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 清醒的疯子23

    ◎但愿咱们不会扑空◎

    宁副局见大家起了争执, 就起身在案情板上复盘了案子,他并不觉得大哥大丢失是多要紧的事,毕竟这是个稀奇又昂贵的东西, 很可能会被人顺手牵羊。

    “这六人团伙分工很明确,有人收买保安,有人准备车辆,还有人先进展馆里拍照确定尺寸。他们现在有死有伤, 只剩下带何岚走的这位人称老刘的同伙, 找到他们俩是关键, 因为顺着他们可以找到隐藏在这条路线上的同伙, 虽然揪不出国外的犯罪集团, 但起码能把国内接应的这些人一网打尽。”

    他说着又叹口气:“可咱们现在也是鞭长莫及啊!到底去哪儿了?”

    大家都在讨论该怎么把何岚和老刘找回来。

    顾平安却突然想起电台连线时,何岚那边好像十分安静,如果他们一心奔着边境去,那么按照时间推算,她和老刘当时应该在路上。

    不管是汽车还是火车, 还是搭的顺风车都不会如此安静,所以当时他们并没在路上,是在一个很安静又安全的环境中,而且不止一间房子!

    顾平安说出自己的疑虑, 很快被宁副局驳回,搭顺风车晚上也会找小店住宿, 如果电话是转接的, 那他们可以用各种方法营造出一个安静的环境。

    顾平安也不得不承认宁副局的话是对的,可就这么大海捞针吗?现在恐怕就是何远也不知道何岚在哪里吧。

    黎旭见她吃完饭了, 就说:“不是要去医院吗?我跟你一起去吧!”

    两人跟宁副局说了声, 就下了楼。

    路上, 顾平安却突然道:“黎队,要不还是先去趟三院吧!”

    “三院?毕医生还在分局呢,你想找谁?小夏跟方雪花吗?”

    “没错,当没有头绪时,我喜欢回到原点!我觉得何岚应该不会出国,可她也未必会为了何远回省城,她能替小夏和方雪花报仇,显然是把她们当自己人,好好问问她们两个没准会有新的收获。”

    黎旭虽然觉得去找蔡雅和那几个见过何远割人肉烧人的受害者,更能问出东西,但还是习惯性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我相信你的直觉。”

    顾平安笑了,这是他第二次说相信她,“我也相信,不过再准的直觉也有出错的时候,黎队,你不怕跟着我白跑一趟?”

    黎旭语气温和:“没事,你不是说了吗?查案有时候就是试错,何岚想跑早跑了,咱们找谁问也没用,如果她没跑的话,咱们还有时间!”

    两人到了精神病院,病人们刚要午睡。

    护士说小夏没有午睡的习惯,但方雪花不睡的话下午会烦躁,所以他们只能先见小夏。

    小夏对顾平安还有印象,看见黎旭就拉着她的手往后躲了躲,黎旭只好站远一点旁听。

    顾平安拍拍小夏的手:“别怕了,毕医生不可能再回三院,我相信没了他骚扰,你很快就可以康复出院。”

    小夏表情还是木讷,可眼神里却透着一抹光,“她真的帮我把我前夫和大壮哥打了吗?其实大壮哥也是没办法,他们是一个村的,他不帮我前夫的话,人家会排挤他。”

    顾平安叹口气:“他要想明哲保身,可以不给你作证,但不能跑去给你前夫作证。小夏,很多精神病患者都是太会为难自己,也太替别人着想了!你看着许大壮去做假证,间接把你送进精神病院,你心里真的没有怨言?听说何岚找人打断了他的腿,你没有解气的感觉吗?”

    小夏默默点头,自然是有的,尤其是听说她前夫的腿也被何岚打断时,她想起那些委屈,突然就很想哭,不过这种哭不是以前那种压抑痛苦的哭。

    这件事就像是在她心上开了一扇窗,终于有一股凉风吹了进来,吹散了所有烦闷和委屈!

    顾平安问:“你跟何岚关系一定很好吧,不然她不会冒险帮你?”

    小夏再次点头,“没错,她对我真的很好,还说我就是太老实了!”

    “小夏,如果让你出庭指认毕医生,你敢吗?”

    小夏愣了下,马上道:“敢,我要像小岚一样勇敢!也许有一天我真的可以走出这里。”

    “肯定可以的!”顾平安一边鼓励她,一边琢磨,该从哪儿问起。

    说要把何岚抓回来,小夏一定不会帮她,因为小夏会觉得何岚已经得到自由了。

    她刚要旁敲侧击一番,小夏却主动道:“小岚真的很好,她以前就帮过一个病人,那病人还来这里看过她!”

    顾平安愣住,这么重要的事,怎么毕医生的病历里没有,医院的记录里也没有。

    “什么样的病人?是男是女?”

    “就是跟我们一样的病人啊,不过我也是最近才听雪花姐说的,那人是个男的,据说还跟小岚求过婚!”

    小夏说完看看四周,又对顾平安做了个嘘的手势,“这是我们的秘密,你千万不要跟医生讲。”

    看着她清澈的大眼睛,顾平安瞬间有些心虚,这事肯定要查的,一查谁也瞒不住啊。

    其实顾平安也希望何岚能健康又自由自在地生活。可她做的事不可能一笔抹去,而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实在不确定何岚的精神状态,真不敢放任她在外边瞎逛。

    “我知道你让我保密,是怕给小岚惹来麻烦,可她现在不在医院,而且她已经在外边惹了不少麻烦,小夏,我只能保证在职责范围内帮小岚。”

    她的话,小夏显然没听得太明白,长久的自我封闭,让小夏的认知和思维能力不太够用。

    但她还是努力点头:“嗯,要帮小岚!雪花姐说那个人来求婚,可小夏出不去!”

    “他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来求婚的?你们院区的所有人都知道吗?”

    小夏摇头:“我也不太清楚,都是雪花姐跟我说的。雪花姐很爱讲这些,我们院区所有事,她都知道,只要她不叨叨她家那点事,就会叨叨别人,这个怎么了那个怎么了。以前小岚也爱问别人怎么进来的,但跟雪花姐比还差得远。”

    顾平安一听,还得问方雪花,看来她是个包打听啊!

    护士看看表,“方雪花快醒了,要不我带她去一楼的会客厅吧,她有时候嗓门挺大的,会影响到别的病人!”

    顾平安只能点头,又鼓励小夏两句,就跟黎旭去了会客厅。

    黎旭说:“你有没有察觉这里变了。”

    “确实不一样了,不管护士跟护工都更尊重人,对病人的态度也好多了。看来毕医生的事,让院长很重视啊。”

    “是啊,这是好事,虽然病了,可他们也是人,而且像小夏这样受刺激发疯,脑子很清醒的病人,太可怜了。”

    顾平安不由想到何岚,“小夏之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怀念她女儿。何岚脑子更清醒,她知道自己没杀人,可却要进精神病院,一开始在最严重的病区,还需要被束缚带绑在床上,她一定比小夏更痛苦!”

    黎旭轻叹一声:“一个正常人在精神病院里清醒地痛苦着,确实很悲惨,不过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如果她真能在三院安安静静待着,也许还能撑下去。可她遇到了毕医生,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后悔过!”

    顾平安也叹口气:“我猜她肯定后悔了,要是以前的她处处为何远着想,她绝对不会指使何远去帮她报仇,甚至是帮着病友报仇。做这种事不但麻烦,还有暴露自己的风险。可何岚居然还骗他,说小霞和方雪花的仇人都欺负过她,这才导致何远一边骂一边砸断了他们的腿!”

    两人正说着,护士把方雪花带来了。

    之前他们跟方雪花谈的时候,是在病区活动室,现在把她带到了陌生的会客室,方雪花比之前更紧张,紧紧攥着病服的下摆,根本不敢看顾平安和黎旭。

    顾平安冲她笑笑:“雪花姐,你忘了吗?昨天我们刚来过!”

    方雪花抬头看她一眼,大概觉得看到熟人了,神情放松了些,还是低声道:“你们要干什么?我没有犯错!”

    “没人说你犯错,只是听说你是万事通,有点事我们想问问你。”

    方雪花这才松了口气:“早说啊,我还以为要给我打针,那么粗的针管,我可不想打!”

    顾平安忙安慰道:“我们该跟护士说清楚的,你别怕,我们不打针,就是想问问你,谁跟小岚求过婚!”

    方雪花朝她招招手,让她弯腰,然后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你保证不说出去,我就告诉你。”

    顾平安又听见这话,都快为难死了,诈一下嫌疑人,她没有半点心理压力,可骗精神病患者,她总觉得有点心虚。

    黎旭这时道:“你让我们别跟医生说,对吗?”

    方雪花马上道:“对,就是不能跟医生说!尤其是不能跟毕医生说!”

    顾平安松了口气,原来这么简单!看来毕医生在这些病人心里就是反派一样的存在。

    她说:“放心吧,我也保证绝对不跟毕医生说,到底怎么回事快说吧,那人是谁,因为什么事进来的?”

    方雪花说起自家事的时候,愁眉苦脸,动不动就哭嚎,可一说起别人的八卦,她精神万分,眼睛都有光了:“他姓林,我们都叫他林哥!他是被家里人送来的,据说一开始他天天被打针,被关,是小岚教他怎么装才不被关。后来他就好了可以出院了,结果出院没几天又被送回来。”

    顾平安皱眉,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杀人了吗?”

    “没有啊,他人很好,怎么会杀人!不过他把他弟弟家的房子给烧了,他说那房子是他花钱盖的!他弟媳妇为了占房子,就说他强|奸她!好像所有人都信了,他对象也跟他掰了,就把他给逼疯了!他从医院回去就把那房子给烧了,还把他弟媳妇儿脱光了给扔到街上!据说全村人都跑来看!丢死人了,唉,我妈有次也……”

    方雪花又说起自己的事。

    黎旭皱眉,看来这个林哥也在利用精神疾病来做他想做的事。

    顾平安都听呆了,这不会是何岚教给林哥的吧,果然得了精神病整个人都精神了,谁也不怕了!

    她打断方雪花的碎碎念,又问她:“林哥一直跟何岚关系很好吗,是不是何岚给他出的主意?”

    方雪花捂着嘴偷笑起来,她拼命点头,“是啊,我们都知道,但是得瞒着医生,要不然小林可就出不去了,没准还得进局子!”

    她说着叹口气:“其实我也想装病去打我男人一顿,可我怕我孩子会更嫌弃我!”

    顾平安忙安慰道:“何岚已经让她弟弟打断了你前夫的腿!你就不用再动手了。说说林哥吧,他第一次进来是什么时候,最后出去又是什么时候?”

    方雪花皱眉看着她,“我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的,一开始我们又不在一个病区,我这都是后来听他们说的。不过我知道他出去了还没几个月吧,反正这两个月他都会回来,说是来看毕医生的,其实就是来看小岚。”

    黎旭不解道:“这符合规定吗?”

    “规定?我们这里都是毕医生说了算啊,他的话就是规定。从这里出去的人,谁会回来看医生啊!只有林哥回来了,毕医生就特别美,四处跟人说他的病人有多感恩。林哥也会说话,经常把毕医生夸得找不着北。”

    顾平安觉得这位林哥要是早这么多心眼儿,这么圆滑,不可能被家人算计送来精神病院,估计又是何岚下场指导了。

    她问:“医院这么多医生,护士和病人,他们怎么在众目睽睽下约会?”

    方雪花笑道:“林哥说他彻底好了,要帮着做些事,就帮我们打扫卫生,然后趁机跟小岚说话。毕医生好像觉得这样的林哥更能证明他医术好,根本不会管。林哥好像是上个月求的婚,我也记不清了,不过小岚说她跟他不一样,她出去还要医院和法院共同审核同意,林哥说不管多久都会等他。”

    方雪花感动得开始抹泪。

    顾平安听得无语,毕医生把何岚当自己的所有物,要是让他知道这事,肯定会阻拦。所以说真别小看精神病人啊,人家都能把这事瞒得死死的。

    黎旭问:“你们病区的病人都知道吗?”

    方雪花摇头:“只有跟小岚好的才知道,还有曹护工也知道了,不知道谁跟她说的,反正她用这事要挟林哥给她钱。”

    顾平安愣住,“曹护工有没有在何岚床上撒过蒺藜?”

    方雪花好像脑子转不过来一样,盯着顾平安:“什么意思?什么蒺藜?是田里长得像刺猬一样的蒺藜吗?”

    “对啊!”

    “曹护工又不傻,她给小岚放那玩意干什么?小岚又没得罪过她。”

    以方雪花的八卦程度,如果真有这事,她肯定不会错过,所以何岚又撒谎了,是为了骗何远替她把曹护工杀了,才说曹护工干了这么恶毒的事吗?

    顾平安更确定何岚不会管何远了,她已经从精神上彻底摆脱了何远,要跟林哥在一起了吗?

    方雪花还在那儿兴奋道:“难道是真的?我怎么不知道?对了,曹护工这两天也不在,要不我还能去打听打听,她从哪儿弄的蒺藜,为什么要扔小岚床上?”

    顾平安忽略她的话,又问道:“雪花姐,林哥有没有说以后他们要在哪里生活?他不是把家里房子烧了吗?家里人还都以为他是精神病,他会带小岚回老家吗?”

    “他肯定不能回去,有次他跟小岚说他要迁户口去他姥姥家,他从小在姥姥家长大,跟爸妈不亲,他说他姥姥村里,花钱就能买到宅基地,外村人也能落户!”

    方雪花又激动起来,好像十分羡慕人家能买宅基地。

    顾平安跟黎旭对视一眼,都知道必须得跑这一趟。

    “他说过他姥姥家是哪里吗?”

    “没有!他就说挨着河,靠着山,特别美,而且人也好,不像他们村里有村霸,还说他弟媳妇是村霸的亲戚,就是仗着村霸的势才敢欺负他。他还说他小时候在他姥姥家摸鱼,特别美!我就不一样了,我是奶奶家不疼姥姥家不爱,我爸妈也不管我,找个对象还……”

    方雪花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开始抱怨她前夫怎么把她赶出家门,她儿女有多嫌弃她。

    顾平安想劝她两句,可又想到她跟小夏还不一样,她是遗传性的。不过好在毕医生出事,肯定会换个更好的医生,也许她也会有希望。

    护士过来带方雪花出去了,顾平安跟黎旭说:“你觉得有多大把握?”

    “在边境找希望太渺茫,这边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得跑一趟啊。”

    顾平安也是这么想的,两人请院长找出了林哥的资料。

    这位林哥叫林元宝,两次都是被村主任和他弟弟送来的,而且还申请了贫困减免,有些病人家里没条件送来,可在外边又会危害治安,才有这种福利,不过需要村镇的证明。

    院长无奈道:“我们也没办法,这样的病人不赚钱,还要倒贴钱,肯定是最容易放出去的,只要控制住了病情,通过测试就能离开,他是三个月前走的。”

    黎旭借了院长办公室的电话先打回分局,跟宁副局请示。

    宁副局虽然之前驳回了顾平安的推测,但对她还是很信任,听见找到线索了,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等挂了电话,黎旭冲顾平安点点头。

    顾平安再次跟院长道谢,这才跟黎旭一起拿着病例出了三院。

    车上,黎旭说:“靠山有河的地方?可又不知道什么村儿,看来还是得先去林元宝家一趟。他父母跟弟弟肯定知道他姥姥家在哪儿。”

    顾平安道:“两家离得应该不会太远。黎队,你说如果何岚是跟林元宝走了,那个老刘去哪儿了?他为什么没通知何远?还是说老刘也被何岚骗了?难道他自己走了?”

    黎旭叹口气:“找到他们就知道了,也许何岚没去找林元宝,而是跟老刘去边境了。”

    顾平安突然想到什么:“不对,老刘要打点这条偷渡路线,还要带着何岚,他手里肯定有钱!林元宝说要在他姥姥家买宅基地,他的钱不是盖了房子被弟弟霸占,又一把火烧了吗?他哪儿来的钱去买宅基地。”

    黎旭苦笑:“安安,别钻牛角尖,一步步来,咱们还不确定何岚是不是跟林元宝在一起。”

    “代入推理一下,如果我是她,一定会选择林元宝,他更好控制!借着何远回来,大家都以为她偷渡出国了。可她却换个身份藏到农村跟林元宝做夫妻,谁能想到呢?而且村里人也不会刨根问底,毕竟村里买媳妇的现象可不少。”

    黎旭已经被她说服了,可也知道还存在不确定性。

    顾平安却叹口气:“我觉得现在的何岚比何远要聪明得多也更难对付!但愿咱们不会扑空。”

    202  ☪ 清醒的疯子24

    ◎因为毕医生那里就是地狱◎

    林元宝家距离省城有两小时车程, 路上都是大车,黎旭开得很快。

    顾平安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树影:“也许咱们该去找一下买卖大哥大的地方。”

    黎旭看她一眼:“你怀疑帮何远搬东西的那人就是林元宝?甚至怀疑他偷走了大哥大想变卖?”

    顾平安叹口气:“林元宝之前就想救何岚出去,甚至还想跟他结婚, 他这种情况在家务农肯定赚不来钱,难免会想别的赚钱途径。”

    黎旭道:“不急,等到了就知道了。”

    林家湾的位置十分偏远,不过再往前去, 确实是靠山有河, 风景优美的好去处。

    两人找到林元宝家, 房子看起来很新, 但比旁边邻居家的明显更低矮, 很大的院子只盖了三间瓦房,可能是火灾后又盖起来的。

    林元宝父母都在老宅,他弟弟出去务工了,只弟媳妇在。

    这位弟媳妇叫丁小如,十分精明强干的样子, 但眼里戾气十足,一看就很不好惹。

    听见顾平安问林元宝在不在,她冷笑一声:“找他干什么?估计早下十八层地狱了!”

    顾平安想到两人的纠葛,也清楚这位弟媳妇儿肯定十分恨林元宝。

    她又问:“你婆婆的娘家在哪个村?”

    “就在小河屯啊, 怎么了?”丁小如好奇起来,“你们是什么人?到底来找谁?”

    黎旭不欲在这儿浪费时间, 没回答她的问题, 直接问:“林元宝一直没回来过吗?”

    “不是说了吗,想见他下十八层地狱吧!”丁小如语气森然, 显然跟林元宝这个仇是结大了!

    顾平安干脆掏出警员证:“我们在调查案子, 严肃一点, 有什么就说什么!你最后一次见林元宝是什么时候?”

    丁小如吓了一跳:“我的妈啊,他又惹事了?我就说吧,那就是个麻烦精是个精神病!”

    顾平安无奈重复:“你最后一次见他到底是什么时候!”

    丁小如哼了一声:“就是他被送去精神病院那天,我看着他们把他扭送到了三轮车上!那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了,他又惹什么事了,我说警察同志,能不能赶紧枪毙了!这种精神病就是祸害啊,他把我们家房子都烧了。”

    顾平安又拿出何岚的照片,“你见过她吗?”

    丁小如接过照片仔细端详,然后皱眉道:“不认识呀,是我们村的吗?”

    见她没见过何岚,也没见过林元宝,顾平安没再问,跟黎旭告辞出来。

    丁小如还跟在后边追问:“林元宝到底犯什么事了?能不能把他抓进监狱,一辈子别让他回来了,我们村一致认为他就是个大祸害。”

    顾平安忍不住说:“丁小如,他会不会进监狱,我还不清楚,但你诬蔑别人强|奸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吗?”

    丁小如吓了一跳,忙避开顾平安犀利的眼神,“我……我什么时候诬蔑过他,当时就我跟他在家,我说他强|奸了他就强|奸了,你们凭什么说我诬蔑。”

    这话一听就知道当时的事确实是诬蔑,顾平安觉得她可能是嚣张惯了,没把警察放在眼里。

    “你是不是诬蔑栽赃了林元宝,还大度地表示不用报警,只把他赶出家门就行了,这才把他逼疯?丁小如,这种手段你要用惯了,害的只会是你自己。因为你不知道老实人一旦爆发,他拿起来的是火柴还是尖刀!”

    丁小如吓了一跳,想起林元宝扯她衣服时癫狂的样子,突然有些后悔。

    见她没再跟上来,黎旭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看她这脾气,恐怕不好改啊。”

    顾平安也不指望一两句话就能把人说服了,她道:“我主要是想确认一下,林元宝在三院说的那些话有多少是真的,目前看来,他在这件事上倒是没撒谎。”

    两人离开林家,又去了小河屯,开了大概有十几分钟吧,这里还真是依山傍水,风景十分秀丽。

    车子一进小河屯,顾平安不由紧张起来,“一直听别人说何岚的事,我还真没见过她!”

    进了村口,只有一条路,沿着河曲曲折折的,显然不适合行车,黎旭把车停在村口大树旁,“我也有两年没见过她了,走吧,但愿她就在这里!”

    此时正是午后,在河边乘凉的人不少,有坐着下棋的,有用自制的鱼竿钓鱼的,虽然看着房屋简陋,但这里的人们显然过得很舒心。

    黎旭上前打听林元宝,大家都摇头,顾平安就问一个洗衣服的大婶,“大婶,咱们村儿有刚结婚的小两口吗?”

    那大婶边摇头边说:“没有没有,我们村子小得很,村头的事,村尾都知道,这半年都没人结婚,哪里来的刚结婚的小两口。”

    顾平安刚想把林元宝和何岚的照片拿出来,黎旭冲她使个眼色,她马上明白过来。

    这些人大概以为何岚是被拐来的小媳妇,一有人来问,整个村都会打掩护。

    顾平安以为这种现象只存在在山区,这里离省城也不过两小时车程,居然也抱团欺生吗?

    她改口道:“不对啊,林元宝不是带着他的小媳妇回姥姥家了吗?还说要赚钱盖房,难不成咱们找错地方了?这么大生意,再找别人合适吗?”

    黎旭本来是想去找村干部,一听她这话,不由笑了。

    还不等他说话,旁边就有个男的凑过来问:“什么大生意?你们说的怕不是林狗蛋吧,他刚领着小媳妇回来。”

    洗衣服的大婶瞪了这男的一眼,似乎嫌他多事。这男的年轻,听见大生意就心动,才不管别人怎么看他,还要给黎旭递烟。

    黎旭婉拒了他的烟,虽然不知道林狗蛋是不是林元宝,但既然来了,总得查清楚。

    “反正他说他姥姥是小河屯的,大概觉得狗蛋这名字不好听吧,他说他叫林元宝。”

    顾平安也跟那人说:“大哥,还是你机灵啊,我们就没想到林元宝在你们村还有小名。”

    这人被漂亮小姑娘一夸,瞬间找不找北了,笑着招手:“走,我领你们过去,在河那头儿呢,狗蛋刚买的宅基地,大夏天的就先盖了两间草房。”

    村口那些人虽然有看不惯这年轻人的,但又不是自己家的事,倒也没人阻止。

    顾平安和黎旭跟在那人身后,先沿着小河走了五六百米,又从几块石墩子上跳过小河,到了河对岸。

    那人还问呢:“你们找狗蛋有什么大生意啊?据说他在省城赚钱了,回来还带了个大哥大。”

    顾平安一听就知道来对了,她跟黎旭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总算找到何岚了。

    那人还用手描绘着大哥大的形状,“你们懂吧,就是能打电话,能随便拿着走的大家伙!威风得很,我在省城见人用过。附近一个孩子看见狗蛋媳妇用了,别人说借他的使使,狗蛋又说他家没有,小气得很。不过他也不是我们村的,他姥爷在我们村有点威信,他又在我们村长大的,才卖给他一块宅基地,虽说偏了点窄了点,可也不错了,哪个村会把宅基地卖给外人?”

    这人显然是个话痨,完全不用别人问,不过他唠叨两句就要问一下大生意。

    顾平安怕他真惦记什么大生意,再被人骗去走邪路,只好说:“省城能赚到钱的活儿真不少,有钱自己开个包子铺,没钱摆个地摊,或者应聘进厂,在劳务市场等着打散工也能赚不少,不过都很辛苦,哪有那么多随便赚大钱的大生意?没学历就得干体力活,要不家家都让孩子考学嘛!”

    这人倒也听进去了,不过还是很失望,“那你们找狗蛋是要谈什么大生意?”

    黎旭冲顾平安偷笑,惹下了吧,忘不了大生意了。

    顾平安干脆说:“谢谢你带路,也没什么大生意,你把地方指给我们就赶紧回家,过两天就知道了!”

    这人虽然失望但还是领着他们七拐八拐,都走到村边边上了,才指指小树林旁边的一处院落,“那就是狗蛋家!”

    这院子面积不小,但不太规则,里边只有一间半的茅草房,顾平安让领路的大哥先回家了,“要是有人问,你就说只领我们过了河就没再管。”

    那大哥这时才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也不敢多问,匆匆走了。

    黎旭问顾平安:“你怕一会儿林元宝见到他,会记恨?”

    “是啊,如果咱们判断没错,林元宝现在已经娶了心心念念的人,还有了盖房的钱,突然都失去,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来?他上次敢放火,下次没准就敢杀人。”

    林元宝家是篱笆院,里边两间茅草房,大的那间应该是住人的,小的是放杂物的,院子西北角还有个泥砌的灶台,上边放着崭新的锅灶。

    顾平安站在外边,能清楚看见茅草房的门帘被风吹动,里边隐隐还传来收音机的声音,显然窗户开着,里边有人。

    她提高声音问:“狗蛋在家吗?”

    “不在!坝上捞鱼去了!”收音机的声音马上小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茅草屋里传出来。

    黎旭不由皱眉,他冲顾平安点点头,表示这就是何岚的声音。

    顾平安也听过何岚的声音,但通过转接后,声音会失真,而且当时何岚的语调和现在差别太大了,现在她语气轻松自在,就像个在家的小媳妇,应付着上门来找丈夫的朋友。

    顾平安刚要推开篱笆门,茅草屋的门帘掀起来,一个学生头的女孩笑着走出来,看见门口的两人,她笑容瞬间僵住,“小旭哥!”

    黎旭叹口气,打量着何岚:“小岚,怎么躲到这里来了?你可真让我们好找啊!”

    那女孩正是何岚,她脸上的疤痕还在,被头发遮住了一半,并不显得狰狞。

    顾平安看她腿动了动,显然她第一反应是想逃走,但可能理智还在,她知道逃不了。

    “小岚,你这假发很逼真啊,在哪儿买的?在家也一直戴着吗?”

    何岚慌乱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假发,皱眉瞪着顾平安。

    顾平安又指指她身后的茅草屋:“这是你跟林元宝的家?不请我们进去吗?”

    何岚看着她:“我记得你的声音!”

    “嗯,你还说过喜欢我!”顾平安笑道。

    何岚僵着脸:“并不!”

    她全身紧绷,朝路左边看了眼,突然叹了口气。

    黎旭问:“在等林元宝吗?我们也在找他。”

    何岚似乎镇定下来,她又收回视线打量着黎旭跟顾平安:“小旭哥,她是你女朋友吗?”

    黎旭一听这话,不由紧张起来,见顾平安面无表情,他松了口气,摇头道:“小顾只是我同事,小岚,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咱们一起等林元宝回来。”

    何岚走过来打开篱笆门,“小旭哥,我知道是我连累了你,可我真是不得已的!我知道你虽然不喜欢我,但一直把我当妹妹,你是盼着我能过得好的,对吗?”

    顾平安一听就知道她想干什么,不由道:“何岚,黎队长已经被你连累得够惨了,你现在居然还想让他放过你?就算他同意,我也不会同意啊!拜托你别再为难他了!”

    何岚哭起来:“你们根本不知道我遭遇了什么,我不得不逃啊,因为毕医生那里就是地狱!”

    203  ☪ 清醒的疯子25

    ◎早就注定了悲剧◎

    何岚哭得梨花带雨, 万分委屈,她像一个受害者一样,哭诉在精神病院遭遇侮辱猥亵。

    顾平安看着何岚痛哭的表情, 有些无奈,“之前你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而且还是在电台说的!再说你进精神病院,这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何远说你主动要替他顶罪!是这样吗?”

    “我当时以为精神病院就像正常的医院一样, 我也没想到会遇到毕医生啊。”

    顾平安叹口气:“以你的能耐, 毕医生绝对不可能精神控制你, 我猜你有很多种办法举报毕医生, 你跟他去办公室是想在精神病院里换取一些利益吧,因为你知道毕医生走了还会换另一个医生,也许会更严格,也许会把你彻底关起来。你不敢冒险,就只能跟毕医生妥协, 对吗?”

    何岚拼命摇头:“不是这样的!”

    她说着想拉黎旭的胳膊,黎旭毫不留情地甩开:“不管怎样,你在何远杀了三个人之后,包庇他, 替他顶罪,你甚至还跟他说你可以骗过警察, 假装精神病患者, 逃脱死刑!你也做到了。何岚,毕医生的事我们肯定会查, 你也可以告他!可你的罪行不可能因为你受的罪就抹去。”

    “小旭哥!”何岚还试图让黎旭念念旧情。

    顾平安指指她的脸:“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把姜主任推下楼时, 被她弄伤的, 还是在杀姜主任前还去干了别的?”

    “不是!我是想拦着小远,不小心被他划伤了!我没想把那人怎样,我就是想问问清楚。你们不知道方雪花有多惨!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每天听方雪花说收容所的姜主任有多讨厌,我就被她洗脑了,想去帮她教训一下姜主任,我真没想害人。”

    顾平安无奈道:“不是为了你自己,害人就有了理由是吗?为了你弟弟,你可以假装精神病替他顶罪。进了精神病院,发现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好过,你后悔了,可又没长教训,还要帮着你的病友们去报仇!小夏确实被欺负了,可方雪花有遗传性精神疾病,从姜主任的角度来说,她没有做错。可你却让你弟把她推下楼,差点丧命!何岚,你真是为了替方雪花出气吗?”

    “我刚才说了,不是我让他推的,是我拦不住啊!”何岚还是觉得很委屈。

    黎旭无语道:“这事你不跟何远说,他会知道吗?”

    顾平安笑道:“先撺掇他去杀人,然后你又去拦着!何岚,你不想把姜主任推下楼,是想把她的腿打断吗?你是不是觉得你爱憎分明,嫉恶如仇?还很有正义感!我看你是想多给你弟弟增加点罪名吧!你说他们欺负的人是你,何远才会暴怒把人推下去,才会打断那些人的腿。”

    何岚更委屈了:“我为什么要那么做?我图什么呀?”

    “图什么?当然是图心里痛快!何远回来救你,可他却不知道你已经开始恨他了!你生怕我们发现不了当初杀人的是他,对吗?你生怕他能顺利偷到文物,出国潇洒!对吗?”

    何岚脸上的伤痕开始狰狞起来,表情不受控制地扭曲,顾平安以为自己说对了,正要再接再厉。

    她却暴怒起来:“你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凭什么指责我!他根本不是来救我的,他是为了他自己!”

    顾平安看她这愤怒的表情,也不像是装的,不免疑惑起来,“哦?其实我也很奇怪,如果他是毕业归来,或者是在国外已经有了一定成就,有了经济基础,他想办法回来救你,补偿你,还能理解。怎么突然上着上着学就跑回来,又是盗文物,又是要替你报仇!看来真的另有隐情,何岚你确实是受委屈了,何远已经被我们抓到,到底怎么回事,赶紧说说吧。”

    何岚脸色难看:“他刚让曹护工联系我时,我还是很高兴的,虽然这两年我也后悔过,但一想到是为了小远,受什么样的罪,我也无所谓了!毕医生虽然恶心,但他其实很自大很好控制,可小远跟我说他不小心杀了他女朋友,被人家拿住了把柄,这才回来帮着他们偷文物!他又想起我在这里受苦,就想把我一起带走!”

    她冷笑起来:“你们知道当初我是怎么劝他的吗?我说我们是姐弟,不可以做那种事,我说等他考上大学,有的是漂亮女孩!可不管我怎么说,他就是不听,后来我被他缠得没办法!就答应他了!你知道我爸妈怎么说我们的吗?”

    何岚眼里有泪:“他们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那种嫌弃的语气,让我无地自容,甚至想过死!我知道他们恨不得没生过我们俩。可小远一直跟我说,我们是真爱,说我们本来就是一对儿!是上天不公把我们生成了姐弟,让我不要管别人怎么看!他不停给我洗脑,让我为了他去反抗爸妈,为了他不去谈恋爱不去相亲!”

    她哭着看向黎旭:“小旭哥,那时候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因为我跟小远在一起,永远是我护着他!那次咱们两个在街上遇到流氓,你挺身而出时,我才知道什么叫男人!可我只能偷偷喜欢你,被小远发现了,我也只能说,是想用你当挡箭牌,让爸妈不要看我那么紧!”

    黎旭叹口气:“何岚,我不想指责小时候的你,你十几岁时,努力管着何远不惹事,真的很懂事。可长大后,你知道世界容不下你们两个的关系,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

    何岚哭道:“我也想逃开的,可小远说,我是他唯一在乎的人,说他有多爱我。而我的世界里也只有小远,为了管着他看着他,我一个朋友都没有!可他呢!”

    她声音像声带撕裂了一样凄厉:“他一出国就换了好几个女朋友,他还说他不小心弄死了一个!他说得那么轻松,是觉得我不会生气吗?他以为我还会像以前一样包容他,不管他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他,替他善后!他甚至都不愿意为了我撒谎!他说他顺便要救我走,他说机会太难得了,说人家那个集团有多大多有钱,说国外有多好!他在我耳边滔滔不绝地说着他这两年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他为什么要回来!却不知道,我心已经凉透了!”

    顾平安叹口气,原来是这样,她一直觉得何远突然回来救何岚,有点奇怪,原来是在国外惹了祸。

    “你们一家子都看过相关的书,我想应该替他诊断过吧!他这种反社会人格是没有任何感情的,他对你所说的爱呀,情呀,都只是为了让你替他做事,为了换取某些利益!你却当真了?”

    何岚哭道:“我能不当真吗,我跟他是有血缘关系的爱人,是比爸妈都亲的人,这是他当初跟我说的话!他说得多了,我也就信了,可我没想到一出国他就把我忘在了脑后,而他回来居然是顺便来救我的!你知道我听他说出这句话时,心里有多难受吗?”

    黎旭道:“所以你在他和林元宝之间选择了林元宝!”

    “林元宝没文化,长得也一般,还又蠢又笨,可他是真的爱我,他心里只有我!我只是给他出了出主意,他就把我当仙女一样供起来,他没有钱,偷钱也要帮我买金项链!我说我出不了精神病院,他说他要等我!哪怕我剃成了光头,脸上有一道这么长的伤口,他也不嫌弃我。我说我可能会给他带来麻烦,他也不嫌弃我。你们说,我是有多蠢,才会选何远!”

    顾平安听她说偷钱买项链,不由又想起那个消失的大哥大,“你是不是让他偷走了何远他们的大哥大?”

    何岚愣了下:“没想到你们连这都查出来了,没错,是我让他拿了!谁叫何远那么蠢,我说元宝是医院的护工很靠谱,他就让他去帮忙了!不过元宝没去博物馆,只是帮他们搬了东西。”

    “你让他偷大哥大干什么?只为了卖钱?还是怕我们顺着大哥大找到你?或者只是为了给何远找点麻烦?”

    何岚看了顾平安一眼,“你们这不是已经找到我们了吗?还有什么好说的?”

    黎旭问她:“林元宝呢,他真去捞鱼了吗?”

    “对啊!放心,他一会儿就回来了,我们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没必要逃!”

    顾平安看她信心满满的样子,就说:“既然我们要等林元宝回来,那你就从头说起吧!林元宝家里又没有大哥大,也没有座机,你是怎么在你弟弟来救你时,马上联系到他的?”

    “他为了见我方便,就在医院外边的饭馆里干杂工!有时候他会自己花钱买饭给毕医生送进来,这样就有机会见我了!从小到大只有他为我花费了这么多心思!现在想起来我对何远的好,只当是喂了狗。”

    顾平安又问:“那你头发是怎么剃的?何远要求的吗?”

    “对啊,他说让我戴上假发,在脸上粘一些东西可以改变脸型!我不肯剃头发,他就发火了!说我太蠢!”何岚苦笑,“他以前从来没对我发过火,可我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心寒!他出去一趟,长了见识交过其他女朋友,甚至想着在国外住大房子买豪车,我对他来说已经什么也不是了。他大概觉得他能顺便救我出去,我就该感恩戴德。”

    何岚嘴上说没有生气的力气了,可却越说越气,“我让他回忆回忆我当初是怎么救他的,还跟他说我在精神病院受了多少委屈!甚至让他替我去报仇!他才想起来高辉也欺负过我!既然他有钱有人,那就一起办了吧!还有那个曹护工,因为毕医生对我好,她总是阴阳怪气,她还管元宝要过钱!我就跟何远说曹护工也欺负过我。”

    她笑道:“我就是跟何远说了一下,这些人欺负过我,我可没让他去杀人放火!都是他干的,你们说的对,何远是反社会人格,他没有感情没有人性,不管谁惹到他,他都要用凳子招呼,能杀就杀,要不就打断腿!”

    黎旭皱眉:“打断腿不是你交代他的吗?你最后还心软了,没让他对蔡雅动手!”

    何岚愣了下,“我没有啊!我也没让他去绑蔡雅,我只是说她会找我,会很麻烦!大概何远看蔡雅长得好看,又是熟人,怜香惜玉了吧!”

    她的语气气愤又轻蔑。

    顾平安叹口气,看来何岚当初也是真的爱上了何远,才会因为他交女朋友如此气愤,甚至由爱生恨!

    顾平安又问她:“老刘呢?何远不是让他带你去边境等着他们吗?”

    “我说我不想出国,老刘就走了!”

    顾平安皱眉:“就这么简单?”

    “没错,难不成我们还能把他杀了不成?”

    何岚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当初杀人的可是何远,我没那习惯!我承认我做伪供包庇了他,可我在里面关了两年,也算赎罪了吧!现在杀人的偷文物的也都是他!我是被他从精神病院里骗出来的,他问谁欺负过我,我当然要说了,至于我是怎么对付这些人的都跟我没有关系!元宝偷大哥大拿去卖,确实是他不对,我们赔钱还不行吗?哪怕坐牢也坐不了几个月吧!”

    顾平安也不知道何岚这些变化,是因为这两年在精神病院里遭受过的一切,还是因为何远的出现。

    更不知是何远交了几个女朋友让她吃醋了,还是他那句‘顺便救你’杀伤力更大,才让何岚突然间醒悟,开始为自己考虑。

    黎旭说:“何岚,你这不只是包庇罪,作伪证,还有教唆犯罪!如果不是你的教唆,何远也许不会烧死那两个人,也不会把他们腿砸断!”

    何岚冷哼一声:“什么叫教唆?我只是在跟他说我的委屈!至于他选择怎么做是他的事!我也没给他找汽油,我也没给他找锤子,凭什么说我教唆?”

    她越说越怒:“凭什么他这两年过得自由自在,我却被关在精神病院里?我要跟毕医生周旋,我身边各种奇奇怪怪的人,我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我没病,却要配合打针吃药给出各种反应!你们知道我有多痛苦吗?如果这一切值得!我也认了,可不值啊!”

    顾平安再次提醒她,“不是你主动要进精神病院的吗?”

    “是,当时是我乐意的,可现在我后悔了不行吗!”

    她情绪激动,说得吐沫横飞。

    远远有人拎着桶从远处跑来,“小岚!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那人一阵风一样,跑进了小院里冲向何岚。

    桶里的水花四溅,顾平安跟黎旭都忙退后一步。

    “小岚!你没事吧!”

    林元宝确定何岚没事后把她护在自己身后,怒目瞪着顾平安他们,“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顾平安直接出示了警员证,“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林元宝瞬间慌了,“我们什么也没干,小岚本来就不该进精神病院,该进去的是他弟弟,你们去抓他吧!”

    黎旭道:“不管是什么情况,都要请你们两位到西城分局一趟,还要带上你们手里的两个大哥大,这些都属于物证,还没有卖出去吧!”

    “是因为我偷东西吗?我还给你们还不行吗?”

    林元宝说着冲进茅草房里,把大哥大拿出来塞到黎旭的手里,他情绪激动,还说自己可以去,但不许带何岚走。

    顾平安突然发现他智商应该是有些问题,怪不得在村里被弟弟和弟媳妇欺负。

    还是何岚劝住了林元宝,“没事,咱俩本来也没参与,再说我本来就不该在精神病院待着,我这又不是越狱!”

    林元宝被她安抚住,这才同意跟着顾平安他们回分局。

    顾平安跟黎旭先把他们这两间茅草房检查一遍,只发现少量现金,何远他们的大哥大已经被林元宝顺手卖了,他拿出来的是何远留给何岚的那只。

    回市局的路上,林元宝还在车上对何岚嘘寒问暖,“小岚,你饿不饿?我捞的鱼不少,本来想晚上给你煎鱼,明天再做个鱼汤!”

    夏日的夕阳仍旧炙热,何岚坐的那边很晒,他又说:“小岚,忘了给你买帽子了,你那边晒不晒?”

    他说着就要脱掉身上的短袖背心给何岚遮挡阳光。

    何岚又嫌弃又幸福地抱怨着,“快穿上,怎么能当着警察同志打赤膀!”

    顾平安叹口气,更明白何岚为什么选林元宝了,虽然长得不好还有些笨,但他喜欢一个人就会掏心掏肺!

    大概何岚从来没享受过这种关心吧,以前她跟何远在一起,估计都是她在照顾何远,甚至还要随时安抚他的情绪!

    他们出发时,就已经用何岚的大哥大先给分局那边打了个电话,到分局门口时,宁副局已经带着人在停车场等着了。

    车一停,冯队长就把后座上的何岚和林元宝带走了。

    宁副局确认是何岚,大大松了口气,总算找回来了,这要是让她跑了,他也得担责任。

    顾平安一下车,宁副局就朝她竖起大拇指:“咱们小顾可真是个福将啊,还真让你找到她了,要是没有你,我们还一直在边境上找,白白浪费力气跟时间!”

    顾平安只好道:“宁局可别夸我了,真的只是运气好!”

    黎旭却笑道:“宁局,可不能说福将,安安不是运气好,她善于从咱们忽略的细枝末节着手,是真能分析出东西!其实我跟她去的时候也将信将疑,没想到何岚居然真跑到村里去了,她还伪装成被拐的小媳妇,两百块钱被林元宝买下来的。这种情况,一有人来打听,村里人都会帮忙瞒着,还好我们在村口遇见个刚返乡的大哥,不太了解情况,这才带我们找到何岚。”

    宁副局心中大石放下,笑得很欢畅,“是啊,是啊,我表达不准确,咱们小顾可是真正的刑侦专家啊!留在你们那小地方埋没了!小顾,有没有兴趣调来我们西城分局?”

    黎旭瞬间后悔自己刚才多嘴了,他不等顾平安回应,忙道:“宁局,您不能当着我的面挖墙脚啊!我们安安刚考完试,就想留在我们市局。”

    宁副局拍拍他的肩膀:“你急什么?要挖肯定连你一起挖,再说你不本来就是咱们局的吗?调回来还不容易?”

    黎旭苦笑:“暂时没这个打算!”

    顾平安也说:“谢谢宁局,我还是一步步来吧,差得远呢。这次真是运气好,我去的路上心里也直打鼓,生怕扑个空,都两天了,哪怕何岚选了林元宝,也不一定会留在家里,哪想到他们还真是胆子大,居然已经过起了小日子。”

    宁副局叹道:“她很聪明,知道这种情况,咱们肯定会到处找她。这时到处乱跑才危险,躲在林元宝家自然最安全。”

    顾平安道:“我建议先审林元宝,看看老刘的下落,他们的宅基地花了五百块钱,我怀疑他们是把老刘杀了,才有钱买宅基地。”

    林元宝经吓不经哄,说会坐牢他不怕,说一会儿能让他见何岚,他想也不想就招了。

    “人是我杀的,扔进河里了!罪都是我的,你们别关她,关我吧!不过麻烦你们让我先见见她,我有话要跟她说!”

    何岚听说林元宝已经招了,气坏了,大骂他笨。

    顾平安笑道:“万事难两全,聪明的何远你掌控不住,林元宝很详细地描述了你如何教唆他杀人,他不是想害你,就是想让我们相信人是他杀的,而不是你!看来你还是没教到位啊!”

    何岚冷哼一声:“教唆杀人才能判多久?你得意什么?”

    “我得意了吗?你在我抓的嫌疑人里只能算个小虾米,抓到你还用不着得意,我只是觉得你很蠢!”

    顾平安最后一句话果然激怒了何岚,她跳脚大骂,把椅子带得乱晃。

    顾平安却没理她,直接出了审讯室,黎旭说:“她就是太自负了,小时候觉得自己能控制住何远,长大了照样觉得自己可以应付所有麻烦。”

    “是啊,从她骗过蔡雅他们的专家组时,她的自信心就爆棚了!”

    何远听说何岚根本没打算走,反而跟另一个精神病人躲去了村里,还把老刘给杀了,他瞬间想通了一切!

    “她没打算跟我走?她在怪我交了别的女朋友吗?可我都跟她说了,那些都是替代品!是,确实有外国女孩,可那又怎样,谁能比得过她呢?我俩可是血亲!”

    “你不觉得你这话变态吗?”顾平安无语极了。

    何远却说得理直气壮,嚷着要见何岚,见何岚不肯见她,他冷笑起来:“学峰山上的所有事都是她教唆我干的,我不干,她自己往她脸上划,逼迫我干!她是我姐,我能看她死吗?”

    顾平安愣住,原来那个伤口是何岚自己弄的,是为了逼何远去替她报仇,怪不得她当时的神情像烈士一样!

    “她还教我怎么把毕医生骗出来,可我知道她逃走后,精神病院里肯定有警察盯着,不敢朝毕医生动手!”

    何远说到这里咬牙道:“她就是想让我被你们抓到对吗?”

    这姐弟俩互咬起来,何岚的罪名可不轻。

    何父何母又想死了,刚缓过来就非要出院的蔡雅接过重任,说要帮他们做心理疏导。

    毕医生再次受审,终于承认了他利用职权猥亵□□女病人,他没有第二本病例,却有一本相册,都是漂亮女病人在他休息室那张床上被偷拍的。

    顾平安正想去问一下接小花的小郭是不是快回来了,冯队长匆匆进了会议室:“小顾,黎队,有件事我打包票你们谁也猜不到!”

    顾平安才懒得猜,黎队也凉凉看着冯队长。

    冯队长无奈道:“你俩可真没劲!我直说了吧,何岚用的那只大哥大上有个通话记录是打给110的!她报警说博物馆要被盗了,当时你们跟宁局已经过去了,110的人以为是有路人看到现场才打电话报警,就没在意!”

    黎旭有些意外:“何岚不只撺掇何远替她报仇,还报警抓何远?”

    “没错!”冯队长激动道。

    顾平安一点也不意外,“何岚估计恨死何远了,再说何远一被抓,肯定会说何岚已经出境,她也就彻底安全了。躲在那个有山有水的小村落里,过几年样貌跟打扮一变,估计再来省城都没人敢认她!”

    冯队长对这姐弟俩的纠葛唏嘘不已。

    黎旭也不由道:“从何父何母让何岚照顾何远时就注定了悲剧!”

    顾平安叹口气:“是啊,他们已经发现何远问题很严重,怎么能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去管!”

    204  ☪ 马戏团的猴子1

    ◎谁要去看马戏团表演◎

    何岚何远的案子虽然都查清楚了, 但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之前专案组的人也都要写报告,重新翻案。

    顾平安已经打算回豫东了。

    小郭那边接到了小花, 但因为要带嫌疑人回来路上会慢一些,后天才能到。

    黎旭说:“你着什么急,先在省城休息两天吧,我估计也是后天回去, 到时候咱们三个带小花一起走!”

    顾平安也不是着急, 主要是被宁副局夸了后, 老有人跑来看看哪位是豫东来的顾平安, 略烦。

    还没等顾平安决定走不走, 何远那边又出幺蛾子,他居然又想装精神病!甚至还说他从小就被父母诊断出有精神疾病,心理不正常。

    见折腾无效,他居然学何岚开始闹自杀,说所有事都是何岚指使他的, 包括当初在学校办公室被杀的那三个人!

    顾平安都无语了,“我怀疑他不只是反社会人格,还是个长不大的巨婴!他顺便救何岚出去,可能也是怀念小时候不管做了什么, 都有人兜底的日子,想把何岚带去国外接着给他擦屁股吧!”

    可惜何岚已经彻底清醒, 她只想着怎么减轻自己的罪行, 再也不会替何远着想!

    虽然麻烦事还是不断,但到底都抓到了, 宁副局也配合着边防上找到了这个团伙的偷渡路线, 算得上大获全胜。

    晚上, 宁副局说要请专案组的人吃饭,不说庆功,起码要慰劳一下大家连日辛苦。

    顾平安先回招待所换了身便装,往外走时正好碰见蔡雅,她脸色苍白,看着情绪不是太好。

    顾平安有些担心的问,“蔡老师,你怎么不在医院多休息几天?”

    安眠药对胃肠的刺激是很大的,更何况她被逼吞服了不少,哪怕抢救过来,也应该多休息!

    蔡雅苦笑:“躺不住啊,犯了这么大错,我只想做点事弥补一下!”

    “整个专家组都被何岚骗了,不只是你的错!”

    蔡雅指指招待所楼下的长椅,“小顾,不急的话陪我坐一下,有话跟你说。”

    顾平安看她脸色不好,十分担心,依言坐下来,“蔡老师,你心理压力真不用这么大,谁都会犯错,你看我背着处分不也一样好好的吗?”

    蔡雅苦笑:“我知道你的事,可我跟你不同,你是刚进市局没多长时间就遇到了劫匪,哪个刚入职的新人在那种情况下都会犯错。可我呢!别人尊称我专家,我自己也自诩是专家了,结果却犯了这么大的错!”

    她说着叹口气:“现在想想我做的都是什么事啊,明知道何岚对黎旭的感情,还要跑去跟她说我要追黎旭,我觉得我足够坦白,所有事都明明白白放在桌面上来谈,也可以帮何岚做一个心理割离手术,让她明白她对黎旭的执念该消除了。哪想到她的执念从来不是黎旭!她甚至从没跟我说过实话!毕医生的事她没跟我说过,她只会跟我说我想听的!两年呀,每个月我都去一次,二十来次的会面,我没有发现一点异常。”

    顾平安见她越说越难过,语气和眼神都透露着不自信,就知道她受的打击不小。

    “蔡老师,人无完人,你真不必苛求自己。黎队跟我说过你在很多方面都有建树,你的老师也很看好你,不要因为这一件事就妄自菲薄。”

    蔡雅无奈道:“我也不想呀,可是自信心一旦崩塌,很难重建起来。我决定回炉重造,从基层做起。我躺在病床上时,也分析过自己,可能就是起点太高了,名校名师,一出来就独当一面,很快就认证为专家。这样的经历导致我只会纸上谈兵,独立处理过的案件屈指可数。我做的最多的是在公安局抓到罪犯后,过去给他们谈一谈,了解他们的犯罪心理!也许我只适合研究学术,对刑事侦查提供不了多少帮助!”

    顾平安不由皱眉,她这个自信心崩塌的可真够厉害的,不过想想学峰山上的事,她受的刺激肯定不小,也难怪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如果你已经决定好了,那我只能祝你成功了,蔡老师,我们会等你回来的!”

    蔡雅笑起来,这次笑容舒朗很多,“我爸妈劝我转行,我老师批评我太易受打击,心理状态不够稳定!只有你祝我成功!小顾,之前我对你其实是有些偏见的,觉得你很容易冲动,跟嫌疑人说话也很不客气,从不考虑他们的心理因素,现在想想,是我错了,我太理想化!”

    顾平安也笑道:“我还真没察觉出你对我有偏见。”

    蔡雅也笑了:“放心,这偏见是我的错,跟你没关系,你是要去吃饭吗?”

    顾平安点头:“宁副局要请专案组的人,你也去吧?一起走。”

    “确实邀请我了,但我拒绝了!”

    顾平安刚想劝她,她又道:“放心,我不是因为面子上挂不住,只是有其他事要忙。你去吧,他们一定很喜欢你!”

    蔡雅说着冲她笑笑,又帮她整理了一下衣领,就起身走了。

    顾平安有些莫名其妙,‘他们很喜欢你’又是什么表述?是说专案组的人吗?可蔡雅刚才的眼神怎么有点奇怪?

    宁副局请客的地方就在招待所斜对面,走路过去也就五分钟,显然西城分局的人是这边的常客,顾平安一报上包间号,老板就热情地说:“是咱们分局的人吧,快请进。”

    冯队长他们已经先到了,见顾平安过来,赶紧把菜单递过来,“小顾是大功臣,多点几个菜,咱们宁局请客,一定得吃尽兴!”

    副队长问:“小顾,黎队怎么没跟你一快过来?”

    “刚才在办公室他被人叫走了,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事。”顾平安拿着菜单翻了翻,点了一个小炒一道凉菜。

    冯队长在一边不满地道:“这傻孩子,点硬菜啊!”

    顾平安把菜单还给他:“太热,你们点吧,我想吃清淡点!”

    包间虽然不小,但人多,又没空调,只一个风扇在上边有气无力地转着。

    顾平安见有人在发烟,都有点后悔过来了。

    可来都来了,现在走,实在不像话,菜很快上齐了,宁副局进来一趟,跟大家道了辛苦,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顾平安不喝酒,正跟人寒暄呢,黎旭推门进来。

    冯队长给他留了座位,忙起身拉他过来,“跑哪儿去了?快快快,先罚一杯!”

    顾平安正看黎旭跟他们周旋,宁副局从门口探个头朝她招招手,她不由皱眉,不会是出事了吧,何岚何远又折腾着自杀?难道这次没抢救回来?

    大家都在给黎旭起哄,顾平安被宁副局喊出去,他们都没留意。

    她一出门就急忙问:“宁局,出什么事了?是何岚姐弟吗?”

    “没有!他们能出什么事。”宁副局笑着朝她摆手,“放心吧。”

    “那出什么事了?有新案子?还是深圳那边小郭他们出事了!”

    宁副局乐了,“你这个小顾啊,事业心也太重了,哪儿那么多事,别慌,小郭他们好好的,明天一早上车,后天就回来了。”

    顾平安心里一松,“吃着饭呢,您突然叫我出来,我当然会多想啊,没事就好。那您找我什么事?”

    “我带你去见个人!”

    顾平安皱眉,见什么人?她很不喜欢应酬。

    宁副局见她皱眉,笑道:“放心吧,我还能带你见乱七八糟的人吗?跟我来吧,到了你就知道了。”

    顾平安有些疑惑,不管怎样,还是得先去看看再说,要是酒局的话,她不会给宁副局面子,不过她总觉得宁副局不是这样的人。

    宁副局带她到了二楼的包间,门一开,顾平安就松了口气,屋里坐着的中年男女一看就跟黎旭有血缘关系,应该是他父母吧。

    果然宁副局介绍道:“黎局,孟局,这就是小顾。”

    两位都是五十出头的样子,看起来温文尔雅,黎旭脸部轮廓有些像黎局,眼睛更像孟局,只是孟局的眼神更温和些。

    桌上一共三幅碗筷,都没用过,但宁副局没往多出来的位置坐,这说明一开始有另一个人跟两位局长吃饭,宁副局也是后来的。

    那个人会是黎旭吗?

    顾平安正打量呢,宁副局又跟她说:“这是黎队长的家人,他们有点事想跟你聊聊。”

    顾平安虽然知道黎旭家住大院,也没想到他父母居然都是局长级别的人物。见说跟她聊聊,不由愣住,他们要问什么?她跟黎旭其实也不算太熟吧。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他们一进来,这两位局长都起身迎接。

    孟局还拉着她的手,亲热道:“小顾,快坐吧,我早听小雅提起过你,今天才见到。”

    顾平安跟他们打过招呼,被孟局拉着坐下后,还有点蒙。她见宁副局也坐下来当陪客,才松了口气,这样看来说得肯定是公事。

    黎局看起来比较严肃,听说是市委的大领导,孟局就亲切多了,还跟她解释,“我这个局长也是今年刚升的,林业局副局长,没什么实权,就是叫着好听,你叫我孟姨吧,咱娘俩显着亲。”

    顾平安被她的热情吓到,心说别管哪个局的也是局长啊,她一个小警员跟三个局长坐一桌,也是头一遭体验。

    不过她又没犯错,没什么好紧张的,既然来了,那就该吃吃该喝喝吧。

    桌上只上了凉菜,都没动过。

    孟局问顾平安爱吃什么,她虽然不紧张,但这种场合也不好真不客气地点菜,只说没忌口。

    孟局更高兴了,跟宁副局各点了几个热炒两道硬菜。

    黎局一张嘴就是官腔,“小顾啊,听宁局说你刚立了大功,不错嘛,年轻有为,接下来怎么规划的?”

    规划?

    顾平安想了想,“我刚参加了豫东市局的统一考试,正等消息呢。”

    “听说你们刑侦队要扩招,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顾平安愣住,她能有什么想法?她现在档案还在长安镇,就盼着也把她招进去啊。

    孟局没好气地推了黎局一把,“行了,你就别说话了,只会当局长不会当家长,这是家宴,打什么官腔,烦死了。小顾,咱们不理他!”

    顾平安更疑惑了,这是哪门子家宴?

    黎局被妻子怼了,轻易不开口,好像生怕把顾平安吓到,只在上菜时说了两句多吃点!

    孟局很健谈,她跟顾平安聊着何家的案子,十分唏嘘,“我们两家住得不远,小时候的何远确实调皮,但谁也不知道他有虐杀小动物的毛病,他爸妈瞒得可够紧的。何岚特别可人疼,长得好看,还是那一片孩子里最懂事的,俗称别人家孩子。小旭调皮时,我还让他学学何岚,多让家长省心啊。现在想想,就是太让家长省心了,才导致他们撒手不管!”

    顾平安见谈起案子,就更放松了,说起何岚现在的状况,孟局更是唏嘘,“好好的孩子给毁了!”

    包间里的气氛终于正常了些,黎局也能正常插两句话了。

    正聊着,门猛地被人推开,黎旭见顾平安果然在这里,不由一脸怒气地看着黎局和孟局,“爸妈,你们能不能别再管我的事了?”

    顾平安瞬间精神起来,她早就好奇黎旭跟家人的关系,为什么一直不回家,没想到居然能看个现场直播。

    她正等着黎局打着官腔批评黎旭呢,就见黎旭冲过来,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顾平安不解但却下意识地跟着他走了。

    黎旭路过宁副局时,还顺便瞪了他一眼。

    不等三位局长反应过来,两个年轻人已经出去了。

    黎局脸色铁青,孟局跟宁副局尴尬笑笑,“抱歉啊,让宁局见笑了,小旭这孩子太不稳重。”

    宁副局被黎旭瞪了一眼,正琢磨自己哪儿得罪他了,见孟局道歉,忙说:“他可能是误会了吧!”

    至于是不是误会,又误会了什么可就不好说了。

    孟局叹口气:“小顾这孩子是真不错,懂事又上进,落落大方的,我一见面就觉得跟这孩子有缘分。刚我还跟小旭说,你要喜欢就去追,实在不会追,我们帮你追,他就生气了。你看看他那样子,莽莽撞撞的,人家女孩子怎么可能喜欢他!”

    宁副局笑道:“年轻人嘛,工作上不莽撞就已经很好了,我看小黎一拉,小顾就跟着跑了,也未必就没戏。”

    顾平安被黎旭拉着跑出饭店,才反应过来,她跟着跑什么啊!

    她忙抽回自己的手:“黎队,你跟你爸妈吵架,拉我干吗?”

    黎旭转头看她,担心地问:“他们都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就问我以后的规划,可能宁局跟他们说我立功了,他们对我好奇吧。”

    黎旭松了口气,“只问了规划?没说别的?”

    “说了啊!就是何家姐弟俩的事,你们之前不是邻居吗?”

    “就说了这些?”

    “对啊,还能跟我说什么?”

    顾平安更疑惑了,“黎队,你是怕你爸妈跟我说你小时候的糗事吗?我倒是挺想听的,不过他们也不可能这么不靠谱。”

    黎旭虚惊一场,没好气地说:“我能有什么糗事,我是怕他们太严肃把你吓到,没事就好,以后不用理他们!”

    顾平安有些莫名其妙:“那是你爸妈,等我回豫东,也理不着啊!”

    黎旭刚要说什么,副队长拿着两张票跑出来,“黎队,这是不是你掉的?小东说刚才冯队逼你喝酒时,你衣兜露着两张票。”

    黎旭摸摸外套,那两张票还真掉了,他忙接过来跟人家道谢,副队长见他跟顾平安站一块,暧昧地笑笑:“快开场了,你们路上开慢点。”

    等他进去,顾平安刚要问是什么票,黎旭就说:“安安,要不要去看场电影?”

    看电影?

    顾平安看着他紧张的神色,突然就明悟了!怪不得黎旭爸妈要跟她吃饭,还问她规划,怪不得孟局那么亲切,拉着她嘘寒问暖,难不成黎旭想追她?

    这突如其来的念头让顾平安也不由紧张起来,她怕自己弄错了,又怕自己神经大条,给了别人错误的信号。

    黎旭在顾平安面前一直是强大的自信的,可现在他站在那里,拿着那两张票,莫名带着一种迷路小狗的惶恐感,他害怕她会拒绝。

    顾平安更觉得自己得慎重,她跟黎旭在一起大部分时间是在查案,他是值得信赖的,也是信任她的,可好搭档不一定能做恋人。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想拒绝,因为害怕两人变不成恋人,连搭档也做不了,可她刚要开口,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紧了,很不舒服。

    因为害怕就拒绝?那是懦夫的选择,她可不是!

    顾平安从黎旭手里接过那两张票:“好啊,我正想去消消食!”

    夏日微风拂过脸颊,黎旭心里也像是有一阵风吹过,他的笑容更加舒展,反手拉住她的手:“走吧!很久没看电影了。”

    饭店包间里,大家吃喝过一轮,除了两个酒蒙子,都准备散场了,副队长还拉着别人八卦呢:“唉,你们说黎队也是怪啊,追女孩不去看电影,居然要去看马戏团表演,乱糟糟的,都是孩子爱看的,怎么谈恋爱?难道小顾就喜欢看马戏?”

    已经趴桌上的一个酒蒙子抬头说:“谁要去看马戏团表演?我这儿还有两张票呢,打折卖你们!”

    他说着赶紧坐起身把兜摸了个遍,也没找到他的票。

    副队长瞬间心虚起来,他满地寻摸,还真在桌下找到两张电影票,是最新上映的爱情片!

    205  ☪ 马戏团的猴子2

    ◎也是案子的重要证人◎

    顾平安接过票时心里还有一丝不确定, 等坐到车上,看黎旭手忙脚乱的样子,她突然就自在了。

    不就是谈恋爱吗?上辈子工作太忙没谈过, 这辈子正好试试啊,有什么好别扭的,谈得成就在一起,谈不成就好聚好散, 都是成年人了, 也不是说谈个朋友就锁定一辈子。

    黎旭心情十分雀跃, 他想过顾平安会拒绝, 甚至他还考虑过, 如果顾平安拒绝的话,要不要挑明了追她。没想到她居然真的答应去看电影,他去拉她的手,她也没拒绝,两人手握到一起, 他突然有种就这样手拉手一辈子的感觉,上车时,都不舍得分开。

    看顾平安很快淡然下来,他反而有些患得患失, 下定决心做个好男友。

    黎旭刚要开车,顾平安突然想起什么, “黎队, 你刚才喝酒了是吧?还是换一下吧,我来开车!”

    虽然酒驾还没入刑, 路上也没那么多车, 可喝酒不开车的观念已经在顾平安心里扎根, 哪怕黎旭只喝了一杯,神志十分清醒,她也还是把票递给他,坚持换到了驾驶位。

    黎旭坐到副驾驶上,想起刚进包间就发现她看着喝酒的冯队长他们皱眉,于是问她:“安安,你是不是很讨厌别人喝酒?”

    “也没有啊,不要酗酒,不要影响工作!逢年过节或是聚会抗不过去了,喝一杯也无所谓。”

    黎旭松了口气,“我也只是偶尔聚会喝一杯,烟是不抽的。”

    顾平安没想到他这么细心,所以现在是交换习惯爱好的环节吗?

    “咱们有时候会有突发任务,喝酒太容易耽误事,我放假时偶尔会喝杯红酒,不过更喜欢喝米酒,烟也是不抽的。”

    顾平安说完瞬间想咬舌,什么鬼啊,她被黎旭给带偏了,这怎么好像在上相亲节目一样。

    黎旭见她好像有些懊恼,就知道这不是个好话题,他绞尽脑汁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想谈案子吧,又想起之前老妈说过,追女孩不要谈案子,哪怕是同事,也该找点别的话题。

    黎旭为难极了,还好及时看到手里的票,“安安,这部电影……”

    他正想跟顾平安聊一下电影,结果看到上边‘马戏之乡精彩表演’几个大字。

    黎旭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看了眼外边的路标,现在回去找票还来得及吗?问题是还找得到吗?唯一庆幸的是马戏表演的东方大剧场,和电影院在一条路上。

    顾平安见他说了半句话,不由皱眉问:“怎么了?电影不好看吗?”

    “安安,要不电影改天看吧,马戏表演你有没有兴趣?”

    顾平安愣住,扫了眼电影票,也尴尬起来,刚才两人谁都没留意票对不对,黎旭不可能搞错票,那只能是副队长送错了,“谁的票啊?他不会耍咱俩玩呢吧!”

    黎旭苦笑:“应该不会,大概是弄错了,正好是今天的票!马上就到大剧院了,还有半小时开演,不去的话票就浪费了!”

    “那就去吧,我还真没看过马戏表演!”

    黎旭松了口气,没想到第一次约会就差点搞砸,只希望别人捡到他的电影票,也别浪费吧。

    大剧院门口已经有人排队入场了,黎旭看看四周,想给顾平安买点吃的,虽然没约过会,这点基本常识他还是知道的。

    顾平安见他四处张望,就问:“你职业病啊?一到人多的地方就自动搜索可疑人物?”

    黎旭失笑:“怎么会?我在专心约会,你要吃爆米花还是冰激凌?”

    顾平安以为自己挺淡定的,不就是看场电影吗?可听到他说出约会二字,心还是扑通扑通跳起来,这就是约会了?约会就是确定关系了?

    她假装淡定:“刚吃过饭,都不想吃,咱们进去吧!”

    黎旭还是去买了两杯冷饮,说是冷饮,其实就是冰镇汽水,里边放了两颗酸梅。没有纸杯,只能拿着玻璃瓶子,黎旭帮顾平安插上吸管,两人终于有了点约会的感觉。

    进场后,顾平安发现看马戏表演的大部分是一家人,孩子是真不少,祖国的喇叭花聒噪起来此起彼伏,还真挺热闹的。

    顾平安他们位置不错,坐他们后边一个七八岁的女孩缠着她妈:“妈,我要看猴子!猴子什么时候出来?”

    她妈没好气地说:“我看你像个猴子!”

    坐右边的一个男孩也嚷嚷起来:“我要看大象!我就要看大象!”

    “乖宝,这个团没大象,以后妈妈带你去动物园看!”

    “骗人,还说是最厉害的马戏团,连大象都没有!”

    “人家这个团是人厉害,你看票上不是印了踩风火轮吗?”

    那位妈妈拿着票根给孩子看,孩子还是嚷嚷着看大象,他爸一扬胳膊,瞬间静音了。

    顾平安不赞同打孩子,但此时也是无比庆幸,能吓唬住就好,总算能安静会儿。

    黎旭想起自己托人买的爱情电影,不由哀叹,这氛围是真不适合谈恋爱,到底是谁的票?一群大老爷们看什么马戏啊,幼不幼稚?

    还没消停一会儿,想看大象的男孩指着顾平安手里的汽水瓶,“妈,我要喝饮料!”

    男孩妈妈看了顾平安手里的瓶子一眼:“那都是颜料跟糖精兑的水,有什么好喝的!”

    顾平安抽抽嘴角,虽然不是纯果汁,但还是挺好喝的,再加上瓶子冰冰凉凉的感觉,这钱不白花。

    见男孩妈妈还在说饮料难喝不卫生,她猛吸了一大口,“好清凉啊,甜甜的,真好喝!”

    男孩往他妈腿上一扑,假哭起来,“妈,我不看大象了,就要喝饮料,门口就有卖的!我看见了!”

    男孩妈妈不由瞪了顾平安一眼。

    黎旭被顾平安逗笑,平时的她办起案来风风火火,洞察人心的那种感觉总让他觉得她是刑侦老手,没想到她这么有童心。

    他也喝了一大口,“是啊,不止好喝还解暑。”

    那边男孩爸爸也无奈瞪了这对小情侣一眼,出去买饮料了。

    省城的文娱活动肯定比豫东多,但一个马戏团表演,也吸引了不少人,几乎所有座位都坐满了,舞台上三声锣响,周围才渐渐安静下来。

    主持人很能热场,一个个节目登场,场下欢呼声阵阵,顾平安原本抱着来了就看看的心态,没一会儿也受现场氛围感染,鼓起了掌声。

    刚才那个妈妈没说错,这个团厉害的果真是人,动物表演只有两个,一个是老虎钻火圈,一个是猴子骑单车,其他的有魔术、空中飞人、滑稽小丑、蹦床比赛……

    顾平安觉得最精彩的是口技,两个人演了一场大戏,到最后精彩处是真有两股战战几欲先走的感觉!

    黎旭虽然没什么兴趣,但见顾平安看得高兴,他也高兴起来,休息时间,他接过她手里喝空的瓶子,贴心地问:“要不要去厕所?”

    顾平安摇头:“应该还有两个节目就结束了!刚才那两个口技演员可真厉害!”

    旁边那个妈妈也看得十分高兴,不计前嫌地探头跟她说:“人家这是马戏之乡过来的马戏团,肯定厉害,还是国营马戏团,据说他们团里的杂技演员还得过大奖呢,最精彩的是压轴节目,踩风火轮走钢丝。”

    走钢丝就已经很危险了,居然还要踩着风火轮?

    顾平安叹口气,心情突然没那么雀跃了。虽然看着精彩,但这种有风险的项目还是太危险了,能有别的赚钱法子,谁会去走钢丝。

    那妈妈见她这么扫兴,撇撇嘴坐了回去。

    黎旭瞬间猜出顾平安的心思,“别担心,这种大型马戏团肯定会有完善的安全保障,应该会有安全绳,再说演员日复一日刻苦练习,就是为了减少失误,放心看吧!”

    顾平安倒也没那么圣母,“唉,我只是觉得哪行也不容易啊!”

    很快倒数第二个节目上场,一男一女拉着绸带在空中盘旋,身形优美,动作流畅,很有美感。

    这两位演员在空中还有互动,拉手,飞吻,引得台下掌声阵阵。

    顾平安正看得精彩,旁边那位妈妈又开始遮孩子的眼睛,好像生怕他看到演员飞吻,男孩调皮得很,哪里乐意被捂着眼睛,母子俩又闹起来。

    顾平安哭笑不得,至于吗?

    她心里正吐槽呢,手突然被黎旭握住,温热的双手握在一起,似乎有种令人心安的感觉。

    人声鼎沸的大剧场里,顾平安第一次和异性靠得这么近,手拉得这么紧,原来人对了,在哪里约会都会有感觉。

    这种感觉还不错,顾平安没抽回手,反而拉着黎旭的手晃了晃。

    黎旭本来还担心顾平安会甩开他的手,或者耿直地问他要干吗,哪想到她也握住了他的手。那一晃,似乎连带着他的心也荡了下秋千,瞬间心神荡漾起来。

    那位妈妈感受到旁边恋爱的酸臭味,又开始撇嘴。

    顾平安才不管她呢,飞吻不让看,拉个手又能对孩子产生什么恶劣影响。

    最后的压轴戏来时,满场欢呼,虽然顾平安觉得太冒险,但不得不承认,特技演员踩着亮闪闪的特制轮子行走在钢丝上,很刺激很有观赏性。

    等演员走到中间时,欢呼声反而小了,喧闹的大剧场突然静下来,大家似乎也跟演员一样屏住呼吸,生怕他会脚下打滑,也怕那漂亮的轮子突然脱离钢丝轨迹,虽然特技演员腰上绑着绳子,可离地面实在是太高了,看着就令人害怕。

    顾平安也一样紧张,她跟黎旭握紧手,心里默默祈祷着演出顺利。

    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演员快要走完时,开头那只踩高跷骑车的猴子不知从哪儿窜出来,在台上跳来跳去,有工作人员出来追猴子,但好像怕惊到头顶的特技演员,都不敢大声吆喝。

    台下又响起阵阵惊呼,很多观众觉得这是表演的一环,但也有些人发觉不对劲了。

    顾平安紧张地问黎旭:“你以前看过吗?猴子怎么出来了?”

    黎旭怎么可能知道,他安慰道:“应该没事,马戏团的猴子肯定很听话,只要不碰钢丝就没事。”

    刚说完,黎旭就恨不得甩自己一个嘴巴子,乌鸦嘴了,猴子不理追它的工作人员,居然跳上了钢丝。

    钢丝固定在墙壁上,两头都有个架子,它站在起始位置,伸爪子去拉钢丝,快走到那头的特技演员瞬间不敢动了,顾平安看着晃动的钢丝,心都揪紧了,可千万不要出事!

    特技演员在空中晃着,他努力伸长双臂保持平衡,哪想到猴子刚才伸手晃钢丝,似乎只是在试探,试探完后它居然也往钢丝上走,台下惊叫连连,也有观众在欢呼,旁边那位爸爸安慰妻子和儿子,“怕什么,这就是安排好的,人跟猴子一起走钢丝!”

    顾平安视力极佳,能清楚地看到台上工作人员惊慌的表情,显然这不是表演的一环,就是出意外了。

    别的表演出意外,最多被观众骂两句,可这种表演,搞不好就要出人命了。

    黎旭安慰她:“没事,他腰上还有安全绳!”

    那猴子显然比踩轮子的特技演员要灵活,它几下就蹿到演员身后,伸手就拉他腰间的绳子,顾平安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特技演员浑身冷汗,在猴子窜过来时,就已经保持不住平衡了,再被这么一拉,他尖叫一声头重脚轻地摔下去!

    那根安全绳像弹簧一样在房顶和他身体之间跳跃两下,突然断开!

    大剧院里一片惊呼声,顾平安跟黎旭出于职业习惯,不顾身边人的抱怨,挤开人群冲到过道,一起朝台上跑去。

    也许已经晚了,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可也许那人还有生还的机会。

    舞台很大很高,他们这一侧并没有入口,可这难不倒两人,黎旭交叉双手搭起人梯,顾平安踩着一跃而上,然后她又转身把他拉上去。

    两人一上去就知道没救了,那人的头像西瓜一样摔在地上,红的白的,凄惨极了。

    其他工作人员围在一边有哭的有骂的,还有跑去打电话叫救护车的。

    黎旭叹口气,心疼这位特技演员,也心疼自己,发现拿错票了就先回去吧,她已经答应了,电影什么时候看不行啊?第一次约会就碰上这种惨事,以后都没法过纪念日。

    顾平安心里沉沉地,“这种表演该取缔,就算不取缔也得提前准备好救护车!”

    两人见帮不上忙,刚要离开,突然听见猴子的惨叫声。

    顾平安心里一动,循着声音找过去,就见后台一个男人正用毛巾勒住猴子的脖子,好像要把它杀了。

    顾平安怒道:“放开它!它是行凶者,也是案子的重要证人!”

    那人被她吓了一跳,但还是没松手,“什么案子?你们又是什么人?这只畜生杀了人,我要把它弄死给老古偿命!”

    黎旭掏出证件递过去:“警察!可以把它关进动物园或者安乐死,你这是干什么?马上放开它!”

    那人看到他的警员证吓了一跳。

    顾平安已经伸手把毛巾和猴子一起抢过来!

    206  ☪ 马戏团的猴子3

    ◎他还真去杂技团应聘过◎

    那只猴子是一只成年的猕猴, 有半米高,脸有些发白十分老态,毛发没什么光泽, 显然照顾得并不好,此时这只猴都快被勒窒息了。

    顾平安把它抢到手里,本来还害怕它会挣扎,甚至会用爪子抓伤自己, 哪想到它似乎知道是谁救了它, 缩成一团, 拼命往她身上贴。

    它显然吓坏了, 浑身都在哆嗦。

    刚才拿毛巾勒它的男人, 见两人是警察,马上解释道:“警察同志,这就是只猴子,而且是我们自己养的猴子,一般出了这样的事都得把惹祸的畜生处理掉, 要不然别的动物有样学样,那就更不好管了。”

    顾平安看着他紧张的神色,更觉得他心虚,于是诈道:“大家都在帮着抢救受害人, 急着叫救护车,就你第一时间跑到后台来要把猴子杀了?”

    那人惊讶道:“什么老古还有救?我还以为他摔死了!天哪, 原来还没死吗?我去看看!”

    他说完就要往外跑。

    顾平安拦住他:“也就是说你根本就没去看受害人的情况, 见人摔下来了,马上跑到后台来抓猴子是吗?”

    那人愣了下:“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 怎么想也活不了呀, 我是管猴子的, 气坏了当然要来抓它!老古到底怎么样了?你们到底是不是警察?追着我问什么?一个猴子都抓不得吗?”

    黎旭跟着顾平安冲进来时,以为是她见不得猴子被勒死,这时看到这人的反应,也马上意识到有可能是他故意指使猴子捣乱,才把走钢丝的演员给摔下来。

    他严肃道:“你都不知道人死没死?就来杀猴子?看来这事必须得调查清楚。”

    那人愣怔在那里,拍着大腿说:“你们想查什么就查吧,我就想知道老古到底死没死啊!”

    顾平安道:“但凡看过现场的人,都不会有这种疑问。”

    这时外边的人已经把老古抬进来了,黎旭不由皱眉,想说不该移动尸体,但外边孩子那么多,有些看台是能看清尸体位置的,而且听声音外边已经乱糟糟的要退场了,尸体摆在那里会让更多人看到。

    要勒猴子的那人看到老古的惨样,瞬间哭起来:“我的妈啊,老古!老古啊!是我没看好这畜生,这才害了你!”

    顾平安看着他哭嚎的样子,不像是作假,她怀里的猴子听到那人的哭声,也突然跳下去。

    这只猕猴跑到那人面前,似乎想靠近,但还有点害怕。

    黎旭走到顾平安身边:“这猴子应该是他从小养到大的,哪怕用毛巾勒它,它也不逃,现在居然还敢凑过去。”

    顾平安也有些疑惑,“确实有点奇怪,刚才它浑身发抖,显然是吓坏了。”

    死者老古应该人缘不错,大部分人脸上都是真切的悲伤,还有一位化着浓妆的女士差点哭晕过去,好像是他的亲人。

    顾平安见那人和猴子都没有逃离的迹象,就问旁边的人:“你们马戏团的团长是哪位?”

    那人打量顾平安两眼,指指一个秃顶的汉子,“那就是我们杨团长。”

    杨团长有些矮胖,腆着肚子,一脸愁容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催促道:“老张呢?报警了吗?不用叫救护车了,赶紧报警啊!”

    这种事哪怕没有凶手,也得经过警方鉴定是否为意外,这显然已经不是马戏团的第一次意外了,杨团长这点还是清楚的,哪想到他刚嚷嚷了两声,就见一男一女朝他走过来。

    这对男女,男俊女靓,倒是很般配的一对,杨团长很可能以为这是来找工作的,毕竟有时候马戏团也要招一些临时工,做宣传或帮着巡演。

    可现在这种时候他哪有空搭理,刚要摆手说没空,就见那美女掏出了证件,“杨团长,我们就是警察,刚才目睹了全程,觉得这场意外有些蹊跷。”

    “蹊跷?”杨团长显示吓了一跳,“这也太巧了吧,你们是来看马戏的?”

    黎旭又把票根拿出来,“没错,我们确实是来看表演的。”

    杨团长看了他们的票,又确认了顾平安手里的警员证是真的,才挠头道:“警察同志,这有什么蹊跷的,马戏团嘛,这种危险的表演总会有意外,谁也不想出意外,可出了意外我们也没办法。”

    顾平安道:“猴子表演完了不应该关起来吗?在演员做那么高难度动作时,谁把猴子放出去的?”

    杨团长叹口气:“猴子这畜生最爱捣乱也最机灵,人家自己能开门,我们之前还商量过要不要给它弄一个开锁的表演项目。”

    顾平安皱眉,对他的态度十分不满:“既然知道猴子可以自己开锁,为什么不用绳子拴起来,或者直接把它关在笼子里,派人守着?总之有演员在做高难度动作时,你们不该任由猴子出去乱跑,这就是在杀人!你不懂吗?”

    黎旭也语气不善地问:“你真是马戏团的团长吗?这种风险意识都没有?”

    杨团长还是丝毫不心虚,“警察同志,我没说猴子没问题,我就是说这事绝对不是故意杀人,是出意外了,该谁的责任我们肯定会追查!”

    顾平安一边跟他说话,一边用眼角余光看着旁边那些人,尤其是关注着猴子和他的主人,这时她发现刚才哭嚎得最难过的那个女人突然抓住猴子,啪啪几巴掌打在猴子的头上。

    猴子尖叫起来,女人骂道:“该死的畜生,看我不弄死你!”

    马戏团的人都没拦着,猴子的主人也怒目瞪着猴子,那猴子倒也不傻,挣脱女人的手朝着顾平安他们这边跑过来。

    顾平安叹口气,这只猴子哪怕差点被勒死,仍然往它主人身边凑!她是不太相信这样的猴子会故意去伤害人。

    马戏团驯猴子或其他动物时,肯定会用食物来训练服从性,有不该做的动作或者是惹到事了,肯定会挨鞭子!

    那根钢丝和那个人腰上的绳子,可以说对猴子没有丝毫的吸引力,为什么它会突然跑过去,不但要走钢丝,还要拉一把安全绳!

    不知道是因为看多了层出不穷的犯罪手法,还是因为刚才那人心虚的眼神儿,顾平安总觉得这是有人故意指使猴子,害死了走钢筋的演员老古。

    那女人见猴子跑到了顾平安腿边,还冲过来想逮它。

    顾平安拦住她,“你叫什么名字?是老古什么人?”

    女人虽然妆容很浓,但能看出五官长得很漂亮,她眼泪在脸上冲出一道道沟壑,哭道:“老古是我男人,这畜生把我男人害死了,我要让它偿命!”

    黎旭问杨团长:“猴子该怎么处理?你们马戏团的动物惹了祸都是这样自己打死吗?”

    杨团长忙摆手:“那倒不会,我们这些动物都是有编号的,该怎么处理有规章制度,可小红这不是急了吗?”

    旁边有人说:“小红有什么错,谁看到自己家人摔成这样,能不急啊。这畜生就是该死,怎么跑出来的?还跑到钢丝上去!”

    小红大概伤心极了,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顾平安只好安慰道:“节哀顺变,不过目前还不确定这是意外还是人为,等我们打电话叫取证组的人过来,大家先不要动外边的设备,也不要伤害猴子,有笼子吗?先把猴子关起来吧!”

    杨团长一听她的话,无奈道:“怎么可能是人为呀?我们团虽然人多,但都跟兄弟姐妹一样,处得特别好!”

    顾平安呵了一声:“之前有户人家还得过和睦之家的称号,结果叔叔把侄子杀了,大伯把侄女给卖了,你敢信?而何况你们这种四处跑的马戏团!只要有利益纷争怎么可能没矛盾!”

    顾平安说这话时,眼神扫视着众人,见大家表情各异,有叹气的,有冷笑的,还有人瞪了杨团长一眼,显然这些人并不像杨团长说得处的多么好。

    有人找来了笼子,黎旭刚想把猴子抱起来,那猴子自己钻进去了,猴子的主人想过来拿笼子,被黎旭推开,“先放在我们这儿吧!”

    这时负责疏散观众的副团长和剧院的人也过来了,剧院的人一来就质问道:“杨团长,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能出这种纰漏,你说我这怎么跟上边交代。”

    黎旭趁他们扯皮的时候,借了剧院的电话打回分局,宁副局和冯队长都不在,接电话的值班人员说会马上通知到,他才挂了电话。

    片区的民警是和取证组的人一起来的,法医只看了一眼就说:“死亡原因根本不用查啊,这么明显!”

    顾平安说:“我主要是想查一下钢丝上还有那根保险绳上有没有会吸引猴子的气味,包括死者身上有没有特殊味道!”

    取证组的人瞬间明白了,杨团长却皱眉:“这位女同志,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故意吸引猴子去拉扯老古的安全绳?”

    顾平安看了猴子主人一眼,无奈道:“你们马戏团的猴子如果这么不服管,可以随便乱跑,随便拉扯人,你们还会留着它吗?我听说这种动物表演,都是筛选出更容易驯化的动物,才能减少它们兽性大发造成意外。”

    她说着又指指那人:“这位同志叫什么?是专门管猴子的吗?他在后台根本没出去确认一下老古死没死,就要用毛巾勒死他的猴子,你觉得这正常吗?”

    那人见民警跟那些警察还有剧院的人,马戏团的人全都看向他,不由急了:“冤枉啊,我在后台看得清清楚楚,他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安全绳也断了,还用得着去确认吗?警察同志,我跟老古可是铁哥们,怎么可能害他!我看见他摔了,气不打一处来,又看见是我养的畜生惹得祸,我肯定要替老古报仇啊!”

    杨团长皱眉看着他,“老钱,那你为什么没看好欢欢?”

    “它一表演完,我就把它锁起来了,还上了两重锁,哪想到它还能跑出来啊!”

    老钱一脸委屈,边说边指着关猴子的笼子,怒道:“我早就知道它是个祸害,杨团长,我当初不就说了吗,该换只猴子了,这只真跟成了精一样。”

    顾平安皱眉:“马戏团有成了精的猴子,不是更方便管理吗?如果没人指使,被驯化的猴子最多只会伤害欺负过他的人,怎么可能会……”

    她话还没说完,老钱马上道:“这也说不准,我上次还见老古把烟头摁到了欢欢身上,老古一直觉得马戏团用不着动物表演。我还跟他说,什么叫马戏团!那就是动物表演啊,他真清高,该去杂技团才对。对了,他还真去杂技团应聘过,是吧,小红!”

    207  ☪ 马戏团的猴子4

    ◎那两只猴子经常生病吗◎

    顾平安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居然给了老钱理由, “你的意思是说老古经常欺负欢欢,欢欢才会故意去给他捣乱?”

    老钱马上点头:“这动物其实跟人也差不了多少,你对它好, 它就对你好,你对它不好,它肯定记恨啊。”

    他说着站到笼子旁边,“欢欢过来给我击个掌!”

    猕猴欢欢还真就凑过来, 伸手跟他击了一下掌。

    老钱兴奋道:“警察同志, 你们看见了吧, 刚才我那么对它, 它是一点也不记恨我。我平常真是把它当我的亲生孩子一样养着, 教着。可它还是闯了祸,你们说我能怎么办?我刚才确实是气坏了,现在想起来也挺后悔,我当然也想给它个善终,可你看小红不也是想着杀了它吗!”

    小红擦了把泪, 眨着大眼睛看看老钱,又看看顾平安他们,“什么意思?警察同志,你们是怀疑老钱指使欢欢去害老古吗?不可能吧, 老钱和老古好的跟亲兄弟一样。”

    杨团长也觉得不太可能,“老钱不是那样的人, 他就是爱偷懒, 爱走神,我早想把他打发到后勤上去了, 连一只猴子都看不住, 简直是废物。”

    大概他的话太不客气, 老钱往后退了两步,表情有些讪讪的。

    顾平安问马戏团的人,“你们谁见过老古虐待欢欢?”

    没人吭声,老钱沉着脸说:“警察同志,你是不是就是看我不顺眼呀?欢欢是由我照顾的,老古也就是偶尔过来一趟。别人怎么可能看见他虐待欢欢?再说我看见后也就说他了,他也没再干过,但欢欢这家伙记性特别好!我也不是说它想报仇,可能它就是想过去给老古找点麻烦。猴子掉下去死不了,可它不知道人掉下去就没命了呀。”

    不得不说,这个老钱能说会道,说得好像还很有道理。

    他越是解释顾平安看他越可疑,这种疑邻盗斧的心态要不得,可她静下心来捋了捋整个事情,还是觉得老钱暴怒要杀欢欢的时间太早了。

    他说他和老古就像铁哥们儿一样,那他发现老古掉下来后,第一反应肯定是扑到尸体面前,再三确认死亡后,才会有时间去找罪魁祸首的麻烦!

    他看都不看就直接要杀欢欢?真是因为跟老古兄弟情深吗?

    这时法医跟证物组也已经作了初步的检查,没有什么特殊气味,安全绳也没有被刻意割断、打磨过,所有的一切都指向意外。

    证物组的同志说:“这种安全绳使用次数是有限度的,哪怕不用重物坠拉,不过度使用,就那么放着,绳子也会慢慢老化,再加上死者是突然头朝下坠落,这个冲击力再加上他的体重,才导致绳子断裂,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没有人为的痕迹。”

    老钱一听马上嘚瑟起来,“听见了吧,我就说了,这事绝对跟我没关系。老古人缘好着呢,咱们马戏团里也不可能有人害他啊。”

    那两位民警还有证物组的人都觉得已经可以定性了。

    顾平安也跟着检查了一遍,确实没什么问题,怎么说呢,这种情况好像老古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可她总觉得有问题,不由看了眼黎旭:“黎队,你看呢?”

    黎旭知道她还不放心,“不管是人为的还是意外,出了人命总要认真对待,这只猴子平时的训练有没有问题,总该查一下。还有管理者没有把它看严,是不是也该承担责任,还有猴子的处理也得慎重,我看杨团长和有关人员先跟我们去一趟分局吧。”

    杨团长倒是觉得正常,这种情况,就是没人怀疑,也该去公安局里走一趟程序。

    老钱却不乐意:“我就没必要去了吧,我算什么有关人员?欢欢的训练都是公开的,大家有目共睹,真有问题,杨团长早就说了,还用等到现在吗?”

    顾平安却道:“你是最重要的有关人员,怎么能不去呢?还有这位小红女士,包括跟老古关系好的同事。只是走流程录个口供,毕竟出了人命,该查的总要查清楚,大家不必担心。”

    小红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坚持要先把欢欢杀了,顾平安皱眉,怎么她也这么执着于杀猴子呢?

    小红哭道:“你们没看见我家老古死得有多惨吗?脑浆子都摔出来了,你们居然还护着这只猴子,我也要把它的猴头割下来,吃了它的猴脑!”

    顾平安扶起她,让她跟自己坐一辆车,“人已经死了,你把猴子杀了也没有用,做你们这一行的,本来就是高风险,老古有没有买保险呢?”

    小红一脸迷茫,“什么保险?保险绳也不用我们自己买呀,都是团里买的。”

    顾平安记得现在一些大银行已经开始推销商业保险了,没想到小红没听明白什么意思,看来还是不够普及。

    “那就是没有了?那他有没有跟你说过讨厌这些动物?或者说只是单纯地讨厌动物表演,他有没有跟你提过保护动物之类的话题?”

    小红愣住:“没有啊!人还保护不好呢,保护什么动物呀?我倒是盼着所有的表演都是动物来演,我们照管一下动物就行了,那多安全!”

    她说着嘤嘤哭起来:“我家老古也就不用做这种随时把脑袋掖在腰上的事了!我以前也想劝他转行,可他不肯啊,他死心眼儿得很,说这是他家传的手艺,不能失了传!失传的东西多了去了,缺他这一个吗?”

    顾平安看她说得情真意切,边哭边骂,确实是很伤心的样子。一般不管男女、失踪或死亡后,最先怀疑的就是配偶,小红跟老钱一样,一直要求当场把欢欢杀了,顾平安有些怀疑这两人的关系。

    不过在车上跟小红聊了几句,发现她好像没什么心眼儿,而且对老古死心塌地,只是不停地抱怨老古早就该转行了。

    到了分局下车时,顾平安又问她:“你们有孩子吗?”

    小红哭得更伤心了:“没有,也不会有了!他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扔下,我可怎么办呀!”

    顾平安叹口气,轻声劝慰着她,另一辆车上下来的老钱,看见小红那样子,不时作揖给她道歉。

    顾平安皱眉,小红的怒火一直是冲着猴子的,如果换位思考,她站在小红的角度,肯定也会连带责怪老钱呀!猴子是老钱养的,也是他没把猴子看住才会害死老古,为什么小红没有迁怒老钱。

    哪怕现在老钱给她道歉,小红也只是哭,一句也没骂老钱。

    黎旭也觉得奇怪,杨团长都气得骂老钱是废物了,小红却替老钱辩解,说两人关系很好。

    顾平安道:“老钱还说老古会把烟头摁在欢欢身上,也就是说老古虐待动物,可小红都没有什么反应,她没见过老古虐待动物,为什么不替丈夫辩解?”

    两人正说着,副队长过来了,“你俩怎么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看完马戏,会回招待所,我还想着明天再去给你们道歉。”

    黎旭想到那两张票和突然冒出来的案子,苦笑:“不用道歉,不过你从哪找出来的票?是故意送给我们的吗?”

    副队长慌忙摆手:“怎么可能,我要能看见你们的电影票,肯定给你们送那个呀,一看就知道你俩有事儿!我当时不是没找见吗?找见后你们早走了,我就把票给老肖了,你们那两张马戏票本来是他的!反正都是今天晚上,不去看也是浪费!”

    顾平安现在一心在马戏团的案子上,虽然目睹特技演员这样摔死,心里很难受,但他们要不去,这事可能就算作意外草草了之了。

    所以对票被换的事,她倒是不太在意了。

    黎旭就算在意,又能说什么?人家也是好意,以为他把票弄丢了,才送出来。

    副队长解释清楚后,又看看两人,“我刚才说你俩有事,你俩都没否认,那看来肯定是有事儿了!”

    黎旭看了顾平安一眼,不确定她要不要公开。

    顾平安却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笑道:“是啊,我俩有事!怎么了?”

    副队长愣住,没想到她会这么大方地承认,赶忙笑道:“恭喜恭喜!”

    顾平安摊摊手:“谈朋友而已,有什么好恭喜的,你要真想恭喜,帮我们查一下这个马戏团的资料好吗?”

    副队长高高兴兴地被抓了苦力。

    黎旭冲他道谢,副队长看着他这嘚瑟的笑容,羡慕坏了,“黎队,之前冯队跟你开玩笑,还真说中了啊!你这魅力可是不小啊,咱们小顾又聪明又漂亮,专业能力也够强,居然花落你家!”

    顾平安无奈叹气,她就是她,要落到谁家?这人跟冯队一样不会说话。

    她问:“冯队长呢?不会喝多了吧?”

    “怎么会?他一会儿就到!”

    冯队长本来已经回家了,听说顾平安他们把半个马戏团都带回来,忙又赶过来。他问清楚什么情况,干脆从忙何岚案子的人里调出一半人来帮着查马戏团的案子。

    顾平安跟黎旭刚要去审老钱,宁副局匆匆过来,“听说你们去约会,把整个马戏团都抓来了,到底怎么回事儿?”

    顾平安无语极了,“宁局,谣言就是这么传开的,冯队长刚说我们把半个马戏团抓了,到您这里,就成了把整个马戏团都抓了。”

    黎旭笑道:“宁局,只是把有关人员带回来录个口供,毕竟有人命案,是意外还是人为,都得好好查一下呀。”

    顾平安把当时的情况跟宁副局简单说了。

    宁副局叹气:“死者这种工作本来就有风险,不过既然你们发现问题了,那就好好查一下吧!要是真有人借猴子的手来杀人,那就太可恶了。”

    有了宁副局的首肯,黎旭跟顾平安这两个外来户调动起人来,才更能随心所欲。

    却不知宁副局一离开会议室,马上给孟局打去电话:“孟局啊,我看你们就别操心了,这俩孩子自己约会去了。结果挺倒霉看了个马戏表演,还给碰上人命案了,现在正一块儿查呢,有商有量的!不愁没话题。”

    孟局一听,自然是乐得找不着北,虽然说两人是同事,忙起来都忙,可能都不顾家,可怎么着也比单着强啊!她还生怕黎旭因为何岚的事,更不想找对象了,哪想到一转身都跑去约会了。

    她挂了电话跟黎局吐槽:“你儿子可算出息了,还真追上小顾了!就是这两孩子事业心好像都有点重。”

    黎局终于露出点笑模样:“事业心重还不好吗,我说你可别乱插手,免得你儿子再跟你翻脸!”

    孟局本来还琢磨着怎么跟顾平安商量一下,把他俩都调来省城,可想了想,还是算了。好不容易跟儿子和解,儿子还找了个这么好的对象,可不能再起风波了!

    顾平安觉得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还真没考虑过两方家属。

    她此时正跟黎旭在审讯室里,老钱坐在他们对面,跟有多动症一样,时不时地摸摸下巴,要不就挠挠头!

    “姓名?”

    “钱老江!”

    “住址?”

    “马戏团!”

    老钱说完又挠挠头,“你们这是把我当犯人审啊?”

    顾平安道:“这是在录口供,涉案人员都要录口供,懂吗?”

    老钱还是有些不耐烦:“我怎么就成涉案人员了,明明是猴子惹的事!”

    黎旭一拍桌子:“猴子是不是你养的?是不是该你负责照顾、看管。猴子惹事后,你是不是第一时间要把它勒死?跟你关系大着呢,问你什么就好好回答,别总想着推卸责任!”

    老钱无奈道:“猴子确实是我养的,可我不只养这一只猴子,另外两只生病了,才没去大剧院,这只猴子之前就出过事,我当时就跟杨团长说过,我说要不把它卖给动物园!”

    “以前出过什么事?”顾平安问。

    “它教另外两只开锁!”

    “可杨团长不是说想单独给它安排一个节目来表演开锁吗?这也算出过事?”

    老钱叹口气:“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这只猴子把那另外两只也放出去,三只猴子在我们营地里乱搞!我就说它不服管了,这很危险,可杨团长却觉得奇货可居,可以好好训练训练。”

    顾平安皱眉:“你说它不服管,刚才你又站到笼子边,让它跟你击掌,来证明他非常听你的话,那它到底是服管还是不服管呢?还是说它只服你的管,你让它干什么就干什么!”

    黎旭也道:“你刚才还说,这动物你对它好,它就对你好,它把你们营地搞得一团乱,是不是说明它想报复你呢!”

    老钱一拍大腿,懊恼道:“我说两位警察同志,你们怎么就钻死牛角尖呢。我说过的话多了,也不能一句句地较真儿吧,反正这只猴子不如另外两只好!那两只生病了,大剧院的演出也不能拖,我才让它上,谁知道它一上去就给我闯了这么大娄子。早知道我硬磨着杨团长也不能答应这活儿啊,哪怕少一个节目呢,你们说是不是!”

    他钱包里居然还放着三只猴子的照片,此时如数家珍地跟顾平安他们说起了这三只猴子各自的性格特点,“其实这些猴子就像人一样,有好的也有坏的,我就觉得欢欢是坏的,要不它一惹事,我就想把它勒死吗?它就是个祸害。”

    顾平安皱眉看着照片上的猴子,都是猕猴,只是大小有区别,其他看不出什么。

    可那只叫欢欢的猴子,哪怕是害怕时也没有乱叫乱抓,它害怕得浑身发抖,也只是紧靠着人不敢动弹,显然它对人类是完全信任的。哪怕老钱要勒死它,它也没记仇,怎么会是三只里最坏的猴子?

    可老钱一口咬定它看出了这是个坏猴子,还曾经跟杨团长反映过:“杨团长舍不得欢欢,你们可能不知道,这两年虽然生意越来越好,但动物越来越难买了!这个管制那个管制,还不能虐待,反正麻烦得很,别说猴子了,就是买只八哥也得报上去,还得有个编号。死了还得写个报告交上去,要不我们团的动物表演也不会越来越少。”

    “你是吃这一碗饭的,老古却觉得马戏团不该有动物表演,会不会有冲突?”

    老钱无奈笑道:“我能跟他有什么冲突呀?我们那是国营马戏团,干多干少也都是那点钱!对了,老古之前去应聘的那个杂技团可是私人的,据说给他开的工资可高呢!”

    “那他为什么没去呢?”黎旭问。

    “应该是因为小红吧,小红这人没什么追求,觉得国营团里比较稳定,干得了就干,干不了还能去后勤打打杂儿,反正再差的也不会辞退,基本工资还是要发的。那你去了私人的地方没点真本事可不行。”

    顾平安问:“你是说小红没有真本事?她是负责哪个节目的?”

    “不是说没有真本事,反正比起老古来差得远了,老古那是硬扎硬的真功夫,小红就是跳开场舞的,还有中间休息的时候,也是她们上场,反正舞跳的也就那样,就是活跃气氛。

    忆樺 ”

    顾平安明白了,“也就是说老古想着去私营的杂技团,小红不想去对吗?”

    老钱点头:“没错,我听他俩吵过好几次,我还劝过呢。我看老古就是好高骛远,他总觉得他走钢丝是绝技,其实那玩意儿胆子大的练练不就成了吗?哪儿有什么技术难度啊!”

    “你说得倒是很轻松,我看你胆子也不小,怎么不敢上去试试呢?”

    顾平安跟黎旭亲眼见过老古走钢丝,那种心理素质,还有平衡能力不是一般人能挑战的,怎么可能没有技术含量?

    老钱苦笑:“我就随口一说,可没贬低他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他没必要牛气得不行,总觉得自己是团里的台柱子,没人能替代,这样跟谁也处不好。”

    顾平安呵了一声:“我看他人缘不错呀,你刚才不是也说他人缘好吗?还说跟他是铁哥们,可看你这描述,你早就看他不顺眼吧。”

    “怎么会呢?我就是因为跟他关系好,才会替他操这些心呀,人家别人面上一套私底下一套,他能知道什么!”

    黎旭问他:“老古跟别人发生过矛盾吗?”

    “什么样的矛盾?你要说打架那肯定没打过,但是吵吵嘴呀,闹个别扭,确实有!多数是因为小红,小红长得俊,团里有那单身汉,就爱撩骚她。”

    顾平安皱眉:“那你们团这氛围可不像杨团长说得那么好,小红跟老古不是夫妻吗?知道她结婚了还去骚扰,杨团长也不管吗?”

    “哪儿管得过来啊,小红这人吧。”老钱轻笑一声,“也不是说不正经,反正有点随便,跟男人一样爱听黄腔,你说她又长得俊,嘴又贱,谁不爱占她两句便宜。当然了,我也不是说那些单身汉对,我就是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顾平安看着他,“你也撩骚过小红?是不是也跟老古吵过?”

    “我可没有,我媳妇在家呢,不跟团,她长得虽然不如小红,但性子好多了,我在外边从来不乱来。”

    老钱这话说得非常得意。

    顾平安不由笑道:“看来你对老古和小红两夫妻都很不满,而且很瞧不起他们对吗?可你却说你跟老古是铁哥们儿?那我敢问你们两个到底铁在哪里呢?”

    老钱无奈道:“警察同志,你从哪看出我对他们不满了?我更没有瞧不起他们!一人一种性格,你说是不是。再说这种事我也不好说呀,难道我跟老古说小红在外边爱撩骚?这话好说不好听,我要真跟老古说了,老古没准还得怀疑我!不过我俩关系确实不错,以前还一起休过假。”

    黎旭疑惑问他:“你们两个大男人一起休假?去干什么?”

    “我是想着再给团里联系一只花豹崽子,但当时还没联系成呢,我也不好跟团长说。本来我打算一个人去,正好他跟小红吵架,想出去散散心,就跟我一块儿走了!”

    顾平安皱眉,总觉得这里边有事!老钱应该是怕他们查出来,所以只能先主动交代他跟老古一起去休过假!

    她问:“你去哪儿联系的花豹崽子?动物园吗?”

    “不是,就是另一个团的熟人帮忙联系的,人家动物园才不会卖给我们。我们每个马戏团之间,都会互相联系,比如谁家有只公虎另一家有只母虎,配个对,生了虎崽,两家分。我去联系的那家是私营的马戏团,平时跟我们团并没有联系,所以我一开始也没跟杨团长说,结果我去了那只豹崽子已经被别人抢走了,我就更没必要跟杨团长说了!”

    顾平安问:“是私营马戏团还是私营杂技团?你不会也跟老古一样去外边应聘了吧!所以你们两个才同时休假,但又不告诉杨团长,怕他知道你们要跳槽。”

    老钱慌忙摆手:“怎么会?别开玩笑了,我在我们团里待得好好的,干吗要走?那私营马戏团说散就散,一点保证都没有,我们这可是铁饭碗,哪怕干不动了,也有口饭吃。”

    顾平安转头看了眼黎旭,见他也正看她,而且眼里也有笑意,就知道他也看出来了。

    老钱被说中了心事,他明显出去应聘过,但怕杨团长会知道,才说是休假。再从他刚才对老古夫妻的描述来看,两人不可能没有纠葛。

    “老钱,再给你一次坦白从宽的机会,你跟老古到底有没有矛盾?”

    老钱瞪着顾平安:“我还要跟你们说多少遍?我跟老古是铁哥们儿,你们知道什么叫铁哥们吗?我对他可能确实有点抱怨,也瞧不上他媳妇儿,但我俩关系真的特别好,要不我们能一块去休假吗?不信你们去问他媳妇儿,刚才他媳妇还替我说话来呢,你们又不是没听见!”

    他看起来很配合,但却隐瞒了最重要的东西。

    顾平安问他:“你去哪个马戏团联系花豹幼崽的?联系人又是谁,把名字告诉我们,我们去查证一下。”

    “梦想家园马戏团,去年才成立的,但人家特别有钱,各种招兵买马。我找的是老周,他叫周大刚,以前也是我们团的,被人家挖走了。”

    黎旭问:“老古和你一块去的梦想家园马戏团吗?”

    “没有,他可不操这个心,再说他也不喜欢动物表演,就没跟着我去,他不是说去散心吗?跟他媳妇吵架了,他心里闷得慌,就跟着我出去四处走走,但他没去梦想家园。”

    顾平安又问他:“你一开始就说老古去杂技团应聘过,是哪个杂技团?”

    “蓝天杂技团,也是私人的,现在老百姓越来越有钱,也肯花钱看表演了,这种私营团越来越多,有的拉上三五个人就叫杂技团,好些都跑去村里耍,有那尝到甜头的团,可不就从我们这些老牌儿的国营团里拉人吗!”

    “你的意思是说老古也差点被蓝天杂技团拉走?”

    “那我不清楚,反正他跟我说他去蓝天杂技团应聘过,他只想玩杂技,嫌弃我们马戏团里有猴子老虎,他说不爱看动物表演,更不乐意跟动物一块表演,嫌弃掉价!”

    老钱有问必答,心态好像也越来越稳,似乎他就是个养猴子的,猴子乱跑,才给他惹了麻烦。

    顾平安见问不出什么,跟黎旭一起出来,“他绝对有问题,我觉得关键就在他跟老古一起去休假的那次!难道人家杂技团要老古这个台柱子,不肯要他这个驯兽师?他才心生嫉恨?”

    黎旭道:“先别急着猜测,咱们再去问问小红。”

    顾平安先把那两个马戏团的名字跟副队长说了,麻烦他核查一下,不过这种马戏团没有固定的地方,总是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转悠不太好联系。

    小红已经洗过脸,卸去妆容的她,看起来更好看了,眼角眉梢都带着一丝媚意,确实很惹人眼。

    她看见顾平安他们进来,紧张地问:“跟老钱有没有关系?是不是有人害我家老古?”

    “你刚才不是说老钱和老古是铁哥们吗?”顾平安反问。

    小红哭道:“本来就是啊,可知人知面不知心,现在我也越想越觉得奇怪,欢欢怎么就跑出来了?平时可没出过这种错!那几只猴子特别听老钱的话,据说老钱家祖上就是耍猴的,他对付这些猴子可有办法了,怎么可能管不住!”

    “老古和老钱一起去休过假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啊!要不我说他们是铁哥们嘛?我跟老古吵架了,他就扔下我跟老钱跑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吧?”

    “你跟老古为什么吵呢?”

    小红眼睛又水润起来:“因为孩子的事,我俩结婚五年了,也没孩子。去看过医生都说我俩没问题,让我俩放轻松,别着急,可我怎么能不着急呢!我五年都没怀上,团里还有不要脸的人跟我说臊皮话,说我跟老顾生不了,跟他能生得了,被我揍了一顿!”

    顾平安愣住:“你在别人跟你撩骚时,都会反击吗?”

    “对啊!我都结婚了,谁爱跟他们说这些有的没的,烦得要死。”小红说完又愣住,“谁跟你们说这事了吗?是老钱?他是怎么说我的?”

    黎旭问她:“小红,你都是怎么反击的?”

    小红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顾平安道:“他是问你怎么打的?是拿拳头捶一下别人的肩,还是上去扇他们俩耳光?”

    “那都是同事,怎么能上去就扇耳光呢?”小红有些委屈,“我就说他们太讨厌了,别再跟我说这些话,不然我会生气。”

    顾平安叹口气,“你这娇滴滴的样子,说这样的话,像撒娇一样,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你自己不敢动手,跟你丈夫说啊,让他出面教训一下那些人。他们既然敢这样撩骚你,你们还顾念什么同事情,再说这事哪怕闹到杨团长那里,你们也是占理的啊。”

    小红红着脸说:“我没跟人家撒娇,也不敢跟老古说,我怕他以为我不正经。他碰见过两次,差点跟人家打起来,我再碰上这样的事,就不敢跟他说了。不过后来我们团里,来回也就那两个犯贱货,我避着点他们也就行了。”

    顾平安不确定这事跟老古的意外有没有关系,但还是问清了经常骚扰小红的人是谁,老古打的又是谁。

    然后又问她,“你跟老古吵架,他就休假了?回来后有没有跟你说他去哪儿了?都做了什么?”

    “没有,就说跟着老钱去散心了,结果在外边越来越想我,就赶紧回来了,老古虽然不是很会说话,但他偶尔也会哄我,我一直觉得没生孩子有点对不起他,也就原谅他了。”

    顾平安更无语了,这姑娘真是软的不行啊,不是什么事都要找自己的原因,“医生不是说你们两个都没问题吗?没什么谁对不起谁。”

    “老古也这样跟我说,让我别有太大压力,说实在不行我们就去领养。”

    “他有没有跟你说过去杂技团应聘的事?”

    “他跟我提过一次,说是想多赚点钱!让我别跳舞了,在家好好养身子,我们跳舞其实不累,就是一整天都得化大浓妆,皮肤不太好。”

    “小红,你知不知道老古为什么不喜欢动物表演?”

    小红疑惑摇头:“他真没跟我提过这事,都是表演,有什么差别吗?我就是觉得他走钢丝太危险了,一直想让他干点别的,可他死心眼啊,说干一行爱一行。他还说他这叫杂技,他家是杂技世家!不过这话他也就跟我说说,在外边从来不说的!”

    小红描述的老古很贴心,很讲理,很爱妻子,也不自大,偶尔发脾气也会哄小红。

    老钱描述的老古自大,爱贬低别人,好高骛远,还管不住媳妇。

    顾平安跟黎旭又把同样的问题问了问杨团长和团里的其他人,共同描述出的画像,更符合小红的描述。

    被老古打过的那两个人也都说老古的好话,“我就是嘴贱,看小红嫂子娇滴滴的,就想逗逗她,真没别的意思。不过人家都名花有主了,我还在那儿跟人家犯贱,被打了也不冤枉。”

    另一个说没打疼,就是开玩笑打着玩的。

    至于后来还敢撩骚小红的那两个,也都说是开玩笑。

    其中一个说:“我以为小红爱说这些撩骚话呢,她那嘴唇啥时候都是笑模样,生气也像是装出来的。”

    顾平安没好气地说:“人家那叫长得喜庆,天生微笑唇。别说跟已婚妇女,就是跟没结过婚的,也不该说那些没营养的废话,你们再这样,碰上硬气点的,人家可就报警了,这属于骚扰。”

    那几个人都吓到了,连连保证不敢了,一定改了这毛病。

    杨团长也很自责,“我有时候看他们说说笑笑挺和睦的,真没想到是这么回事。是我这个当团长的疏忽了,可我只管大面,具体这些思想问题都是副团长在抓。”

    他推卸完责任又问:“不过这事跟老古的意外有什么关系啊?这几个人虽然品格上有一些瑕疵,但也不至于去害人吧,再说他们也指挥不动欢欢啊!”

    顾平安说:“不查怎么知道有没有关系?目前你们团里能指挥动欢欢的只有老钱对吗?”

    “没错,老钱是管猴子的,饲养训练都是他负责。”

    顾平安又问:“另外那两只猴子经常生病吗?”

    杨团长摇头:“几乎没怎么生过病,老钱养猴子还是很负责的。”

    “那它们这次是什么时候生的病?”

    “就昨天啊!我们刚到大剧院的时候还好好的,住了一晚上那两只就开始打蔫,要不然三只今天都得一起上!”

    顾平安皱眉:“也就是说三只猴子同吃同住,上场前有两只生了病,只有欢欢能上场?”

    杨团长点头:“没错,就是这样,我当时也挺气,不过好在欢欢挺能热场的,虽然只有一只猴子,但节目完成度不错。”

    顾平安跟黎旭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两只猴子生病的原因可能有问题。

    208  ☪ 马戏团的猴子5

    ◎难不成还要给猴子做个亲子鉴定?◎

    等那两只猴子从大剧院运过来, 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冯队把猴子交给检验科,就跟他们说:“人已经死了, 别管养猴子的还是这几只猴子,谁也跑不了,你们也别熬着了,先休息, 总这么连轴转也不行啊。”

    黎旭也觉得顾平安太累了, 小花的案子刚结束就被蔡雅叫来幺二八专案组, 好不容易找到何岚, 约个会又碰上这种事, 于是跟顾平安道:“你先去睡个好觉,明天接着查,这些人我来安排。”

    顾平安虽然觉得老钱最可疑,可没有任何证据,目前也只有那两只病猴身上有疑点, 她对于怎么查下去暂时也没什么头绪,只好先回去休息。

    也许缓一缓,再把案情整理一下,会有新的发现。

    第二天一大早, 黎旭就来敲门,顾平安以为有线索了, 头发都没梳就去开门, “有什么发现?”

    “没有,来给你送早餐!”

    黎旭见顾平安披散着头发, 揉着眼睛, 显得家常又亲切, 心不由怦怦乱跳。

    他也不敢细看,把手里的袋子塞到顾平安手里,转身走了。

    顾平安拿着满满当当的袋子无语极了,还以为是案子的事才来找她,一大早只为了给她送早餐?黎队什么时候对下属这么好了?

    等她洗漱好,打开袋子,看到里边是饭盒,而不是食堂的打包袋时,才反应过来,他俩在谈朋友。

    顾平安突然醒悟,也就是说这是男朋友送来的爱心早餐,摸着温热的饭盒,她发现这种感觉还真挺不错。

    不过就是分量有点大,皮蛋瘦肉粥满满一大饭盒,四个拳头大的肉包子,十个纸皮烧卖,两个茶叶蛋。

    顾平安一边吃着一边在心里吐槽,黎队以为她是大胃王吗?这些够她吃一天了。

    充做临时办公室的会议室里,黎旭抢了冯队长一根油条正要吃呢,电话响了,他赶紧接起来,居然是孟局。

    “小旭啊,你们两个人够不够吃?不够的话,下次我再多做点,小顾喜不喜欢我做的饭?味道淡了的话,你记得跟我说。”

    黎旭嚼着油条,尽量柔和道:“妈,上班时间别打会议室的电话找我,有什么事我回家再跟您说。”

    “这不是还没到上班时间吗?你加班,我打个电话问一下都不行?”孟局还想说什么,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冯队长在一边乐得不行,“我说黎队啊,你这也太没出息了吧,老妈给送的饭,自己都没捞着吃?拿来会议室啊,你就说是你俩的爱心早餐,我们还能跟你们抢吗?”

    黎旭三口两口吃完油条:“没错,就是防着你抢呢!”

    冯队长呵了一声,赶紧把自己剩下的油条拿远了。

    顾平安吃了三分之一,把包子跟烧卖带来会议室,冯队长上去就抢了一个烧卖,“哟,这不会是孟局亲手做的吧,真香。”

    顾平安原本以为是黎旭在外边给她买的,这时才想到这应该是他妈妈做的,而且那肯定是两人份的饭,她不由叹气,她在这方面好像缺根筋一样。

    见冯队长又来夹烧卖,她赶紧拎起饭盒塞到黎旭手里,“黎队,你赶紧吃吧,我去检验科看看。”

    她刚出会议室就听见冯队长的笑声:“哟,咱们小顾这就护上了,生怕你饿着,黎队,刚你还吃我的油条呢,别这么小气。”

    顾平安突然明白为什么有些单位不允许同科室谈恋爱了,如果经常会被人打趣,确实略烦。

    检验科那边说猴子是因为病毒性感染造成的腹泻。

    顾平安问:“吃什么东西会造成这种情况?”

    那位技术员无奈摊手:“同志,我们又不是兽医,再说它们因为腹泻已经把肠道里的东西都排空了,真没法查。”

    顾平安只好作罢。

    猴子这里没法查,这案子就没了头绪。

    冯队长说:“你们两个亲眼看着猴子上去拉动安全绳,取证组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有没有可能这件事就只是个意外,只有受害人,没有行凶者?”

    副队长说:“这种表演出意外的概率还是挺高的,都怪我不该给你们那两张票。现在事情已经出了,那位特技演员的家属应该会有赔偿,我看你们就别再纠结了吧。”

    黎旭把有关的几个人都写在案情板上,看来看去,似乎也觉得这事是意外,他不由哀叹:“要是猴子能说话,这事就好查了。”

    顾平安却不想放弃:“省城有没有动物行为专家?要不请他们帮忙判断一下。”

    黎旭却不太乐观,“欢欢很明显对老钱很依赖,哪怕老钱要杀它,它还是往他身边跑,动物行为专家又能看出什么?”

    “有没有可能,欢欢并不知道老钱要杀它?它只以为那也是一种行为训练?”

    冯队长笑了:“怎么可能,小顾,动物并不是傻子,更何况是在马戏团里工作的动物,它们对人的各种举动有什么目的,肯定十分清楚。而且老钱对它产生杀意时,它肯定能感觉到,这种灵长类动物的感知能力是很强的。”

    顾平安好奇地看着冯队长:“冯队,你好像对猴子很了解啊,要不你先帮我们看一眼。”

    冯队长无奈道:“我也说不上了解,就是上学的时候选修过相关的科目,你让我帮你看什么?欢欢是不是被指使的?这怎么看得出来?”

    顾平安道:“我是想让你判断一下这三只猴子的个性差异,跟老钱说的是不是一样。老钱说猴子也有好有坏,这我是信的,但他说欢欢是这些猴子中最坏的。还说它曾经把另外两只猴子放出来,一起在营地里捣乱,这事我问过杨团长,他说三只猴子确实在营地搞过破坏,但他没看到现场,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显然他也不敢说欢欢就是领头的坏猴子。”

    黎旭马上道:“这办法不错,只要证明欢欢不是老钱描述的坏猴子,就能侧面证明老钱在撒谎!”

    冯队长一想也是:“那这就不能由我来判断了,找专业人士吧。不过动物专家不好请,而且这种情况,他们其实还不如动物园里的饲养员更有经验,专家接触的动物也不如他们多嘛。”

    “没错!”顾平安兴奋道,“那咱们就去动物园一趟吧,如果判断欢欢没有攻击性,也不是坏猴子,那动物园也可以做它的归宿啊,反正马戏团它是待不下去了。”

    副队长去给动物园打电话,冯队长干脆找了一辆大车,把三只猴子都拉去动物园。

    顾平安和黎旭又邀请了杨团长一起去,目前看来,他虽然没什么责任心,但人品没什么问题,这事应该跟他没关系。

    杨团长以为只是走个过场,哪想到这么麻烦,“去动物园?难不成还有会说兽语的?警察同志,我觉得你们真的是想多了,老钱怎么可能害老古?完全没必要啊。”

    顾平安问他:“你知道老古去别的地方应聘过吗?”

    “知道啊,老钱跟我说过,其实无所谓,该走的留不住,他的绝活虽然没人接替,但我们可以开发别的项目啊。国营的团没什么压力,我也不紧张他们,谁走都没事。不止老古,听说老钱也找过私营的团,以前也有人嫌工资低跳槽了。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大家都朝钱看了,我也不能拦着啊。”

    杨团长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虽然我们团里不是很团结,都有点小心思,但绝对不会有故意害人的事情发生,这一点我能给你们打包票。”

    顾平安不置可否:“先听听动物园养猴的怎么说吧!老钱本来就前后不一,一会儿说老古人缘好,一会儿又说他跟别人处不好。对欢欢也是如此,一会儿说它非常服管,还给我们演示一番,一会儿又说它开了锁,把另外两只猴子带出去捣乱。”

    杨团长也被她说得不确定起来,但还是道,“老钱这人老实得很,虽然有时候爱偷懒,但没出过大事,我也一直很信任他,再说他跟老古关系确实不错,经常同出同进,还一起去别的团应聘过。”

    他说着叹口气:“我当时一看他俩同时请假,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不过应该是没应聘成,回来后俩人都挺不高兴。”

    顾平安更肯定了自己的推测,看来就是在他们两个去别地团应聘时产生了矛盾。

    等到了动物园,园长已经迎了出来:“没想到还能给公安同志们帮上忙,简直太荣幸了。”

    这位园长说动物园的猴区一共四十多只猴子,八个品种,五位饲养员,顾平安干脆让人家把五位饲养员都请来。

    园长十分实诚,连休假的都叫回来了。

    五位饲养员围着三只猴子,一个说:“应该是腹泻,不太严重,用药了吗?”

    另一个说:“如果是病毒性的腹泻,那一起饲养的,都是一块生病啊,这只年老的免疫力更好吗?看着不像啊。”

    顾平安本想说不是给猴子看病,听到这里忙说:“你们也觉得不对劲?三只猴子同吃同住,只有两个生病,有没有可能是单独喂了什么?”

    一个戴眼镜的饲养员说:“确实有这种可能,这两只更年轻,好像刚成年,很依赖这只老母猴。我问一下,这三只猴子有血缘关系吗?”

    顾平安还真不知道,她忙看杨团长。

    杨团长也摊摊手:“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以前倒是生过小猴子,不过我们团里有七只猴,后来跑了四只,就剩下这三只了。”

    顾平安皱眉:“跑了?怎么跑的?没找回来吗?”

    “我们经常去各地演出,路上跑的,你说怎么找回来吧?”

    黎旭还得打电话回分局,让冯队长问一下老钱,这三只猴子到底有没有亲缘关系。

    结果老钱说两只病猴子确实是兄弟,生他们的母猴已经跟着猴王跑了,欢欢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这几位饲养员却都觉得欢欢是那两只病猴子的母亲,顾平安看着正给两只病猴子抓虱子的欢欢,觉得饲养员们的话更可信些。

    杨团长一脸蒙逼,“那怎么办难不成还要给猴子做个亲子鉴定?”

    眼镜饲养员说:“猴群是最像人类群体的,猴子的母爱也十分强烈,如果是在大型的猴群中,孩子成年后,母猴子对他们的母爱会渐渐消退,但也有例外的情况。”

    另一名饲养员说:“如果只有这三只猴子朝夕相处,他们的关系可能会一直很紧密,这只母猴对两只公猴的样子,一看就是在管孩子。”

    顾平安又问:“它们的饲养员说,这只母猴是最坏的,经常捣乱,还会领着另外两只猴子开锁出去搞破坏。”

    眼镜饲养员推推眼镜,疑惑道:“不会吧,这只母猴子一看就很温顺啊!”

    他说着伸手进笼子里摸了摸欢欢的背,欢欢只是转过头看他,没有叫也没有反抗,他又摸了摸欢欢的头,能看出欢欢眼神中带着疑惑,还往他那边靠了靠。

    反而其中一只病猴子冲着眼镜饲养员龇牙,被欢欢推到了笼子一角。

    眼镜饲养员说:“这只母猴很亲人,很温顺。哪怕我是个陌生人,她也没有应激反应,不太可能会带着另外两只公猴搞破坏。”

    杨团长道:“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身上有猴子的气味?”

    “我身上是别的猴群的气味啊,它们闻到会更警惕,就像那只病猴子的反应,会做出威胁的动作,可欢欢并没有,它很亲人也很聪明,能判断出人类有没有恶意。”

    顾平安问:“也就是说她不可能是坏猴子,起码不是这三个里的坏猴子?”

    旁边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饲养员说:“一看就知道那两个病了的才是坏猴子,只是因为它们不舒服才会这么老实。不过其实也不能说是坏猴子,公猴一旦成年会抢地盘,争做猴王,还会抢母猴子!这是他们的天性。”

    眼镜饲养员笑道:“没错,这两只公猴应该是刚成年,如果没病的话,可能每天都会打架,不过因为只有他们三个,可能因为母猴的管束,不会大打出手。”

    这五个饲养员意见一致,从它们的动作和发出的叫声判断,欢欢是那两只病猴的母亲,虽然两只病猴已经成年,但欢欢的母爱还是很强烈,也很喜欢管束孩子。

    黎旭不由道:“老钱说欢欢开锁带着两只猴子搞破坏,有没有可能是这两只公猴偷跑出去搞破坏,欢欢出去制止?”

    顾平安点头,“我十分怀疑老钱在用两只公猴来威胁欢欢去做坏事。”

    杨团长傻眼,“这怎么可能?”

    209  ☪ 马戏团的猴子6

    ◎旁边还配文‘美艳蜘蛛精◎

    威胁猴子去做坏事, 说出来确实让人难以置信,顾平安也不想相信,她说:“可以肯定的是老钱一定在撒谎!别说这几位饲养员了, 就是咱们自己目测,欢欢也根本不像他说的那样,会带着其他猴子去捣乱,会故意去害人。”

    杨团长说:“老钱这人就是懒, 不负责任, 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去指使猴子干坏事吧!”

    黎旭看着依偎在欢欢身边的那两只病猴子, 跟他说:“动物园的这几位饲养员照管着四十多只猴子, 一个个活蹦乱跳。可老钱照顾七只猴子丢了四只, 我听那意思连猴王都丢了是吧?现在他只照顾三只猴子,又有两只病了。没病的欢欢在不该表演的时候自己跑出去,酿成了惨剧。杨团长,我觉得这真不是一个懒字就能解释的!”

    杨团长平时觉得没什么,反正他们团主要也不是动物表演卖座, 所以猴子丢了,他也不在意。

    可现在被黎旭一描述,他不由尴尬起来,这听着也太玩忽职守了吧, 他忙解释道:“当时丢了猴子,已经给老钱处分了, 主要我们团里也就他能驯得了猴子, 不能为了这点事就把他辞退吧,不过这次的失误实在太严重了, 肯定是要往上报的。”

    顾平安道:“光往上报有什么用呢, 他在撒谎, 并利用猴子杀人!杨团长是怕查下去一发不可收拾吗?”

    杨团长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慌忙摆手:“当然不是,他要真做了坏事,我绝对不可能包庇,警察同志,你们放心查吧!”

    见他们好像争执起来,眼镜饲养员提议做一个测验,“不如咱们把这三只猴子放到后山上,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我猜这个母猴一定会去保护她的孩子。在一个猴群当中,如果没有血缘关系的话,母猴子绝对不会去保护成年公猴,而应该是反过来,成年公猴去保护母猴。”

    顾平安马上说:“这主意不错。”

    杨团长道:“那就试试吧,你们能管住那些猴子吧,别到时候再打起来。”

    眼镜饲养员见大家都同意,瞬间兴奋起来,他一个饲养员还是头一回被这么多人瞩目,据说还能帮着破案,能不高兴吗。

    他说:“放心吧,我们只要准备好吃的吸引它们注意力,打起来也没事。”

    几个猴区的饲养员忙去准备了,园长领着顾平安他们来到猴区,还没把这三只猴子放进去,欢欢就紧张起来!

    眼镜饲养员解释,“猴山这些猴子已经形成了等级,最下层的是和猴王没有血缘关系还有体弱的猴子。而新来的猴子比他们等级还要低,这只母猴带着两只病猴,肯定会被欺负,如果打不过的话,抢食时都要排在最后。”

    顾平安对这些倒是多少了解一些,只是这么听起来,欢欢留在这里好像也没好日子过,不过在动物园里,起码不用再被老钱控制,而且动物园食物充足,哪怕排在最后肯定也可以吃饱。

    只是欢欢并不了解这些,和两只病猴被放进去之后,它马上摆出了防御姿态,跟刚才在笼子里温顺的样子判若两猴,显然它更熟悉笼子,而不是猴山。

    猴山的猴子也有几只朝欢欢围了过来,那两只病猴都缩在欢欢身后,欢欢跟它们体形其实差不多,却努力伸展着四肢,护住两只病猴,朝那几只猴子呲起了牙!

    那几只猴子一看就身体健壮,领头的那只猛地朝着欢欢扑过来,欢欢扑过去反击,其他猴子就趁机去推搡那两只病猴,欢欢又退回来帮忙,它像疯了一样,露出凶相,咬开那几只猴子。

    眼镜饲养员兴奋道:“看到了吧,这两只公猴一定是它生的,人说为母则刚,猴子也是一样,遇到危险时,母猴子会拼命保护自己的孩子。”

    顾平安叹口气,问杨团长:“你们团的猴子都是老钱在照顾,你也说以前生过猴子,是不是这两只呢?老钱真的不知道他们是母子关系吗?为什么要撒谎?还要说欢欢是坏猴子?”

    杨团长也被欢欢的母性吓到了,它张牙舞爪,拼命维护着那两只病猴子,反而那两只病猴子一点气性都没有,只会往欢欢身后躲,就像孩子在依赖母亲一样。

    实验目的已经达到了,顾平安赶紧请眼镜饲养员进去把欢欢它们救出来。

    一进笼子里欢欢就安静下来,抱住了那两只猴子,看得大家唏嘘不已。

    园长说:“这三只猴子要想留在动物园,也得单独关一段时间,它们根本不适应集体生活。”

    杨团长还没想好要不要把三只都留在动物园,也没搭他的茬。

    他跟顾平安和黎旭说:“看来你们的判断没错,但老钱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跟老古又没有竞争关系!”

    顾平安道:“我怀疑这跟他们一起去休假有关,老钱在这件事上肯定也撒谎了,他说他是去应聘的,老古只是去散心!我看是两个人共同应聘时发生了矛盾,而且是无法调和的矛盾。”

    杨团长无奈叹气:“看来还是钱惹的祸!”

    现在老钱成了嫌疑人,这三只猴子没人照料,有两只还病着,哪怕杨团长再不情愿,也只能先把它们留在动物园里。

    园长把三只猴子交给了眼镜饲养员单独饲养。

    顾平安见这位饲养员对猴子十分有耐心,不由动了心思,她问黎旭:“你说把欢欢带去大剧院,重演一下现场会不会有收获呢?”

    黎旭看着笼子里的猴子皱眉,“你是说让老钱也在现场,重演一下欢欢是怎么出来的?”

    “没错!”

    “把老钱和这位饲养员一起带过去,应该可以一试。”

    俩人想得挺好,可是欢欢却因为刚才那些猴子的攻击受到了刺激,不肯出笼子。顾平安看三只猴子缩在一起的样子,可怜极了,也不好再勉强。

    “算了,咱们还是去审老钱吧,先让他解释清楚为什么要撒谎!”

    老钱却还在嘴硬,“猴子都长得差不多,我也记不清了,你们怎么确定他们是母子的?难不成还做了个滴血认亲?”

    顾平安冷笑:“那倒用不着,如果需要的话可以给它们验一下DNA,省城有专门的检验机构,两天时间就能出结果。不过不需要那么麻烦,我们已经做了实验。老钱,你要是说手底下管的猴子太多,你搞错了,我们勉强也能信。可你只管七只猴子,哪个母猴子生了两只小猴子你都记不清了吗?”

    “就算他们是母子,又能说明什么?那两只小点的病了啊,只有欢欢能上场,又不是我让它们病的,我更没让欢欢去害老古!”

    老钱越说越气,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警察同志,这真的是意外,我知道你们当时就在现场看表演,可能看到人像西瓜一样摔得头破血流,把你们吓到了!你们受不了,非要找出一个罪魁祸首来!可这个人绝对不是我!”

    黎旭也气笑了:“我们见过的各种死法多得你无法想象,怎么可能被吓到!”

    “那你们为什么非追着我不放,我跟老古无仇无怨,我为什么要害他。”

    顾平安道:“对呀,这也是我奇怪的!首先说说你为什么要撒谎,欢欢跟你描述的并不相同,老古也不像你说得那么自大,不管是他妻子还是其他团员,没有任何一个人说他自大!你说他看不起动物表演,难道这话他只跟你说过吗?”

    老钱哼了一声:“也许他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吧,他觉得我是耍猴戏的不如他这祖传玩杂技的厉害,其实谁又比谁高贵呢?”

    黎旭道:“所以这就是你们两个的矛盾吗?你觉得他瞧不起你对吗?”

    “怎么会呢!”老钱忙道:“我们是铁哥们儿啊,有时候也会互相贬损,我有时候也会说他是脑袋别在裤腰带里,不如我的工作轻松。”

    老钱咬死了不承认,其他人对老钱的印象也都不错,都说他绝对不可能害老古。

    玩空中飞人的那对也是夫妻,妻子说:“这一行本来就有风险,之前在南边表演,我们也是差点出事故,还好我老公拉住我了,要不然我就头朝下摔下去了。虽然当时离地只有两米,但那个冲劲儿要摔下来,也得跟老古一样,溅出脑浆子。”

    显然马戏团里的人觉得高空表演就是有风险,真出了事就自认倒霉,而且老钱人缘也不错,大家都替他说话。

    顾平安和黎旭检查了老古的私人物品,也都没什么问题,他手里没有突然多出来的钱,家里也没人给寄过钱。

    黎旭不由问她:“安安,为什么关注他家的经济情况,难道你怀疑是买凶|杀人?老古人际关系简单,不太可能跟人结仇。我觉得最多是两人产生矛盾,老钱想利用欢欢让老古当众出丑,可他也没有预料到安全绳会突然断开。”

    顾平安无奈道:“也对,如果安全绳不断的话,老古死不了,最多是表演失败,他可能会受伤,还会丢人现眼,甚至要被杨团长批评加扣工资!但就算这样,老钱也是罪魁祸首啊,只是现在他不肯招,欢欢又不会说话,这事可就没法查了。”

    冯队长看过所有资料,还是觉得他们想多了,“这种意外不常见,但一出就是狠的,没法查就不用查了,死者家属又没闹,人家团长都不急,我说你们两个折腾个什么劲啊?”

    可顾平安想起老钱那么匆忙地要杀欢欢,还是觉得有问题。

    副队长跟那两个团联系上,经过询问,也都没什么问题。

    “蓝天杂技团说老古确实去过,但他只会走钢丝,还不肯学空中飞人,而且老古还要求把他妻子也带过来,他妻子没什么特长,人家那边要考虑,后来就没联系。梦想家园马戏团确实有一个叫周大刚的,也是驯兽员,也确实是从杨团长的马戏团跳槽过去的。这个周大刚说,老钱去找他买豹子幼崽,但这边马戏团能出的钱不多,人家老板已经联系了更好的买家,就没谈拢。”

    黎旭道:“跟老钱说的大体上能对上!”

    副队长又说:“对了,周大刚还抱怨老钱明知道国营的马戏团没多少钱买动物,还财大气粗地吹牛,说只要有动物幼崽都留给他,越珍惜越好。”

    顾平安皱眉:“老钱真是在吹牛吗?会不会他不是给他们团里买的。”

    她找到杨团长询问。

    杨团长疑惑道:“老钱真这么说了?那肯定是吹牛啊,什么叫越珍惜越好?豹子幼崽的事他确实跟我提过一嘴,可自从八八年有了野生动物保护法,谁还敢搞珍稀动物去表演?要不这两年我们买什么动物都麻烦得很嘛,也就八哥跟王八随便买,人家观众也不爱看啊!”

    黎旭问他:“老钱这人爱吹牛吗?”

    杨团长皱眉:“他这人就是不太负责任,倒是没见他吹过牛,不过他在我面前肯定收敛着,没准到外面去了,就开始瞎胡说吧。”

    顾平安还是不想放弃,又问了其他团员,他们都说老钱不是爱吹牛的人,很务实。

    表演口技的那位说:“他最近总抱怨我们团里工资太低了,说他儿子想上重点中学,还得给校长送礼!我问他是不是想跳槽,他又说他没什么本事,能去哪儿啊?”

    顾平安问:“那他有没有提过哪里工资高呢?”

    “他说人家私人团管得没那么严,去表演也不是非得大剧院这种上档次的地方,接的活儿多,赚得钱也多。”

    空中飞人的那个男演员也说老钱抱怨过,杨团长只接大活,看不上小活,“他说像商场开业,我们夫妻俩再加上他带着猴子过去转一圈,人家也给不少钱,能给团里赚点外快,反正他就是抱怨我们团太死板,不接散活儿。”

    顾平安越听越觉得老钱已经找好了下家,她正想跟黎旭下去再审审老钱,就听见走廊里有人说:“我顺老钱的画册还没还给他,这算不算他的私人物品?”

    另一个人道:“没事吧,一本画册能有什么问题?其实我觉得老钱挺倒霉的,猴子就是猴子,驯化得再好,也是畜生啊,它自己跑出去害死老古,弄死它偿命有什么不对?这些警察真是闲的,为了只猴子就把老钱抓了?”

    “别说了!”有人已经看见顾平安他们了,忙踢了踢那人的脚。

    这些马戏团成员都被询问了一遍,正在这里等杨团长呢。此时吐槽警察被听到,那人不免有些尴尬,头转来转去,想避开顾平安他们的视线。

    顾平安干脆走过去,“我们不是为了猴子抓的老钱,是为了老古,你们干这一行的,应该知道每次意外都有可能会丧命。如果让你们负责管猴子,你们也会像老钱一样,任由猴子跑出去捣乱吗?”

    那人尴尬摇头:“肯定不会啊,一只猴子我还看不住吗?这事确实是老钱不对。”

    顾平安又指指旁边另一位穿白汗衫的中年男人,“我记得当时在台上紧张地拿着香蕉想把猴子吸引下来的人是你对吗?”

    汗衫男点头:“没错,是我,我当时真吓坏了。”

    “这事该老钱干吧!他当时在哪儿呢?”顾平安又问。

    “他当时好像在打盹,还是我把他叫醒的,可能他没反应过来吧……”

    汗衫男说不下去了,突然觉得老钱别说被查,就是被关两年也是活该。

    顾平安并没为难他们,人都死了,他们肯定要顾着活着的人。她问第一个说话的人,“你说你那里有老钱的画册?什么样的画册,现在带在身上吗?”

    那人摇头:“没有,在我包里呢,包还在大剧院放着。”

    顾平安找人开车带他回去拿。

    黎旭问她,“安安,你通过画报又想到什么?”

    “画报还没拿来呢,我能想什么?只是有任何线索我都不想放过!越查越觉得老钱是故意的,就这么放了他,我怕我晚上睡不着。”

    等画报拿来后,顾平安跟黎旭都精神起来,这显然是私人马戏团为了宣传做的画报,上边没有马戏团的名字也没有电话和地址,但一看就知道这些是马戏表演。

    顾平安一页页往后翻着,突然愣住。

    黎旭也傻了,“这他妈……这也太过分了!”

    他很少说脏话,可看到这样的画报差点没忍住。

    画报上是一个漂亮女孩,化着艳丽的妆容,打扮得像蜘蛛一样在爬行,最下边还有张大图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的膝盖骨是反的。

    旁边还配文‘美艳蜘蛛精’。

    看着那女孩的脸,顾平安心不由揪紧了,她叹口气:“黎队,你觉得她的残疾是天生的还是人为的?”

    210  ☪ 马戏团的猴子7

    ◎会是那个有畸形秀的团吗?◎

    画报上的女孩脸上还带着笑容, 好像看不出痛苦,可这种扭曲的姿势,黎旭也不确定她是不是天生残疾。

    “我以前听说过畸形秀, 好像早就取缔了!这个私人团肯定不正规!”

    顾平安道:“老钱跟另一个马戏团的人说什么珍稀动物他都要,可杨团长说他们不能饲养珍稀动物,那老钱是不是想替这个团找珍稀动物呢?”

    “去问问他吧!”

    两人再次来到审讯室,老钱已经很不耐烦了, “你们到底查清楚没有?都说了是意外, 难不成还让我给老古偿命?”

    顾平安把那本画册摔在桌上, “这是不是你早就找好的下家?”

    老钱吓了一跳, 脸色一瞬间白了, 他结巴起来:“这……这是什么?”

    顾平安冷笑:“还装什么,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吗?”

    老钱却还是嘴硬:“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找好的下家?我没打算跳槽啊,这也不是我的东西,我从来没见过!”

    顾平安见老钱情绪激动, 又想起那人说是他顺了老钱的画报。顺也就是偷!显然老钱不想给别人看,他才偷拿的。

    而老钱很有可能以为这本画册是被老古拿走的,难道老古出意外只因为这本画报?

    黎旭刚要说这是玩魔术的演员从老钱那里顺的,顾平安却给他使个眼色, 他瞬间领悟,问老钱:“你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到我们手里的吗?”

    老钱脸色更加难看, 张张嘴似乎还要狡辩, “我……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不就是普通的海报吗?反正不是我的, 我也不知道谁的, 更不知道你们从哪儿拿到的!”

    顾平安翻开畸形秀那一页, “你确定不知道吗?老古又不是没长着嘴,虽然他死了,可你怎么知道他死前没跟其他人说过这事儿!不然这本画报是怎么到我们手里的?”

    老钱一听这话彻底崩溃,“他跟谁说了?他把这画报给谁了?是不是跟他媳妇儿说过?不可能呀,我问过小红,小红什么也不知道!”

    顾平安接着诈他,“小红就算知道,又凭什么跟你说呢?”

    黎旭也道:“老钱,你已经跟她丈夫有了矛盾,她怎么可能跟你说实话?”

    顾平安道:“老钱,画报我们已经拿到手了,你是等我们一点点查出来,还是赶紧坦白!我们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老钱哭丧着脸说:“我就是想让欢欢吓唬吓唬老古啊,我没想着弄死他,你们不是检查了吗?安全绳没有问题!可那破绳子就是断了,要是不断的话老古最多出出丑,也不会摔死呀!”

    顾平安跟黎旭心里都松了口气,只要他肯说就好!

    老钱掉了两滴鳄鱼的眼泪,接着替自己辩解道:“我当时也吓蒙了,我想杀了欢欢,确实是想着替老古报仇!那畜生手没个轻重,我只是让它吓唬吓唬老古,真没想搞死他!”

    顾平安不由冷笑:“你倒是很有轻重,下的药正好让那两只猴子生病,你用这两只病猴子威胁欢欢帮你害人,人死了你又全都推在欢欢身上,什么叫吓唬一下?老古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很难保持平衡,你吓唬他,就是杀人!我劝你别再替自己找借口了,赶紧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杀老古!”

    老钱懊恼锤头:“我真没想杀他,我知道他偷了我的画报,我怕他去跟团长说!他之前就说过要曝光这个团,我跟他说,人家那些人都是天生残疾,只有干这一行才能赚到钱。那个团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份能糊口的工作。”

    顾平安无语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天生残疾,他们跟你说的吗?”

    “那个团里的人说的,我没跟那些人接触过。”

    黎旭皱眉:“那个团到底叫什么团?你怎么联系上的,现在在哪儿?”

    “没名字!我也是误打误撞,听说他们那里工资高,就想去应聘一下。”

    顾平安问:“老古也跟你去了?”

    老钱叹口气,点点头:“对,他跟我一块去的,本来我俩还挺高兴的,不但工资高,还可以带家属!结果老古各种不满意,说他们不把人当人,我劝他少管闲事,他还骂我心狠!我怎么就心狠了?又不是我把那些人弄成那样的,更何况人家都说了,那些人都是天生长成那样,我们这种正规团肯定不要这样的人,人家那团才也是在做好事嘛。”

    顾平安呵了一声,“在做好事?他们没有牟利吗?你以为高工资是从哪儿来的?”

    老钱无奈道:“你们就是跟老古一样假清高,多的是人去看呢。就是因为看的人多,门票高,工资才高啊!这又不是违法的事儿,凭什么不能去!”

    黎旭问他:“所以你跟老古一起去这个团应聘了,你想去,他不想去。他甚至还想举报这个团,对吗?”

    老钱点头,他叹口气:“老古想跳槽,就是想多赚点钱,他媳妇儿一直想着生孩子,他就想带她去大医院看看,人家说是有什么帮着怀孩子的办法。你说他又想赚钱,又想多管闲事,人家那团能四处演出,肯定不违法啊,他看不惯又能怎样?”

    顾平安指指桌上的画报,“什么叫不违法,印刷出这么精致的画报,居然不敢写团名,也不敢写电话?一个团连个名字都没有?你确定正规吗?我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那正不正规,合不合法也不该我们管呀!人家说是合法的,我就信了。老古这人就是耿直,你不去就不去吧!非要去举报,他要是举报,肯定也会连累我。这张画报都是我从人家那里偷偷拿出来的,结果被他偷去了!我一看他这肯定是想去给杨团长说呀!我就趁他没说之前,想先给他个教训,谁知道安全绳就断了!”

    老钱说着说着哭起来,这次眼泪看起来真诚多了:“警察同志,我跟老古说不上铁哥们,但也算得上好朋友,我们这都七八年的交情了,我怎么可能害他!真就是意外呀!”

    不管顾平安怎么追问,他都不肯说那个团的团长是谁,至于电话他更不清楚,只有这样一个宣传画报,还是他偷偷带出来的。

    顾平安还是觉得奇怪,“就算老古真的偷了你的画报去举报了,对你又有什么影响呢?你还没有去那个团,就算你去了那个团,也只是饲养猴子吧。你怕他会把那个团搞散了,你赚不着大钱,所以才要吓唬他?”

    黎旭也道:“对啊,你还故意把两只猴子搞生病,这可是搭上了自己的前程,确定没人指使吗?”

    老钱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故意让猴子生病,真是凑巧了,我也没用那两只公猴子吓唬母猴子!欢欢通人性,我就让它跟老古开个玩笑!老古训练的时候也会走空了摔下来,但有安全绳在,从来也没出过事。不信你问问团里其他人有没有见过他摔下来!”

    顾平安他们早就问过其他团员,都说老钱有点冤枉,是安全绳出了问题。问题是如果老钱不让欢欢去捣乱,老古根本不会摔下来,也不用去检验安全绳是否安全。

    不管老钱怎么辩解,他的责任最大。

    可顾平安想知道的是那个团到底在哪儿,搞得这么神秘兮兮一定是违法的,那名化成浓妆带着笑脸的畸形女孩,到底是不是被人为致残。

    顾平安让杨团长把所有团员都召集起来,给他们看那本画报。这些人有惊讶的,有无所谓的。

    杨团长说:“我还真没听过有这样的团!变态的人才会想看这种畸形秀吧!”

    空中飞人的男演员说:“这有什么啊,我听说还有更狠的,把人搞得半人半鬼!不过也有的是真的残疾,我以前就听说有一个连体人,跟着马戏团到处演出,还能跟观众互动,确实比咱们团赚得多。”

    他妻子却说:“哪来那么多畸形人连体人?他们要是看这样能赚钱,没准会把正常人也搞成这样,那就太惨了!”

    顾平安怕的就是这种情况,可这些团员都只是听说,谁也没见过,那个顺了老钱画报的人听老钱以为是老古偷了画报,才想吓唬他,不由懊恼起来。

    “我就是看老钱神神秘秘地把这个东西越藏越紧,生怕被人找见,我就想顺过来看看是什么东西!这么说是我害了老古?”

    他后悔极了,“我是真没想到啊,就想着一个画报而已,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就没及时给他放回去!这老钱想什么呢?这种秀就是对我们整个马戏行业的破坏,就该像老古一样坚决抵制啊!”

    这时有个后勤人员站出来,一副要英勇就义的表情说:“警察同志,我有事要汇报,那根安全绳可能被人换过!”

    顾平安皱眉,没想到越来越复杂了,看来就是有人想杀了老古。

    马戏团的人都是一惊,纷纷给那人让出一条路来。

    杨团长气得指着他大骂:“老孟,你搞什么?安全绳被换过你怎么不早说?”

    这个叫老孟的四十来岁,个子不高,他苦着脸说:“可我当时也检查过了,那根绳子虽然不是咱们团里买的,但没什么问题,我当时还以为是老古自己换的,有些团员有幸运绳啊,幸运挂钩什么的,都是自己买的,我以为老古也是自己换的,我怕惹祸上身就没说。”

    小红马上哭道:“不是的!我家老古从来不搞这些东西,他又不迷信,再说团里给花钱,我们干吗自己买?”

    老孟叹口气:“我当时是这么想的啊,现在听说老古确实是被老钱害的,我这心里特别难受,这事必须得说出来。这绳子不对劲啊,我负责采买的,那根本就不是咱们团的绳子。”

    杨团长气得不轻,又看其他人,“你们还有没有瞒着的?趁现在赶紧说出来,可别跟挤牙膏一样,一会儿这个冒出来说点事,一会那个冒出来说点事儿!到时候被警察同志当做同伙,你们可别喊冤枉!”

    大家互相看看,纷纷摇头。

    顾平安当时只担心绳子被人动过手脚,可没想到居然不是他们团里自己买的绳子,不是他们团的,会是那个有畸形秀的团吗?

    黎旭不由皱眉:“可取证组也没发现这根安全绳有人为破坏过的痕迹啊。”

    顾平安道:“不一定需要人为破坏,只需要这根绳子达到了承受极限,一般这种绳子都有使用寿命,哪怕没有老化,达到使用次数后也该换了,不然就是潜在的危险。”

    那个老孟马上点头:“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反正我当时看了觉得没问题,老古也笑眯眯地冲我点点头,我还忙着检查别的项目,就没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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