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领头的干事员走到傅承聿跟前。
“这位军人同志, 咱们这邮局是什么情况啊?有人抢劫还是”
“还是就打了一顿王志伟啊?同志你们看到是谁干的了嘛?”
干这么大一桩好事怎么不留名就走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从柜台后面出来,走近一瞧,才看到王志伟的手腕已经肿成猪蹄了, 好家伙,这手怕是废了!
几个邮局的办事员全然是一副看热闹吃瓜的悠闲模样,见王志伟此时已经疼得神智不清,胆子更大了几分, 围着他就叽里呱啦的数落起他的罪状,派出所离这儿也不远,到现在也没人说去报个公安或是送个医院啥的。
看来平日大伙儿对他的积怨已久,打了也觉得他活该被打。
傅承聿似笑非笑地看了江颜一眼。
江颜悄悄把手从他手心抽出来, 清清嗓子出声拉回大家的注意力。
“咳,是我干的,你们算算有哪些东西损坏了,要赔多少钱, 我现在就赔偿给你们。”
*
顶着邮局众人瞠目结舌的视线, 江颜放下五块钱就跟着傅承聿走了, 临了她也没忘了问有没有她的信,答案是没有。
等他们的吉普车开走,邮局内的众人看向还悬挂在柜台上的王志伟大眼对小眼。
“咋办?要不要送医院?”
“送啥送, 手断了又死不了,打电话给副站长吧,这是他侄子, 当然该他擦屁股。再说你把他送医院,总要交费吧, 你这钱掏出来王志伟这畜生可不会还你。”
“但是咱们这么袖手旁观,被副站长知道, 会不会又给我们穿小鞋啊?”
他好不容易考上这么好的差事,可不想就此黄了。
众人一合计也是这么个理,为了出一口气丢了工作得不偿失,于是干脆就这么着,先打电话给副站长说明情况,然后他们再合力把王志伟送去医院,等人到了他们就溜,这样人既送医院了还不用他们花钱。
这样副站长应该就挑不出来理了吧。
大伙儿显然是被副站长递的小鞋穿怕了,然而这次的事情却出乎他们预料,不仅没有人被穿小鞋,并且往后他们永远都不用为此担心了。
因为第二天副站长就被革职查办了,直接从医院就把人带走了,连带着他走后门进来的侄子,全都从邮局卷铺盖滚蛋!
不过这是后话了。
此时的江颜正在回村的路上。
“所以,第一次见面时,山里的那两只山鸡,就是你干的吧?”
虽是问句,语气却十分笃定。
江颜:
该来的还是来了。
傅承聿把车停靠在路边,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好整以暇地看向江颜。
他倒要看看这个小丫头还想怎么演。
虽然因为调查上次的案子,傅承聿知道江颜应该是有些身手的,不只是表面看上去的这副零威胁的娇娇女模样,但是直到在邮局亲眼看到她动手的那一刻,傅承聿才知道自己先前错的有多离谱。
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就江颜拧住人胳膊折断对方手腕的那一招,就不是练两下花拳绣腿能做到的。
他的小对象果然深藏不露啊。
江颜刚要挤出两滴泪,就撞进傅承聿早已看透一切的眸子。
她小脸一僵,泄了气,摆烂般地往座椅上一靠。
躺平任嘲了。
“没错,就是我干的,你要秋后算账吗傅承聿?”
要知道早晚会露馅,上次掉马的时候就一起认了,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一件事情被他连着抓住三回,江颜感觉太不划算了。
话落她想起什么,立刻又坐直身体看向傅承聿,小脸严肃地竖起三根手指打声明。
“不过我可就吃了一只啊!另一只我碰都没碰,一直埋在泉眼边的土里呢!”
真是暴殄天物,多浪费啊,一整只叫花鸡呢,她连带的盐都被眼前这男人没收了。
见她这副心痛的模样,傅承聿唇边溢出一丝笑容,指节有节奏地敲击方向盘,心情是前所未有地轻松。
“这倒是,那只鸡挖出来的时候还热着,一整只都被丁志斌跟周毅拿走消灭了。”
江颜:!!!
“好啊!你们这三个偷鸡贼!”
“哎,我可没吃,注意措辞,小心我告你诬陷人民军官哦。”
“你告呀!当初抓我凶的跟什么似的,没想到自己也半斤八两,你就算不是偷鸡贼,也是偷鸡贼的同党!”
江颜解开安全带,张牙舞爪地往傅承聿身上扑,刚跃过正副驾驶之间的扶手箱,就被他一把托住膝盖抱起来,整个人变成了跪坐在傅承聿的腿上。
他喉结滚动:“我当时很凶?”
一扑扑到人腿上坐着,江颜觉得没面子,语气凶巴巴的也翻起旧账:
“你说呢?你不凶我能吓得说自己是孙兰婷嘛?你多高啊,抓着我胳膊就按在树干上,我都快被你当成小鸡似的拎起来了!手腕回去疼了好几天才好!”
嗯,翻旧账的滋味果然不错,当时理亏受的憋屈现在全找回来了,翻身农奴把歌唱啊!
江颜此时坐在傅承聿腿上耀武扬威得像个地主老财。
不管是多了几分夸大,也把男人心疼了。
傅承聿拉起江颜的手,滚烫的手心轻轻揉捏着她早就恢复了洁白无瑕的手腕,满脑子都是当初她手腕被蹭的破皮红肿的可怜模样。
车厢一瞬间陷入安静,除了两人浅浅的呼吸声,就属路边榆树上的蝉鸣格外有存在感,奋力地鸣叫着似是要抓住夏天最后的尾巴。
江颜被他温柔的动作揉得没了脾气,有人按摩她乐得舒服,大小姐似的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服侍,整个人更是没有骨头的瘫坐在他腿上,浑身懒洋洋的。
语气倒是不再像刚刚似的是只炸毛的狐狸,声音软绵绵,乖顺得很。
小狐狸舔舔唇:“好吃吗?”
傅承聿:?
“我做的叫花鸡啊,好吃吗?火候怎么样?我用的芋头叶子包的,闻起来有没有芋头的清香?”
那可是她下乡后做的唯一一只叫花鸡啊,她都没享到尝一口。
傅承聿:
“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笑得开怀,胸腔震动的坐在他腿上的江颜都跟着直打颤。
“你笑什么啊!”
她没吃到,还不能问问味道嘛!
傅承聿似乎很久没有这么大笑了,一时半会儿都没有停下,他边笑边伸手揉上江颜的发顶:
“除了吃还惦记什么?”
江颜眼珠转了转:“还惦记你呀!”
而后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就是吧唧一口。
还没等人反应过来,江颜亲完就迅速坐回了副驾驶,乖乖系好安全带望过来时,那眼神仿佛在催促:开车回村啊,愣着干嘛呀。
傅承聿玩味地眯起眼,脸颊上的柔软触感还没消散,看向江颜的漂亮黑眸更是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汁。
啧。
果然是个小妖精。
蛊惑人心的花样越来越多了。
这样的妖精还是尽早收了最好。
*
吉普车驶进村路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橙红的云彩,映得整个平遥村都笼罩上了一层暖色调。
此时刚过下工的时间点不久,远处的田埂上,还能看到不少拿着锄头往大队部走的村民,稻田里的禾苗长得快的已经过腰了,花穗里抽出了细小的淡黄色稻花,风一吹仿佛都能听到稻禾的簌簌声。
“大队长,有军车来咱们村,是不是江颜回来了啊?”
“啥?江颜回来了啊?走走走快去看看!”
不用身边人的提醒,马大胜也看见了从村口驶进来的吉普车,正好停在了大队部的门口,这辆车他看过好几回了,即便看不清车牌号,他也认得出就是傅承聿的车。
鞋底的泥都没来得及蹭,马大胜就撒开腿往大队部跑。
边跑边在心里祈祷,可千万是把人给好好的送回来了啊!
一想到当时江颜在傅承聿怀里生死不知的模样,马大胜的心肝就直颤,江颜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可真不知道该怎么跟江家人交代了!那男人可不像孙兰婷的弟弟那么好糊弄!
“大队长,我回来报到啦!”
脆滴滴的声音随着下车的人影响起,露出的小脸笑盈盈,看上去精神很不错。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马大胜上下打量了江颜一顿,当下长长舒了口气,瘦是瘦不少了,但是还好,人没事儿。
那孙沐再养一段时间也该从县医院出院了,到时候回了城就跟他们村没啥关系了,而江颜也好好的回来了。马大胜当下由衷的笑了出来,最能惹事的孙兰婷都被抓走了,这下他们村终于要迎来天下太平了!
来交农具的村民也都赶到了,新奇地围着江颜七嘴八舌。
“江知青啊,你身体好了吗?这些天你是被送去哪个医院了啊?”
“你现在能回村劳动了吗?听说你摔了脑子,会不会有后遗症啊?”
也有八卦傅承聿的,一帮大爷大娘围着他攀谈,想要打探打探情况。显然大伙儿都从大队长的口中知道了,孙兰婷之前撒谎无中生有的‘哥哥’就是这个傅军官。
除了大爷大娘,还有不少在村口玩的小孩儿,早早听到汽车声就跑了过来,正趴在摇起的车窗上往里看,嘻嘻闹闹地好一阵吵。
江颜只得拔高了音量才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谢谢大家的关心,让你们担心了,我身体已经没事了,明天就可以跟大伙儿一起参加劳动,这段时间让大伙儿受累了!”
傅承聿站在她斜后方,听到她的话不由扬了扬眉,小丫头这张嘴倒是对谁都甜得很。
江颜脑回路虽然有点不靠谱,但是她表面功夫做得到位啊,特别是嘴甜,从不吝啬说好话,三言两语安抚的大伙儿心里熨帖的很,不管之前是不是真的担心她,这会儿也多了几分同仇敌忾。
“不受累!你才受苦了咧!不过江丫头啊你放心,孙兰婷当天就被抓走了!她干的这些事儿公安不会放过她的!”
“就是,我知道她心眼坏,没想到却这么歹毒,不仅欺负你,连自己亲弟弟都打,小沐肋骨都被她打断了好几根,现在还戴着夹板在医院躺着呢!”
“也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你是不知道,牛棚顶的房梁都被砸断了!昨天才修好!江颜呐,你当时看到她是什么模样啊?是不是鬼上身啊?”
见他们越说越离谱,马大胜连忙出声打断,挥着胳膊让人放完农具就赶紧回家。
“去去去!胡扯什么!下工了就赶紧回家做饭去,江颜才出院身体还没恢复呢,都围在这你想害人又昏倒啊?快散了散了!”
马大胜瞪着一双牛眼,傅军官还在这呢,当着他的面扯什么鬼上身,也不怕被抓起来,给你按一个传播封建迷信的帽子。
紧紧围着她的人群,终于缓缓散开了,眼前的视野没了阻挡,也终于让江颜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人群后的高个男人。
“颜颜”
男人穿着背心,露出的胳膊上还蹭了点干涸的泥浆,粗糙的深色长裤被挽到小腿,脚上一双沾满了泥巴的劳保鞋,十足的农村汉子模样。
但那张只与她有三分相似的脸,却在这一瞬间唤醒了江颜脑海中无数的记忆,仿佛亲历般的过往一幕幕划过,一时让江颜分不清她此时心头涌起的亲情依恋,究竟是这具身体的血脉里流淌的,还是她自己的。
“哥哥。”
江颜怔愣出声,莫名鼻头一酸,心头涌起数不清的委屈,让她在喊出声的刹那,眼眶瞬间就红了。
“我来看你了,颜颜。”
江凌大步走向江颜,与她不相似却同样漂亮的眸子,也红了眼眶。
江颜张了张唇,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他,因为她知道江凌想来看的是原主,不是她这个冒牌货。
如果他知道了真相,或许会比孙沐更加疯狂吧。
江颜喉头微涩,觉得心里闷闷的,或许在上辈子的家人相继离世后,她的内心深处就一直在渴望,渴望重新拥有这份名为亲情的‘奢侈品’吧。
“咋了,见到你哥都激动傻了?”
江凌看着还傻愣愣的江颜,喉间发出爽朗的笑声,他张开双手想要抱抱她,但又碍于手上的泥浆,只能收回了手。
臭丫头一直都最爱干净,要是弄脏了她的衣裳,又得生半天闷气了。
“你才傻了。”
江颜压下心头的纷乱,故作轻松笑了出来。
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扮演好妹妹的角色。
看出江凌的动作,江颜干脆主动上前抱了抱他。
哥俩好地拍拍他的后背。
怪不得家里的信这么久都没寄来,敢情他是把自己寄来了,想必这一路上不会太轻松。
“好了,多大人了还撒娇呢。”
江凌的语气带着得意,眸光还状似无意地扫了江颜身后的傅承聿一眼。
明明想抱抱的是自己,当下被江颜顺了毛后,他反倒拿乔起来了。
江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果然距离产生美,还是写信的江凌更加顺眼一点。
她还没来得及撤离江凌的怀抱,就被看不下去的某人拎了回来。
傅承聿直接黑着脸上来,两只手握住她的肩膀,轻轻往上一提,就把人轻松‘举’离了江凌的怀里,放在自己身边。
都成年了,抱什么抱。
他的举动不算过分亲昵,只用双手触碰了女同志不算敏感的肩膀,但是大庭广众之下的这一操作,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几个没走的大娘当即就在旁边小声议论:“我就说他对江知青有意思吧!当初把人从牛棚上抱下来的时候我可是亲眼看见的,那模样别提多紧张了!”
“他是军官吧?就是不知道当得什么官,跟王家的王军哪个厉害?不过他这样貌倒是跟江颜挺般配的,光是他俩站一块,我就觉得眼睛看着舒坦!”
“说起来,江颜的哥哥长的也不比他差!就是他看上去没有傅军官有本事!”
江凌:
江凌早就注意到妹妹身边的男人了,那么高大的个头,想装看不见都难,先前听那几位女知青说,是一个姓傅的军官救了江颜,想必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吧。
初听到这件事,江凌心头就浮起了警惕,这会儿见到本人,尤其是当他把江颜从自己怀里带离后,江凌看他就更不顺眼了。
有种自家养的水灵灵的小白菜,被别人惦记上的危机感,特别是对方看起来,还是个很会拱白菜的男人。
耳边大娘们的议论声依旧在继续,听得江凌额角的青筋都暴起来了。
什么玩意儿?这男的还抱了他妹妹?
没人跟他说这个细节啊!
这男的哪来的狗胆啊!
别人眼里的‘傅军官’、‘首都军校的传奇人物’、士兵心中的‘战神’,等一系列buff,在江凌的眼里就是——这个男的。
将江凌一系列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傅承聿对上江颜看过来的目光,眼神安抚示意她放心,便率先伸出手跟未来大舅哥打招呼。
“傅承聿,你好。”
谁跟你‘你好’。
还敢当他的面对他妹妹动手是吧?当他是死的啊?
“江凌。”
江凌的视线落在傅承聿伸过来的手上,就是这只手碰了他妹妹肩膀两下是吧。
身上弥漫着低气压,江凌咬住后槽牙,上前一把握住傅承聿的手。
那力道大的都不能称之为‘握’,江凌手上干掉的泥巴都在随着收紧的力道,正扑簌簌地往下落。他几乎用了十分的力气,但面前这个姓傅的脸色却半点没变。
挺能忍是吧。
“多谢你救了我家颜颜,还辛苦把她送回来。”
嘴上说着多谢,脸上却皮笑肉不笑,江凌一边打招呼,一边还哥俩好的‘热情’地拍上了傅承聿的肩膀。
刚刚因为害怕弄脏妹妹衣服,特地收回的泥手,当下全都抹在了傅承聿的身上。
傅承聿不仅被江凌抹了半背的干泥巴,好好的军装还被他揉得皱了吧啦的,哪还有刚刚一丝不苟的整洁模样。
“不辛苦,都是我应该做的。”
送自己老婆辛苦什么。
傅承聿扫了眼肩上的灰,并不怎么在意,以后人都要是他的了,被大舅哥抹点泥算什么。
他身形挺拔,只随意地站在这,就有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即便身上的衣服脏了也不妨碍他周身的气度。
江凌越看越觉得这姓傅的不顺眼,他干脆伸手拉过妹妹,反正手上的泥灰也在这小子身上擦干净了,直接就把江颜拉到了自己身边。
江颜:???
这干嘛啊你来我往的。
江颜看着傅承聿身上的泥灰,也不顾大伙儿的目光,直接上前给他拍干净了。
“哥你看你手上的泥,把人衣服都弄脏了,你先去洗洗吧,咱们回知青点再说。”
多好的军装啊,被她哥糟蹋得跟烂腌菜似的。
江凌:???
他的宝贝妹妹,刚刚扑进他怀里都要哭鼻子的亲妹妹,竟然为了一个没关系的臭男的嫌弃他脏?!
她还给那个男人拍身上的灰!哥身上也有泥灰啊,咋不给哥拍拍!
江凌嫉妒的眼睛都要冒火了。
妹夫与大舅哥的第一次交锋——江凌惨败。
傅承聿:媳妇最疼的还是我。
*
一行人回到知青点的时候,李珍她们正打算做饭,自打孙兰婷出事后,她们女知青点就不一起吃饭了。
每个宿舍各吃各的,李珍她们今天回来的早,就早早的烧饭吃完早休息,不用再像以前一样非要等人齐了才能开饭,倒是方便多了。
“所以哥你下乡当知青了??!”
几人正围着搬出来的桌子板凳,坐在知青院里说话。
江颜被江凌的话砸懵了。
她还以为他就是下乡来看看她的,怎么整这么一出!以后他们要是一直待在一起,她会露馅的吧!
不是上次写信还说工作要转正了吗?怎么好端端地城里工人不当,要下乡当知青啊!
江颜非常不理解江凌的决定,但以她对记忆中的哥哥的了解,他是不会做出这种明显是亏本买卖的人。
肯定是家里出事了。
想到这,江颜眉头一皱。
“爸妈呢?他们在家里还好吗?”
见她神色略微不安,江凌连忙出声安抚她。
“爸妈都好,具体的情况我晚点再跟你说。”
现在人这么多,也不好说家里的私事。
尤其是旁边还坐着一个虎视眈眈的姓傅的。
江凌眼神挑剔,这男人坐的离她妹妹也太近了吧,有没有点男女大防啊。
其实傅承聿坐的一点都不近,非常正常的男女社交距离,但在此时满脑子都是,自家妹妹要被拐跑了的念头中,反复横跳的江凌来说,傅承聿就是看一眼江颜都是不守男德。
见江凌说话时神色正常,不像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模样,江颜点点头,暂时按捺住满腹的问题。
一旁的唐倩看不出他们心中的计较,她今天显得异常地兴奋,或许是因为江颜回来了,又或许是因为女知青点难得热闹,她亲昵地挽着江颜的胳膊,脸也笑得红扑扑的。
“江颜,你哥早上才到的,一来知道了你的事,行李都没放就去溪平镇的部队打探你的消息了!还是有个叫周斌的战士说你没事儿,并且这两天就会回来,我们才放心,不然你哥非得赶去省城不可!不过我们也没想到你今天就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可不是非得赶去省城,要不是大队长不给他开介绍信,大伙儿又都拦着,估计这会儿都已经到了,那就真跟江颜错过了。
如今看见江颜平安无事的回来,女知青点的众姐妹也都很高兴。
特别是崔雪,围着她转了好几圈,一直嚷着她瘦了瘦了,说她们晚上吃的面条不够营养,非得要给她加餐,都五点多了哪还能买到肉啊,她偏不信邪,拿着钱票就骑车去村里挨家挨户地换肉去了,拦都拦不住。
众人正说话间,就听到路口传来自行车铃声,循声望去,正是满载而归的崔雪。
竟然还真给她换了不少菜回来。
车龙头挂着一个竹筐,里面塞满了蔬菜,有萝卜白菜还有莴笋韭菜,都是村里人家自留地里长得,比她们知青点自留地里的菜养得可好多了,各个瞧着都既新鲜又水灵。
另一边龙头上还挂了一条鳊鱼跟二两咸猪肉呢。
“崔雪,你这是去打劫了还是去化缘了啊?”
唐倩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往下卸货,林岚走到车后座,瞧见上面还绑了一个小竹篓,探头往里一看。
好家伙,一只膘肥体壮的老母鸡!
还是活的,就是看上去吓得不轻,缩在竹篓里头都不会叫了。
林兰总结:“看来是去打劫去了。”
谁家化缘会把老母鸡化给你啊?
“什么打劫,都是给了钱票换的!菜是黄大娘给的,没要我钱票,老母鸡也是她家的,不过你们放心,这个我给了钱的!还有一张布票呢!”
崔雪本来没打算换老母鸡,是黄大娘听说江颜回来了,非捉来塞给她的,说是给江颜炖汤补身体。
她哪敢拿啊,黄大娘家好几个小萝卜头都围着她呢!生怕她把他们家下蛋的老母鸡抢走了。但是当家作主的是黄大娘,她决定抓只老母鸡给崔雪,其他媳妇儿子就没人敢说个不字。
崔雪只能收下了,但她把身上剩下的钱票,全都塞给了黄大娘的大儿媳了,保管没让人吃亏。
人家看到她钱票塞得足,也没了情绪,喜笑颜开的,还跟她说好吃再来呢!
这年头跟村里人买东西都得说‘换’,是‘换’的,不是‘买’的,就不算投机倒把了。
“这么晚了咱们就随便吃点,别折腾了吧。”
江颜看着这只老母鸡,嘴巴再馋也觉得不好意思了。今天崔雪为了她破费的那些,她改天也得给她补上,还不能补的太直白,不然以崔雪那狗脾气肯定得给她急眼。
“那鸡今晚不杀了,鱼死了天热放不了,先吃这。后天周日轮休,鸡就留到那天再吃吧,我早上就给江颜炖上,用小火慢炖,时间长炖出来的汤才香!”
李珍把竹篓里的老母鸡拎出来掂量了两下,眼里满意极了,这得有十斤重了吧!养得这么好的老母鸡,不做的好吃点都对不起它的这身肉。
她们宿舍掌勺的是李珍大师傅,她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谁敢不听就没饭吃。
大伙儿连连点头,上前帮忙把菜都收拾出来。
“这位傅同志,在这吃饭吗?”
李珍指挥着人把菜搬去灶屋门口,想了想还是问了声一直话很少,却很难让人忽视的傅承聿。
她得看有几个人吃饭,好决定放多少米煮多大的菜量。
傅承聿还没来得及开口呢,江颜就忙不迭地先替他回答了。
“他不在这吃,他马上就走,珍姐你不用煮他的饭。”
开玩笑,他什么好吃的吃不到买不到,何苦让他到她们这蹭饭,她们平时都不够吃呢!
江颜的小心思傅承聿门儿清,她小嘴一撅他就知道她要说什么话,心下好笑并没觉得失望,顺从地附和她的话应下。
平遥村太偏了,除了杀年猪,村里不可能买的到肉,想吃肉只能赶早天不亮就去镇上买,她们天天上工干农活,除了周日休息,哪有时间跟精力天不亮就往镇上跑哦!
所以江颜现在就是有钱了,也不能天天大鱼大肉,想吃肉还得自食其力,偷偷摸摸的打牙祭。
只不过现在的牙祭从一个人打,变成了跟崔雪两个人打,然后又变成了整个宿舍的同流合污。
不过频率降低了,从每天一次,换成了一周两次,毕竟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大伙儿都怕鞋子湿咧。
“行,那江颜你就去送送傅同志吧。”
江颜这拒绝的太干脆了,干脆的有点毫不客气,李珍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见江颜转头就领着傅承聿往外走,她按耐不住了,跟小姐妹咬耳朵。
“你们说,江颜不会跟傅同志在处对象吧?我看他俩之间的相处,怎么就那么的熟络呢?”
熟络的一个眼神好像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诶,我没看出来,他俩也没有很亲密啊!我倒是觉得那个傅军官跟江颜没什么意思,你看他冷冰冰的,刚刚珍珍问他在不在这吃饭,他也板着脸不说话,要不是江颜替他答了,估计气氛都得冷场了吧?
而且你们看江颜明显就不喜欢他,人家送她回来,饭都不留人家吃就要赶人家走,这咋可能是处对象的样子嘛!”
“嗯,我同意唐倩同志的观点,我觉得你分析的很到位,他俩什么意思都没有!”
一直目送着江颜送傅承聿的江凌,此时正站在旁边,他听到唐倩一连串的分析,收回了落在远处的视线——那两人已经看不清了,量他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敢对他妹妹做什么。
江凌随即转过头,对唐倩的话表示非常赞同。
只不过他也有不同的看法,比如那个姓傅的小子明显就是对颜颜别有企图,但是颜颜对他却没有半点意思,巴不得他赶紧走。
至于刚刚帮姓傅的拍身上的灰,其实是替他拍的,毕竟他们是亲兄妹,他弄脏人家衣服,多少有点缺德,妹妹这是不想他难做。
江凌想通了,心情格外舒畅,到底是他家颜颜的救命恩人,妹妹就是再不喜欢他,他也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嘛对不对!
想追他妹妹,下辈子吧!
“真的?江颜哥哥你觉得我说得很有道理?”
听到江凌赞同自己的看法,唐倩立刻抛弃了小姐妹转身凑到他面前。
“真的,唐倩同志,你叫我江凌就好。”
“好!那你也叫我唐倩吧!不用加同志了!显得太生分!”
一旁的李珍跟林兰:
行吧,看来要有情况的不止江颜一个人。
*
“人走了?送到知青点门口不就好了嘛,走那么远路干什么!”
巴巴地站在知青点门口等妹归的江凌,一瞧见江颜的身影,立刻迈开长腿上来接人。
现在没旁人,江颜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出声。
“哥,你今天干嘛针对傅承聿啊?他人很好的。”
她也搞不懂了,江凌跟傅承聿也没有仇怨啊,两辈子连面都没见过,怎么今天头一回照面,她哥就看傅承聿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弄得她夹在中间跟个夹心饼似的。
“人好?哼,我看就是好的过了头!”
“你说什么?”
江凌的声音太小,在想事情的江颜没听清。
“我说你赶紧回去给李知青帮忙吧,我再去砍点柴!”
正好走到知青院门口了,江凌抓住凌乱的短发,说完就溜向院墙边的柴火堆。
脑海里的745撇撇嘴,开口了:【他在说傅承聿对你好过头了!哼!】
江颜眨眨眼,她哥该不会是酸了吧?
别人对她好他也不乐意?这吃的是哪门子的醋啊!脑回路清奇!
不过对于这话,江颜倒是认可的,她捏捏衣服内侧的小挂件,傅承聿可不就是对她好过头了。
就连装745的小口袋他都给她备了四五个,不透光的纯棉的料子,正好能装得下745的大小。束口的绳子可以贴身挂在脖子上,绳子的材质也很柔软,丝毫不会硌皮肤。
虽然以745的大小,贴身挂着还有点碍事,但是也比她直接放在口袋里要安全的多。
她美滋滋地收起翘起的唇角,在脑海里也哼了回去:【你瞧瞧人家,你再看看你自己?你要也有对我好的这份心,就想办法快缩缩小吧,这么大一坨多碍手碍脚的。】
745:拉踩它是吧!气!
它已经在想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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