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尸体,甚至连亡魂都没有,这两个人毫无存在过的痕迹,就像是编出来的一样。百姓们又闭门不出,想找人打听都找不到。
“可是他没有撒谎的理由。”季陈辞还是想不明白,“晋安城变成这个样子,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没有尸体,这是事实。”时聆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听闻有种法器,能辨真伪断是非。想办法搞个过来,一试便知。”
季陈辞叹了口气:“说得轻巧,又不是拔萝卜,哪有这种容易?”
时聆蓦然抬眸,直勾勾地望着他。
她的眼神太过直白,像是在憋着什么坏心思,季陈辞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你想干什么?”
时聆在他身边饶了两圈,上下打量道:“你这小道士也有点本事,哪个门派的啊?”
这语气实在是不怀好意,季陈辞默了会儿,还是回道:“朝天宗。”
朝天宗,如今的修真第一大宗。时聆对此并不陌生,这千百年来,她遇见的道士没有几万也有上千,其中有点本事,能跟她过两招的,大多都来自朝天宗。
她嘴角略弯,勾出个极浅的笑容:“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朝天宗有一秘宝名为‘松上鉴’,再周密的谎言都会被识破,灵验无比,没错吧?”
朝天宗的确有这宝物,但一般不拿出来示人,等闲弟子更是见都没见过。季陈辞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忍不住询问:“你怎么知道?”
时聆摆摆手,不甚在意地道:“以前见一个老头用过,还怪厉害的,叫什么真什么的,也是朝天宗的。”
季陈辞试探着开口:“鉴真道人?”
“对对对,就是这老头。”时聆想起来了,“我跟他说我没杀过人,他死活不信,非要追着我试这玩意儿,怎么甩都甩不掉。”
想到这,时聆得意道:“后来试出来我没撒谎,这老头气得满脸通红,最后仓皇逃开。”
如果他没记错,这位鉴真道人,乃是朝天宗第一长老,修为极深,于二十年前飞升,世人尊称一声“鉴真仙者”。
如此受人敬重的仙者,在她口中就是一普普通通小老头,季陈辞一时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时聆突然一拍手,想到了主意:“快,把你那堆破烂再翻翻,看看还有没有能用的东西。”
听到这话,季陈辞气得脸一红,士可杀不可辱,他挺直了腰板反驳道:“它们才不是破烂!”
但也只是嘴上硬气,他自觉地取出乾坤袋,把东西全都倒了出来,叮铃哐啷撒了一地。
除了方才用的貔貅和裂了的狗牙,还有一堆奇形怪状的东西,脏兮兮的铜币、破破烂烂的葫芦、还有不知道了多久的大蒜……
时聆在里面扒拉了半天,不禁笑出声:“你这些宝贝,跟我那乱七八糟的祭礼有的一拼。”
季陈辞把她翻过的东西都小心地捡起来,擦擦灰再放回去。
他抬手掩,轻咳一声,似是在掩饰尴尬:“别看它们破旧不堪,说不定以后能派上大用场呢。”
终于,时聆在一堆东西下面翻出一个八卦铜镜,外圈铸着天干地支,内圈撰着十六字铭文,正中间是阴阳八卦阵。
“好东西。”她将铜镜放在掌心细细摩挲着。
季陈辞疑虑道:“你要这东西做甚?”
时聆没理他,顾自举起手往天上一顶,法力从掌间溢出,伴随着轰鸣的巨响,周围的景色在瞬间变化。
一时间地动山摇,耳鸣目眩,季陈辞看着眼前的景象越来越熟悉,惊出一身冷汗,这…这里竟是朝天宗!
季陈辞满脸不可置信:“你直接将空间折叠到朝天宗来了?”
时聆镇定自若,淡定道:“幻象罢了。”
如此恐怖的法力……怕是整个朝天宗加在一起都不是她的对手。季陈辞揉了揉太阳穴,面色僵硬道:“你不会是想来偷东西的吧?”
“那怎么能叫偷呢?”时聆亳不心虚,“借用一下罢了。”
季陈辞义正言辞:“不问自拿即使盗!”
谁知时聆竟真的反思了,须臾,她看着季陈辞目光殷切,语气诚恳:“可以吗?”
“……”
许久,季陈辞认命地叹了口气:“拿吧拿吧,我回去领罚就是了。”
“啊?那多不好意思呀。”时聆嘴上这么说,实际已经开始动手。
她取出八卦镜悬在空中,通体散发着淡淡的金光,点亮了上面的符号。八卦阵中依稀可见宗门内的场景,夜色已深,路上并无一人,只有几个看守的小童在眯着眼打瞌睡。
时聆不断调整着铜镜的角度,景象有些模糊,她看了半天才勉强看清。大致看了一圈,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她不知道松上鉴在哪。
她转头看了眼季陈辞,露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你知不知道,松上鉴被放在哪呀。”
被这眼神盯得后背发凉,季陈辞内心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告诉她了:“藏经阁最顶层。”
时聆夸夸他:“太厉害啦,看来你是朝天宗的得意弟子呢!”
季陈辞忍无可忍:“能不能正常说话!”
“好吧。”时聆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没再继续逗他。
按着他的指示,时聆很快就找到地方。松上鉴被一团柔和的光晕笼罩,静静地漂浮在阁楼之上,镜身雕满了精细复杂的莲花纹样,底部撰着密密麻麻的古怪小字。
时聆指尖在八卦镜上划动着,选了个合适的角度,凝住法力往里一探,缓慢接近它。
面对陌生事物的靠近,松上鉴没有任何反应,时聆松了口气,想着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不曾想,时聆指尖刚触碰到边缘,松上鉴周围瞬间爆发出耀眼的金光,还不断发出“嗡嗡”的哀鸣声。
朝天宗外,八卦镜一下摔落在地,时聆目光一凝,沉声道:“不好。”
迅速捡起八卦镜,时聆拉住季陈辞:“快走。”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季陈辞步伐踉跄,险些没站稳。他的手也不知摸到了什么,有些凉,但慌乱之后他顾不上这么多,只能死死拉住那个东西。
再睁眼,他们已经回到了百骨岭,季陈辞缓了半晌,视野逐渐清晰,一下就看见时聆的手腕正被他紧紧握着,白皙的肌肤上出现一道红色的抓痕。
季陈辞赶忙撒手,只见他神色讪讪,面上飞快出现红晕,气氛微暖,他忍不住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突然脚下踩到什么软软的东西,季陈辞低头一看,是具严重腐烂的尸体,他吓得寒毛直竖,又回到时聆身边。
而时聆还沉浸在取物失败的尴尬中,脸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羞赧,她狼狈地摸摸鼻子:“抱歉,出了点小意外。”
季陈辞偏了偏头,装作若无其事:“藏经阁防守森雅,拿不到很正常。”
时聆两手一摊,无奈道:“看来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只能诈诈他,看能不能套点话出来。”
眼下确实需要从长计议,季陈辞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
时聆慢条斯理道:“当然是,回去睡觉喽!”
忙活了一晚上,疲惫劳累不说,还什么都没发现。
回到城主府已是后半夜,灯火尽熄,现在去敲门,方圆十里都会被吵醒,未免太折腾人了。
于是时聆想了想,提议道:“我们直接从墙上翻进去吧。”
说完她便轻松一跃,悠悠地站在墙头,又想到季陈辞有伤在身行动不便,她关切询问:“你翻得过来吗,要不要拉你一把?”
“不用。”季陈辞果断拒绝,直接踩着树跳了下去。
进去之后时聆四处打量,想着这城主府虽然宽阔华丽,古色古香,但跟她的昭阳殿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找到厢房,她推门而入,只见房内干干净净,一丝灰尘也无,一看就是精心打扫过的。
地上铺着花鸟羊毛毯,摆放着楠木雕花屏风,桌上是小巧精致的瑞兽香炉,熏着清甜的果香。
时聆跟没骨头似的往床榻上一躺,很想画两个小鬼出来捏捏肩,但顾及这是别人的地盘,心想还是收敛点好。
躺了一会儿,外头传来极轻的敲门声,她以为是季陈辞,没想到打开门一瞧,竟是小丫鬟柳儿。
她神色焦灼,嘴巴一张一合却没出发任何声音,双手在面前不停比划着。
时聆见她这般,有些犹豫道:“你……不会说话?”
柳儿点点头,然后又开始比划起来。
时聆尝试着去理解她的意思,但实在是看不懂,她为难道:“不好意思,我是真的看不懂……”
柳儿抿了抿唇,一手轻轻拽着她的袖子往外拉,另只手指着远方。
“你是想让我跟你走?”时聆轻声问道。
柳儿拼命点头。
见她模样如此焦虑,想必是出了很危急的事,时聆也没耽搁,直接跟着她走了。
兜兜转转穿过几条长廊,最终停在一个屋子前。这个时辰,屋里还点着几盏烛火,隐约还有奇怪的喘气声传出。
时聆轻轻推开门,定睛一瞧,竟是城主躺在床上,身体不自觉地扭动着,翻着白眼口中生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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