场的人都救出来了,裴营长肯定也没事,你放心好了。”
殷玉瑶点了点头,眼睛却望着山上,悬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剩下那一半得彻底见到裴云圣才安心。
一船船年轻的女知青被运了回来,大家互相搀扶着回了农场。负责做饭的几个孕妇和背着娃的奶妈已经蒸好了干粮,大锅里也炖了菜,有的直接坐下吃饱了再回去,有的只想睡觉,接过几个饼子准备回屋垫一垫就赶紧睡觉,连坐下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
殷玉瑶也只要了两个饼子,她看着身旁的于燕秀,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不用陪着我,在这吃吧。”
“我也不想吃。”于燕秀也要了几个饼子,把殷玉瑶送回屋里才走了。
殷玉瑶把窗帘拉上,直接进了博物馆,先舀了一碗小米粥,咕咚咕咚喝完才感觉有些力气。她摸了摸肚子,觉得自己饿的有点像当初刚穿越来这里似的,她第一次进博物馆也是先给自己灌了一碗粥。
殷玉瑶食堂的东西虽然多,但是现成的饭只有早餐一类的,其他的都是食材。
不过这时候哪儿还顾得什么早饭晚饭啊,先填饱肚子再说。牛肉灌汤包吃了三个,肉饼吃了一个,喝了一碗小米粥和一份豆腐脑,殷玉瑶摸了摸肚子,终于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虽然一天一夜没睡,身上又累又乏,但殷玉瑶看着自己头发一碰都掉灰,还是决定先去洗澡再睡觉。她扶着墙挪到员工淋浴区,搬了个塑料凳坐在了花洒下面,殷玉瑶低头看着冲下来的水,都是黑灰色的。
头发洗了五六遍才洗干净,身上有衣服挡着反而好许多。等殷玉瑶换上干净的睡衣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她迷迷糊糊的从炕琴里扯出一个被子垫在底下,又拽出一个被子往身上一搭就睡着了。
这一觉足足睡了十四个小时,殷玉瑶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了,她揉了揉有些发沉的脑袋,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见到裴云圣呢。
她抓起一件衣服往身上一套赶紧出了门去隔壁,可到了门口才看到,裴云圣的屋子依然是“铁将军”把门:裴云圣和晏明熙都没回来。
殷玉瑶四处看了看,院子里静悄悄的看不见一个人。她只能又回来,回博物馆急匆匆洗漱了一番,换上干净衣服,连饭都没顾得上吃,直接往口袋里揣了两个鸡蛋就出门了。
殷玉瑶快速地往外跑,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人,直到绕开宿舍区才隔着空旷的操场看到后山。此时山火已经灭了,但是过火的痕迹在太阳下还是很明显的,黑乎乎的一片,甚至有的地方还冒着黑烟。不过令人庆幸的是,确实没有明火了。
殷玉瑶松了口气,可是紧接着心又提起来了,火灭了,裴云圣和晏明熙呢?难道还在山上巡逻防止山火死灰复燃?
她想了想,转身奔着农场办公室跑去,还没到门口,正好有一间食堂出来一个人,殷玉瑶看了一眼,认出是昨天给自己分饼子的大姐,连忙过去打招呼:“同志,打听个事,我看山上的火都灭了,咱的人都回来了吗?”
“回来了。”做饭的大姐连忙说道:“今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回来了,幸好我们这一晚上锅就没停,让他们一到家就吃上了热乎的。我听他们说其实半夜火就都扑灭了,但是大家不放心,拉着手一寸一寸的把过火的地方又排查了两遍,一直到天亮没再复燃,这才都回来。”
殷玉瑶闻言更有些心不安了,连忙问道:“那没回来的人是去哪儿了?”
“部队医院吧。”大姐随口说了一句:“我听说受伤的都拉那去了,就是咱这部队的医院小,都没住下,严重的直接送去市里医院了。”
殷玉瑶听了拔腿往外面跑。
第82章
殷玉瑶一路跑到部队医院,一进门就看到进进出出的医护人员,敞开的病房里躺着一个个的伤者。殷玉瑶奔着最近的病房进去看了一眼,有胳膊的有脸的划伤,也有些烧伤,都已经处理过伤口上了药了。
一个病房有十来张床,殷玉瑶也不知道这里有多少个病房,她环视了一眼,从中找了个有些眼熟的知青问道:“同志,请问你看到裴云圣了吗?”
知青想了想,好像有点印象:“昨天进医院的时候好像看到裴营长了。”
殷玉瑶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他怎么了?受伤严重吗?”
知青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看着人倒是清醒的。”
殷玉瑶闻言刚松了口气,旁边一个护士听到了转头说道:“裴营长已经转到市区部队医院去了。”
殷玉瑶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连忙问道:“他怎么了?”
护士有些歉意地说道:“听说他为了救人被倒下的树砸中了,一条胳膊骨折,内脏不知道有没有受伤,得到市里部队医院做了检查才能知道。至于裴营长,因为树倒的时候正好也在附近,正好被一根树枝插到了大腿上。”
殷玉瑶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神惊恐,这腿还能要吧?
可能殷玉瑶的表情太过明显,护士连忙说道:“幸运的是树枝虽然硬但不是特别粗,正好从肉上斜穿过去,骨头没事,至于神经和筋得在市里做手术才知道。”
殷玉瑶心里十分难受,担心裴云圣,作为朋友也担心晏明熙,他们两人都是非常年轻的军官,前途无量,若是因为这件事落下残疾,简直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殷玉瑶转身就往回跑,她一路狂奔回农场,打开房门,哆哆嗦嗦地从抽屉里把裴云圣的车钥匙拿出来。这把要钥匙在裴云圣外出拉练的时候就放到殷玉瑶这里了,想着要是有什么急事殷玉瑶可以用一下。等拉练结束回来,两人见面还不到一个小时就出现了山火,自然也没想起这钥匙的事。
殷玉瑶拿出钥匙把门一带就往车上跑,于燕秀吃了饭刚好回来碰到了,她看到殷玉瑶面色惶惶的样子,连忙拦住她问道:“姐,怎么了?”
殷玉瑶着急忙慌地说道:“云圣和明熙都受伤了,送到市里的部队医院,云圣骨折了,明熙的大腿被树枝穿透,我得去看看他们。”
于燕秀见殷玉瑶的情绪不稳,当机立断:“姐,我陪你一起去。”
殷玉瑶回过神来,看着于燕秀一眼,似乎没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跟着。
“我陪你一起。”于燕秀又说了一遍:“你开车的时候我帮你看看路,我去市里的次数多,能帮你认下路。等到了市里,路上的人也不少,你这样开车我不放心。”
殷玉瑶点了点头,握了握于燕秀的手,让她跟着自己一起上车。
于燕秀的提醒让殷玉瑶也冷静了一些,这个年代的车少,也没有什么红绿灯,路上骑车的看车的更没有躲避车辆的意识,自己开车绝对不能走神。
她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缓了五分钟,直到自己的心跳平缓下来,耳边的嗡嗡声逐渐消散,她才睁开了眼睛。
“走吧!”
于燕秀看着殷玉瑶神色也恢复正常,心里偷偷地松了一口气。说实话,第一次坐吉普车,她心里也是怕怕的。
殷玉瑶来往市区也有两三次了,虽然路记不太清,但是这边也没有太多路口,大部分的她还有点印象,有一些确实得靠于燕秀常年坐大巴车的记忆来指路。
殷玉瑶上次和裴云圣去过一次市里部队领被子,因为方向正好是和回朝阳农场相反的,所以印象还挺深。她在市里的开车速度更慢了,免的有孩子突然从胡同里冲出来来不及刹车。
车子开到部队门口,上回有裴云圣在,递交了证件后就进去了,这回殷玉瑶把车辆停到了大门附近,下了车直奔门口执勤的士兵而去。
门口的士兵自打这辆吉普车一开过来就已经注意到了,因为车牌号的原因他还是挺有印象的,是北京的一位年轻营长的车。可他看到驾驶室下来一个年轻的女孩子,顿时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见她冲着自己过来,士兵主动敬了个礼:“同志,进入军区请出示证件。”
“同志我是来问路的。”殷玉瑶连忙说道:“我对象,他救火受伤了,我听说被送到了市区的部队医院。我想问一下,部队医院在哪儿啊?”
士兵连忙说道:“从门口这条路继续往北走,第一个路口往东二百米就到了,就在部队的正北方向。”
殷玉瑶连忙道谢,回到车里发动起汽车,按照士兵指的方向开车而去。
士兵目送她离开,一回头看到老领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立马打了个激灵,连忙敬礼:“师长!”
“刚才那个车怎么回事啊?”赵利军看向吉普车的尾巴,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那车我记得是裴云圣的车吧。”
“是裴云圣裴营长的车,之前登记过。”小士兵挺直腰板汇报道:“刚才的女同志是裴营长的对象,他说裴营长救火受伤送到军区医院了,她赶着过去探望。”
“什么?”
赵利军一嗓子把小战士吓的一哆嗦,只能又重复了一遍:“是裴营长的对象,裴营长受伤了送到医院了。”
赵利军摆了摆手,赶紧从门口拎了一辆自行车,骑着直奔医院。
殷玉瑶将车停在医院的院子里,下了车拔了钥匙就往里跑。一进门,殷玉瑶就看到了指示牌:一楼门诊;二楼手术室;三楼……
殷玉瑶确定了手术室的位置,连忙从楼梯冲上去,一直跑到手术间门口才停了下来。这个年代手术室没有后世金属的感应门,只有一个带着玻璃的木头门,但是进去这个门拐个弯才是一间间的手术室,照样什么也看不见。
手术室外面也没看到什么医护,殷玉瑶也不确定裴云圣和晏明熙在不在里面。不过根据两人送来的时间和伤情来看,此时应该还在手术。
于燕秀拉着殷玉瑶把她按在一旁的木头椅子上让她坐着,自己则下楼找大夫去打听,正好在一楼门诊有个戴着花镜的老大夫。于燕秀连忙去询问:“大夫,请问今天早上从朝阳农场那边部队送来的伤者是在二楼手术吗?一个叫晏明熙一个叫裴云圣。”
“晏明熙?裴云圣?”老大夫站起来领着于燕秀到门口找登记处问了一句:“二楼手术的有没有一个叫裴云圣和晏明熙的?”
登记的工作人员立马说道:“裴营长是左臂和肩胛骨骨折,晏营长是被树枝刺穿大腿,都在二楼手术室进行手术。”
于燕秀确定两人的确在手术室,连忙道谢回到二楼,轻声和殷玉瑶说道:“我问了大夫,他们俩都在里面。”
殷玉瑶点了点头,眼睛看着手术室的方向,眼神里带着紧张。
楼下,赵利军刚到门口就听见了登记处的对话,等于燕秀上去了,他才进来。登记处的工作人员立马站起来敬了个军礼:“赵师长。”
赵利军眉头紧锁,低声问道:“裴云圣和晏明熙情况严重不严重?”
“裴营长受伤处主要在左臂和肩胛骨,头部有些脑震荡,内脏经过表皮触摸检查应该问题不大,但需要持续观察两天才能确定没事。晏营长其他地方没什么问题,主要是一根树枝正好从他大腿插过,手术中的风险就是动脉和神经这些,万一……”
赵利军手抬了一下,不让他再说下去,转身去了一楼院长办公室。
院长林正阳正在处理文件,一见赵利军来了刚起身,就听赵利军说道:“你派人进去裴云圣和晏明熙的手术情况。如果咱这医院的医生水平不够的话,我立马安排哈城总院的专家来会诊。”赵利军表情严肃:“务必保证手术万无一失,他们两个谁也不能落下残疾。”
林正阳连忙说道:“从哈城请人过来无论是火车还是开车都得一天,咱们的大夫专业技术也很强。”
“还是请专家过来吧,不怕你笑话,我心里打怵。”赵利军叹了口气,觉得都要愁死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有专家在,我心里能踏实一些。”
林正阳立马拿起了话筒:“我这就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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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玉瑶坐在椅子上一坐就是四个小时,直到手术室门开了才有所反应地站起来,可是下一秒就有些腿软的站不住。
于燕秀连忙扶住她,轻声说道:“姐,你在这坐着,我看看病床上的是谁?”
“没事。”殷玉瑶连忙过去看了一眼,病床上紧闭双眼的正是裴云圣,登时她眼泪就下来了。
推床的大夫看了她一眼,顺口问道:“是家属?”
殷玉瑶点了点头,连忙问道:“大夫,他情况怎么样?”
“手术很成功,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他怎么也得修养个三四个月的。”大夫想了想又交代道:“他有些脑震荡,醒来可能会出现头晕、呕吐的现象,到时候记得及时和大夫说。”
殷玉瑶连忙道谢,和于燕秀一起帮忙把裴云圣推回了病房。医护人员固定好床位,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正要走的时候殷玉瑶回过神来,连忙问道:“请问大夫,您知道晏明熙的情况怎么样嘛?”
大夫推了推眼睛说道:“不太清楚,晏明熙的手术要更复杂一些,不过据我的经验判断,估计还得有两个小时。”
于燕秀见状和殷玉瑶说道:“玉瑶姐,你在这陪裴营长,我去手术室那边等晏营长,要是有他什么消息也好回来告诉你。”
殷玉瑶点了点头,往口袋里摸了摸,又从博物馆里挪出了一些大白兔。她抓了把糖放在于燕秀手里,想了想又掏出钱和粮票也递给她。
于燕秀连忙摆手,殷玉瑶说道:“你跟着我急匆匆出来,到现在午饭都没吃。你现在还是长身体的时候,饿不得,赶紧去买点吃的,别饿坏了。”
于燕秀想着殷玉瑶也一直没吃饭,便不再推辞:“我吃了也给姐也打点饭回来。不过咱没饭盒,我看看有没有包子一类的。”
两人正说这话,部队后勤来人了,给送来了脸盆、胰子、毛巾、饭缸、茶杯、暖水瓶和拖鞋一类的必备用品。
殷玉瑶一头雾水,来的战士说道:“裴营长在这边也有宿舍,这些脸盆和暖壶一类的日用品是裴营长这边宿舍里用的,领导估摸着他在这里也需要,让我帮忙送来。饭缸和筷子都是新的,刚领出来的,刷一刷就能使。对了,晏营长的我们也拿过来了,只是他还没手术结束,我们暂时先放到他的病房里了。”
殷玉瑶连忙问道:“晏营长在哪个病房?”
小战士指了指隔壁:“就在旁边302。”
殷玉瑶道了谢将人送了出去,于燕秀看着这一地的东西,总算松了口气:“这下好了,我去打壶热水,再刷刷饭盒,等吃了饭给你打饭回来。”
于燕秀把小战士送来的东西都归置好,脸盆里打了温水,暖瓶里也灌好了热水,这才悄悄地关门出去。
殷玉瑶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裴云圣,忍不住滴下泪来,认识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虚弱地躺在床上,整个左臂和左键都被纱布缠着,光看纱布的厚度就知道伤的有多重。
殷玉瑶替他盖了盖被子,看他脸上身上虽然已经简单的清理过卫生,但山火的烟尘太大了,还是看的出皮肤有些发黑。
殷玉瑶用温水打湿了毛巾,细细地擦拭着裴云圣的脸颊,一遍遍的洗毛巾,直到把他的脸和脖子擦的干干净净。殷玉瑶看着他的脸,又忍不住想哭,她强忍着去洗干净毛巾,坐在他的床边,将他的右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
虽然右手手臂没有骨折,但上面有不少被树枝地面划伤的口子,连手背上都有一条重重的血痕。殷玉瑶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口,一边替他擦拭着手指一边努力控制着情绪,可是看着伤痕累累的胳膊,她还是有些忍不住,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滴到了裴云圣的手背上。
眼泪离伤口很近,殷玉瑶怕眼泪会让伤口疼痛,连忙用指头顶起毛巾的一角,一点点替他擦拭,可是越擦拭眼泪掉的越多,她忍不住松开裴云圣的手,将脸侧到一边,用手背挡出了眼睛,小声地啜泣。
“你哭什么?”
沙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殷玉瑶连忙回头去看,只见裴云圣无奈地看着自己:“我醒来就看到你给我擦手,怎么擦着擦着还擦哭了呢?我手有那么丑吗?”
“丑死了。”殷玉瑶泪眼婆娑地瞪他:“你看看你胳膊上手背上的伤,还有个好地方吗?”
裴云圣立马有气无力地朝殷玉瑶伸出手,试图帮殷玉瑶转移注意力:“再帮我擦擦,要不然我不好意思握你的手。”
殷玉瑶握住裴云圣的手,细细地看着他的脸,轻声问道:“你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渴。”裴云圣沙哑地说了一句:“我想喝水。”
“麻药劲还没退,暂时不能喝水。”殷玉瑶松开裴云圣的手站了起来,跑到外面问护士要了一包棉签回来,往茶杯里沾一沾,替裴云圣擦拭开裂的嘴唇。
裴云圣目不转睛的看着殷玉瑶的脸,生怕自己一闭眼她就不见了。
殷玉瑶看着裴云圣眼睛下面的黑眼圈,算一算时间,他一天两夜没睡了,也就刚才手术时候麻醉的缘故才睡了不到六个小时。
“你睡吧。”殷玉瑶轻轻地隔着被子拍了拍他:“我在这里陪着你。”
裴云圣本身这两天就极度的缺觉,再加上麻药劲没过,确实困倦的有些睁不开眼睛。看到殷玉瑶,裴云圣也踏实不少,他闭上眼睛刚要睡觉,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晏明熙怎么样了?”
“还在手术。”殷玉瑶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他的手术要更加复杂一些,估计还得有一个小时。他的病房就在隔壁,等他从手术室回来了,我告诉你。”
裴云圣点了点头,握着殷玉瑶的手再次睡觉了。
***
此时赵利军正在院长办公室等待晏明熙的手术结果,大约两个小时候,院长终于从手术室回来了,一进门就长松了口气:“师长,晏营长的手术结束了,很成功。”
赵利军点了点头:“等明天哈城的两个专家到了以后,请专家替他们再做一次检查,要确保他们无恙。”
林院长连忙答应下来。
赵利军起身刚想走,忽然想起来下午在军区大院碰到的开裴云圣车辆的女孩子,便停下脚步问道:“裴云圣的对象还在医院吗?”
“在。”林院长说道:“刚才我一起送晏营长的床回病房时还特意去裴营长病房看了一眼,裴营长在睡觉,不过两人的手是握在一起的。”
顿了顿,林院长又补充了一句:“也有个小姑娘陪着晏营长,帮忙替他收拾东西,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晏营长的对象,看着有点小。”
赵利军回想了一下在医院登记处看到的那个小女孩的样子,确实挺小的。他将这件事抛到脑后,吩咐林院长:“裴营长和晏营长是救山火受的伤,医院一日三顿给提供好病号饭,其他救火受伤送来的也同样待遇。”
林院长立马说道:“历来士兵受伤咱都是这个规矩,师长放心就行。”
赵利军骑着自行车回去,等到了办公室连忙关上门拨了一个号码,半晌后话筒里传来一个低沉地声音:“喂,谁啊。”
“老首长,我是利军啊。”赵利军笑着说了一声:“您老身体还好?”
“挺好的,你还在哈城呢?”
“对,还在哈城,不过这段时间因为部队拉练、演习的事,我到下面军区来了。”赵利军有些紧张地咽了下吐沫,才继续说道:“老首长,我碰到您家云圣了。”
裴首长声音一如既往地毫无变化:“听老二说他去东北了,跑你那去了?你听我的,别对他手下留情,好好磨练磨练他,你要是敢额外照顾他,我拿皮带抽你。”
赵利军叹了一口气:“老首长,我确实没照顾他。前两天云圣所在的农场附近山区着火,他和晏家的明熙一起奋力救火救人,两人都受伤了。”
“当兵的哪有几个没受过伤的。”老首长嗤笑了一声:“多大点的事,你当初上战场中枪子的时候都没这么叹气。”
虽然老首长这么说,但是赵利军还是一五一十地将裴云圣的情况汇报了一下:“左臂和肩胛骨骨折,有些轻微脑震荡,内脏情况现在不好说,持续观察中。我刚从医院回来,他对象在照顾他,您老放心就行。”
“嗯!”裴首长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声,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象?谁的?云圣的?”
“啊?您不知道?”赵利军更紧张了,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是在部队门口看到的,她开着云圣的吉普,问部队医院在哪儿。我还问过门岗的战士,他说确实见云圣带那个小姑娘来过部队领被子。刚才医院院长查房回来说,云圣虽然睡着觉,但两人还拉着手呢,瞅那模样应该是处对象了。”
裴首长忽然笑出了声:“行啊,让他出去锻炼,他倒是锻炼出个对象回来,还真有出息。”
赵利军一听,顿时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合着人家家里人都不知道,那自己多什么嘴啊。
第83章
裴首长听说孙子有对象了,阴阳怪气一番又忍不住乐,乐了一会终于想起来还听到了一个名字:“晏家那小子怎么样了?”
赵利军连忙回道:“他被树枝插到大腿上了,手术已经结束了,医院说挺成功的。”
“这么严重吗?”裴首长表情顿时严肃了:“确保成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那小子从小就长相标志,要是因为这个瘸了可就可惜了。”
赵利军立马说道:“放心首长,树枝比较硬但只有拇指粗细,而且穿过去的正好贴着肉皮,避开了神经和骨头的部位。院长说手术很成功,而且我也调了哈城的专家过来,会一直关注他的情况。”
既然说有好大夫盯着,裴首长的注意力终于转移了,问了一个自己更关心的问题。
“晏明熙去你们那边处对象了吗?有没有小姑娘陪着什么的?”
赵利军为难的直抹汗,自己已经说错了一次话了,可不能再犯错,不过不实事求是也不行。他想了想,尽量公平公正地说道:“裴营长的对象来医院的时候带了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跑上跑下的帮忙打听病情。后来勤务兵送两位营长的日用品到病房的时候,是那个小姑娘帮忙收拾归拢的。不过她看着太小了,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我拿不准是不是明熙的对象。”
裴首长想了想也觉得不太可能,晏家小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那脑神经比大腿都粗。整个大美女放他面前他都不一定开窍,别说十六七岁的小丫头了。
裴首长敲了敲桌子,吩咐了一句:“晏小子伤情多关注一下,有事情及时汇报。”
赵利军连忙答应下来,挂上电话后一脑门子的汗。
裴首长坐在沙发上沉思了片刻,披上衣服出了门,背着手溜溜达达到了隔壁小楼,趴在栅栏上冲着正在翻地的老头喊了一声:“晏老头,刚才黑省那边打电话了,你家小孙子受伤了,树枝插大腿上了,刚做完手术。”
晏老头直起了上身,锤了锤有些发酸的腰:“不管他,受点伤正常,死不了就行。”
“你可真心大,就不怕他瘸了?”裴首长大大咧咧地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说道:“手术是当地的医生做的,哈城的大夫得明天才到,至于什么情况也说不准。要是不放心就把他拉回北京的医院来看看,免得留下后遗症。”
晏老头摇了摇头:“就让他在那吧,再说不是有你吗?真有事你不会看着不管的。”
“你倒是挺能找省事的。”裴首长无语地瞪着眼睛,见晏老头不搭理自己了,他忽然嘿嘿一笑:“老晏,和你说个喜事,我孙子找对象了!这回他受伤就是他对象陪着。”
晏老头猛地抬起头,不太相信地说道:“你家小子不比我们明熙强哪儿去,就去这东北几个月就能找到对象?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嘿嘿,别说你不信,我听了都吓一跳。不过赵利军打电话说的真真的。”裴老头洋洋自得,朝晏老头一个劲儿的炫耀:“等回头云圣结婚,你来吃喜糖啊!”
晏老头皱着眉头看着裴老头:“我们家明熙长的不孬啊,就没小姑娘主动主动吗?”
“有!”裴老头坏心眼地说道,等看到晏老头眼睛发光地看着自己,立马哈哈大笑起来:“有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看着你家孙子可怜,帮忙收拾了些东西在那帮忙。”
“十六七?”晏老头想了想说道:“也不是不可能啊,等她长大了说不定刚好我家明熙也开窍了,挺好。有一个就行,咱不挑。”
“你还挺好说话。”裴老头嗤了一声,转身往回走,不过走了两步还是回过头来问了一句:“真不把明熙整回来治疗。”
晏老头心大的摆了摆手:“别回来了,回来了连十六七的都没了。”
裴老头无语了:“你倒是比你孙子开窍。”
***
晏明熙手术结束被回到病房的时候殷玉瑶听到了动静,她轻轻地将手从裴云圣的手里抽出来,去隔壁瞧了瞧,只见晏明熙的左侧大腿都缠满了纱布,纱布上还能隐约看到渗出来的血迹。
晏明熙的情况确实比裴云圣严重许多,就连送他回来的大夫也都一脸疲惫,生怕自己一点点失误让这个年轻又优秀的军官就此结束军旅生涯。好在手术一切顺利,就看之后的恢复情况了。
晏明熙比裴云圣的伤情严重的多,术后风险也大,连屋里都派了个专属护士,密切关注晏明熙的情况。
于燕秀往病床上看了看,脸上露出了不太忍心的表情,轻声和殷玉瑶说道:“晏营长那么好看的一个人,才两天功夫感觉就憔悴了好多。我就留在这里照顾他吧,姐,你说我该干点啥啊?”
殷玉瑶拿起毛巾架上的毛巾递给于燕秀:“晏营长术后估计得发烧,你用温热的毛巾帮他擦擦脸,能降温,也能让他脸上干净一些。现在他昏睡着,你也帮不了太多的忙,就把能给他擦干净的地方擦干净吧,其他的事等他醒了以后再说。”
于燕秀手脚麻利,既然殷玉瑶说了,立马就去洗毛巾帮他擦拭。
护士李秀娟登记完资料,检查了一下要打的药,等回过头看到于燕秀已经在帮着晏明熙开始擦脸了。她也没阻拦,等人清醒了也得清理下卫生,要不然等换药检查伤口也容易感染。
不过李秀娟还是很好奇地问了一句:“你们和晏营长是亲戚?”
“是朋友。”殷玉瑶落落大方地说道:“有事和我们说就行,我就在隔壁裴营长的病房。”
李秀娟看看她又看了看于燕秀,轻轻笑了一下:“行,先让他照顾着晏营长,等营长醒了再看需不需要调生活特护来。”
殷玉瑶点了点头,回到隔壁房间,看着床上昏睡的裴云圣,殷玉瑶见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这哥们俩一个伤胳膊一个伤腿,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
晚上七点多,睡了一天的裴云圣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有些恍惚,直到挪动了下身体,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医院里。
他转头看了看,发现殷玉瑶趴在自己床边睡着了。
裴云圣伸手轻轻地摸了摸殷玉瑶头发,殷玉瑶立马就惊醒了,一抬起头就看到了裴云圣正看着自己,顿时惊喜地笑了:“云圣,你醒了!”
裴云圣无奈地笑了:“早知道就不碰你了,让你多睡会。”
“没事,我也该醒了。”殷玉瑶上手摸了摸裴云圣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她又不放心地问道:“你有没有难受的感觉?头晕不晕?想不想吐?”
裴云圣晃了晃脑袋,觉得一切都还好,殷玉瑶还是有些不放心,干脆把医生和护士都喊进来,替裴云圣检查一下。
裴云圣和晏明熙这两人是救火受的伤,又有师长点名关注,医护们也都非常上心。一听说他醒了,顿时来了一群人,直接把殷玉瑶给挤出去了。
好在大约十来分钟后,骨科主任出来,朝殷玉瑶点了点头:“裴营长没什么事了,从明天开始打消炎针,今晚先给他吃了软烂好消化的,若是发烧了及时通知我们。另外他的肩膀比较肿,可能会很痛,如果受不住就和护士说,可以打一针止疼针。”
殷玉瑶道了谢,回到病房看着裴云圣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眼睛滴溜溜地跟着自己转,一副怕自己跑了的模样。殷玉瑶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耐心地哄了一句:“你先躺着,我去食堂看看有没有烂面条和小米粥一类的。”
裴云圣点了点头,等殷玉瑶出门了,他蹑手蹑脚地起来,打开门往外看了看,见殷玉瑶已经走远了,才回来。
裴云圣单手拿着毛巾脸盆和牙膏牙膏,还问护士要了一套崭新的病号服,直奔走廊尽头的男士洗澡间去了。他不敢用花洒,怕弄湿纱布,只能用脸盆一点点的清洁自己:先洗脸刷牙,甚至连头发都拿胰子洗了,避开纱布的位置洗上身,最后从头到脚把自己能够的到的地方都洗的干干净净的。
等端着盆的从洗澡间出来的时候,路过的骨科大夫陈刚惊恐地看着他,一副不敢置信地模样:“裴营长,这个是时候你还敢洗澡,你是怕自己不发烧是吧?”
“干净卫生不容易感染嘛!”裴云圣笑嘻嘻地绕过大夫,一个手拎着盆穿着拖鞋速度嗖嗖地往回跑,生怕被殷玉瑶发现自己去洗澡了。
陈大夫在后面看的心脏都不好了,连忙一边追一边喊:“裴营长,你慢慢走,千万别跑,万一摔倒了就更麻烦了!”
裴云圣一个箭步冲到病房门口,然后一个猛刹车停了下来,陈刚好容易跟上刚想教育两句,就发现裴云圣瞬间乖巧的像个小绵羊似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陈刚顺着裴云圣的视线往病房里看了一眼,只见一个绑着两个麻花辫的女孩正双手抱着胳膊,脸上挂着盈盈笑意:“上哪儿去了?”
这笑容别说裴云圣了,就是陈刚看着都觉得后背发毛,他连忙立马把头缩回来,转身就走了:还是让裴营长挨对象训去吧,自己可不想遭池鱼之灾。
裴云圣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自己,连忙钻进了病房,一抬脚把病房门关上了,随手把脸盆放脸盆架上,讨好地过来搂住殷玉瑶的腰:“你回来了?买的什么好吃的?”
殷玉瑶一晃胳膊,把他的手甩开,继续“凶巴巴”地看着他:“问你呢,你干什么去了?”
“刷牙洗脸!”裴云圣又把手搭在殷玉瑶腰上,撒娇地说道:“两天两夜了,再不洗漱我就该臭了。我就刷了刷牙,洗了洗脸,别的也没干啥。”
话音刚落,就从头发上顺着脸颊流下来一行水珠。
裴云圣把脸上的水擦掉,讪笑着找补:“那个,我们在部队洗脸的时候一般都把头发也洗上两把,这么短的寸头单独洗头不值当的,都是洗脸的时候顺便洗了。”
“只洗了头?”
殷玉瑶顺着他的脖子往下看了看,估计着急出来的缘故,病号服的扣子系错了。因为裴云圣的左臂有固定和纱布,所以护士给他拿的是最大码的病号服上衣,这样左臂才伸的进去,可同样的领口位置也特别大,再加上系错了扣子,直接露出了很大一块系着三角巾的胸膛。
殷玉瑶顺着他领口往里看看,嗯,洗的还挺干净。
裴云圣顺着殷玉瑶的眼神一低头,也看到了自己的胸口,瞬间第一反应就是赶紧重系。可是他左手动不了,只能用右手手忙脚乱地解扣子,还努力地给自己找说辞:“脑袋和脖子都洗干净了嘛,水把上身弄湿了,我就一起洗了洗。你放心,我很小心的,固定肩胛骨的三角巾我一点都没弄湿。”
裴云圣估计心思都在找借口上了,右手下意识的解扣子,等借口说完了,扣子也都解开了,这回露的更彻底了,整个胸膛从上到下都暴漏在了殷玉瑶的视线里。
殷玉瑶默默地打量了一番:嗯,皮肤颜色挺健康的,还有腹肌,肌肉很紧实,手感应该不错。
裴云圣在部队训练的时候光着膀子是常事,可是在殷玉瑶面前让他不禁有些脸红,连忙又手忙脚乱地往一起系,可是越急越出错,殷玉瑶不禁笑出了声。
裴云圣见状索性松开了手,反正也不是给别的女同志看到,没啥不好意思的。
“人家现在是伤员,你光看着笑也不帮帮我。”
殷玉瑶轻哼了一声:“你刚才一路狂奔的时候可不像是伤员。”
裴云圣抓住殷玉瑶的手,放在自己的衣服上,声音软了八个度:“我肩膀疼,使不上劲。”
“左肩膀疼和右手有什么关系?”虽然殷玉瑶硬着嘴顶了裴云圣一句,不过到底还是担心他受凉,上前一步替他将衣服扣子重新系好,然后把他按在凳子上。
裴云圣自己的毛巾用过了,但是好在后勤也给了殷玉瑶一套全新的毛巾和牙具。她把自己的毛巾拿出来,搭在裴云圣的头上,替他擦着头发。
裴云圣坐在凳子上,老老实实地任由殷玉瑶摆布,嘴角努力地抿着,免得自己开心的笑出声来。这种对象给擦头发的感觉真好。他忍不住偷偷瞄了瞄殷玉瑶的辫子,心里琢磨着等以后结婚了,他也要帮玉瑶擦头发。
头发擦干了,殷玉瑶看着裴云圣单衣单裤光着脚,把他又撵回病床上,替他拿被子盖到下巴的位置,围的严严实实的。
裴云圣眨巴着眼睛看着殷玉瑶,觉得不至于这样:“我是受伤了,不是生病,不用围这么严实。”
“你才几月份你没数吗?我在屋里还穿着毛衣呢,你刚洗了澡穿这么少在屋里是想生病吗?”殷玉瑶瞪着裴云圣,凶巴巴地说道:“隔壁晏明熙还发着烧呢。你要是嘚瑟的发烧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裴云圣立马闭嘴了,一动不敢动。
刚好再次路过的陈刚大夫刚好听见殷玉瑶的声音,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裴营长还是得让他对象收拾他才行!这样的病人可太不听话了!
殷玉瑶将毛巾搭在被子上,把饭缸端了过来,里面装着食堂特意做的病号饭:西红柿鸡蛋面。
裴云圣见状连忙问道:“你吃饭了吗?”
“五点多就吃了。”殷玉瑶挑了挑面条说道:“我去食堂吃了饭,顺便给燕秀打了饭回来。晏明熙术后还没清醒,发烧厉害,燕秀在隔壁帮忙照顾他。”
裴云圣闻言有些担心地皱起了眉头:“那吃了饭我能去看看吗?”怕殷玉瑶不同意,他连忙补充了一句:“我穿的厚厚的,绝对不着凉。”
“好,我和你一起去。”殷玉瑶将面条送到裴云圣嘴边,裴云圣张开嘴吃了,眼睛看着殷玉瑶,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殷玉瑶一边喂他吃面条一边斜了他一眼:“你还挺开心?”
裴云圣老老实实地说道:“看到你就开心。”
殷玉瑶忍不住抿嘴一笑:“油嘴滑舌的。”
裴云圣心疼殷玉瑶端着饭缸辛苦,不再和她说笑,老老实实地配合着吃饭,一大缸子面条都吃的干干净净的。
右手摸了摸平坦的肚子,裴云圣满足地叹了口气:“终于吃饱了,这两天快把我饿死了。”
吃饱了饭,裴云圣又提出想看去看晏明熙,可是要出门的时候犯了难,因为他压根就没有衣服穿!
救火穿的那些衣服都扔到洗漱间的垃圾桶里了,也不是他败家,主要是那些衣服从里到外全都破了,有火烧的有树枝划的,还有不知道从哪儿蹭破的,全身上下连袜子都露了三个洞,就没一个地方是完整的。
再说上面全是黑灰,要是洗的话没有十遍八遍洗不出来。裴云圣受伤一只手没办法洗衣服,他又舍不得殷玉瑶受累,所以扔了最省事。
殷玉瑶和裴云圣目目相觑,最后殷玉瑶妥协,让他暂时披上自己的大衣去了隔壁。
此时于燕秀和护士坐在一起聊天,晏明熙还在昏睡,裴云圣过去掀开被子看了看晏明熙的腿,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立马转头问一旁的护士:“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按理说麻药劲退了就能醒,但是估计晏营长太疲惫了,所以一直在睡觉。”护士说道:“不过裴营长您放心,大夫每半个小时来检查一次晏营长的情况,我一直监测着晏营长的体温、心跳和血压,保证不会出一点差池。”
裴云圣点了点头:“辛苦了。”
护士笑了笑,又拿着体温计去给晏明熙测体温。
殷玉瑶趁着这个时候把于燕秀叫到自己身边,低声和她商量:“今晚我得在这里住,我怕云圣晚上发烧,这时候回去我不放心。等明天一早我再把你送回去好不好?”
于燕秀说道:“玉瑶姐,我还是在这吧,反正这有床我也能睡觉。等回头晏营长醒了,他们两个伤者一个胳膊动不了一个腿动不了的,就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晏营长之前也挺照顾我的,有好吃的都想着我,我也尽尽心,再这照顾他几天,等他情况稳定了再回去。”
殷玉瑶倒是觉得可以,裴云圣也觉得有个熟人照顾晏明熙更让人放心一点。他郑重地替晏明熙道了谢,又说道:“等我俩好了,请你去国营饭店吃饭,好好感谢你。”
“那我就等着了。”于燕秀爽利地笑了笑,然后又和殷玉瑶说道:“不过姐,今天咱俩走的急,什么东西都没带。今天部队倒是给了毛巾牙刷一类的日用品,可是换洗衣服咱没有。”
回去来回就得三个多小时,殷玉瑶琢磨了一番,和于燕秀说道:“你就甭管了,等明天我都给你准备好。”
看望了晏明熙,两人又回到了病房,这个病房虽然是裴云圣一个人住,但其实是两张床,另一张当陪护床用。
裴云圣洗漱后乖乖地躺在床上,殷玉瑶为了防止晚上有什么突发情况,留了一盏小夜灯,然后坐在床边解开自己的辫子,用梳子一点点的通开。
绑了一天的麻花辫的头发形成了自然的大波浪,殷玉瑶的手指在头顶上按摩了一分钟,然后一撩头发,卷发散开披在了肩上。
放松了头皮,殷玉瑶将梳子放在床头的柜子上,一抬头对上了裴云圣的目光……
嗯,裴云圣看呆了。
殷玉瑶忍不住莞尔一笑,伸手在裴云圣面前晃了晃:“看什么呢?”
裴云圣回过神来笑了笑,忽然脸色一变,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看起来有些不安:“玉瑶,你摸摸我是不是发烧了?”
殷玉瑶连忙过去,先打量了下裴云圣的脸色,确实脸上有些发红。她弯下腰,伸出手覆在裴云圣的额头上,头发从肩膀上滑落散在他的胸口,淡淡的香气萦绕在他的鼻尖,钻进了他的心里。
裴云圣眸色一沉,伸出右手搂住了殷玉瑶的腰,轻轻往怀里一带。殷玉瑶一下子没站稳,整个人跌在他的怀里,两只手撑在他胸口刚想站起来,裴云圣已经扣住她的头,毫不犹豫地亲了上去。
久别重逢和劫后余生的双重情绪下,裴云圣亲的有些放肆,毫不客气地掠夺着殷玉瑶的嘴唇和舌尖,好一会儿才缓缓松开,但却还是扣着她的腰不让她动。殷玉瑶刚想伸手掐他的腰,就听裴云圣轻叹了一声:“当那棵树砸下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殷玉瑶的手一顿,抚在了他的腰上,这才想起来自打裴云圣醒了,自己还没问过他到底是这么受伤的。
“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殷玉瑶想起那天的山火依然心有余悸,她拍了拍裴云圣的手示意他松开自己:“我后来上去送过干粮,没有看到你,一个小战士说你带着一队人冲上去了。”
裴云圣不肯松手,故意卖关子和殷玉瑶讨价还价:“你坐在我身边,我才和你说。”
殷玉瑶满腹的担心瞬间化为了烟云,她气鼓鼓地在裴云圣腰上拧了一把:“爱说不说。”
裴云圣被她的模样逗笑,在她嘟起的嘴上亲了一口,才松开了手。殷玉瑶坐起来,没忍住在他的脸上掐了一把,愤愤不平地说道:“你以前明明是个懂礼、客气又有礼貌的好青年,怎么现在怎么和无赖似的。”
裴云圣任由殷玉瑶掐来掐去,眼睛里带着温柔的光:“因为这段时间真的太想你了。”
殷玉瑶想起两人分别了一个月之久,刚见面不到一个小时又因为山火分开,等再次见面裴云圣又因为受伤躺在了病床上,顿时心里又不落忍了。
她连忙在自己掐过的地方安抚地揉了揉,有些后悔自己下手狠了:“你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裴云圣勾起殷玉瑶的一缕头发,轻描淡写地说道:“其实也什么,只是凑巧了。当时我带着一队人上去营救林场的职工,一路上扑着火就上去了。林场的人也在自救,他们把通往后面原始森林的火都扑灭了,还把林场所有的沙袋都堵在了必经之路上。我们在林场汇合后打算先把林场这边的火都灭了,再从上往下和部队汇合。结果在林场扑火的时候,一个红松的下段被烧断了,正好砸下来。我看那树倒下的地方正好站着几个林场职工的家属,就冲过去把她们推开了,结果就差一步,肩膀和胳膊被倒下来的树砸到了。”
眼看着殷玉瑶眼圈又红了,裴云圣连忙坐起来搂住她,轻声轻语地哄道:“这有什么好哭的,我这不已经没事了。而且我骨头硬着呢,那么一大棵树,只是胳膊骨折了而已。”
殷玉瑶红着眼睛看着他,心疼地问道:“只是胳膊骨折吗?还有肩胛骨你知不知道?如果这周围的神经受损,以后你这条胳膊都抬不起来。”
裴云圣讪笑了下,连忙说道:“大夫说了,虽然肩胛骨骨折了,但是没有移位,所以采取保守治疗就行,都没用开刀,估计不到三个月就好了。”
“少嬉皮笑脸的。”殷玉瑶点了点裴云圣的胸口,威胁道:“如果下次再受这么重的伤,我就换个对象!”
第84章
晏明熙的高热终于在第二天凌晨退了下来,人也清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入眼的就是雪白的天花板,床头亮着一盏昏暗的灯。他有些茫然地转头四处看看,发现自己旁
边隔着一米远的地方还有一张床,上面趟着个小姑娘,仔细一看居然是于燕秀那个小丫头。
晏明熙下意识想坐起来,可刚一挪动,大腿就传来一股刺骨的痛,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于燕秀心里存着事,睡觉警醒,听到动静揉了揉眼睛就坐了起来,发现晏明熙在看着自己,顿时笑了起来:“晏营长,你终于醒了。”
“小丫头给我倒点水。”晏明熙觉得喉咙又干又痛,简直像是被火烤的一样,一句话都不想寒暄,只想痛痛快快灌上几杯水。
于燕秀立马下床拿出早准备好的茶杯,她不知道晏明熙什么时候会醒,所以杯子里早就留了半杯凉白开,等人醒了再兑热水,喝着温温的刚好。
晏明熙大腿受伤,起身有些使不上劲,于燕秀扶着帮他坐了起来,又把自己的被子枕头卷一卷塞到他背后让他靠着,这才将大茶缸子递过去。
晏明熙接过水杯咕咚咕咚一气儿喝光了,舔了舔嘴唇,还觉得不够。
于燕秀又给倒了半杯,不过没有直接递给他,而是放在了一边:“太热了,先晾晾吧。”
晏明熙喝了那么多水也缓过来不少,他觉得身上酸软酸软的便放松了身体往后面的被垛上一靠,扭头看着于燕秀:“小丫头,你怎么来了?”
于燕秀老老实实地说道:“昨天玉瑶姐醒了以后发现你们没回来,着急忙慌地去咱农场旁边的部队医院去打听,这才知道你们被送到市里面的部队医院了。她要开车过来,我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不放心,就跟着一起来了。”
“哎!没多大事!”晏明熙大咧咧地说道:“我这两天就能下床了!”
于燕秀一言难尽地说道:“你手术后一直昏睡到现在,医院都派护士专门来看着你了,隔一会儿就量个血压听个心跳,生怕你过去。哎对了,护士呢?”
于燕秀才发现护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明明昨晚上两个人还挤在一个床上睡觉来着。
正说着话,护士推门进来了,一看到坐在床上的晏明熙顿时惊喜地叫了一声,连忙转身去找值班大夫。
大夫给做了基本检查,正好给伤口换药,一层层纱布被拆下来后,露出了带着血迹缝满了线的伤口,于燕秀的脸瞬间就吓白了。
医生给伤口消毒,晏明熙紧咬着牙免得疼出声来,他本身皮肤就偏白,这样一忍连太阳穴的青筋都暴出来了,额头上瞬间布满了汗水。
伤口消毒上药,重新包扎后,大夫又给晏明熙做了基础检查,确定生命体征一切正常后才松了口气。
眼看着护士将用过的医疗垃圾收拾好,跟着大夫出去,晏明熙才缓缓地松了口气。结果一转头就看到旁边于燕秀已经吓的面无人色了,顿时毫不客气地大声嘲笑:“多大点的事啊,看你吓的那样!我一个换药的都没事,你一个看人换药的都快吓死了,也太没出息了。”
于燕秀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忽然起身去拿了毛巾过来递给了他:“晏营长,你说自己没事的时候能先把汗擦擦!”
“我这是热的。”晏明熙无语地接过毛巾抹了把汗,还不忘嘴硬一句:“这丫头怎么回事呢?揭人不揭短知道不!”
于燕秀想了想,决定看在他伤口那么惨烈的份上还是不和他计较了。
晏明熙擦了汗,端起旁边的水又喝了半杯,这才意识到自己肚子饿了。他看着坐在一边明显神游的于燕秀,忍不住又叫了她一声:“小丫头,有没有点吃的?我饿了!”
于燕秀回过神来,连忙说道:“有两个煮鸡蛋,我帮你剥开放热水里烫烫?”
“行行行。”晏明熙连忙催促道:“赶紧的吧,刚醒过来不觉得,喝了两杯水感觉前胸贴后背了呢。”
于燕秀洗了手把鸡蛋剥了,往里倒了一些开水,拿了个勺子就递给了他。
晏明熙也不挑,拿勺子把鸡蛋戳成几块,也等不及鸡蛋被烫热,大口小口的吃了。
两个鸡蛋下肚,晏明熙看了看于燕秀,继续问道:“还有吃的吗?”
于燕秀去衣架处从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把奶糖,不过想了想她把奶糖都放在了旁边的床头柜上,只拿了一颗递给晏明熙:“玉瑶姐给的,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多吃,为了保险起见,你就吃一个吧。”
“这个也行。”晏明熙剥了一块奶糖含在嘴里,两只手枕在头底下看着天花板,忍不住长叹了口气:“还有几个小时天亮啊?”
于燕秀没有手表,不知道时间,晏明熙的手表早在救火的时候就丢了,两人目目相觑。最后还是于燕秀走到窗口往外看了看天色,凭经验告诉晏明熙:“还不到三点。你还是睡觉吧,以我的经验来说,睡觉最管事,睡着了就不饿了!”
晏明熙斜了她一眼,含着糖摇着头:“怪不得你不长个的,原来光饿肚子睡觉!”
“我今年长了不少了。”于燕秀从晏明熙的头下面把自己的被子拽走,还拍了拍上面的沾上的灰,努力地替自己正名:“我今年长了三厘米了,已经有一米五八了。”
晏明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于燕秀脸都涨红了:“你和裴营长太高了,玉瑶姐姐也高,所以才显的我矮。其实我现在在女知青里面已经不算是最矮的了。你要是再说我矮,我明天就不帮你打饭了!”
晏明熙立马闭上了嘴,把被子往上一拽,闭上了眼睛:“太饿了,睡觉睡觉!别和我说话,我困死了,快关灯!”
于燕秀:“…………”
什么人啊!
***
裴云圣和殷玉瑶早上起来洗漱过来探望晏明熙,才知道这位大爷昨天半夜醒了一回,还吃了俩鸡蛋和一堆奶糖!
于燕秀气呼呼地和殷玉瑶告状:“晏营长吃了鸡蛋还说饿,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吃糖,就给他一块,结果他趁我睡着把我放在床头柜上的奶糖都给吃了,有七八块呢!”
殷玉瑶无语了,这糖吃多了不利于伤口愈合吧。再说刚从火场下来嗓子不疼吗?居然还吃那么多的糖!
看着晏明熙一副昏睡不醒的样子,裴云圣不太放心地过去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试了试自己的体温,顿时松了口气:“没事,不发烧,和我一个温度,估计就是没睡醒。”
殷玉瑶翻了个白眼看他:“大哥,你早上刚量了体温38度你忘了?你自己就在发烧!”
“我那是拿被子捂的。”裴云圣坚决不承认自己发烧,要不然殷玉瑶又会拿他昨晚洗澡洗头的事来训他了。
裴云圣觉得发烧无所谓,打上针就退烧了,但是不洗澡可不行,不洗干净他怎么能好意思和玉瑶亲亲抱抱呢!孰重孰轻他还是分得清的。不过这话他也就敢在心里想想,压根就不敢说出来,要是让殷玉瑶知道了,肯定一个星期连手都会让他碰一下。
探望过晏明熙,殷玉瑶把裴云圣撵回了病房,自己和于燕秀去食堂吃了饭,顺便打了两份病号饭回来。早上食堂准备的病号饭是猪肉小馄饨,一人份就是满满的一饭缸。不过于燕秀想起晏明熙昨晚偷偷吃大白兔的举动,生怕这一缸子馄饨不够,又要了两个馒头,这玩意抗饿!
端着满满的馄饨回来,于燕秀发现晏明熙的病房里多了个勤务兵,刚帮晏明熙洗漱干净。其实部队也给裴云圣那里派了勤务兵去,不过他好容易摆脱了晏明熙,可不想屋里再多一个人搅合他和殷玉瑶的独处,便以自己一只手不影响自理能力为由,将人退了回去。
于燕秀见晏明熙神清气爽干干净净的模样不由地松了口气,她觉得自己和晏营长也没那么熟,帮忙买个饭端个水还行,近身的照顾确实不太方便。
睡足了又洗干净了,晏明熙觉得现在自己除了饿哪儿哪儿都没毛病,一看于燕秀端着饭拿着热乎乎的馒头回来了,顿时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终于能吃饭了!”
晏明熙两只手都好使,也不用别人帮忙,自己端着饭缸拿着勺子唏哩呼噜的一会功夫就把满满的一大缸子馄饨吃光了,连汤都没剩下。
正如于燕秀所猜想的,他吃完馄饨就把旁边的馒头拿过来了,一边啃还一边问于燕秀:“就没打点菜回来吗?”
于燕秀十分无奈:“晏营长,早上只有咸菜。玉瑶姐说咸菜味道重又有酱油,对伤口不利,不让你吃!”
晏明熙啃了啃馒头,又撺掇于燕秀:“你玉瑶姐那里向来好吃的多,你问问她还有没有肉干一类的东西。”
于燕秀摇了摇头:“平时可能有,不过这次真没有,昨天玉瑶姐出门的时候着急忙慌的连个包都没拿,给你的奶糖还是她有随手装糖的习惯才有那几颗。”
说起奶糖,于燕秀忍不住替殷玉瑶心疼:“那天救火,干粮还没来的时候大家饿的都受不了了。玉瑶姐说预估到了这种情况,出门前装了满满两大口袋的大白兔,都给大家分了。这得多少钱啊,以前我在家的时候也就过年家里才买几块撑个面子。还有那个毛巾,那么一大包,我当时和她一起去浸的河水,估摸着得有三四十条呢,这不得好几十块钱啊,还不算工业票呢。”
殷玉瑶正好打水路过听到两人的对话,闻言进来笑着说道:“钱是花不少,不过没用工业票。我去上海出差的时候,正好赶上那边一个纺织品工厂清售微瑕品库存,不要票。我那时候已经知道要来这了,想着这毛巾人人都用的着,是最实用的东西,等离开的时候给关系交好的人一人送一条就当离别礼物了。不过现在这事儿不用想了,离别礼物都用光了,一条都没剩下。”
于燕秀连忙说道:“姐,离别礼物可不是这么送的,这得花多少钱了,你可别再买了。”
殷玉瑶笑着转移了话题:“上海那边经常能买到不要票的东西,你需要什么和我说,等我下回有机会出差去上海的时候给你寄。”
“不用出差就有机会。”晏明熙嘿嘿嘿地坏笑:“云圣的父母如今就在上海,你什么时候去见公婆啊?”
殷玉瑶在斗嘴方面还没吃过亏,她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倒是不怕见公婆的,主要是担心你。你和云圣从小一起长大,年龄相近职位相仿,他都领对象回家见家长了,你还啃着馒头到处要咸菜呢,我怕你家人一生气你连家都回不了了。”
晏明熙:“嘎……”
被馒头噎住了。
怎么能人身攻击呢?!!
“果然近墨者黑啊!”晏明熙忧伤地叹了口气,看着殷玉瑶恨铁不成钢地直摇头:“你和裴云圣在一起久了都学坏了,这嘴也太毒了!”
殷玉瑶潇洒地一甩头发走了,于燕秀捂着嘴笑出了内伤。
有勤务兵照顾晏明熙,于燕秀觉得这里没自己什么事了,决定和殷玉瑶说一声自己先做公交车回农场。但是晏明熙一听不乐意了,死活不肯她走。
新来的勤务兵倒是挺勤快的,但是小伙子过于老实拘谨,又是个新兵,裴云圣一和他说话他就立马起身站的笔直,就像接受领导检阅一样。
晏明熙本来因为腿部受伤动不了的缘故有些烦闷,只有一张嘴叭叭叭的聊天了。可遇到这样一个闷葫芦他实在是聊不下去,还不如和于燕秀说话有意思呢。
于燕秀一说要回农场去,晏明熙就苦苦哀求:“再多呆两天呗,你看我这多惨啊,也没人搭理我。裴云圣殷玉瑶那两个没良心的一天就看我两眼,平时连个影子都瞅不见,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咱俩商量商量,你在这里多呆两天,等我好了,我请你去国营馆子吃饭,你这几天的工分我也替你补上,行不行?”
于燕秀在这呆了一早上已经知道晏明熙是多能说了,也能理解他为啥想让自己留下来,就是找个能聊天的说话呗。于燕秀想了一下,和晏明熙商量:“我可以留下来多照顾你两天,也不要你工分,不过我想回去把玉瑶姐给我的高中课本拿来,你给我讲讲呗。”
顿了顿,于燕秀怀疑地看了晏明熙一眼,不太放心地问道:“晏营长,高中的知识你会吧?”
“什么叫会吧?你太小看了我!”晏明熙坐在病床上撸袖子,义愤填膺地给自己打抱不平:“我正儿八经的读过高中还上了军校的好吧,训练时候我给你们上的政治课你忘了?”
于燕秀沉默了片刻,不好意思地提醒了一句:“晏营长,我的营长在隔壁,他给我们上的政治课。”
晏明熙摆了摆手:“一个样!”
于燕秀想了想,还是试探地问了一句:“数学也一样好吧?”
“肯定好!”晏明熙拍着胸口保证:“你就放心把课本拿来吧,我保证给你讲好。”
“那行吧。”于燕秀站了起来:“我去问问玉瑶姐什么时候能回去一趟,拿一些衣服什么的。”
于燕秀到隔壁去找殷玉瑶,两人正商量着,忽然院长带着一群大夫和几个专家过来给裴云圣和晏明熙两人做检查。
殷玉瑶看着阵仗估计一时半会检查完不了事,不如就趁现在回一趟农场,免得浪费时间。
两人开车用了一个多小时时间才到农场,刚停下车就见马书记听到动静跑来了,隔着老远就和殷玉瑶打招呼:“殷同志,裴营长和晏营长怎么样了?”
殷玉瑶等他到跟前才说道:“马书记放心,昨天两位营长已经手术了。晏营长严重一些,昨天半夜才苏醒,今天哈城的专家来给会诊了。”
“那就好。”马书记松了一口气说道:“昨天晏营长被抬下来的时候我也是提心吊胆的,生怕他有什么不好。还有裴营长,那么一大棵树砸下来……”
马书记没忍心说下去,转而问她:“裴营长那离得开人吗?这会儿回来没事吧?”
殷玉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两位营长的衣服都没法要了,我回来替他们收拾一些东西带过去。我最近需要在医院那边照顾裴营长,暂时先不回农场住了。晏营长那边也需要人,他想拜托燕秀在那边照应一段时间,毕竟他伤的是腿,平时喝水打饭都得有人帮忙。”
“那是那是。”马书记看了看于燕秀,心里琢磨了一下,觉得倒是可行。于燕秀年纪小,心思更纯净一些,不会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晏营长是为救山火受伤的,燕秀同志去照顾晏营长也是替我们农场尽一份心。于燕秀同志,你放心,你的工分我会和场长商量的,到时候看给你记多少合适。”
于燕秀连忙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书记,最多也就半个月一个月的,我在那边吃的好住的也好,也不费什么劲,我要是再领工分反而呆不住了。”
“那行,就辛苦你了。”马书记和颜悦色地朝于燕秀点了点头:“你在这期间有什么困难就和农场说,别不好意思。”
说完于燕秀的事,马书记也提起了殷玉瑶拿起火场的那些毛巾,当时情况紧急大家也没多想就用了,现在救火结束大家看着手里的毛巾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有的还行,就是脏了点,洗洗能用,有的后来就扇火苗了,都破了洞,也不知道要不要赔。
马书记也没想到殷玉瑶这么大手笔用了这么多毛巾,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来问问。
殷玉瑶笑了,把早上和于燕秀的说辞又拿出来说了一遍,末了说道:“这毛巾用在火场上能替大家挡住烟尘比当做礼物有意义多了。书记和大家说说,别多想,这毛巾拿回来有能用的就洗洗用了,坏的了就扔掉,我难道还会问大家要钱不成?”
马书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次让殷同志破费了,几十块钱的毛巾不说,我听大家说你还给分了大白兔,那也是金贵东西。”
“马书记外道了,我来农场这么久您和知青们一直很照顾我,这柴火随便我用,吃饭用煤都是和知青一样的价格,我要是跟您算这些细账,岂不是对不起大家的照应?”殷玉瑶笑盈盈地说道:“马书记您就别想这么多了,这都不是什么事,人人都有保护国家财产的职责嘛,我也是出自己的一份力,尽自己的一份心。”
“好好好!”马书记笑的脸上的皱纹都开了,连忙说道:“那你们赶紧去收拾东西吧,等我这两天把林场职工那边安顿妥了,就和场长领着知青代表去看望两位营长。”
“好,那您忙。”殷玉瑶笑着应了一句,带着于燕秀回宿舍去收拾东西。
这时候没什么行李箱,装衣服一类的基本上都用包袱皮,殷玉瑶收拾了两套换洗衣服,把自己的绘画工具也带上了,陪护之余也能工作。
除此之外,裴云圣和晏明熙的衣服也要收拾一些去,殷玉瑶这里有隔壁屋子的备用钥匙,她打开以后给两人收拾好了衣服,不过裴云圣的毛衣都是套头的,以他现在的情况最好穿开衫。
殷玉瑶想了想去了博物馆,从里面的“大上海第一商店”找羊毛衫。当初老板为了百分百还原七十年代的样子,无论是从款式到做工都是当厂家专门定制的,所以拿出去也不用担心有问题。殷玉瑶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款立领口看着稍微时尚一些的羊毛开衫,不过颜色还是这个年代最常见的灰色和藏蓝色。
不过想想裴云圣的脸,殷玉瑶觉得这两个颜色都不是事,全能压得住,干脆一样拿一件,都带了出来。殷玉瑶收拾好东西放在车里,于燕秀早就出来等着了,她的东西不多,主要是为了拿课本,她实在是不想荒废时间。
两个人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医院,刚到走廊护士就喊住了他们:“晏营长和裴营长已经搬到五楼的病房去了,裴营长在501,晏营长在502。”
殷玉瑶道了谢,领着于燕秀继续爬楼梯。
殷玉瑶一手一个包袱进了501病房,只见裴云圣半躺在一个临床的病床看书,窗外的阳光正好洒在床上,看起来温暖又舒适。
这个房间依然是有陪护床的,不过陪护床不是病床,而是一张木头的单人床,看着更加舒服一些。除此之外,和之前的房间略有不同的是还有一间独立的卫生间。
殷玉瑶打开看了一眼,里面还有一个淋浴喷头,和下面的淋浴间一样,由医院锅炉统一提供热水。除此之外,卫生间还有一只抽水马桶。
殷玉瑶有些意外,在她印象里,这个时候也就北京上海这种大城市比较顶尖的人家才用的上这种马桶,她没想在东北医院里也能见到。
裴云圣见到她诧异地神情不由地解释了一句:“这些病房是给腿部受伤的军官用的,我俩在这次救火中算是伤的最重的了,所以让我们一人也住了一间。其实我还好,只胳膊受伤,不太影响,像晏明熙住在这样的病房里就方便许多。”
殷玉瑶点了点头,打开自己带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了两件毛衣。
裴云圣一看那颜色和款式立马下床过来了,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更多的是感动。
“这是给我买的吗?什么时候买的啊!”
“回伊春的时候买的。”殷玉瑶说道:“下了火车站正好路过供销商店,那里正好来了几样羊毛衫,我当时就觉得这个款式你穿好看,可是有两个颜色,我也拿不准哪个更好。”
“所以就都买了?”裴云圣低头看着殷玉瑶,伸手搂住她的腰,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地说道:“应该我先给你买衣服的。”
“你哪有那时间啊,出去拉练了一个月回来就上山救火了,你想买也找不到地方买。”殷玉瑶娇嗔地看了他一眼,拿起那件藏蓝色的毛衣在他身上比了比:“我这也是恰好碰到了,其实心里才没想给你买呢。”
裴云圣知道殷玉瑶有时候嘴上有些小傲娇,其实心里一直软软的。
殷玉瑶将毛衣打开,裴云圣的右臂套进袖子里,左边就直接搭在胳膊外面,半穿半披着,这样既不会加重左臂的伤势,又能保暖。
裴云圣披上衣服嘴角都合不拢了,在屋里转了两圈决定去隔壁显摆显摆!
晏明熙垫着两床被子半坐着,一边打着针一边看于燕秀整理东西,嘴巴还絮絮叨叨地问有没有买什么好吃的回来。
于燕秀十分无奈:“这次回去主要是拿衣服的,哪有地方买吃的啊?你想吃什么,我问问大夫,若是让你吃我就帮你去买。”
“听大夫的干嘛?”晏明熙心虚地看了看旁边的勤务兵,生怕他给自己告密:“我就是馋肉了,想吃炖肘子。”
于燕秀不吭声了,没听说过哪个医院给刚手术完的病号上炖肘子的。
晏明熙正觉得没趣,就见裴云圣披着一件毛衣进来了,脸上的笑容比外面的阳光都灿烂。
晏明熙十分纳闷地看着他:“什么事这么高兴啊?胳膊好了?”
“胳膊当然没好!”裴云圣侧过身让他看左臂:“你看,我的胳膊在我的新羊毛衫里包着呢。”
晏明熙向来粗神经,十分自然地略过了“新羊毛衫”几个字,还继续追问:“那你乐什么?玉瑶是不是偷偷摸摸给你买啥好吃的了?哎,咱俩当初可说好了啊,我不跟着你俩,你有好吃的分我一半的!”
裴云圣嫌弃地直翻白眼,和不开窍的人说话确实费劲,连自己炫耀都没看出来!
“新羊毛衫!”裴云圣不得不靠前,用手拽了拽领口,好让他看的更仔细点。
“哦,羊毛衫啊!”晏明熙家庭条件好,也有几件羊毛衫,不觉得稀奇,不过出于朋友的道义还是认真的打量了一番:“嗯,不错,看着挺密实的,穿着是不是挺暖和?”
“当然暖和!”裴云圣立马挺起了胸膛,露出了最骄傲的神情:“我对象给我买的羊毛衫自然是最暖和的!”
晏明熙惊愕地看着裴云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裴云圣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慢悠悠地又补充了一句:“玉瑶给我买了两件,不同颜色的,我都不知道穿哪件好了。唉,其实和你说也没什么意义,这种难以抉择的困扰是你这种没对象的人体会不到的!”
晏明熙:“???”
晏明熙:“!!!!”
靠,他终于明白了,裴云圣这是在和自己显摆!
什么人啊这是!
第85章
搬到五楼来,除了打饭的时候需要上下楼爬楼以外,其他的都更方便了。因为晏明熙有勤务兵,晚上得由勤务兵陪床,这样一来于燕秀住在病房里就不是特别方便了。
好在五楼病房少,房间宽裕,护士站的小姐姐给于燕秀安排了一个单独休息的小屋,虽然不大,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单独的小床头柜,但是于燕秀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了。
有自己的房间,谁愿意给晏明熙陪床啊!半夜饿了说不定又得问自己要吃的!
晏明熙入院一周左右情况终于稳定下来,但是每天各种吊瓶依然要打。伤口疼不疼不知道,反正在勤务兵和于燕秀面前他是一点都不表现出来。
赵利军忙完手头的事,终于抽出空来医院看看。他也没带人,依然是骑着个自行车到医院,直接上了五楼。
一从楼梯间出来,就听到东边两间病房传出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他背着手溜溜达达的走过去,先到了502室的病房门口。
病房门虚掩着,赵利军悄悄地推开了一些,露出了拳头大小的缝隙。从缝隙里,赵利军一眼就瞧到了坐在病床上的晏明熙,只见他左手打着吊瓶,右手拿着一本书,口若悬河地在讲……数学……???
赵利军眼里露出不可思议地神色,不明白晏明熙讲数学干嘛。他又往床边看了看,勤务兵和那个小丫头一人坐在一个凳子上坐的板板正正的。小丫头时不时在手里的本子上记点什么,勤务兵则一动不动,好像已经完全了解了晏明熙所讲的内容。
没想到晏明熙住院也不闲着,还收上学生讲上课了,这样也挺好,免得他那个闲不住的性格再憋出病来。
赵利军点了点头,把门轻轻地带上了,又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了裴云圣的病房门口。病房门大开着,赵利军探头看了一眼,只见裴云圣一边打着针一边靠坐在病床上看书。窗边立着个画架,一个女孩子在上面不知道画什么。
虽然上次见了裴云圣的对象一面,但那时是在部队门口,着急慌忙的也没看清楚什么模样。本来他对裴云圣对象的长相也没那么好奇,谁知昨天裴首长突然打电话问,说怎么不汇报裴云圣处对象的情况了,他这才知道老首长上回压根就没生气,人家在心里偷着笑呢。
这回赵利军准备好好看看,等回去和裴老爷子打电话的时候也好描述描述。
从门口往里看只能看到女孩子的侧脸,但依然能看出她专注的神色,认真地在描绘纸上的画卷,仿佛外界的一切都无法侵扰她一般。
坐在病床上的裴云圣不知道在读什么书,翻页的时候他会忍不住朝女孩子看过去,然后脸上就情不自禁地带出了笑容。
虽然这两个年轻人之间没有对视,只有裴云圣一个人的目光,但赵利军依然觉得看的有些牙疼,感觉这么齁甜呢。
赵利军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敲了敲房门,裴云圣终于把视线挪了过来,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赵师长,您怎么来了?”
“今天正好没事,看看你。”赵利军见女孩子也回过头来放下了手里的笔,便笑呵呵地背着手进来,装作是第一次见到的样子,脸上带着惊讶的表情:“云圣,这位女同志是?”
裴云圣脸上有些发红,他还是第一次认真地和外人介绍自己和殷玉瑶的关系:“师长,这是我对象,山北出版社的殷玉瑶。”
“殷同志,你好你好。”赵利军立马过去和殷玉瑶握了握手,趁机看了看她的画纸,似乎在画知青耕种。
裴云圣见状又介绍了一句:“玉瑶是到朝阳农场采风的,《北大荒上的知青们》这本小说需要改编成连环画,她负责完成这份工作。”
“真好真好!是个女画家,多才多艺。”赵利军夸赞了两句就在屋里的沙发上坐下了,摆明要多聊聊的。
殷玉瑶见状便去柜子里拿了待客的茶杯,烫了一遍后放在了赵利军手边的小桌上,脸上露出了客气的笑容:“赵师长喝茶。”
赵利军也客气地让了让:“多谢殷同志,你也坐,别客气。”
看着眼前一对登对的年轻人,赵利军都能想象出来自己等打电话汇报的时候,老首长得乐成什么样。不过当着两个年轻人的面,赵利军不能表现的太明显了,他还是从裴云圣的伤情问起,仔仔细细的了解了一下他现在的恢复情况。
裴云圣的左臂和肩胛骨都固定着没法动,他在治疗上倒是十分配合的。披着殷玉瑶给买的毛衣,裴云圣笑容灿烂:“挺好的,肩膀的位置已经不那么痛了,开始消肿了。哈城的大夫说我幸好没有粉碎性骨折,只要固定上三个月,差不多就可以恢复了,到时候再复查看看情况。”
赵利军点了点头,含蓄地提了一句:“这次部队和农场的知青们救火及时,将国家的损失降到了最低,报纸上已经表扬过你们了。上面对朝阳农场和驻扎部队也有表彰,其中在救火中表现突出的战士也有奖励,你和晏明熙也算立了一功。”
裴云圣笑了笑:“军人职责。”
赵利军又将视线落到了殷玉瑶身上,客气地问了一句:“殷同志老家是山北的?我记得云圣父亲在山北省呆过,你们那时候认识的?”
“是在山北省认识的,不过和我爸工作没关系,他都调走多少年了。”裴云圣笑着解释了一句:“去年我回山北省探望我爷爷的老战友赵爷爷,玉瑶家正好住隔壁。”
“不过真正熟悉还是在去上海的火车上,玉瑶去上海出差,我正好回家探亲,我们两人的卧铺刚好相邻,后来我们在上海又碰见了几次。”裴云圣挠了挠头,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我们比较有缘分。”
赵利军不由地想起这次农场军训,裴云圣明明定好想去红旗农场,结果晏明熙去了趟朝阳农场回来,裴云圣立马找他来把自己的军训地点改了,美其名曰说是和晏明熙搭档更熟悉。现在看来啊,只怕又是为了“偶遇”的缘分。
赵利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着裴云圣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原来这小子遇到自己喜欢的姑娘还挺积极的。
聊了殷玉瑶,赵利军又把八卦的目光指向了隔壁,好奇地问道:“隔壁那小姑娘是晏明熙的对象吗?”
“不是。”殷玉瑶笑着替于燕秀正名:“那个小姑娘叫于燕秀,是朝阳农场的知青,我和她相处的比较好,平时我们吃饭或者出去玩的时候也会叫着她一起,相比别的女知青晏营长和她更熟一些。这次她原本是陪我来的,那时候晏营长还没人陪护所以她留下来帮忙,等勤务兵来了以后她原本要回去的。不过……”
殷玉瑶说到这忍不住笑了起来:“晏营长嘴闲不住,他下不了病床本来就闷的慌,偏偏来照顾他的勤务兵又不爱说话,所以晏营长恳求燕秀多呆几天。燕秀是个爱学习的,不愿意浪费时间,为了留住她晏营长自告奋勇给她上课。”
赵利军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原来还有这样的事,这晏明熙也真是够折腾的。
说笑了一会,赵利军也和裴云圣提起了一件正事:“演习的时间定下来了,五月中旬开始,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这次演习你和晏明熙恐怕参加不了了。”
裴云圣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他想说什么,不过看了殷玉瑶一眼还是把嘴闭上了,没有再吭声。
赵利军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裴云圣和晏明熙这次来东北主要是为了这次军演。结果军训和拉练都出色的完成了任务,但却在军训前期因为救山火受伤了。
“明年也有军演。”赵利军只能这样安慰裴云圣:“到时候再参加也是一样的。”
裴云圣苦笑了一声,轻轻地叹道:“倒不是为了我和明熙,而是觉得对不起从朝阳农场里选拔出来的知青。”
赵利军见裴云圣情绪低落,心里也理解,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殷玉瑶见状轻轻地拍了拍裴云圣,裴云圣下意识握住了殷玉瑶的手,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赵利军看到这一幕不由地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在这多余了,顺势站了起来背着手往外走:“行了,你好好养伤,我看看晏明熙去。”
病房门关上,赵利军推开了隔壁的门,晏明熙还在滔滔不绝的上着课,精力旺盛的完全不像刚受了重伤的人。
见赵利军进来,晏明熙讲了一半卡住了,将手里的书放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直笑:“师长你怎么来了?”
赵利军眼神带笑,看起来像隔壁家的长辈一样亲切:“我来看看你干嘛,原以为你受这么重的伤会悲痛欲绝,没想到你状态还挺好的。”
两人说了两三句话了,勤务兵终于回过神来了,连忙站了起来敬了个礼:“师长好!”
赵利军见状特意打量了勤务兵一眼,只见他两眼发直,神色恍惚,一看就知道上“数学课”听懵了。
赵利军有点心疼小战士,隔空点了点晏明熙:“你也是,你就给小于同志讲课就好了,干嘛带着他,瞅给这孩子折腾的。”
勤务兵赶紧替晏明熙说话:“报告师长,这事和晏营长没关系,是我主动要求学的。”
面对赵利军不解的眼神,勤务兵憨厚地笑了:“虽然晏营长讲数学挺难听的,但是他讲政治讲的特别好,所以我愿意听他讲课。”
晏明熙气的磨了磨后槽牙:你这个木头,到底会不会夸人啊!
第86章
赵利军走后,殷玉瑶坐在裴云圣床边握着他的手看着他:“你心事重重的,是想去参加军演?”
裴云圣不愿意在殷玉瑶面前说假话,十分坦白地点了点头:“这次各个农场参加拉练的知青也可以参加军演,如果在军演中表现出色,那他们就有机会入伍。”
殷玉瑶明白,在这个年代入伍还是很让人推崇的,虽然很多知青现在习惯了在东北生活,也愿意扎根在这里了,但是也有一部分想离开,而目前又有什么相应的政策。若是入伍当兵了,干的好以后在部队里也能博一博前程,干的不好过几年转业回家也能安排工作。即使选择留在农场不进部队,有军演的履历未来农场选拔干部也会优先考虑的。
不过具体军演的内容殷玉瑶不懂,她有些不解地问道:“朝阳农场的知青必须得由你和晏明熙带队吗?把他们合并到别的知青队伍里不行吗?”
“也能分到别的农场,但是和带队教官不熟悉还得磨合,甚至战场上也容易认错人,最重要的是人家肯定会把更多的机会留给自己农场的人。”裴云圣轻叹了口气:“这种演习他们知青本来就不如专业的士兵,出头机会就少,若是没有人带着他们,只怕更难了。”
殷玉瑶看着裴云圣:“有骨折的人上战场的先例吗?”
裴云圣捏了捏殷玉瑶的脸:“真打起仗来,战场上到处是缺胳膊断腿的,连命都不是第一位的了,谁还在乎这个了。”
殷玉瑶将他的手拍落,鼓着脸说道:“我是说军演。”
“军演受伤也很正常。”裴云圣正色说道:“毕竟是模拟真实的战争。”
“可是你去有什么用呢?”殷玉瑶劝他也是劝自己:“你一条胳膊受伤,跑也跑不快爬也爬不了,打枪都少一只手端枪,反而会拖后腿吧?”
裴云圣笑了,指了指自己的头说道:“可我有头脑,我能指挥。至于体能方面你也不用担心,我即使一条胳膊不能动也不会亚于他们。”
殷玉瑶轻哼一声,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画画:“我担心不担心有什么用,你去不去又不是我决定的。”
裴云圣想去抱她,可手上还打着针。他抬头看看吊瓶里的药见底了,直接自己动手把针拔了,连手背的针眼都不按就过来了,从后面弯腰抱住殷玉瑶,贴着她的脸颊说道:“我这不是怕你生气嘛。”
“你别抱我。”殷玉瑶挣扎了一下,语气却软了下来:“门没锁,一会护士进来该看到了。”
裴云圣闻言直接把自己打过的吊瓶摘下来送到护士站去,免得她们再来,等回病房的时候干脆把房门一锁,这回谁都进不来了。
殷玉瑶见状气的直瞪眼:“大白天的锁门,你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不管他们。”裴云圣三步并两步过来,用好的那只手将殷玉瑶拽起来往自己怀里带,搂着她坐在自己腿上。
“玉瑶,我是真想去。”裴云圣亲了亲殷玉瑶的脸颊,恳求地看着她:“我保证不会受伤。”
殷玉瑶伸出手点了点他的胸口,轻飘飘地说道:“是啊,你都不用再受伤,只要你肩胛骨的骨头再错位一回,你就废了。”
“我只负责指挥,保证不冲锋在前,等我回来的时候估计胳膊肩胛骨都能痊愈了。”裴云圣用额头轻轻地碰了下殷玉瑶的前额说道:“我有分寸的,我还想娶你呢,我怎么舍得自己再受伤。我早都想好了,等我们新婚之夜,我要打横抱起你把你放在我们俩的婚床上,要是我不爱惜我这条胳膊,我到时候怎么抱你?”
“流氓。”殷玉瑶羞红了脸,挣扎着要站起来。
裴云圣扣着她的腰,眸色发深。
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殷玉瑶更脸红了,连忙拍了他胸膛两下:“去吧去吧,不管你了,反正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胳膊再因此受伤,你以后甭想再见到我。”
“知道了。”裴云圣瞬间笑容灿烂,在殷玉瑶嘴上重重的亲了一口:“等我回来!”
“又是这句话。”殷玉瑶嘟囔了一句,可是看着裴云圣阳光俊朗的模样心底情不自禁地软成了一片,军人的职业本来就带着危险性,谁也避免不了,自己既然接受了他也就等于默认了这份风险。
深吸了一口气,殷玉瑶从裴云圣的怀里站了起来,朝旁边的屋子努了努嘴:“趁着赵师长没走,你赶紧去找他吧。”
裴云圣站起来低头看了看,又坐了回去,讪笑道:“不着急,我等一会儿再去。”
殷玉瑶脸颊红红的,坐在自己的凳子上拿起画笔,可是半天都画不进去,她忍不住朝裴云圣瞪了一眼:哼,男色什么的真讨厌!
*****
赵利军来了,晏明熙可算又来了个聊天对象,喝了一缸子水润了润喉咙,把于燕秀的书还给她,就开始和赵利军聊天了。从军训到拉练,到以前部队的事,那叫一个谈笑风生滔滔不绝啊,赵利军只嗯嗯的回应两声,再时不时地问一两个问题就能让晏明熙十分满足。
赵利军听着听着都纳闷了,和晏明熙聊天是个多容易的事啊,咋就和勤务兵聊不起来呢?赵利军忍不住往勤务兵那看了一眼,勤务兵立马站起来敬了个军礼:“师长!”
赵立军点了点头,心里明白了:“不怪晏明熙,确实聊不起来。”
晏明熙聊的来劲的时候,裴云圣过来了,赵利军一见他精神抖擞的模样就高兴:“云圣打完针了?过来一起说说话。”
“我是有话想和师长说。”裴云圣朝勤务兵和于燕秀看了一眼。
于燕秀立马会意地站了起来,把书和本子收拾好:“今天阳光好,我楼下溜达溜达晒晒太阳去。”
路过勤务兵的时候见他不动,于燕秀拽了一把:“你也跟我一起走。”
勤务兵疑惑地看了看于燕秀,果断地摇了摇头:“我还得照顾晏营长呢。”
赵利军见状和蔼地吩咐了一句:“你先下去溜达溜达,一会儿我走了你再回来。”
有师长的命令,勤务兵立马站直敬了个军礼:“是!”
然后大步流星的走了。
于燕秀无语地看着他的背影:“真是个木头!”
人都走了,裴云圣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了当地把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师长,我想参加演习。”
晏明熙本来在病床上歪着,一听这话立马坐直了,两眼发光地看着裴云圣。
赵利军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不赞同地看着裴云圣:“我认为你的伤情不适合参加演习。”
裴云圣立马据理力争道:“我只是一条胳膊不能动,又不像晏明熙似的连床都下不了。我觉得我虽然受伤了,但也能出色的完成任务。”
晏明熙懵逼地看着裴云圣:“你说你的事,你捎带着我干嘛啊?其实师长,我也不是下不了床,只要有个轮椅,我也可以驰骋沙场。”
“你可拉倒吧,还驰骋沙场。”赵利军嗤笑了一声,嘲讽地问道:“到时候我还得派个人推着你满战场跑呗?你可别给我丢人了。”
晏明熙不乐意了,指着裴云圣说道:“怎么他就行,我就不行?师长您可别偏心啊!”
“我也没同意他去呢!”赵利军看了两人一眼,挨个点了点:“你俩少他娘的给我下套,我活了大半辈子了还不知道你俩那小算盘。”
晏明熙装傻地咧着嘴笑:“我哪儿下什么套了,我就实话实说嘛!师长您可别冤枉我!”
赵利军呵呵笑了两声,指着晏明熙说道:“你不就是想我话赶话的说裴云圣好歹只是条胳膊受伤,就算是他能去你也不能去。然后裴云圣立马就可以接着我的话柄打蛇随棍上,趁机让我松口。你们两个倒是真挺有默契的,算计起我来连互相递个眼神都不用。可惜啊,在我这没用,我还不知道你俩那心思。”
“误会了误会了。”晏明熙笑的干巴巴的:“我可没这么想,我就是不服而已。”
“你不用不服。”赵利军笑的和老狐狸似的看着他:“你放心,我也不让他去,你俩好好在医院呆着作伴。”
“哎哎哎!我不是这个意思。”晏明熙连忙告饶:“我的好师长,我错了行不。”
赵利军轻哼一声,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点了点晏明熙:“你闭嘴。”
晏明熙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巴,给了裴云圣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裴云圣拉过来一个凳子坐在了赵利军的对面,认真地说道:“师长,朝阳农场就和我晏明熙两个教官,如果我们两个都在这次军演中放弃,那对朝阳农场的知青们来说非常打击士气。这次军演既训练战士,也考验营团级干部的作战指挥能力,我和我的战士们都不想错过这次考验。另外我认为我左臂受伤不会影响我的发挥,也不会拖其他人的后腿。若是在真的战场上,我想任何一个战士都不会因为这点伤退出战场。”
赵利军眼中带着赞许,但是表情却依然严肃:“军演也同战场一样,充满了不确定性,你考虑过后果吗?”
裴云圣表情严肃:“我考虑过。”
赵利军:“你不后悔?”
裴云圣:“不后悔!”
“好吧!”赵利军拍了下大腿,松了口:“不过我的同意也是有前提条件的:军演前先让大夫确认下你的恢复情况,如果大夫不建议你出院,那这事免谈。另外军演中,若是你的伤情出现了意外,必须立即退出军演,回到医院消停呆到康复为止。”
裴云圣立马站立挺直腰板:“是!”
到底是老首长的孙子,赵利军不得不额外多照应一点:“军演有随行的大夫,哈城的骨折专家也跟着,若是有什么不适立马找大夫看,可千万别不当回事。云圣,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长着,身体上的问题可马虎不得,明白吗?”
裴云圣郑重地点了点头:“师长,我知道轻重。”
“另外,不管在军演中胳膊有没有磕着碰着,每隔五天都得到大夫那复查一次,回头我也会交代给医生。”赵利军警告地指了指裴云圣,威胁地说道:“我可是会随时抽查病例的,若是让我发现你少一次复查,你就给我滚回医院,知道吗?”
裴云圣咧开嘴笑了起来:“知道了。”
“行吧,就这样吧。”赵利军闹心巴拉地站起来:“我回去了,早知道你们俩这么事多,我就不来看你们了。”
“这就走啊?”晏明熙犹犹豫豫的想试探试探赵利军的底线:“师长,其实我真觉得我也行,要不让云圣推着我呢?”
赵利军被晏明熙给气笑了:“一个胳膊的推着一条腿的,你俩是参加军演还是去现眼?人家以前有天聋地哑的夫妻,你俩是啥?断胳膊瘸腿搭档?”
见晏明熙还想说话,赵利军毫不留情地断了他的念想:“你敢再提一句,裴云圣也不用去了,你俩在医院里自己军演吧。”
晏明熙立马识时务地挥了挥手:“师长慢走。”
“这小子!”赵利军气的笑骂了一句,然后朝裴云圣招了招手,让他陪自己下楼。
两人并排走在楼梯上,赵利军见四下无人,不由地问了一句:“你去参加演习的事和你对象说了吗?我看殷同志对你挺上心的,人家辛辛苦苦的带着工作来照顾你,你可不能一声不吭就去演习了。”
“我知道。”裴云圣说道:“我已经和她商量过了,也保证了尽量不会受伤。”
“尽量?”赵利军用看破一切的眼神瞅了他一眼,嗤笑了一声:“你这么说的?”
裴云圣耳朵有些发红,老老实实地交代:“我和她说的是保证不受伤。”
赵利军斜眼看了裴云圣一眼,轻哼了一声:“这些都是我糊弄我媳妇用剩下的,你还想瞒我?我可不像她们那么好忽悠!我和你说的那几点要求你可给我记牢了,要是违反了可别怪我撵你回来!”
“我知道!”裴云圣笑着说道:“我还得娶媳妇呢,我自己肯定会多注意的。”
听到“娶媳妇”这三个字,赵利军来了精神,赶紧趁机问了一句:“你和殷同志打算什么时候办喜事啊?”
裴云圣笑了笑:“玉瑶她这项工作完成预计得两年时间,我想等她书交稿了再讨论结婚的事。”
“这样考虑也有道理。”赵利军点了点头:“结了婚怀了孕影响工作不说,你俩在这里也没有家,哪儿哪儿都不方便。不过这话你得和人家小姑娘说清楚了,别让人家以为你光处对象不想结婚,还以为你耍流氓呢。”
裴云圣连忙说道:“自然是聊过的,结婚的时间以她的意见为准。”
一直走到医院院子外面了,赵利军瞅着裴云圣轻咳了一声,委婉地提醒道:“还没结婚你也要注意一点,怎么能当着旁人的面拉人家女同志的手呢。今天是我看到了,若是哪天让旁人看到了到处嚷嚷,对你俩名声不好。”
裴云圣笑着说道:“那我就火速找您开证明,立马领证。”
赵利军抬腿踢了裴云圣一脚,笑骂道:“你少想那种歪门邪道的法子,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裴云圣嘿嘿一笑,朝赵利军挥了挥手:“师长您慢走,我回病房养伤了。”
“臭小子!”赵利军笑骂了一句,骑着自行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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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云圣回到病房,殷玉瑶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看你这满脸喜色的样子,肯定是成了吧。”
裴云圣过去坐在床边,喜笑颜开的说道:“赵师长同意了,不过也有两个三个条件,一个是出院前取得必须医生同意;第二是若是演习时若是受伤立马退出;再就是每五天找随性的军医复查一次胳膊。”
怕殷玉瑶担心,裴云圣还特意强调说道:“这回随行的医生都是哈城的专家,你放心就好。”
“我没什么不放心的。”殷玉瑶放下画笔,撇了他一眼:“你要是受伤回来看我理不理你就完了。”
裴云圣回头看了看,确认病房门关着,忍不住将脸凑近想亲一下。殷玉瑶立马往后一仰,手指挡在裴云圣的嘴唇前,娇俏地一笑:“从现在起到你演习回来前,不许再亲我。”
裴云圣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为什么啊?”
殷玉瑶又笑吟吟地补充了一句:“也不许再抱我,我怕你忍不住。”
殷玉瑶说完站起来准备往出走,裴云圣下意识想拉她的手,却不料殷玉瑶提前有防备,直接把手放到了身后。裴云圣顿时傻眼了:“连手都不能摸了吗?”
“乖一点,好好养你的伤。”殷玉瑶嫣然一笑,去柜子里拿出饭缸朝裴云圣晃了晃:“你在房间好好休息,我去打饭。”
裴云圣有些慌了,连忙站起来跟了上去,紧张地揪了揪殷玉瑶的袖口,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之前不是没有生气嘛,也同意我去找赵师长的。”
“对啊!”殷玉瑶站在裴云圣面前,替他整理了下领口,笑眯眯地说道:“只是给你紧紧弦而已,让你知道我不是和你开玩笑的。你的左胳膊要是继续受伤,以后你在我这就是这待遇了。”
裴云圣傻眼了,眼看着殷玉瑶又外走,赶紧亦步亦趋地在后面跟着。
殷玉瑶也不管他,到隔壁敲了敲门,喊着刚回来的于燕秀和勤务兵去吃饭。
于燕秀一出来,眼睛在殷玉瑶和裴云圣身上一转就看出两人之间有些不对来。殷玉瑶还好,看着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裴云圣看着就不对,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像是个被抛弃的小媳妇一样。
殷玉瑶说到做到,说话做事都和以前一样,对裴云圣也依然关心有加,但除此之外一步越雷池的举动都没有。
若说有什么不对,好像也没有,这个年代很
多处对象的到结婚才第一次拉手,殷玉瑶的举动十分正常。
裴云圣有苦难言,又不敢破坏殷玉瑶的规矩,亲嘴嘴是小,惹殷玉瑶生气事大,他这一去军演至少得三个月,他可不想回来的时候对象没了。
白天人多,病房门常开着,裴云圣也不敢造次。本来想晚上夜深人静没人的时候好好认个错求个饶,结果殷玉瑶直接收拾收拾东西,和护士说裴营长伤情稳定了,晚上不需要照顾了,也要了个小单间搬走了。
裴云圣瞬间心都碎了,完了,早上一睁眼看不到玉瑶了,伤心翻倍!
不过好在殷玉瑶虽然不和他肢体接触了,但是日常照顾还是一如既往,让裴云圣有些不安的小心脏踏实了不少。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离着带队去演习的时间越来越近,裴云圣只能暂时把别的心思放下,和晏明熙把讨论过军演方案拿出来做最后的确认。
临行前一天,大夫过来给裴云圣做了一次全面检查,确认骨头位置良好,又重新给骨折部位做了加固,确保万无一失才放人走。
裴云圣要去演习,殷玉瑶也就可以回农场了,她给裴云圣收拾好行囊后,也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利索,接着去隔壁病房敲了敲门:“燕秀,云圣明天要从农场带队出发,我也要回去了,你走不走?”
“走!”于燕秀立马跳了起来,麻利地把书一收,乐呵呵地说道:“正好数学都学完了,咱一起回去。”
晏明熙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口的三个人,简直可以用伤心欲绝来形容:“你们三个都走吗?就没一个留下来陪我的?于燕秀,高一数学学完了还有高二呢!你急啥?”
“我没高二课本啊!”于燕秀说的理所当然的:“而且我也不想太赶进度,这本学完了我正好回去好好复习复习。”
晏明熙又可怜兮兮地看着殷玉瑶:“玉瑶啊,要不你留下,你画画闷了咱俩也能说个话啥的。”
裴云圣这几天本来就担心自己被甩,这晏明熙还想趁机挖墙脚?裴云圣直接把勤务兵拎到晏明熙面前,郑重地吩咐道:“以后你好好陪晏营长聊天,别让他嘴闲着!”
勤务兵“啪”一个立正:“是!”
晏明熙捂住了脑袋,哎,突然不想说话了,头疼!
第87章
殷玉瑶开着吉普车拉着裴云圣和于燕秀离开了部队大院。赵利军办完事坐着车从外面回来,两车擦身而过,赵利军正好看到了驾驶室上的殷玉瑶。
看着殷玉瑶利索的开车动作,赵利军不住的点头,这小姑娘确实不错,哪儿哪儿都强,也怪不得裴云圣这么上心。
赵利军想起裴云圣要去参加军演的事还没和老首长汇报,琢磨着先去医院问问情况,等一会回办公室也得打个电话说说这事。
此时北京,刚好裴家老爷子遛弯回来,晏明熙的爷爷晏博海瞧见他了,非得跟着回来喝茶。
两个老头沏上茶,保姆送上一盘点心、一盘剥好的核桃仁,免得他们喝的肚子发空。
晏博海捏了个核桃仁扔嘴里,斜眼看着旁边沙发上的裴政和,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老裴,黑龙江那个小赵又打电话回来了吗?”
“还没呢,怎么你惦记你孙子了?”裴政和了然地笑了一声:“我估摸着应该没什么事,要是有事早打电话来了,那两个小子身体棒着呢”
晏博海整个身体靠在沙发扶手上,咂了咂嘴,脸上带着些许的愁色:“也不是惦记他身体,就是琢磨着他和云圣一样,今年也二十二岁了。云圣都有对象了,你说明熙到底有戏没戏啊?”
裴政和吹着杯子里的茶叶摇了摇头:“孩子的事谁知道,现在都讲究婚姻自由,不是咱能掺和的事,只要姑娘人好,别的都行。”
“我还不知道姑娘人好就行,我是那种挑剔的老头吗?”晏博海吹胡子瞪眼地看着他:“关键是好歹有个姑娘吧。”
裴政和笑呵呵地先看着他:“怎么,你急了?”
“能不急吗?”晏博海摆着手指头和裴政和算:“我这一辈子五个孩子,战争年代牺牲了三个,就留下一儿一女,现在我闺女和女婿工作踏实,外孙子在部队听吃苦,也结婚了;外孙女在部队当大夫,我听他妈说处了个对象也是他们医院的,估计年底就能办喜事。我这一琢磨,就明熙是个老大难啊。”
裴政和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夸张了,才二十二岁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什么叫老大难啊!”
“我二十二岁时候都两个娃了,要是换别人我也不琢磨,明熙他哥比他还大两岁,你猜我咋从不操心,那是因为人家心里有数。只有这晏明熙……”晏博海想起小孙子不由地愁地直摇脑袋:“在搞对象这方面,他就和个二傻子似的。我想着上回你提的那个小姑娘,不是挺热心帮忙照顾明熙的嘛,也不知道两人咋样了。”
正说着,电话忽然响了,裴政和放下茶杯顺手把话筒拿了起来,就听里面传来了赵利军的声音:“老首长好,我是赵利军啊!”
“小赵啊,什么事啊?”裴政和朝晏博海挑了挑眉毛,晏博海立马凑了过来,也伸个耳朵来听。
赵利军:“老首长,和您说说云圣的事,他今天出院了,我刚才瞧见他对象开车载着他回农场了。”
晏博海一听心里那个酸啊,一看看人家裴云圣,从小就比晏明熙机灵,人家找的对象也好,年纪轻轻就会开车,一听就知道是个工作努力能干又聪明的女孩子,也不知道明熙能找个啥样的。
裴政和想了想裴云圣受伤的时间,算一算也二十多天了,也差不多该出院了。
“出院也好,他只是骨折而已,就得只能靠将养,在医院也是浪费病房糟蹋病号饭。”裴政和毫不客气地补充了一句:“早该回去了。”
赵利军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也不是我偏心他,主要是他半个与前就和我说要去参加军演,我不放心,所以让他在医院多住了一段时间。这次出院也是大夫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问题才放他走的。”
裴政和挑了挑眉:“参加军演?他自己要求的?”
“是!”赵利军把裴云圣和自己说的话给裴政和复述了一遍,最后叹道:“我看他已经拿定了主意,就同意了。”
晏博海在旁边点了点头,他和裴政和都是一刀一枪从战场上过来的人,打了几十年的仗,对于各种伤早就司空见惯,也不觉得该多照顾,对自己如此、对子孙也是如此。骨折什么的在他们眼里压根就不觉得是事儿,当兵的哪能不受伤啊。
裴政和也说道:“他要去就让他去,不过有一条,在演习中不能拿他当伤员看,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既然上去了,就得全力以赴。”
“这个您放心。”赵利军笑道:“我在这方面一直是公正的,不过我承认我也有偏私的地方,我让他每隔五天来让大夫看看受伤的部位,免得又错位了,要不然只怕他演习结束回去,也不好和他对象交代。”
一听到对象两个字,晏博海来精神了,他想多听听,顺便再问问晏明熙的事。
裴政和在孙子找对象上压了晏明熙一头,也乐意显摆,不由地多问了两句:“云圣的对象你瞧见了?”
“瞧见了!”赵利军乐呵呵地汇报:“前一阵我正好有空就溜达过去,到云圣病房里的时候,正好他们两个都在。云圣介绍说他对象叫殷玉瑶,是个连环画画家,是山北出版社的。我去的时候殷同志正好在创作,我往她那画纸上看了一眼,画的是知青耕种的内容,听说是来这里采风的,为的是创作《北大荒上的知青们》这本书。”
“我知道这本书。”晏博海压低声音和裴政和说道:“我看过,很好的书。”
裴政和摆了摆手,不让他打岔。
赵利军在电话那头又继续说道:“小殷同志长的非常漂亮,个子很高,得有个将近一米七的个头吧,和云圣在一起非常登对。而且,她还会开车,云圣胳膊受伤了,这来来去去的都是小殷同志开车载着他。我今天回来时候碰见他们离开,正好瞧见小殷那开车换挡干净利索的,一看就知道性格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
裴政和听得心里舒畅,忍不住笑了:“这么说是这位小殷同志也正好在云圣负责训练的农场采风,所以两人认识的?”
晏博海听到这句话心里那个难受啊,晏明熙也和裴云圣一个农场,多好的小姑娘,让裴云圣捷足先登了,这晏明熙也不知道干啥吃的,怎么就不知道争取一下子呢!
一说起这个,赵利军可有话说了,还整了个欲扬先抑卖开了关子。
“老首长,我那天特意找明熙聊了聊他俩去农场的事,其实一开始是明熙先定下来去了朝阳农场的,当时云圣想到红旗农场。都到军训前了,明熙开车去朝阳农场想先看看情况,谁知赶上知青们挖沟渠一个人都没瞧见,正好这时遇到了小殷同志。他就向小殷同志问了路,小殷同志带着他去找农场的书记,路上两人聊了聊,知道小殷是来这采风的女画家。”
晏博海听到这一段大腿都快抠烂了,多好的机会啊,他家晏明熙主动和女生聊天,多难得啊,咋就没把握住呢!明明比裴云圣占优势的!
裴政和默默地看了眼晏博海,立马转过头来,继续问道:“然后呢?”
“等明熙从农场回来和云圣提起朝阳农场的事,也就顺便提了一句这个来农场采风的女画家。结果啊……”赵利军没忍住笑出声来:“明熙说他话还没说完,裴云圣就立马定下来要去朝阳农场。”
裴政和有些不敢相信,这不像云圣的风格啊。自己的孙子自己知道,裴云圣那性子也不知道随谁,对外人表面看着客气,其实骨子里带着些疏离和冷漠的。就因为晏明熙一句“来采风的女画家”让他改变原有计划,这让熟悉裴云圣性格的老爷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想了想只有一种可能。
“他之前就认识小殷同志?”
“您说对了。”赵利军连忙说道:“去年云圣回山北省探望您一位姓赵的老战友,这小殷同志刚好和那位老同志是邻居。小殷同志又说,她去上海出差的时候又碰到回上海探亲的云圣,两人刚好卧铺是相邻的。”
裴政和听了不由地看了晏博海一眼,眼神里明晃晃地表明:是我家云圣先认识小殷同志的。
晏博海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继续凑过去听八卦。
“后来云圣说,两人在上海街头又偶遇过几次,不过具体人家也没细说。”赵利军有些八卦地分析了一下:“不过我猜测那时候云圣肯定对小殷同志有想法了,要不然也不会一听说有个女画家,也不分青红皂白,也不问是不是那个人,就立马奔朝阳农场去了。”
裴政和满意地点了点头:“云圣做的对,既然相中了那肯定得努力创造机会嘛,要是这回错过了可能就没他啥事了。”
晏博海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人家云圣机灵,做事有成算,要是换成自己孙子,估计就是偶遇八百回也没用。
“我估计云圣也是这么想的,他说小殷得在东北呆两年,等小殷这本作品创作结束两人再考虑结婚的事。”赵利军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估计这是小殷同志的意思,云圣那样子恨不得原地结婚似的,当着我面就敢抓人家小殷同志的手了。”
裴政和嘴咧的都快到耳根子了:“都行都行,随他们年轻人。”
晏博海听了那个酸呦,脸都皱起来了,忍不住拿手戳了戳裴政和,又指了指自己,意思让他问晏明熙。
裴政和见晏博海样子,连忙替他问了一句:“那小晏怎么样啊?你上回不是说有个小姑娘照顾他,你去瞧瞧没?”
“我去瞧了。”赵利军有些一言难尽:“我去的时候明熙正在给小姑娘讲数学课。”
“什么?”晏博海没忍住喊了出来,其实自己孙子的德行自己知道,他考虑了很多可能性,但是万万没想到会是讲数学课?
赵利军听到晏博海的吼声,不由地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老爷子身边还有旁人听电话。
晏博海见状直接把话筒枪了过来,声音大如洪钟:“喂,小赵,我是晏博海,你给我说说晏明熙那小子给人家讲数学是怎么回事。”
“是,晏首长。”赵利军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说道:“明熙爱讲话,不说话就闷的慌。部队给他派的勤务兵过于老实听话了些,他和人家聊不起来,就把小于姑娘留下来,每天讲完数学讲语文、讲完语文讲政治,连着勤务兵也跟着一起听。今天我瞧见殷同志回农场时候把小于姑娘也带走了,还特意让医院的院长帮我问了问,据说是明熙一本数学课本都讲完了,没有新的东西讲了,人家小于姑娘就回农场了。”
晏博海太阳穴的青筋都露出来了,同样是住院,人家隔壁裴云圣和小姑娘手拉手,他家这个给小姑娘讲数学,这脑子里面装的都是饭吗?
“行了行了,你也别让他在那呆着了。”晏博海忍不住愁的直揉太阳穴:“演习他也去不了,你干脆派个人把他给我送回北京吧!”
赵利军想了想倒是觉得可行,晏明熙现在必须得修养,留在黑河也是住院,回北京也是住院,等后期伤口好了,也需要做康复,在这方面还是北京条件更好。
“好的首长。”赵利军立马应道:“今天我让大夫给他换好药,等明天送他回北京。”
放下电话,晏博海惆怅地叹了口气,连桌上的茶都不想喝了。
裴政和努力克制着笑,试图劝劝晏博海:“明熙那孩子心思纯净,只是还没开窍而已,等再大一些不用你催他自己就上心了。”
晏博海还能说啥,只能叹了口气:“等他回了北京到部队医院住院去,我让他表姐留着点心,有合适的女大夫女护士什么的给他介绍介绍,我看啊,指望他自己够呛了!”
晏博海越说越气:“行了,不和你说了,我回家去了。”
裴政和看着晏博海的背影劝了一句:“也别太愁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嘛。”
晏博海头也没回,只摆了摆手就走了。
听见大门啪地一声关了,裴政和立马又摸起电话,往远在上海家的儿子家打了个电话。今天是工作日,裴中华上班,儿媳妇吴丹琴接的电话。
裴政和听到儿媳妇声音才想起这件事来,不过也无妨,老爷子觉得当妈的肯定更细心,要真是问裴中华他也未必知道。
跟自己儿媳妇,裴政和觉得也没必要绕弯子,直接问她:“上回云圣回上海看你们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情况啊?”
吴丹琴被这没头没脑的话给问懵了,下意识问道:“爸,您的说的什么情况啊?”
“就是关于女孩子的,他有没有格外上心的女孩子?”裴政和问道:“有没有听他提过什么?”
吴丹琴这才反应过来,笑着说道:“他没说什么,不过那几天倒是总出去,还把我做的秃黄油拿出去送人了。对了,那一阵还总等电话,家里电话响他恨不得都是第一个
冲出来,后来还真有个电话是找他的,是个女孩子打的,我记的她说过名字,叫殷玉瑶。”
“对了,就是她!”裴政和一把大腿,乐呵呵地说道:“这回对上了。”
吴丹琴一头雾水,不解地问道:“对上什么了?”
裴政和笑呵呵地说道:“你儿子在东北处了个对象,是山北出版社的,就叫殷玉瑶。”
“真的啊,这可是好事。”吴丹琴心心念念就是裴云圣结婚的事,一听处对象了心里顿时就踏实不少,连忙笑着说道:“这孩子,这么大的喜事也不和家里说。”
裴政和连忙交代:“孩子有孩子的想法,他不说你就先别问,等他自己回来说。”
“行。”吴丹琴立马答应下来:“云圣这孩子看人还是可以的,他相中的姑娘肯定差不了。对了,那姑娘应该是挺喜欢吃河鲜的,我记着云圣不但给人家送了秃黄油还给人家姑娘买了蟹壳黄,估计是爱这一口,等今年我多做点给云圣寄去。”
“你自己儿子的事你多上心。”裴老爷子呵呵地笑着:“他虽然结婚还得一两年,但是该准备的事也得提前准备起来,省的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裴老爷子挂下电话,越想越高兴,就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见到孙媳妇。
只是一家欢喜一家愁。
晏老爷子愁的慌,晏明熙更愁得慌!
晏明熙和勤务兵两人四目相对,勤务兵认真地盯着晏明熙想听他聊天,晏明熙则看着勤务兵憨厚的脸啥也说不出来。
晏明熙哀嚎一声,四个人就剩他自己在医院了,可真是太闷了!
可晏明熙万万没想到,一个小时后他迎来更大的晴天霹雳:他居然要回北京了,而且明天就得走。
晏明熙虽然觉得在这里没意思,但是回北京更没意思不说,还得被全家人看着。晏明熙的脑子飞速旋转,试图和赵利军讨价还价:“我东西还在农场,我得回去收拾收拾。”
赵利军:“我已经派我警卫员去替你收拾了,今天正好裴云圣还没走,能帮忙把你的东西挑出来。”
晏明熙眨巴眨巴眼:“其实我也不用回北京,我回我自己部队就行了。”
赵利军:“晏首长已经下了命令了,直接把你送到首都部队医院。”
“完了!”晏明熙的心哇凉哇凉的:“这是让想我姐收拾我啊!”
晏明熙坐在病床上越想越不明白,大大的眼睛里满是问号:“我最近不是挺乖的吗?军训、拉练样样出色,还救火受伤了,我也没干啥戳老头肺管子的事啊!”
赵利军轻咳了一声,不忍心看着傻孩子懵懵地回去,只能提醒了一句:“我和裴首长提了云圣和小殷同志处对象的事,刚好晏首长在旁边听到了。”
“他俩处对象关我什么事?”晏明熙更不明白了:“我都答应裴云圣了,他和殷玉瑶在一起的时候我不往前凑,等回头他俩有好吃的分我一半。你看,我这也没给他俩捣乱啊!”
赵利军忍不住拿手直捂额头,拍了拍晏明熙地肩膀,语重心长地提醒道:“这事回家千万别在晏首长面前提了,我怕老爷子更生气了。”
晏明熙:“啊???”
*
殷玉瑶和裴云圣刚回农场没多久,赵利军的警卫员就过来替晏明熙收拾东西了。其实东西也不多,换洗衣服上回殷玉瑶已经收拾了一些送去医院了,剩下的也就一些棉衣之类的,还有被褥饭缸子一类都是从部队领的,一起拿走就行。
一听说晏明熙要回北京治疗和康复,裴云圣觉得也能理解,他们来这的任务就是从军训到演习。现在演习马上开始了,晏明熙明显参加不了,留下来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殷玉瑶还是有些伤感的,要是知道晏明熙离开的这么突然,她好歹买个猪蹄给他当送别礼啊!
警卫员收拾好东西就走了,中午回来的知青有瞧见的,也有来问殷玉瑶的,这才知道晏营长要回北京了。别人听到这个消息还好,毕竟和他们关系不大,于燕秀也和殷玉瑶感叹了一声没来得及送个礼物。倒是常乐语有些傻眼,她还琢磨着等农场这些房子盖完了等书记领着知青代表去看晏营长的时候刷刷存在感,怎么就走了呢!
看来和晏明熙也没戏了,还得再找一个合适的。
晏明熙的离开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湖里一般,虽然荡起了一点涟漪,但是很快大家就该干嘛干嘛去了,没怎么当回事,毕竟他回北京去疗养也不是什么坏事。对于知青们来说,晏营长早走晚走都一样,等裴云圣完成军训,也是一样会离开的。
裴云圣回到农场后,将参加过拉练的知青们集合到一起,宣布了明天早上正式去参加演习的事。
这批知青们这一个月一直对是否能按时参加演习而忧心忡忡,裴云圣带伤仍然坚持回来带队,仿佛给他们打了鸡血一般,让他们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不过除此之外,他们也很担心裴云圣受伤的胳膊,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
他们看着裴云圣绑着绷带的胳膊,一个个眼里都带着担心。
裴云圣见状笑着安慰道:“问题不大,顶多穿衣服费点事。”
这次出院的时候,大夫也考虑了裴云圣穿衣服的问题,虽然用绷带和钢板给他固定的很结实,但没有绑的太粗,起码套军装是不影响的。也幸好如今天气暖和了,羊毛衫用不着了,要不然一层层的还真容易碰着。
翌日一早,即将集合。
殷玉瑶替裴云圣穿上军装,一个个替他系好扣子,眼睛垂下掩盖了里面的担心。
“穿衣服的时候让魏林他们帮你套上,演习的时候量力而行。”
“我知道。”裴云圣眼巴巴地看着殷玉瑶,手指头伸开又蜷起来,想抱又不敢抱,想亲也不敢亲。
殷玉瑶上前轻轻地给了他一个拥抱,这回她主动在他耳边说了那句话。
“我等你回来!”
第88章
晏明熙一脸懵逼地拄着拐被送上了开往哈城的火车,到了哈城休息了一天,又躺在了回北京的卧铺上。虽然火车上餐车炒菜还挺好吃的,但晏明熙依然不开心,他不想回家!
不过这个时候他的忧伤是没人能体会到的,下了火车晏明熙直接被送往部队医院,纱布重新打开消炎上药,进过一系列的检查后,大夫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再养一个月就可以做康复训练了,目前也可以拄拐下来活动活动。”
晏明熙这两天的旅途中已经把两个拐柱的越来越熟练了,住进了新的医院,他第一个要求就是不要勤务兵,他可真是不想再碰到一个榆木疙瘩。
“还勤务兵?你想多了!”一个爽利的女声出现在门口,晏明熙顿时就是一哆嗦,抬眼一看,赶紧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姐!”
“呦,还知道我是你姐啊!”穿着白大褂的杨依依进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摇着头啧啧了两声:“几百个人救火,就你被树枝穿大腿了,你这是饿了准备把自己给烤了吧?”
晏明熙可怜兮兮地说道:“姐,别说风凉话行不?我都因为受伤的事错过了今年的演习,心里已经很不好受了,你别可给我雪上加霜了。”
“是吗?”杨依依走到病床前居高临下打量了他一番,忽然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我怎么觉得你脸
蛋都吃胖了呢,你这难受体现在哪儿了?”
“难受也不能不吃饭啊!”晏明熙弱弱地替自己说话:“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平时出去训练拉练演习吃的差点我能接受,但是都住院了,有病号饭了,哪能让我不吃啊!”
杨依依轻哼了一声,掀起他被子看了看大腿上裹的纱布,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疼吗?”
“疼疼疼!特别疼!真的疼!”
晏明熙一边喊着一边拿两只手护着自己的伤口,生怕勇猛的姐姐给他一拳,那他可扛不住。
看着晏明熙这样子,杨依依嗤笑了一声把被子扔回他腿上:“瞧你吓的那样,我还能欺负你不成?”
晏明熙连忙把被子扯住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困扰自己多日的问题:“我在东北呆的好好的,爷爷为啥非得把我弄回来啊?哪怕让我回我部队呢。”
杨依依一言难尽地看着晏明熙,不过想了想他毕竟是从小“单纯”到大的,还是不能打击的太彻底了,毕竟爷爷把给他介绍对象的大任交给了自己。
不过还是得启发启发他,免得等到三十了还不开窍。
杨依依坐在晏明熙身边温柔的笑了:“明熙啊!”
晏明熙哆嗦了一下:“姐,你还是正常和我说话吧,我受不了这个刺激。”
“别闹!”杨依依顺手在晏明熙蜷起的右腿拍了一下,笑眯眯地问道:“我听说裴云圣处对象了。”
“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他打电话回来说了?”晏明熙想了想,觉得自己的猜测十分有可能:“肯定是这样的,他可能显摆了。”
杨依依好奇地问道:“他对象啥样的?”
晏明熙思考了一下,神色认真:“她在吃上很有研究。”
杨依依:“…………”
晏明熙见杨依依一脸无语的表情,还以为她不信,赶紧强调:“真的!我在农场里吃的那几顿好的都是她整的!”
杨依依有些头疼地磨了磨牙:“我是说长相啊,性格啊,脾气啊。”
“啊,这些啊。”晏明熙讪笑了一下,看杨依依的表情不善,赶紧说道:“个子高高的,得有一米七了,皮肤白白的,笑起来甜甜的,长的很好看。性格嘛,开朗大方直爽,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人。会画画、会开车,开起车来比我都猛呢。”
“这么好啊!”杨依依很难理解地看着晏明熙,试探着问道:“在他们俩处对象之前,你就没有过和这个姑娘处对象的想法吗?”
晏明熙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一件事:“哎呀,我说我好像有一回想过,被裴云圣一打岔给忘了。”
杨依依瞪圆了眼睛,顿时惊喜万分,难道这货开窍过?
“什么时候啊?怎么能给打岔忘了呢?”
晏明熙砸了砸嘴说道:“有一回殷玉瑶——就是云圣的对象,她干爸干妈来农场看她,给她带了生的牛羊肉来。晚上的时候殷玉瑶就把这些肉切片,我们三个涮火锅吃来着。吃饭的时候,殷玉瑶提起了她的身世,说她妈前几年去世了,她爸又娶了一个后妈,对她们姐弟俩不好,还想把她卖了换彩礼。当时云圣就和玉瑶说,往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我一想,我和玉瑶也是朋友啊,我就说我也会照顾你的。”
杨依依:“…………”
晏明熙没有察觉出杨依依无奈的眼神,继续说道:“我就说要不咱也认个干亲,我们给你当哥哥,云圣立马就拒绝了。玉瑶说她不想认哥哥,万一以后我处对象了,人家女孩子肯定不乐意这事。我当时忽然就想,我也没对象啊,要不她给我当对象也行,反正也相处的挺好的。刚想说来着,云圣就问我还吃不吃涮羊肉,我就一下子把这事又忘了。”
杨依依捂着眼睛愁的直叹气,都气的想笑了。
“你就没发现不对?人家裴云圣说的和你是一件事吗?”杨依依忍不住伸手抽了晏明熙一巴掌:“人家那会都处对象了吧,所以云圣是说要照顾人家女孩子,你真是一点眼力价都没有,跟着凑什么热闹?”
“哎,你怎么猜到的?”晏明熙撇着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后来过了一两个月了吧,我们和知青一起去河边玩,做游戏的时候云圣当众请玉瑶跳舞,说他俩处对象了。我问了问和我们相熟的知青,他们都早都知道了,合着就瞒我一人,幸亏我那次被打岔忘了这事,要不然多尴尬。后来我问云圣,他说吃火锅这回确实就在一起了。”
杨依依忍不住唉了一声,开始忍不住怀疑自己家的基因了,明熙明明和云圣一起长大的,十岁以前两人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到底哪里出错了呢?
杨依依看着晏明熙,正儿八经地问道:“裴云圣都处对象了,你有没有考虑过处对象的事啊?”
晏明熙很直白地说道:“没碰到合适的啊。”
杨依依一听,晏明熙这不是也开窍了嘛,都知道想处对象了,顿时来了精神:“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姑娘?”
晏明熙掰着手说自己的标准:“起码得长的顺眼吧。”
杨依依点了点头,没毛病,毕竟晏明熙长的就好,尤其那五官比女孩还精致,要是找个不好看的也说不过去。
晏明熙继续说道:“性格也得好,和我能说得上话的。我看裴云圣和殷玉瑶两人在屋里一说一天,我也要这种!”
杨依依寻思了一下,也没毛病,晏明熙从小就话多,确实不能找个闷葫芦。
晏明熙:“还得会吃,要不然一起吃饭都没劲。”
杨依依:“…………”
也行,这也不是大事。
说到吃,晏明熙又想起一件事来:“他俩总是背着我在屋里不知道吃啥好吃的,明明出来时嘴巴红红的,问就是不承认,我估计肯定是殷玉瑶不知道从哪儿整的辣肉干一类的,她总能倒腾点好吃的回来。”
已经谈婚论嫁的杨依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不知道该说啥。其实细想也能理解,晏明熙长这么大也没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想不到那件事也很正常。
杨依依连忙岔开话题:“你别管他俩吃啥了,你就说还有没有其他条件?”
晏明熙想了想:“没了吧,其他的我也没想到。”
杨依依松了口气,这也没多难嘛。
“行,反正外公把你的事交给我了,我先帮你留意着,等你能做康复的时候,我帮你介绍对象。”
晏明熙脑补了一下自己和女孩子相看的场景,顿时觉得十分难为情,下意识想抗拒:“就不能顺其自然吗?像裴云圣和殷玉瑶那样。”
“我们倒是希望你顺其自然啊。”杨依依嗤笑了一声:“你要是能‘顺其自然’有个对象,我还替你操那心。行了,你就听我的,好好康复,我可不想给人家小姑娘介绍个瘸子。”
晏明熙深吸了一口气:“医生检查过,说我神经没有受损,我才不会成瘸子呢!”
“那最好不过了。”杨依依笑眯眯地说道:“那你就等着相看吧。”
见杨依依起身要走,晏明熙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姐,你帮我一个忙。”
杨依依就听晏明熙说道:“你帮我整一套高二高三的全套教材,如果有练习册一类的最好。我给你个地址,寄到朝阳农场去。”
杨依依想起外公说起过晏明熙给一个女孩子补数学的事,眼睛一转,笑着问道:“寄给谁啊?”
“寄给一个叫于燕秀的知青。”晏明熙让杨依依把纸和笔拿过来,把地址和姓名写上,千叮咛万嘱咐:“一定别忘了给寄,对了高一要是有什么练习册也一起寄去。”
杨依依意味深长地看着晏明熙,有意提醒道:“听这名字是个女知青吧?和你关系不错?”
“嗯,挺好的,小丫头挺有意思。”晏明熙十分得意:“说起来也算我学生呢,我给她讲了大半个月的课。”
杨依依掰着手指头给他数:“女的,说话也说得来,你咋没考虑和她处处对象呢?难道小姑娘长的不好看?”
“挺好看啊!”晏明熙下意识回答了一句才反应过来杨依依的话,瞬间笑了:“她还小孩呢,还在长个呢,我回来时候她好容易快长到一米六了。”
杨依依微微皱了皱眉头,一米六倒是也不算矮啊,只是没听外公说这么小啊。
“她多大啊?”
晏明熙也说不清楚:“好像十七?”
杨依依其实觉得还行,不算相差太多,但看晏明熙那样子,压根就没把人家当大人。
算了,杨依依懒得费神和他多说,摆了摆手直接去了外公那汇报去了。正说到晏明熙要让她帮忙找一套高中课本寄回朝阳农场,路过的保姆刚好听到了,笑呵呵地说道:“明熙以前用的高中课本练习册都还好好的收着呢。”
杨依依顿时笑了:“那太好了,省的我费事了。”
保姆立马去储物间把全套的高中课本练习册找出来,都拿布包着的,干干净净。杨依依直接在家里把这些书打包好,回家路过邮寄的时候按按照晏明熙给的地址讲书寄了出去。
六月份,农场来了邮递员,把这段时间的包裹送来,当于燕秀在大喇叭里听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还有些茫然,谁会给自己寄东西。
于燕秀去办公室把十分有分量的包裹抱回屋后拆开,惊喜地发现里面都是高中课本,她拿起最上面的那本高二数学,打开扉页后发现上面赫然写着晏明熙三个字。
随手一翻里面内容,只见数学书的空白处画着各种枪炮和刀枪剑戟,和数学有关的内容那是一个字都没写,里面的题也没做。
于燕秀不由地陷入了深深地焦虑中:晏明熙之前给自己讲的那些东西到底对不对啊?
第89章
送走裴云圣,殷玉瑶趁着知青们上工,把两个屋的被子都拆了,扔博物馆的洗衣机里洗干净,挂在了房子前面的晾衣绳上。如今这个月份晚上薄毛毯就足够了,殷玉瑶从博物馆取出两床,缝上干净的被套。
忙碌完又把自己的这段时间的画稿整理出来,想着上回寄出去的也有一段时间了,应该打电话问出版社有没有什么意见,若是有需要也方便赶紧调整。另外又快一个月没去干妈家了,也正好过去看看,反正现在工作进度比计划快许多,也不担心影响工作。
殷玉瑶搭着大巴车去了市里后先去邮局给李秋生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当李秋生从话筒里听到殷玉瑶声音的时候还恍惚了一下,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
“终于舍得打电话回来了?”李秋生无奈地笑道:“要不是你寄了画稿回来,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殷玉瑶嘿嘿地笑,这里有干妈有弟弟妹妹,有对象,还没有讨厌的亲爹后妈,她才不说自己是乐不思蜀了。
“我来这边一切顺利,打电话不浪费钱嘛!”
李秋生提醒道:“农场也有电话。”
殷玉瑶还真忘了这事了,她其实很少去办公室,更没想过借农场的电话。不过话还是不能这么说的,殷玉瑶理直气壮地解释道:“农场也不富裕,能省则省嘛!”
“行了行了,你有理。”李秋生提起了正事:“画稿出版社收到了,也过了审核,王社长说果然派你出去采风是对的,和以往的作品比起来更有灵魂了。还有咱们家蒋老师也夸你了,说等你回来给你庆功。”
工作被肯定,殷玉瑶心情开心的要起飞,连忙谦虚地说道:“画稿才画了三分之一,离庆功还早着呢。”
李秋生笑了:“行,不浪费你电话费了。对了。眼瞅着你过去就快半年了,你下半年的工资用不用提前给你汇过去?”
殷玉瑶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我在这边花钱不多,之前预支的工资还有很多剩余,我的工资先存在出版社,等我不够用的时候再领。”
殷玉瑶的预支的半年工资就有两百多,在农场别说一个人了,就是一家人两年也够用的了。更别说她很多东西都用不着买,博物馆都有。
挂上电话,殷玉瑶看着离去伊春的时间还早,想了想给外婆的村子打了个电话。离开了小半年了,打个电话回去也省的外婆惦记,再者殷玉瑶也想问问清明原身母亲挪坟的事。
往村里打电话可比往单位打电话费劲多了。
殷玉瑶打过去先和村委会的人说清楚找谁接电话,然后挂了电话等十分钟再打过去。
第二次电话一接通,殷玉瑶就从话筒里听到了姥姥可爱又亲切地声音:“瑶啊,是玉瑶吗?”
殷玉瑶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姥姥,是我,玉瑶!”
“我还是第一次接电话呢。”韩姥姥摸着话筒怪新奇的,不过想到村委会提醒说打电话是论分钟算钱的,比拍电报还贵,连忙长话短说:“玉瑶,你娘的坟我迁回来了,就葬在你姥爷的坟后面,你放心就好了。”
殷玉瑶应了一声:“我想娘也会开心的。”
“对了,殷大成出事了。”韩老太觉得殷大成毕竟是殷玉瑶的亲爹,发生了这样的事还是和他说一声比较好:“我们上个月清明去迁坟的时候,村里人说殷大成不满李翠茹不挣工分还浪费粮食,想把她整到县里去劳改,就故意用枕头闷晕李翠茹,好让她上工迟到,想着这样村里人就能把她送县里去。结果有一回闷过了,李翠茹都翻白眼了,幸好你们村长感觉出有些不对来,领着人去家里看,正好堵了个正着,才救下李翠茹一条命来。”
殷玉瑶听的目瞪口呆,她没想到这两人居然还能这么离谱,殷大成居然还能恶毒的突破自己下限。
“村里不敢瞒这事,直接把殷大成押到县里去报了公安,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殷大成被判了劳改,李翠茹也不能再继续村里劳动了,他们两口子都被送到大西北的劳改所去了。因为他们俩的孩子还小,县里通融,允许他们俩带着孩子,另外家里剩下的那半个院子和一间屋子也卖给你们隔壁老蔡家了。”
殷玉瑶愣了一下顿时喜出望外:“这么说他们彻底回不来了?”
“我估摸着回不来了。殷大成和李翠茹两人都判了十年,等十年后殷大成都五十了,大西北可远着呢,可不是想回来就能回来的。”韩老太想到外孙女曾经受的苦就觉得这事解气:“再说走的时候村长也没给他留面子,让他等出来以后就踏实在大西北安家,以后即便是村里也没他的容身之地。我听说连他本家的亲戚都黑了脸,他一个婶婶追出二里地打他让他还借家里的小米和一块二毛钱,殷大成明明刚卖了一间屋子有二十块钱的,愣是没给。”
末了,老太太有些伤感地叹了口气:“只可惜你娘费心费力造的房子了,这才几年啊,就全成人家的了。”
殷玉瑶心情愉悦,语气都轻快了不少,笑眯眯地说道:“姥姥,殷大成和那个女人住过的房子咱不稀罕,卖给老蔡家反而比李翠茹和殷大成住着更好,起码不恶心。”
“你说的也对。”韩姥姥说完了八卦,才想起来唠了挺长时间,连忙叮嘱道:“电话费贵,你和玉磊在外面多保重自己,忙完了工作就早点回家,姥姥给你买肉吃。”
殷玉瑶笑着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付了电话费。
临走的时候,殷玉瑶琢磨着殷大成的事有些蹊跷,他判十年劳改不稀奇,稀奇的是他们一家四口都被送到了大西北去。虽然东北、西北还有很多荒凉贫瘠的地方都有劳改场,但是通常都是一些重刑犯或是因为政治问题去的,像殷大成和李翠茹这种,通常就往当地的劳改农场一塞完事了。
犹豫了一下,殷玉瑶又回到电话前,给县革委会的陈瑞打了个电话。殷玉瑶在县城的时候,经常给陈瑞怀孕的妻子带一些吃的,陈瑞也帮她挡了几次殷大成的麻烦。这次来东北,县城的房子也是托陈瑞照看。
电话打到革委会,正好是陈瑞接的电话。
两人关系捻熟,殷玉瑶也不客套了,直接了当地说道:“陈哥,我刚才给家里打电话,听说殷大成的事了。”
陈瑞知道殷玉瑶对殷大成是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所以也不瞒着她,见办公室没人便低声说道:“殷大成两口子的事作为典型被上面过问了,所以从重处理。”
殷玉瑶闻言松了口气:“太好了,以往他住村里我住县城,我真是怕他老无所依的时候再赖上我和玉磊,这回是彻底没有后顾之忧了。”
陈瑞:“估计不会再回来了,他们一家四口的户口也被迁走了,说是要落在劳改所那里。等十年劳改结束,他们在咱这里连房子都没有,自然也是没办法再落户回来的。”
殷大成的坐牢沉底解决了殷玉瑶的一桩心事,她真是万万没先到他居然能为了一份口粮去闷晕李翠茹。也幸好村长去的及时没把李翠茹闷死,要不殷大成也得死刑,说不定村里还得找她养龙凤胎。这回好,一家四口整整齐齐地去西北,不止是她,估计村里也能松口气。
可真是个大喜事!
挂上电话,殷玉瑶哼着红歌去火车站买了车票,心情格外的舒爽。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火车上也不像平时那么多人,殷玉瑶轻松地就找到了一个靠近窗户的空位,吹着和暖的风欣赏着窗外成片的绿色。
火车到了伊春,殷玉瑶这次没像上回一样拎回去那么多猪肉,只挑了一块二斤沉的牛肉,又从缸里抓了两条活鱼拍晕后装进网兜里,控干水以后才拎出来。
因为是工作日又没到下班的时间,殷玉瑶直接去钢铁厂的医院找陈淑华。一进医院,陈淑华刚好隔着窗户看见了,连忙迎了出来:“玉瑶回来了。”
“刚好没什么事,到市里打个电话就顺便回来了。”殷玉瑶拿自己带回来的东西给她看:“买了块牛肉,咱包饺子吃,还有两条鱼。”
陈淑华点了点殷玉瑶的鼻子,无奈地说道:“不让你拿猪肉,你可倒好,拎了鱼和牛肉回来。”
她将网兜拎起来看了看里面的鱼说道:“今晚先炖鱼,等明天……”
忽然一股腥味从鼻腔钻进来,陈淑华感觉一瞬间五脏六腑都仿佛翻了个个一般,恶心的感觉直冲脑门,顿时忍不住将网兜塞到殷玉瑶手里,捂着嘴跑到草丛里扶着树干呕了几声。
因为这两天就没什么胃口,陈淑华中午也没吃饭,她这会儿就吐出些酸水来。
殷玉瑶拎着一手的东西顿时手忙脚乱的,也顾不得别的,赶紧把东西放到一边草地上,冲过去扶着陈淑华帮忙拍了拍她的背:“干妈,你没事吧?”
“没事。”陈淑华拍了拍胸口缓了口气:“最近胃就不舒服,等我回家喝点小米粥养养就好了。”
殷玉瑶想起刚才陈淑华是闻着鱼腥味才吐的,前世的时候她在电视上没少看到类似的情节,再想想干爸干妈两人都三十出头,正值壮年……
“干妈,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殷玉瑶的话让陈淑华一愣,有些迟疑地看着殷玉瑶:“不会吧?我带环了。”
殷玉瑶所有关于怀孕的知识都来自电视,看陈淑华这样反而也不确定了,两人目目相觑,还是殷玉瑶先反应过来:“这就不在医院嘛,查一查不就知道了,看看到底是胃的事还是怀孕的事,确诊了咱也放心啊。”
陈淑华这才回过神来,拍了拍殷玉瑶的手说道:“你说的对,我这就去检查。”
殷玉瑶把草地里的牛肉和鱼捡起来放在门卫屋里请大爷帮忙看着,自己扶着陈淑华去做检查,抽血的结果还得等一阵,不过大夫在内检的过程中发现陈淑华的避孕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脱落了。
大夫结束了检查,一边扶着陈淑华从检查床上下来一边问道:“上次来是什么时候?”
“得两个月多月了。”陈淑华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道:“毕竟是换了个地方生活,我以为是水土不服。”
大夫洗了手,又替陈淑华把了把脉,方才说道:“八九不离十,应该就是怀了。”
诊室的门打开,殷玉瑶连忙进去,一脸关切地问道:“干妈,怎么样?”
“应该是怀孕了。”陈淑华摸着自己的肚子,感觉有些奇妙,这里面居然又孕育了一个小生命。
陈淑华生晓慧时候因为婆婆重男轻女,不等出月子就说要二胎的话。陈淑华也是个脾气硬的,越说她越不想要,等身体恢复以后直接去带了节育环。如今环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她又怀上了孩子,一时间她有些犹豫不定,这孩子是要还是不要?
殷玉瑶听陈淑华讲过这段过往,知道她的心结在王老太那里,便拉住她的手说道:“干妈,这个孩子是你和干爸的,如果你们想要就生下来,不想要就不要,和任何人都没关系,不要因为那些不好的人影响你的决定。”
陈淑华细细地想了想殷玉瑶的话,觉得她说的是对的:“我回去和你干爸商量商量。”
两人在走廊里坐了好一会儿,验血的结果终于出来了,确实是怀孕了。
陈淑华都三十多岁了,在后世都属于大龄孕妇,更别说在这个时候了。陈淑华所在的科室主任知道她孕吐不适,便给她放了几天假。
殷玉瑶看着手里的鱼后悔了,早知道陈淑华这会儿怀孕闻不了鱼腥味就不带这个了。
殷玉瑶想着刚才主动给陈淑华放假的科室主任,悄悄地和陈淑华商量:“干妈现在闻不了鱼味,要不就把鱼送给你同事,之后少不了她们的照顾。”
陈淑华有些迟疑,她倒不是舍不得鱼,只是这鱼是殷玉瑶带过来的,她舍不得的是殷玉瑶的心意。
殷玉瑶见状笑着宽慰道:“这里大河多,鱼也多,也不要票,等你孕吐好了我再买。今晚上咱包饺子吃,牛肉大葱的。”
陈淑华一听到牛肉馅的饺子,忽然觉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恨不得马上吃到。她忍不住摸了摸肚子:“这个孩子和晓慧差不多,也是个馋嘴的。”
“能吃是福,说明是个有福的孩子。”殷玉瑶进传达室将两条鱼拎出来,陪着陈淑华一起,一条送给了刚才给陈淑华检查的妇科大夫,另一条送给了科室主任。
两人回了家,陈淑华觉得自己只是有些孕吐,别的事没有。但殷玉瑶不同意,扶着她非让她躺床上歇着,头三个月危险着呢。
殷玉瑶一个人在厨房把牛肉剁成碎,料油和馅,葱姜水一遍遍的往肉馅里打,只有牛肉馅吸饱了水分煮出来才既不硬又多汁。
调好了馅,和好了面,等殷玉瑶把面板搬到桌上的时候,陈淑华还是躺不住洗了手要过来一起包饺子。
殷玉瑶无奈地看着她:“你就不能歇歇?”
陈淑华有些心虚地讨价还价:“和面剁馅累的活都让你干了,包饺子也累不着,你擀皮我坐着包,咱俩还能说说话,光让我躺着我可躺不住。”
“那行吧。”殷玉瑶拿起擀面杖飞快地擀着皮,顺口提起了殷大成的事。
陈淑华愣了一下,等听说殷大成一家都被送到西北去了,顿时狠狠地出了一口气:“活该,报应!”
“我这回是没什么后顾之忧了。”殷玉瑶乐呵呵地说道:“等这边工作结束后,我可以带玉磊回去踏实住我的小院了,说实话那房子
要是卖了我还真舍不得了。”
陈淑华也替殷玉瑶高兴:“这回可再不用担心他恶心你了,估计以后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眼看着快包完了,楼下传来了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殷玉瑶走到窗边往外探头看,一眼就在一群孩子里找到了王晓慧和殷玉磊,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眉飞色舞的,看着就让人欢喜。
“晓慧,玉磊。”
殷玉瑶隔着窗户喊了一声,两个孩子听到声音立马抬头,看到殷玉瑶在窗边招手,立马开心地跳了起来:“姐姐,姐姐来了。”
两人也顾不得和同学们说再见,急匆匆地跑上来,一开门就围着殷玉瑶转个不停。
殷玉瑶听着耳边叽叽喳喳络绎不绝的“姐姐”声,忍不住笑道:“快消停点吧,喊的我头都大了,也不知道干妈平时怎么受的了你俩的。”
王晓慧嘿嘿地笑:“我妈乐在其中。”
饺子下锅,王国庆也回来了,两个孩子捣好了蒜泥倒在碗里,陈淑华一边调蘸料一边同王国庆说了一句:“有个事得和你商量下。”
“什么事啊?”王国庆洗了手回来在两个孩子的脸上各亲了一口,又帮忙把煮好的饺子端了上来,等一家人都整整齐齐地围着圆桌坐下,王国庆才想起来,陈淑华的话还没说完。
王国庆夹起一个饺子放到碗里蘸了蘸料汁,顺口问了一句:“淑华,你刚才说什么事啊?”
陈淑华低头摸了摸依然平坦的肚子,低声说道:“我怀孕了。”
王国庆咬开的饺子掉在了碗里,他愣愣地看着陈淑华的肚子,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两个小家伙互相看了看,王晓慧问殷玉磊:“我妈妈怀小宝宝了?”
殷玉磊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们要有弟弟妹妹了!”
王国庆终于回过神来了,他脸上闪过惊喜,又露出了纠结的神色,他记得陈淑华说过不想再生孩子的。
这个孩子来的太意外了。
“淑华,你是怎么想的?”王国庆小心翼翼地看着陈淑华的脸色,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件事听你的。”
陈淑华摸着肚子脸上浮现出不舍的神色:“原本是没想再要孩子的,可是没想到他自己就这么来了。可让我现在打掉,又有些舍不得,都两个来月了。”
王国庆拉住了陈淑华的手,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生晓慧的时候我妈对不住你,让你受了委屈,也让你生了气。但是我们现在已经离开南德了,已经彻底远离我妈了,无论是你还是孩子们,往后都不会和她再有什么牵扯。若是这个孩子你想留下,咱就请楼里和你处的大娘照顾你,至于老家那边你放心,无论是怀孕还是生产我都不会往那边送信的,我不会让她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王晓慧吃着饺子看着陈淑华,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犹豫:“妈妈,你就生呗,我也想要个弟弟妹妹。”
陈淑华眼睛里泛出了泪花,脸上却露出了笑容:“好!”
第90章
既然决定要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陈淑华的心情也一下子放松起来,再加上久违的牛肉饺子,让她最近不适的胃口突然好转起来,一连吃了十个饺子才觉得心满意足了。
陈淑华放了一周的假,殷玉瑶决定在这里陪她一周,等她好转了自己再回去。
这次来,殷玉瑶把裴云圣之前做的可拆卸的木头手枪拿回来了,但只有一把,还是他在拉练时候做的。
殷玉瑶将木头手枪递给两个孩子:“裴哥哥受伤了,所以第二把枪没有来得及做,这一把你们两个轮流玩,可以吗?”
殷玉磊大大的眼睛里露出了担忧的神色:“裴哥哥怎么了?”
王国庆和陈淑华也不由地看了过来,回来这么半天,殷玉瑶一直没提这事。
“农场附近的山着火了,云圣救火的时候被一棵树砸到了左臂和肩胛骨,骨折了。”殷玉瑶看着家人担心地眼神,宽慰他们说道:“我在医院照顾了他快一个月,他已经没事了,都去参加演习了。”
陈淑华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她是外科大夫,她很清楚这两个地方骨折的后可不是短短一个月就能恢复的。
殷玉瑶不想陈淑华在怀孕的时候还担心裴云圣,搂着她的胳膊宽慰道:“部队有随行的大夫,他知道轻重,我也警告过他了,若是再受伤回来我就不理他了。”
王国庆和陈淑华不禁相视一笑,这一听就是小年轻赌气的话,不过也能看出来这两个孩子感情是真的挺好的。
陈淑华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脑袋瓜,让他们到隔壁去玩,这才问殷玉瑶:“裴云圣有没有提过他的家人?父母好不好相处啊?”
陈淑华是过来人,王国庆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有个重男轻女又偏心眼的老娘。也就是王国庆拎得清,他受过的苦不想妻子女儿继续忍受,所以一直压制着王老太,甚至直接带妻女彻底离开家乡到东北工作生活。
但是平心而论,不讲理的公婆多,但是能像王国庆一样的丈夫少。绝大部分女人结了婚遇到这种事都少不得忍气吞声,成为男人愚孝的牺牲品。
她是不受这个气儿的,自然也舍不得殷玉瑶受这种委屈。
殷玉瑶如实说道:“提过,上回我和你们说我处对象了,玉磊听见了,他有些多心,担心会影响我结婚。我和裴云圣提了,他说他父母尊重他的选择,也愿意和我一起照顾玉磊长大。另外婚后我们也不会和他父母居住,他有自己的房子。”
“那就好。”陈淑华松了口气,由衷地替殷玉瑶高兴:“我看裴营长那人品行端正,又是有责任心的,他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没错,我们玉瑶是有福的。”
殷玉瑶笑着握住了陈淑华的手,娇嗔地说道:“我结婚还早着呢,现在干妈还是把精力都放在肚子里的宝宝身上吧。”
“你这孩子。”陈淑华拍了殷玉瑶一下,笑着说道:“我就是这两天肠胃不舒服,其实别的没什么毛病。”
“怀孕可不是小事,尤其是前几个月一定得小心。”殷玉瑶说着又琢磨起一件事来:晓慧和玉磊两个孩子七八岁的年龄,虽然已经比同龄孩子懂事听话一些,但是孩子本性在那里,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
平时也就算了,现在陈淑华刚刚怀孕,照顾他们两个会格外费心力,更别说还要给两人洗洗涮涮做饭。两个孩子每天一回家就喊饿,恨不得立马吃饭,她自己都吃不下太多东西,还要忍着油烟味给两个孩子炒菜,想想就觉得让人心疼。若是自己把孩子带走,她就能轻松一些,中午可以吃食堂,晚上的饭也可以等干爸下班由他来做。
殷玉瑶坐在陈淑华身边,笑嘻嘻地说道:“干妈,现在天气好了,我在农场一个人也挺闷的慌,不如我把晓慧和玉磊带走呗。那边部队家属还有知青的孩子也挺多的,白天上课一起玩,晚上还能陪陪我。”
陈淑华一听就知道殷玉瑶是心疼自己,舍不得自己累着,连忙说道:“你还得忙创作呢,哪有功夫伺候他们两个小皮猴子。我的身体我知道,当初我怀晓慧的时候也是一个人自己过来的,没多大事的,你就别操心这个了。”
殷玉瑶不赞同地说道:“那时候您年轻,只需应付怀孕的不适就行,不需要额外照顾孩子。说句不好听的话,您都三十多了,大龄产妇,更要小心仔细。我带他们在农场住也不会影响我什么,白天他们上学我工作,我画累也需要活动活动,正好接着他们放学一起去部队食堂吃饭。至于洗洗涮涮您也不用担心,玉磊会自己洗,晓慧我教她,保证让她俩自强自立。”
“那边冬天学校环境差点,得烧炉子,我知道您舍不得他们受苦。”殷玉瑶拍着胸脯保证:“等到秋天天气冷了,您身体也稳定了,我就把他俩送回来。”
陈淑华还是不放心,在她眼里殷玉瑶还是个孩子呢,以前他自己照顾玉磊的时候她就挺心疼的,更别提这回再多个晓慧。她自己的闺女自己知道,晓慧可比玉磊还闹得慌呢。
殷玉瑶一瞧干妈的神色就知道,她索性高声将两个孩子喊了过来,一手拉着一个问道:“姐姐带你们去农场住几个月怎么样?跟着部队小学上学,晚上跟着姐姐住,等到秋天天冷了,姐姐再把你们送回来,怎么样?”
王晓慧立马兴奋地两眼放光:“真的吗?太好了,我愿意!上回去的时间太短了,我都没玩够。”
殷玉磊自然不必说,他自然愿意和姐姐在一起的,一个劲儿的点头。
殷玉瑶得意地看着陈淑华笑:“您瞧,我们三个都同意,少数服从多数,等我走的时候就带着他俩。至于铺盖什么的都不用带,我们
东西全乎着呢。”
两个孩子闻言立马欢呼起来,王晓慧忙忙叨叨地往屋里跑,嘴里念叨着:“我得去收拾我的宝贝,我要一起带到农场去。”
殷玉磊心里还装着点学习的事情,不太放心地叮嘱陈淑华:“干妈得帮我们和学校说一声,等秋天的时候我们还回来上学呢。”
王国庆见状也帮着说话:“既然孩子们都愿意去,就让玉瑶带着吧,你也能好好养胎。玉瑶说的对,你这会儿可比不得二十多岁的时候了,万事要小心才是。”
既然都同意让两个孩子去农场,陈淑华也只得松了口,不过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也不用非等到秋天,让他们呆一段时间就把他们送回来吧,我也就这一两天不舒服,等过了这个劲儿就好了。”
殷玉瑶也不和她犟这个,反正孩子自己领走了,啥时候让他们回来自己说的算。
陈淑华一见她笑嘻嘻的样子就知道她没往心里去,只得又叮嘱了一句:“还得和以前一样,一个月回来一回啊,要不然我惦记你们。”
“您放心吧。”殷玉瑶搂住了陈淑华的肩膀,俏皮地一敬礼:“我肯定按时带他俩回家。”
虽然定下来要带两个孩子去农场,但殷玉瑶没急着走,陈淑华需要在家休息几天,殷玉瑶打算也陪着多呆两天。
陈淑华怀孕了,殷玉瑶不放心王晓慧跟着陈淑华睡,怕小家伙睡觉不老实再踢着她肚子,叫她跟自己一张床。
如今这个年代住房紧张,很多人家都有床搭板,陈淑华家也有一块,平时睡觉时候搭在大床外面,这样一家三口也不挤得慌。
既然殷玉瑶要和晓慧一起睡,陈淑华就让两个孩子将板凳搬到上下铺的床边,王国庆把三十公分宽两米长的木头板子扛过去搭在两个板凳上,刚好和床板齐平。
殷玉瑶将垂在床边的褥子拽起来,搭在了床板上,坐在上面试了试:高矮正好,稳稳当当的,原本一米二宽的床变成了一米五,两个人睡刚刚好。
王晓慧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小枕头搬到了殷玉瑶的床上,还像模像样的发誓:“我晚上睡觉保证老实,肯定不踹姐姐。”
殷玉瑶笑着拍了她小屁股一下:“赶紧上床睡觉!”
王晓慧胖乎乎的小身体滚到了床里面,朝殷玉瑶招手:“姐姐也快点过来!”
殷玉瑶关上房门,顺手把灯也关了,摸着黑上了床,王晓慧立马滚到她怀里,小抱手搂住殷玉瑶的腰,朝上铺的殷玉磊显摆:“姐姐搂着我睡觉啦!”
殷玉磊轻哼了一声:“我已经是小男子汉,不需要姐姐搂着睡觉了。”
王晓慧将脸蛋在殷玉瑶胳膊上蹭了蹭,满足地闭上了眼睛:“我还是小宝宝呢,我需要姐姐抱。”
殷玉瑶笑着拍了拍她:“好,姐姐拍拍我们晓慧小宝宝,赶紧睡觉觉吧!”
上铺的殷玉磊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其实也想让姐姐拍拍,可又不好意思说,谁让他是男子汉呢!
殷玉磊一翻身摸到了枕头底下的木头枪,顿时眼前一亮:等去了农场,他要和裴哥哥一起睡,到时候让裴哥哥拍拍他。
裴哥哥在和姐姐处对象,未来还会是他的姐夫,肯定不好意思拒绝他!
殷玉磊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抱着自己的木头枪美滋滋地闭上了眼睛。
几百公里之外,忙碌了一天的裴云圣刚坐下歇歇就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魏林见状打趣地笑道:“这喷嚏响亮,是不是有人在想裴营长啊?”
裴云圣闻言忍不住扬起了笑脸,自得地说道:“那肯定是我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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