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话
一直到楼上, 褚书颜都在思考,为什么刚刚没有拒绝褚致远的拥抱,由着他抱了很久。
他们很少有这样单纯的拥抱, 每一次都是为了那种事做前戏。
一定是被美色耽误的!
都怨他, 长得还可以。
或许是合作达成的顺利, 亦或者是最后的拥抱蛊惑人心, 褚书颜睡了这几天来最舒服的一次觉。
最近北城天气灰蒙蒙的,冷空气携带着蒙古高原的沙尘造访, 闲置了许久的口罩派上了用场。
不知不觉就到了冬季,需要贴膘的日子。
食间小铺福利不错, 除去五险一金、双休之外, 自家做零食, 但是并不吝啬, 茶水间会源源不断填充零食和饮料,给员工补充能量。
之前老板就是这样做的,褚致远接手之后,没有取消。
这也是褚书颜当时不情愿离职的原因, 在各家缩减预算、降低费效比的时候,食间小铺还在努力提高员工的福利待遇。
从这个方面来说,褚致远比一般老板要有人性一些。
一到冬天,褚书颜就会特别容易饿, 她和张可安去茶水间找吃的,房间里就她们两个。
张可安在零食柜里挑挑拣拣, 拿了蛋黄酥、豆干、辣条, 闲聊道:“颜颜, 老板今天又来公司了,他就应该多来公司, 洗洗我们的眼睛啊。”
“还好吧,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啊,没什么特别的,还没有我上次在路边看到的交警哥哥帅,那身高、那长腿,真的是绝了。”褚书颜说到后面,甚至有点犯花痴了。
注意力都在找吃的上面,她想找猪肉脯和话梅糖,翻了很久都没找到。
张可安掐掐褚书颜的胳膊,示意她别再说了,同时笑着朝门口打招呼,“褚总好。”
褚致远来了?褚书颜随便拿了几样吃的,回头就看到了他了,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刚刚的话他是不是听到了?
听就听到吧,抱着她的零食,褚书颜从容不惊,“褚总好。”
褚致远站在门口就听到了,员工私下讨论老板很正常,往常是不会在意的,准备推开门的时候听到褚书颜的声音了,就多听了一会。
原来他还不如她在路边看的陌生人,褚致远拿着另一只马克杯,左右找找,“有咖啡吗?”
褚书颜从柜子里拿出一袋咖啡,“只有速溶的可以吗?”
褚致远接过咖啡,“可以,谢谢。”
接过的一瞬间,褚致远趁机捏了一下褚书颜的指尖,脸上神色并无改变,褚书颜快速抽回来,摸不准他想什么,只想赶紧出去,“那褚总我们先出去忙了。”
“嗯嗯。”
毕业不久的小姑娘,见到领导,会下意识的紧张,出了茶水间,张可安才敢大口喘气,降低声音,分享八卦,“颜颜,你发现没,你和老板的杯子好像一对啊。”
哪里是好像,分明就是一对啊,居然这么默契的都拿来公司用了。
张可安眼睛太尖了吧,这都看出来了。
褚书颜假装镇定,“有吗?没注意他是什么杯子。”
张可安信誓旦旦地说:“很像,老板的是黑色,你的是白色,杯子形状好像是一样的,图案都是五只猫。”
美工的眼神都这么灵敏吗?褚书颜仍旧面不改色地瞎掰,“巧合了吧,我这网上随便买的,正好我家有只猫,你知道的。”
“哈哈,我就随便说说,没说你俩是情侣,就是没想到老板还这么有童心。”
还好,还好,褚书颜以为之前几次坐褚致远的车被发现了呢!
不是最好了,拍拍自己的胸.口,悬着的心落回到原本的位置。
幸好,张可安的注意力很快被公司大群另一条消息吸引过去了。
综管部通知:为了犒劳大家一年的工作,接下来年底了又是一场硬仗,公司决定下周四、周五去泉音温泉团建,如果有事去不了的及时报备哦,自愿为主。
不占用周末的团建,不是爬上爬下的团建,自然是顶好的团建,公司上下都很开心。
天公作美,长久的阴霾天气被冷空气驱散,团建这天是难得的蓝天。
考虑到隐私和卫生,公司定的是私汤,褚书颜自然和张可安一间房子,放心地把她的泳衣带来了。
跟着大巴走的是绝大多数人,褚书颜和张可安坐苏祁墨的车子,从北城市区到泉音温泉车程大约一小时,一路上兴奋大于疲惫。
出发时没有见到褚致远,张可安问:“颜颜,你说褚总会来吗?”
道路两旁黄绿相接的大树,远处满山的红枫,霜打红叶叶更红,大自然是鬼斧神工的调色师。
褚书颜对褚致远来不来不感兴趣,拿着相机记录窗外的美景,头也不回,“不知道,他不来最好。”
张可安很赞同,“也是哈,他来了玩的肯定很拘谨。”
到达温泉度假村,领了各自的房卡,修整之后,和苏祁墨在餐厅汇合。
午餐偏自助餐形式,苏祁墨端了一盘鸡爪放在桌子上,推到褚书颜面前,“颜颜,给你这个,我看你刚没找到。”
小时候就是如此,那时三家一起吃饭,鸡爪留给褚书颜,带脆骨的也留给她,失去联系这么久,褚书颜没想到苏祁墨没忘记,“你还记得呢,苏总监。”
苏祁墨哈哈一笑,“私下里喊这个好奇怪。”
“我也觉得,还是祁墨哥喊着舒服一点。”
即使他们两个认识,在工作里苏祁墨不会厚此薄彼,公私分明,而且褚书颜会抢着做一些有难度的工作,张可安不会嫉妒,看到他俩的互动,调侃起他们,“你俩这么熟,都是单身,不如在一起试试。”
褚书颜夹了一块排骨塞进张可安嘴里,警告道:“张可安,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张可安做了一个鬼脸,“知道啦,我说的你们可以考虑一下。”
考虑,重婚罪吗?
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褚致远刚到餐厅就看到褚书颜,吃个饭还能那么开心,不疾不徐地走到他们旁边,苏祁墨率先看到了他,“褚总,您来了啊,一起吃饭。”
褚致远停下脚步,“可以吗?”
“可以啊。”
原本褚书颜和张可安并排坐着,苏祁墨坐在褚书颜对面,褚致远来了,变成了他正对着褚书颜。
原本餐桌轻松的环境,瞬间冷下来了,几个人安安静静地吃饭。
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照在褚书颜的发丝上,预备夹起烧麦,苏祁墨提醒她,“颜颜,小烧麦里有胡萝卜。”
多细心啊,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张可安一副磕到了的表情,“我就说,你俩可以尝试在一起的嘛,都这么熟了。”
法律认证的老公坐在对面,褚书颜夹过去一个鸡翅,“可安,乖,好好吃饭哈,什么都磕只会害了你。”
苏祁墨和褚书颜的关系,远比褚致远想的要亲近多了,表面未有一丝起伏,桌下褚致远用脚踢了褚书颜一下。
褚书颜没有搭理他,挪动了一点位置,对面的人好像是故意的,又踢了她一下,褚书颜抬起头瞪了他一下,用嘴型说:“褚致远,你干嘛?”
褚致远镜片后的眼神微沉,扯了扯嘴唇,表示他很无辜。
夜色融融,月光昏晕,温泉度假村寂静无声,超大的KTV包厢里传出一阵又一阵的笑声。
营销推广部在角落里玩真心话大冒险,褚致远走了过去,坐在褚书颜对面,苏祁墨开口问,“褚总,要参加吗?”
褚致远笑笑,“可以啊,你们不要觉得拘谨就好。”
“不会不会。”
游戏很简单,酒瓶转到谁谁就点一下小程序,随机暂停一个问题,第一个转到的是苏祁墨,“那我来开场了,问吧。”
张可安:“这个问题简单哎,你做过最尴尬的事是什么?”
问题不难,也不会多令人难回答,苏祁墨思考了良久,“我想想,小时候爬上树摘桃子,太高了,结果不敢下来了,那时候发现自己原来是恐高的。”
接着问了,“那后来怎么下来的?”
苏祁墨看了一眼褚书颜,嘴角浮起耐人寻味笑意,“后来,是颜颜去借了梯子,在下面鼓励我,慢慢下来的。”
他和褚书颜之前就认识的事,很多同事都知道,北城就这么大,遇到是常见的事儿,见怪不怪了。
第二把瓶子转到褚致远了,一群人面面相觑,没人敢问。
下午泡了温泉,褚书颜头脑有些发涨,玩游戏之前喝了几杯果酒,耳边音乐震的头疼,褚书颜拿出手机,让他点,“褚总,抽吧。”
页面滚动,停在了“现在最想完成的事情是什么?”这个界面。
什么破问题,褚书颜还以为能抽中感情问题呢。
褚致远肯定会回答赚多少钱,完成什么目标,带领公司上市之类的,结果顿了几秒之后,褚致远的回答却是,“让老婆回家。”
语气里带着一抹淡淡的忧伤。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褚总您结婚了啊,没看出来呢!”
褚致远推了推镜框,无奈又宠溺地笑,“老婆比较害羞。”
同事震惊之际,无人关注的时刻,褚致远望了一下褚书颜,霎那间,处于茫然的褚书颜征征地抬头,两人隔着桌子默契地对视。
灯光昏暗,褚书颜看不清楚他的眼神。
未料到褚致远是这个回答,为什么要回家?那不是她的家啊!
不出一分钟,褚致远已婚的这个消息传遍了公司的各个小群里,引起激烈讨论。
感叹的是一波人,可惜的是另一波人。
「没戴婚戒啊,怎么就结婚了呢?」
「好想知道是谁?」
「英年早婚+1」
「即使是褚总,也要哄着老婆回家啊,真不敢想象是什么样的。」
「纵然褚总没结婚,和咱们也没关系。」
褚书颜恰巧在某一个小群里,围观了他们的讨论,全程未参与。
她也没法参与,她是当事人啊。
而且,让她最想不明白的是,一年后就要散伙了,为什么要把他们已婚的事情自爆出来。
是,有人敲他门骚扰他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褚书颜天马行空地猜想,他这样的人,无论结不结婚,觊觎的人都不会少的吧。
沉浸在褚致远的回答里,酒瓶转到了褚书颜,“你的初恋是几岁?”
停歇片刻,褚书颜瞥了一眼褚致远,平淡地答:“21岁。”
和褚致远之前网恋勉强算一段吧。
刚刚过去的一分钟里,褚致远屏气凝神,等待她的回答,听到21岁,原来在她的心里,他们还是算一段的。
人倒霉的时候,酒瓶再一次在褚书颜面前停下,“你做过最疯狂的事情是什么?”
自然是和褚致远领证,领证当天就do了,这个答案断不能回答的,如果回答领证,不知道要接受多少盘问。
同事是同事,八卦可以聊,涉及到个人隐私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玩蹦极。”
问苏祁墨:“如果你爱的人不爱你怎么办?”
苏祁墨竟然不由自主地看了下旁边的褚书颜,才回答:“放手,她幸福就好。”
问褚书颜:“初吻给了谁?”
答:“初恋。”
问褚致远:“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褚致远认真思考了起来,答:“以前不相信,后来相信了。”
众人一副我们都懂的神情。
问褚书颜:“你觉得有,没有爱的性吗?”
这个问题,属于今晚比较难回答的,褚书颜犹豫半晌,答:“没有,起码会有一点喜欢。”
由于都是同事,玩起来会有所收敛,顶多知道一些小时候的糗事,几岁还在尿床,初吻、初恋在什么年纪,这些无关痛痒的问题。
真真假假,无从得知,并不重要。
老板在这里,太刺激的真心话或者大冒险,没人敢玩。
最后也就散了吧。
走的时候,褚书颜手机响了,是褚致远的信息,「结束后,去我房间,有事和你说。」
在昏暗的走廊里,褚致远加快脚步走到褚书颜旁边,骨节分明的手捏住她的手掌。
周围全是同事,温热的触感传递到大脑,紧张、刺激又带有莫名的神秘感,慌忙挣开。
对方却丝毫不放,直到快走到走廊尽头,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往她手里塞了一张房卡。
褚书颜在其他人都走了之后,借口饿了出去找吃的,拿着房卡乘坐电梯去顶楼,一路人担惊受怕,怕遇上同事。
站在房间门口的时候,褚书颜左顾右盼,敲了几下房门,无人应答,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拿出房卡,迅速刷卡进去了。
鬼鬼祟祟地像去私.会野男人似的。
老板住的房间是不一样,是一个小套房,进门是客厅,灯是开着的。
褚书颜小声喊了一句,“褚致远。”没人回答,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只能坐在沙发上等一下了。
等了10分钟,卫生间的水声终于停止了。
听到动静,褚书颜抬头一望,褚致远把眼镜摘掉了,用毛巾擦着头发,发尖滴着水,睡衣的扣子解开三颗,开到胸.口。
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真不把她当外人啊。
褚致远拿着吹风机,去吹头发,男生头发短两分钟就吹好了,在褚书颜旁边坐下,“有一件事和你说一下,爸妈周末回来,临时决定的,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段时间需要你帮忙了。”
“行,没问题,我先回去了。”褚书颜站起来,准备离开。
褚致远拉住她的手腕,顺势站了起来,“明天结束后一起走。”
“不用了,你爸妈对猫毛过敏吗?”
“不过敏,你晚上说,有一点喜欢……”
顶上的灯光散射下来,照在两人脸上,褚致远垂眼盯着她的神情,急切等待她的回答,但又害怕听到她的回答。
褚书颜不是口是心非的人,倚在沙发扶手上,沉思之后,慢慢地出了声,“以前是有一点,我们不是纯陌生人,如果没有一点感情,我也不会和你结婚,更不会做那样的事,但是,从我决定离婚的那一刻起就放下了,我们现在是甲乙方、老板和员工而已,如果你反悔了,我可以把钱还给你,你找别人演戏也可以。”
心里在想,1000万啊,褚致远万一说解约怎么办?要问他要违约金吗?
刚刚褚书颜的一席话,让褚致远的心情如同过山车,缓慢爬坡,到达顶点,迅速俯冲而下,“没有反悔,我之前说的话伤害到了你,但是,颜颜,我们……”
我们什么?喊什么颜颜,故技重施,舍不得钱,开始走别的路线了?苦情计?
褚书颜打断他的话,“褚总,没别的事我要回去了,你现在是已婚的身份,我这么晚出现在你的房间不合适,流言蜚语我承受不起。”
去特么的流言蜚语,甩一张结婚证可以解决的事情。
褚致远抓住她手腕的那只手未有任何松懈,漆黑的瞳孔凝视她的双眸,将未完的话补齐,
“我们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不是吗?”
喜欢
黑眸如变幻莫测的宇宙, 绚烂多姿又充满神秘,暖黄色的灯光下,缱绻的意味悠长, 在蔓延、在滋生。
褚致远刚吹干的头发乌黑柔顺, 细碎的刘海浮在额头上, 显得他很乖, 褚书颜打破空气中旖旎的氛围,甜糯的声音问:“是, 所以我可以rua一下你的头发吗?”
“rua?”褚致远不明所以,愣了片刻, 箍住她手腕的手力道松了下去。
褚书颜是懂破坏氛围的, 一句话扫除了伤感与暧昧。
“就是揉、摸。”说话间, 褚书颜踮起脚尖上手去摸他的头发了, 褚致远乖乖地低下头,配合她的身高。
把他当小狗玩了。
褚书颜发尾掠过褚致远的耳尖,带来一阵燥意。
头发没有想象中的软,比较硬挺, 木质香萦绕在鼻前。
原来他身上之前的香味来源于洗发水啊。
玩差不多了,褚书颜抬手把他的睡衣扣子一颗、一颗给扣上了,包括最上面的那一个,笑着说:“褚总, 这样色.诱是没用的,我走了, 房卡还给你。”
知道她要来, 还故意洗澡, 洗完澡扣子也不扣好。
明晃晃的目的。
把房卡塞进他睡衣上方的口袋里,褚致远捉住她的手掌, 直视她,“最后,提醒褚小姐,别忘了自己已婚的身份,即便我们是达成了婚约,也不允许各玩各的。”
褚书颜用另一只手拨开他的手指,正视回去,语调讥讽,轻笑开口,“彼此彼此,褚总更需要记住这句话哦,毕竟你面对的诱惑更多。”
“你大可放心,这个给你。”褚致远从茶几上拿起一个袋子,递到褚书颜手上。
褚书颜打开锡箔保温袋,里面是一颗一颗剥好的板栗,已经不烫了,放了有一小会儿了。
有些栗子不是很完整,可以看出是手剥的,不是机器剥的。
秋冬时分,这是一个橙黄季节,板栗、红薯、冰糖葫芦是温暖三件套。
褚致远从哪里买的?还亲手剥好。
为什么这样?她是喜欢吃板栗,但是以为一点小恩小惠就可以收买她吗?
1000万,一分也不能少。
原以为没有爬上爬下,发现想多了,只是没有早起了,第二日需要爬山,为了激励大家爬山的热情,综管说在沿途放了一些礼物。
本来是不想找的,结果说有现金红包、手机、ipad、小金条,这谁能不心动啊!
综管部,拿捏人心有一套的。
褚书颜原本和张可安、苏祁墨一起行动,只不过走走,就与他们走散了,一回头人全不见了,却看见了褚致远。
“你怎么在这儿?他们人呢?”
难得见他这样打扮,一身黑色运动套装,背了一个双肩包,不是西装革履,有一点少年气。
这个穿搭还不错,天天装老成多没意思啊,褚书颜倏然记起,褚致远就比她大了四岁,并没有很老。
褚致远缓缓走上来,“你已经偏离路线了。”
“噢,那我问他们在哪。”褚书颜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被褚致远阻拦了,“这是在山里,定位不好用,你找她,她找你,还不如去山顶汇合。”
刚才拦下她手机的时候,褚致远碰到褚书颜的手,发现她的手掌很冰,像刚从冰箱里出来。
褚致远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里,褚书颜一边东张西望,确信没有同事往这里来,一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褚致远,你不要占我便宜,而且很危险,万一被人看见了。”
褚书颜的两只手被褚致远拢在掌心里,轻轻揉搓,像对待易碎的薄陶瓷,“抱也抱过,亲也亲过,现在又没人,给你暖一下,你想冷死吗?我可不想当寡夫,也不想再重新找合作伙伴了。”
手脚冰凉的毛病一直延续到现在,山里温度又比山麓要低,即使走了一段时间,褚书颜身上一件薄羽绒服难以抵御寒冷的天气。
他嘴里说不出来什么好话,暖和了以后褚书颜就和他拉开距离,“褚致远,你不要乱说话,还不是你决定的,本来可以躺在酒店。”
褚致远从包里拿出一个暖手宝递过去,眉目平静,“去找吧,说不定有惊喜的。”
被他的话转移了目光,褚书颜忽略了他为什么随身携带卡通图案的暖手宝,垂头丧气地说:“可是我找了好久,都没有。”
“也许呢?”
枫树林、银杏林,随风柔柔摇曳着,漫山遍野的红黄相映,宛若一幅绚丽的油画。
阳光穿透树林罅隙,犹如迸落在大地的水晶。
久不运动,平缓的山地褚书颜走起来都费劲,拽着褚致远的衣袖,沿着台阶一步一步向上走。
周围万籁俱寂,整片山林静得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拽着褚致远的那只手长时间裸露在外,变得冰冷,褚书颜准备轮流暖一下,交换的时候,起了一个邪恶的念头。
悄悄走近,冰凉的手指贴上褚致远的后脖颈。
蓦然,褚致远觉得脖子一凉,以为是树上掉落的水珠,摸了摸未有任何潮意。
一回头,褚书颜老老实实在走路,但是十足的欲盖弥彰的意味,“褚书颜,你是冰做的吗?”
褚书颜疑惑,“什么啊?”
褚致远“哎”了一声,“山上有一只敢做不敢当的幼稚鬼。”
两个人一起向山顶走,好像真的是来爬山的,忘了要找奖品,忘了需要避嫌。
应该是他们第一次一起来旅游,勉强算吧。
他的包里除了暖手宝,还有零食和保温杯,细心到如此地步。
褚书颜好奇,褚致远到底把她当什么呢?妻子?乙方?员工?
哪一个占主导呢?
无论哪一个,她能做的就是不要走近,不要动心。
这几天的事态发展,已经远超合作伙伴的界限了。
是他的惯用手段,不是吗?撩拨的你一上一下的,最后来一句不过是逢场作戏,不是喜欢,更不是爱。
低头想这些事情的时候,褚书颜瞥到前方草丛里有个粉色礼物盒,脚步停了下来,弯腰从草丛里拿了出来。
上面印着食间小铺的logo,很轻也不大,晃一下听不到任何声音,褚书颜不抱任何期望了,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见她仍是闷闷不乐的样子,褚致远站在她旁边问:“找到了一个,还不开心啊?”
“肯定是凑数的小礼物。”当褚书颜把包装纸拆开,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首饰盒,和俄罗斯套娃似的,首饰盒里躺着一条金项链。
一阵风从山间吹过来,仿佛身后有人,银杏叶落下来三四片,落在了盒子里,盖住了项链,也盖住了刚翻涌上来的喜悦。
“褚致远,这是你刚刚放的吧!”笃定的口吻,想来她已经猜出二三了。
“是。”褚致远坦坦荡荡,他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做了不让褚书颜知道,那做的意义何在?
“假公济私啊。”
“不是,我个人买的。”
他自己买的,需要提前准备,不是临时起意,“那谢谢了”,褚书颜坦然收下。
以为她会装装样子推脱,结果毫不犹豫收下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山顶了,一小部分人在瞭望台休息,防止其他人误会,褚书颜即将到达山顶时,与褚致远岔开了路。
张可安和苏祁墨在山顶等她了,“颜颜,你找到什么礼品了啊?”
“没,我走错路了,什么都没有。”褚书颜摸摸羽绒服口袋里的首饰盒,面不改色地否定。
日落弥漫的橙红色,染红了半边天,与远处橙黄色的山林遥相应和,随着太阳沉入大地,茂密高大的树林,变为低矮的灌木丛,矮小的房屋被高楼大厦取代。
层层错落,独属于城市的天际线,到达北城市区,天已黑透。
翡翠雅郡映入眼帘,褚书颜准备下车了,“祁墨哥,谢谢你了,我去接猫咪。”
“行,回见。”褚书颜消失在后视镜里,苏祁墨将车子径直开入小区地下停车场。
不知道褚致远爸妈待多久,招财总是放宠物店不合适,褚书颜收拾了几天的衣服,在小区门口看到了褚致远。
“给我吧。”褚致远接过装猫的太空舱,比较重,候在这儿是正确的选择。
褚书颜抱着猫坐在副驾驶,忽然想逗一逗褚致远,“招财,叫叔叔。”
招财很配合地叫了一声“喵”,瞪着它的猫眼认真盯着面前的男人。
“我没那么老吧。”
“男的25岁以后就不行了,你可不就老了。”本来想逗他,结果意思全变了,无意中又撩了他。
哎,褚书颜暗自后悔,撩他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掉啊!
愣怔了几秒,绿灯没有过去,褚致远及时踩下刹车,差一点闯了红灯,停在了斑马线上。
灯光映照下,褚致远眼神幽暗,漫不经心地笑:“我行不行,你不知道吗?”
褚书颜回瞪了他一眼,“我不知道呢,毕竟我和你不一样,没有身经百战过。”
“我也没有。”
“鬼信!”
这是对他误解多深!
绿灯剩下30秒,褚致远从中控台拿了一个车钥匙递到她手上,“其他车你不愿意开,开这个吧,万一哪天需要用了呢!”
“褚致远,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好到根本就不是对待合作伙伴的态度,好到对她耐心过了头,好到悄悄给她准备了礼物。
她比常人要敏感一些,一点、一滴都逃不过她的心思。
他很想脱口而出说因为,我喜欢你,但是他知道时机不合适,“因为,我们还要相处一年,真夫妻就是这样的,提前适应好,才不会露馅。”
就像那首歌唱的,慢慢来会比较快,来的快去的也快……
如同他们刚结婚时。
“噢,不是喜欢那最好了,北城的交通,坐地铁比较方便,不过你说得对,以备不时之需。”
不是我喜欢你这四个字,褚书颜如释重负,她害怕,她不知道如何回应。
漫长的黑夜,出口在哪里?
娃娃亲
许是车里的问题太过严肃, 后半程没人说话了,只有招财“喵喵”的声音。
星河湾壹号褚致远常用的停车位旁边,停了一辆白色的宝马轿车, 普通家庭很难负担的起的牌子, 在褚致远的地下车库里却是最不起眼的。
褚致远一手提太空舱, 一手推着行李箱, 招财睡着了,窝在褚书颜怀里。
“刘姨没来, 随便吃点可以吗?”
“可以的,我去帮你。”他处理牛肉, 她在旁边默契地洗青菜。
褚书颜不会做饭, 只能打下手, 从小到大, 不缺饭吃,自己家没做饭,可以去宋泊简家。
两家都没做饭的话,也会和门口的面馆说好。
自从上次说喜欢褚致远之后, 宋泊简就好像消失了,联络的更少了。
褚致远说的随便吃点,就是用和牛做牛肉面,奢侈啊!
冬天最适合吃一碗热腾腾的汤面。
以往“食不言寝不语”的褚致远, 破天荒的在餐桌上聊起来了,“爸妈回来了, 两家人见个面吧。”
褚书颜在看温泉拍的照片, 张可安拍的还不错, “我妈他们出去玩了,等下次有机会再说。”
“那估计要等到过年了。”
室内仅亮着餐厅这一盏暖黄色的灯, 招财吃饱了在凳子上趴着,张大嘴打了两个哈欠,餐桌两侧的人在安安静静吃饭。
褚致远做的饭,褚书颜不好让他收拾了,但是,没给她机会。
“你爸妈会甩给我银行卡,让我离开你吗?如果给我钱,我要不要拿了钱走啊?你有白月光吗?有娃娃亲吗?”
褚书颜一个问题一个问题抛出来,颇有一种要打架上战场的感觉。
好似期待已久的剧情终于要上演了,小说里的情节要开始了吗?
给她钱的时候,是不是要演一下,阿姨,我们是真爱,我不是图他的钱的。
褚书颜沉浸在自己的戏瘾里,丝毫未察觉褚致远走近了,在她面前停下,嘴里噙着一抹笑,“褚书颜,我怎么觉得你很期盼我妈给你钱呢?还很希望我有喜欢的人。”
“是啊,是啊。”
褚致远从她身后抽出几张厨房纸巾,俯下身,在她耳畔略带可惜地说:“可惜啊,你的如意算盘打不响了,我妈觉得我和谁结婚都可以,没有白月光,娃娃亲倒是有一个,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娃娃亲?褚书颜听到心里还是会“咯噔”一下,像拽着的风筝线,顿了一刻。
盯着他手上的那颗痣,褚书颜咬了咬唇,喃喃问出口,“那你们怎么没有在一起啊?”
褚书颜退无可退,身后是台面,灼热的气息刮过她的脸颊,褚致远缓缓吐露,“因为我们互相不喜欢,不愿意将就、凑合。”
脑海里立刻冒出来的一个念头,那你为什么要和我将就、凑合呢?
等了许久,褚致远也没等到褚书颜问这个问题。
从他胳膊下绕出来,褚书颜说:“噢,这样啊。”
“上去吧。”
到了二层,褚书颜抱着招财径直走向次卧,被褚致远一把拉住,“明天爸妈来一看就露馅了,放心,我不对你做什么。”
褚书颜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笑呵呵说:“你也放心,我现在对你没兴趣了。”
没兴趣,可不行,那就培养兴趣!
招财被放在衣帽间里,结婚那时两个人一起躺着都没有现在这么素。
褚致远从背后看到了她亮起的屏幕,眼神注视着一张张温泉照片,露肩的泳衣,感觉血气上涌,转移话题,夸赞了一句,“照片拍的不错。”
“褚致远,你偷看我手机。”褚书颜连忙把手机盖住,他怎么可以偷看,转过身捶了他胳膊一拳。
收回手臂的那一刻,褚致远握住了她的手,挑了挑眉,“光明正大看的。”
他不戴眼镜,乌黑的瞳孔就这样盯着你,很容易一同沉沦。
褚书颜眼神瞥向床单,粉色的四件套和褚致远不搭,有些滑稽,将思绪从深渊中拉回,“我睡了,晚安。”
“好的,晚安。”褚致远这才不情愿松开了手。
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谈离婚的时候好了一点,但是要说有什么特别大的进展,也没有。
褚致远提醒自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风筝都需要松松紧紧,才能飞得更高。
更何况人呢?
而且,褚书颜本来对他就已有了偏见。
昨晚北城落了雪,早起白茫茫一片,室内恒温系统24小时运行,察觉不到寒峭的北风。
不确定航班会不会延迟,他们依旧如实到达了机场。
褚致远爸妈回国主要是办事的,顺带看他这个儿子和儿媳妇的。
上次是国内到达,这次在国际到达等候,原来他们是从非洲飞回来的。
受下雪影响,飞机延迟抵达,褚书颜和褚致远坐在咖啡厅里等候,“一般业务不是在欧美吗?你上次去的也是。”
褚致远抿了一口咖啡,“我爸主要是在非洲承包工程,我去欧美是处理其他事情,我妈是无国界医生,所以待非洲也多。”
身后是漫无天际的雪景,褚书颜此刻觉得,褚致远和雪一样寂寥,“褚致远,你小时候也挺可怜的啊。”
褚致远释怀一笑,“还好,有同学、朋友和亲戚,小时候会渴望他们经常陪我,后来就想通了,人这一生,大部分时候都要一个人的。”
他已经比很多人要幸福,比起留守儿童,他得到了许多。
不论有没有钱,小孩子都会期望亲情,褚书颜眸光流转,好似澄澈明亮的钻石,想要保证些什么,“这一年,有我陪你。”
一年,不够!远远不够。
褚致远倏然觉得,自己很贪心。
机场候机厅又大又空旷,演戏掺不得半点假,为了更逼真,褚书颜特意穿的粉色双面呢大衣,羽绒服留在了车上,虽有供暖设备,褚致远仍担心不够,“给你暖手宝,陪我等了这么久。”
“谢谢。”
他很想,很想用自己的手去给她暖,又怕她不愿意,怎么还瞻前顾后来了。
一个暖手宝作用有限,褚书颜对着手心哈气,下一秒,褚致远就牵起褚书颜没有暖手宝的那只手。
褚书颜以为他爸妈出来了,没有挣脱,默念演戏而已,甚至将手塞进他的大衣口袋里。
褚致远的爸爸和妈妈,廖锦林和褚雅君出来就看到褚致远宠溺地看着旁边的女生,眼珠子都要黏在人家身上了。
走到他们面前,褚雅君仔细端量了一番,娃娃脸、甜甜的女生,蛮招人喜欢,“褚致远,你从哪找的小姑娘,成年了吗?就被你拐跑了。”
褚致远无奈一笑,“爸、妈,放心,大学毕业了。”
“才毕业的吧,可惜了。”损人的功力,只有亲妈才会这样。
褚致远的爸爸在旁边一言不发,论气质,褚致远更像他爸一些,偏清冷斯文,面色肃静透着一股冷峻。
相处多了,会觉得他有些幼稚,今天才明白,是继承了他妈妈的开朗。
而且,褚书颜白担忧了,褚雅君根本不会拆散他俩,甩银行卡的戏码终究是过时了。
褚书颜站定,拿出十二分的乖巧,“爸、妈,你们好,我是褚书颜。”
“本家姓,加个微信吧。”
“好。”
刚加上好友褚雅君就发来一笔转账,备注为改口费,褚书颜拽了拽他的衣袖,“褚致远,我要收吗?”
“收呗,这是你的,不用还给我。”怕她再犹豫,褚致远拿过手机帮她点了收款。
小金库入账99999元。
两个人走在后方,刚才褚致远给她收款,褚书颜惊觉两个人离得太近了,过于亲密了,收回挎着的手,默默拉开了一步路。
褚致远继续分享以前的事,“我妈对你都比对我大方,我记得以前我想买个奥特曼,都被她拒绝了。”
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褚书颜睁大了眼,惊讶地问:“褚致远,你还玩奥特曼呢?那你相信光吗?”
褚致远轻咳一声,语气不自然,“你觉得我信吗?”
“你以前肯定信过,不过你家里没看到过奥特曼手办啊。”
未等到褚致远回复,褚书颜已经自己想到了,“你怕我觉得你幼稚,藏起来了对不对?”
褚书颜看他脸色就知道猜对了!
机场内人.流鱼贯而出,赶航班的乘客快跑到登机口,褚致远悄悄绕到外侧,让褚书颜走在里面,“对了,我爸妈离婚了,我妈想去父留子,我爸觉得我妈心里没有他,只有病人。”
“那我们也算同病相怜喽,咱妈还都挺时尚的哈。”褚书颜感慨了一句,非常认真地问:“那你爸没再找吗?豪门家族里不都有纷争内斗,财产继承,什么七大舅、八大叔,兄弟反目成仇争家产的戏码,怎么我都没见过?”
褚致远抬起手指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垂睫拖着腔调,“褚书颜,你是电视剧看多了,还是小说写多了,又白月光、又争家产的,你怎么不盼着我俩先婚后爱呢。”
“我脑补的多了一点,一点点。”同时用手势比划了一下,“你还知道先婚后爱呢,不容易。”
雪后初晴,暖黄色的阳光,照进落地窗内,如果不是远处未消融的雪地,很容易给人误解。
误解春天要来了。
褚致远侧身要给她系安全带,故伎重演,碍于后方的爸妈,褚书颜小声嗔他,“褚致远,你干嘛?”
不理会她的恼怒,褚致远瞥向后方座椅,爸妈在低头忙工作,无暇关注他们,故意吓唬她,“爸妈看着呢,能不能配合一下?”
“噢,那你不要靠这么近啊!”近到褚书颜的嘴唇即将贴到褚致远的脸颊了,近到褚致远如果一偏头就可以亲上她的嘴唇。
褚致远扭过头,只一毫距离,掀起眼皮,眼尾上翘,眼神黑亮幽深,像深夜一望无际的海面,用气声回答:
“近吗?我觉得刚刚好啊!”
脸红
褚雅君处理好事情, 一抬头车子还停在原地不动,拍拍廖锦林的胳膊,手指指了指前面, 压低声音, “你看看你儿子, 比你会来事多了。”
像什么样子, 廖锦林面色一沉,仿佛笼上了一层冷霜, “还不走吗?”
“马上,安全带卡住了。”两个人像早恋的孩子, 被大人抓到, 慌忙扣好。
褚书颜余光瞄了一眼, 褚致远的耳尖红了, 还以为他油盐不进,结果,也会怕被人看到啊。
有本事,别撩她啊!
褚书颜偷偷抿嘴笑, 拿出手机,发出去一条信息:褚致远,你耳朵好红呀!
红红的耳朵与耳后的白皙皮肤,形成一道天然的分割线。
人的自然反应, 是最难以隐藏的缺口。
车子才行驶出去一小段路,出口处排了队, 褚致远从中控台上拿起手机, 点开微信回复:褚书颜, 彼此彼此,你脸也红了。
褚书颜用手背贴贴脸颊, 有一点烫,噼里啪啦打字,
我这是太阳晒得!!!三个感叹号之外,又发了一长串翻白眼的表情包给他,震得他手机一直在响。
车内阒然无声,“叮铃”“叮铃”的手机提示音显得尤为突出。
廖锦林沉声问:“是公司出什么事了吗?”
车子缓慢行驶,通过拥堵路段,褚致远快速扫了褚书颜一眼,脸还红着,神情自若地回:“没有,同事手机中病毒了,一直在发信息,估计过一会就好了。”
说完话,手机的响动就停止了。
高速公路一路向南,临近市区,雪已慢慢融化,背阳处残留一些积雪。
到家后,褚致远和廖锦林去书房聊事情,“庐城的事,后来怎么样了?”
褚致远抬眼,“暂时处理好了,根深蒂固的问题,现在只能亡羊补牢,后面准备谈城市更新,比走公开招拍挂要稳妥一点。”
廖锦林摸摸口袋,想找烟,口袋里空空如也,“不能太激进,首要保证之前的项目顺利交付。”
“明白。”
这次回来,也是为了见见儿媳妇,担心他儿子做了混账事,不然怎么悄无声息领证了,准备给他收拾烂摊子的。
廖锦林摸出一个棒棒糖,戒烟用的,“你就是为了她,才收购零食公司的?”
自从收购食间小铺,加上褚书颜在这个公司,此类的问题,不止他爸妈会问,谢寻他们同样问过。
褚致远笑了一声,郑重地解释,“爸,我不至于恋爱脑到拿公司的生死存亡开玩笑,你也清楚,转型迫在眉睫。”
没有褚致远在旁边,褚书颜和褚雅君坐在客厅沙发上,她拘谨的不知道要做什么,一直抠着沙发毯子上的毛球。
她要表现一下吗?
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网上攻略说了,不能做饭、不能刷碗,不然以后都是你做。
而且,褚雅君好像很忙,一直在发语音,什么消炎药、抗生素,她也不懂,不能强行聊话题吧。
于是,褚书颜打开口袋写作,把欠的稿子写完。
忙完了非洲的事,褚雅君揉了揉太阳穴,放下手机,笑着问:“颜颜,我能这样喊你吗?”
“可以的。”刚写到车车地方,褚书颜立刻暗灭手机。
“你怎么年纪轻轻就想不开结婚了啊?”不是亲妈对儿子都有浓厚的滤镜吗?怎么到这儿一点也不按照套路出牌啊。
她也很想知道啊,结婚是褚致远提的,褚书颜杏眼闪烁,咬着唇赧羞地回:“喜欢,所以就结了。”
褚雅君对他儿子很了解的,从小就深受女孩子喜欢,幼儿园开始就收零食了。
但是,结的太突然了,从未听过他喜欢谁、交往谁。
面前女孩又乖又甜的样子,任谁看了都喜欢,换位思考,会担心被伤害。
从楼梯上刚下来的褚致远,听到了喜欢两个字,心里知道她是演戏,嘴角仍是抑制不住的上扬。
像久违的太阳,照在了雪后的叶子上,叶子舒展开。
“褚致远,过来。”褚雅君喊了一声,两个人走到阳台。
褚雅君脸拉了下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结婚,问你你也肯定会敷衍我,既然结婚了,就好好对人家,如果做出什么出轨的事,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褚致远插兜靠在栏杆上,眉头微皱,“我是这样的人吗?”
褚雅君肯定回复:“近墨者黑,谢寻是,你和他混一起,我担心。”
“妈,你大可放心。”
褚书颜听不清他们在聊什么,看神色难道是在教训褚致远吗?
而且,他们一家太不合常理了,竟然没有一个人觉得门不当户不对。
不会是租的父母吧?
他图什么呢?骗她回来?
没理由啊!
褚致远父母吃完饭就走了,真的只是见一下而已,别的什么都没说,和外婆一样,留下一张卡。
除了改口费,合同之外的钱,褚书颜不会收的,老样子把卡还给褚致远了,犹豫问了出来,“褚致远,为什么你父母不觉得我们门不当户不对啊?”
褚致远垂眸看了下卡,掀起眼皮,“他们白手起家,没有这些成见。”
“好,那我回家了。”
“我送你回去。”
他们的交集局限于此,需要褚书颜来演戏的时候,她就来,演技锻炼的炉火纯青,差一步就可以出道了。
一场雪过后,严寒的冬季正式来临,早上上班褚书颜实在难爬起来。
闹钟响起,褚书颜闭着眼睛,伸手摸索着床头的手机按掉了,想着就多睡十分钟,然而再次睁眼已经是半小时后了,错过了不会迟到的那班地铁。
站在小区门口,褚书颜哈着气,跺着脚,看着打车软件里的前方排队50人,眉头紧锁,犹豫要不要去坐地铁的时候,面前停下了一辆黑色的宝马。
车窗摇下,里面探出一个人,是苏祁墨,“祁墨哥,好巧,你是路过吗?”
“上车再说。”
原以为褚书颜已经走了,却在小区门口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即使中间失去联系那么久,即使没有一起长大,即使她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了半张脸。
苏祁墨一眼认了出来,刻在DNA里的熟悉,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印记,得以窥探明亮。
褚书颜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把手放在暖气口吹了一会,才缓过来,“幸好遇到你了,不然铁定迟到。”
苏祁墨笑笑,“以后都可以蹭车,我租在这里了。”
褚书颜有意识地拒绝,“啊,这不太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顺路的事。”
“好吧,那我和你平摊邮费、停车费。”翡翠雅郡租金合适,距离食间小铺约8公里,通勤距离刚好。
“你太客气了。”
食间小铺所在的产业园负二层停车场,离电梯近的几个车位被他们公司租下来了。
褚致远照常周三来食间小铺开会,停进专属停车位,旁边的车子上下来两个人。
是褚书颜和苏祁墨,走路说说笑笑。
很明显,不是第一次一起来了。
苏祁墨隔着车子打招呼,“褚总,好巧。”
褚书颜紧随打了招呼,“褚总,早。”
金丝边眼镜掩覆了褚致远的不满,面上毫无波澜,“你们怎么一起?”
为什么这一句很正常的问句?褚书颜缺听出了一种怒气。
不易察觉,但润物细无声,慢慢渗透进她的耳朵里。
这就是感应吗?还是默契?
苏祁墨抬手按了电梯,“住一个小区,顺路。”
好呀,和他住一个屋子,睡一张床上,一起上下班说不方便,怕被人看到。
法律认证的真夫妻,偶尔一起,还要和做贼一样,怎么,换了一个人就可以了,同进同出,怎么不怕被人看到了。
与褚书颜对视的那一瞬间,眸色深沉近墨,怒气似乎要将她灼伤。
也许是心虚,或者是逃避,褚书颜迅速低下了头,颇有一种被抓到的感觉。
不是集团的5A级写字楼,褚致远没有专用电梯,和众人一起搭乘电梯。
褚致远站在最后方,上班高峰期,电梯里挤满了人,褚书颜被迫向后退,站在了褚致远和苏祁墨中间。
无人注意到的角落,褚致远从背后抓住褚书颜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
褚书颜扭转头,极小声地问:“褚致远,你又想干嘛?”
愈发像做了坏事的小学生,被家长抓到。
褚致远侧过脸,轻轻挑眉,薄唇轻言,“你说呢?老婆。”
故意在公共场合里说这两个字。
老婆这个称呼似乎带了魔咒,传入耳中,耳膜微微一震。
所幸没有人听到,褚书颜被禁锢住的手腕,如何也挣脱不掉。
弯曲的手指蕴含着无穷的力量,感受指腹的存在感。
电梯一层、一层停下,不断有人下去,最后剩下的都是他们公司的人,然而,那双手始终紧紧握着。
电梯到达顶层,箍着的力道倏然释放,褚致远在她掌心留下一样东西。
褚书颜低眸望了一眼,留在掌心里的是一颗话梅糖。
她经常装在包里的小众品牌,除了朋友,鲜少有人知道。
把她当小孩子了,为什么褚致远会知道她喜欢吃这种糖?
褚书颜把糖纸拆开,圆圆的、棕色的糖果,丝丝甜意沁入口腔。
*
谢寻的爸爸谢昌如,旗下经营了一家品牌连锁超市,路过食间小铺,就上来坐坐,“你们公司刚刚的小姑娘不错,和齐家那小子齐泽意挺配的,我家那个混小子就算了。”
到了一定年纪,觉醒一些东西,比如喜欢给人介绍对象。
褚致远不甚在意,“谢叔,你说哪个?”
谢昌如边回想边用手比划,“有一个个子挺高的,大概到我这,长得又是娃娃脸。”
八九不离十了,褚致远打开手机私密相册,放在谢昌如面前,“是这个吗?”
“对对对。”
褚致远嘴角上扬,意味深长地说:“谢叔,你这媒是做不成了。”
谢昌如放下水杯,笑了笑,“怎么?有对象了吗?你去问问。”
“因为,她是我老婆。”
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吵架
褚致远听到敲门声, 随后何明辉和苏祁墨进来了,“苏总监来了,先谈正事吧。”
向谢昌如介绍, “谢叔, 这是我们公司营销推广部负责人——苏祁墨。”
谢昌如来其实就是看看褚致远, 顺便谈谈庐城核心区域BG202308号地块的合作开发事宜, 一个优质地块,盯着的人太多了, 先下手为强,“临时来的, 不用弄得太正式。”
结果, 地的事是一个字没谈, 被薅着商超了, 看来真不是玩玩,下定决心要转型了。
不得不感叹,年轻人有魄力,说干就干。
“谢总, 上午好……”苏祁墨大概阐述了自己的想法,主要是围绕进入商超后的活动以及一些国外成功的经验案例。
刚回国的海归都会犯差不多的问题,简单粗暴,想把成功经验直接套用, 谢昌如直言指出,“入驻商超是打开知名度、提高产品认知的快速方法, 你们也知道, 零食的超市销售渠道被几大巨头垄断了, 我的建议是先把品牌打出去,客户认可度高了, 入驻商超相对容易,公司的经营毕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啊。”
停了停,继续补充,“而且国内和国外的行情差距太大,太依赖淘宝、拼多多了,这一点和国外就有本质的区别。”
褚致远今天不是一定要签合同,主要是想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时代变了。
谢昌如说的对,互联网电商时代,早已是另外一种打法了,因地制宜,国情大不相同呀!
大家都是在摸索中,不论是国外还是国内的成功经验,许多都是不可复制的,结合自身产品情况,找到适合自己的方案。
褚致远略微颔首,“谢叔说的对,受教了。”
谢昌如站起来,“你还是有眼光的,这个品牌是挺老的牌子了,可惜在外来商品中被挤压的快看不到了,逐渐被人淡忘了。”
褚致远挽留,“谢叔,中午一起吃饭吧。”
谢昌如拿起外套,开了一个玩笑,“不了,我怕是鸿门宴啊,地的事你放在心上啊,改天带你老婆去家里吃饭啊,你荣姨可惦记着见真人呢!”
“哈哈”笑了一下,知道这是打趣,褚致远送他到电梯口,“行,到时候我提前和谢寻说。”
送走了谢昌如,往公司走的时候,褚致远一双漆黑的眸子若有所思,嘴角却淡然笑着,流露出高深莫测之意,“苏总监,记得保密,颜颜说不想太多人知道。”
聪明人之间无需点破,心知肚明彼此说的是什么事情,什么意思。
那时褚致远抬起眼皮,余光透过门缝看到了门外的苏祁墨,提高了音调,不仅是说给谢昌如听,更重要的是让门外的人听见。
苏祁墨略微点头,“明白的。”
走到前台时,褚致远立在原地,语调平平地安排工作,“关于推广计划这周五给我一版初稿。”
刚才的捉摸不透,似乎是错觉,苏祁墨回答,“好的,褚总,我去忙了。”
白天发生的一切像是无关紧要的插曲,无人提及,无人在意。
星星白天看不见,不代表它不存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漫天繁星即显现在夜空。
下班后,苏祁墨似乎心事重重,路上只言片语。
到了翡翠雅郡,徘徊不定,犹豫之下,苏祁墨终是说出来了,“颜颜,你和褚总结婚的事情我知道了。”
听到这句话,褚书颜愕然抬头,猛然一惊,利落承认了,“啊?你怎么知道的?”
苏祁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自顾自地说:“你们是假结婚吧,不然你怎么还住在翡翠雅郡呢。”
接受了他们结婚,但很快又有一个猜测涌上心头,容易想的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苏祁墨上午到门口的时候,门虚掩着,听到了娃娃脸三个字,默默放下了抬起轻扣门的手。
直到那句,她是我老婆从屋内传出来,印证了他之前所有的猜想,也是他最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在机场遇见的时候,时间比较赶,不知道褚书颜是美工,苏祁墨没有怀疑。
真正起了疑心是和褚书颜吃饭的那次,当时觉得没什么,回去开车路上细细想了一下,老板和员工之间,需要大晚上同乘一辆车吗?
身份差距太大,不怕被人看到传谣言吗?
退一步说,即使真的工作有事,电话、微信哪个不可以呢?
褚致远明显是赶着追人,后知后觉感觉到当时的不对劲,他当时眼里的不安,书颜利落的开车门,种种细节指向了一个答案,他们莫非是情侣。
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里扎了根,便会如野草般四处蔓延,格外留心。
后来的真心话大冒险、爬山,看似毫不熟悉,其实遮遮掩掩的样子,坐实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只是,一直以为是情侣,却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结婚了!
不断在找理由、找借口,他们是迫不得已结婚的,他们不是真夫妻,颜颜都没有戴戒指。
终于,下班路上苏祁墨瞄到副驾驶的褚书颜,蓦然证实了这个大胆的猜想。
因为,他们是分居的。
凝思片刻,褚书颜平静回答,“是,祁墨哥,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希望遇到我妈或者宋泊简的时候,不要透露给他们是假结婚,在公司里,不会有人猜到的。”
车内寂然无声,沉默良久,半晌,苏祁墨问了一句,“这样,你不累吗?”
“累吗?”就像狼来了的小孩,谎话说多了,自己都习惯了,就不觉得累了。
更何况,的确收了钱,一笔大钱,当做一份工作好了。褚书颜淡淡地涩然一笑,“还好啦,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
见他不信,褚书颜郑重解释,“真的,祁墨哥,对我而言,就是一份高薪副业,偶尔去做做样子。 ”
看似安排妥当,说服了自己,其实处处是漏洞。
苏祁墨转过身,语重心长地提醒,“抛开老板这一层关系,为什么是你呢?他那样的公子哥,想找一个家世相当的,不难吧,真结婚岂不是更省事,我看他对你不像一点感情没有的样子。”
褚书颜目光游移,盯着窗外柱子上的数字02,“他对我有没有感情,我不在乎。”
她好似在逃避,苏祁墨追问,“你能保证,你对他不会产生感情吗?真到那个时候,你能全身而退吗?而他身边莺莺燕燕,书颜,你并不是一个演员。”
一直回到家里,褚书颜都在思忖着这句话,她不是一个演员,这场戏能出戏吗?
一个人对你的态度,能感受的清清楚楚。
哭的时候拥她在怀里安慰她、默默准备礼物、剥好的板栗、给她暖手、随身携带的糖果……种种迹象都在表明,他意有所图。
褚致远他到底是没玩够,还是出于真心,猜不透,猜不出来。
默默接受他的示好,这种温柔的春风化雨比起猛烈进攻,来的更加持久,记忆更加深刻。
侵入你的骨髓,卸下心防,在心里留下一个又一个种子,一想起就会不自觉“开花”的种子。
但是,假若有一天,花儿失去了春雨的浇灌,便会凋零、枯萎,彻底死去。
在什么样情况下,促使褚致远要把结婚的事情告诉无关紧要的人,他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呢?
就因为搭了苏祁墨的车子吗?单纯的占有欲吗?因为一个红本子,占用了妻子的名号,带来的占有欲。
思绪漫无天际,如同缠绕在一起的线团,找到了一个结,扯开了,后面还有无数个结等待解开。
最好的解决线团的方法是,不要去解,莫强求,说不准哪一天随手一拉,自然就解开了。
褚书颜呆呆地躺在沙发上,抓了抓头发,拨通了褚致远的电话,那头尚未开口,一连串的质问顺着电话线传了过去,
“褚致远,我们一年后就要离婚了,为什么你要告诉祁墨哥,万一被公司里的其他人听见了,会怎么想?我们的合约里不包括需要在公司里演戏吧。”
褚致远原以为褚书颜看到他的朋友圈了,来关心他出差怎么样?结果,却是来质问这个。
苏祁墨也是藏不住事,立刻就去过问了。
祁墨哥,祁墨哥,这三个字太扎耳了,从机场里遇见就这样喊,许多年没见了,认出来之后,褚书颜脱口而出祁墨哥。
宋泊简他压根没放在心上,苏祁墨不一样,小女孩会喜欢年长一点的。
尤其是,住在一个小区,一起上下班,完全不避嫌的样子,更像一把无形的刀,刺痛了他。
现在,褚致远极不自信,停下了脚步,站在检票口前,沉声问道:“难道你喜欢他吗?这么害怕他知道!”
褚致远的不答反问,听筒另一侧暗哑嗓音的质疑问难,褚书颜郁结在心头一口气,冷声回复,“我没有喜欢他,我喜欢谁,和你也没有关系。”
何明辉猜到是褚书颜打来的电话,电话刚响起时,褚致远看了下是谁,肉眼可见的唇角上扬。
现在是怎么了?吵架了?
何明辉在旁边,一句话不敢说,更不敢问。
自动屏蔽了人潮中的纷扰嘈杂,不断有人擦肩而过,赶去检票,褚致远握紧行李箱,“你是我老婆,你说关不关我的事。”
墙上的猫咪钟表摆来摆去,秒针滴答滴答平滑转动,招财一直往褚书颜怀里钻。
平息下心情,褚书颜冷静下来,“褚致远,请你谨记,我们现在是假婚姻,合作关系而已。”
说完,兀自挂断了电话。
高铁站里,褚致远听筒里留下的是一声声“嘟、嘟、嘟”的断线音。
你还好吗?
挂了电话, 褚书颜在思考自己怎么会生气,是因为褚致远冤枉了她吗?明明和苏祁墨什么事都没有,在他那里好像定了性。
为什么害怕同事知道?因为她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坦荡, 会畏惧人言。
男女之间, 一旦发生了意外, 多数人只会编排女生, 她都能想到,有些人会怎么说她, 尤其是一些没本事的男的,肯定说她高攀了, 说她借身体上位……
可以做到不在意吗?很难, 人之所以为人, 是因为有七情六欲。
神特么感同身受, 针不在扎在自己身上,根本不知道有多疼。
甚至不用等到离婚,一旦公布,公司是很难待下去了。
别人会正常给她安排工作吗?到那时, 就真的是一个只能依赖褚致远的寄生虫了。
褚书颜仰面躺在沙发上,滑动朋友圈,旅游的、聚餐的、打广告的,看什么都索然无味。
鲁迅说的对,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往下翻呀翻, 倏然刷到褚致远的动态, 一张高铁票, 起点北城南,终点庐城南, 原来是出差去了呀。
褚书颜惊悟了一件事,她刚才胆子很大,直接挂断了褚致远的电话,他回来后不会兴师问罪吧。
事情已经发生了,过一天是一天,甲方和乙方是合作关系,又不是古代签了卖身契,必须对主家卑躬屈膝。
*
人潮散去,距离开车时间剩余不到5分钟,即将停止检票,检票口剩余零星几个人,拖着行李匆忙通过闸机口。
显示屏上的时间,一秒、一秒跳动,08、09、10……每一秒显得格外漫长,褚致远把手机放进口袋里,神色回归正常,“走吧。”
习惯了忙碌,褚致远走路速度比常人要快一点,正常人需要小跑才能跟上他的脚步,何明辉跟了他一段时间,早已习惯了。
终于在列车开车之前,踏入了商务座的一号车厢。
高铁密不透风,褚致远越想越觉得堵得慌,忽略仅她可见的朋友圈,漠视他的存在,此刻只能问何明辉,“你说,褚书颜她是不是喜欢苏祁墨?”
虽然褚书颜否认了,但是从苏祁墨的眼里,褚致远似乎看到了和他一样的眼神。
一个叫做喜欢的眼神。
何明辉抬起头,确认褚致远的确是问他的,死亡情感问题,每个助理都逃不掉的命运,何明辉暗想他已经算好的了,平时不会被打扰,这次是正好一起出差。
把电脑的PPT保存好,何明辉小心斟酌说辞,半天才回答,“应该不是,虽然我和老板娘接触的不多,公司里没有传出来任何流言蜚语,和苏总监大概率就是邻居和同事关系,只有坦坦荡荡才会一起上下班吧。”
“大概率,那还有小概率呢。”褚致远重新打开手机,摇头叹息,“算了,不为难你这个直男了,这不是你的工作范畴。”
小概率事件谁能知道,能预料到直接去买彩票好了。
褚致远还算有良心,没有为难一个打工人。
列车行驶至北城郊外,窗外漆黑一片,万物陷入静谧之中,褚致远按了按太阳穴,“明天几点开会?”
“10点。”
此次出差庐城,一方面是到了年底交付高峰期,查看业主诉求,另一方面讨论BG202308号地块的合作事宜。
维权是交付时常发生的事情,原本定的是下周过去,BG2320308号地块另一个合作开发商希望早点讨论结束,早点上规划局,可以早点开盘。
耽误一天,开盘时间就延迟一天,一天的花销如流水哗哗流,谁都耗不起啊。
事情全堆在一起了,报告有何明辉盯着,褚致远暂且可以松一口气,打开奥特曼打小怪兽群。
群里面就三个人,除了他,剩下谢寻和齐泽意,这么幼稚的名字是谢寻起的,懒得改了。
褚致远把大概的情况说了一下,就是这样。
谢寻:不是吧,多久了,你还没追到呢?我送的香水都没用?那可是斩女香。不过就你那温水煮青蛙的法子,青蛙早跳出去了,该进攻就进攻。
他还好意思提香水,就是香水加了负分。
齐泽意:算了,远哥母单一人,这么多年就暗恋过一个人。
褚致远:不是暗恋。
谢寻:畏首畏尾不是你的风格啊,你以前玩赛车都没有这样。
赛车?褚致远都快忘了,自己曾经玩过赛车呢!
褚书颜和赛车怎么比,车子不会自己跑,也没有自己的想法。
三个半小时的车程,到达庐城已接近22点,下了高铁,感受到与北城截然不同的天气。
庐城空气中布满了直径只有几微米的小液滴,肉眼看不见的水滴,造成了南方冬天湿冷的环境,被誉为魔法攻击。
走了两步,褚致远感觉鼻子很痒,打了几个喷嚏。
第二天去项目开会,褚致远看到业主的诉求,以及他们的处理方式,更有一种“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感觉。
上次出差过来提的要求,只完成了一小部分,大部分没有按照要求做。
褚致远神色慢慢沉了下去,下颌紧绷,强压着怒火,“第一步安抚好业主才是,而不是捂嘴,不让人说话是什么道理,可能会有个别趁机闹事的,大多数还是合理诉求吧,你们去小区实地看了吗?3块钱的物业费,保洁都没几个,做的还不如隔壁1.44块的,附加值体现在哪了,后续服务跟不上,维护跟不上,前期投入的再好有何用?”
庐城公司总经理连连保证,“明白,马上落实。”
褚致远敲了敲桌子,“希望你们是真的明白了,而不是开会的时候糊弄我,我一走又是老样子。”
呆了一周,褚致远敲定好了新地块的规划方案,先行回了北京,留下何明辉在庐城负责督促他们改进。
褚书颜下了班之后,没有和苏祁墨一起走,借口要去和苏云安聚餐,打车去了星河湾壹号。
安保极其严格的星河湾,褚书颜拿出身份证,尚未来得及登记,保安直接打开了大门,“褚太太,请进。”
豪宅的保安记忆力超乎常人,而且褚致远竟然一直没有删掉她的信息。
同样的,录入的指纹信息亦没有被删除,褚书颜一路上畅通无阻,直到站在了玄关处。
褚书颜打开了鞋柜,入目是那双粉色棉拖,用塑料膜包裹好,在架子上摆放的整整齐齐,一尘不染。
换好鞋子,褚书颜打开密码锁锁盖,下意识将右手食指放在了指纹解锁处,“咔嗒”一声,门开了。
后面补录了一次,走的时候也没有删掉,她竟然十分习惯了,像回自己家一样,楼下没有褚致远的身影,褚书颜去到楼上。
“这个方案还需要深化一下,现在太片面了,咳咳咳……”咳嗽声不断,褚致远沙哑的声音从主卧的方向传来。
褚书颜局促地站在门口,握住了门把手,此刻却犹豫再犹豫,不知道该进去还是原路返回。
趁褚致远没发现,溜了算了,转念又一想,来都来了,于是轻轻推开了门,轻声问:
“褚致远,你还好吗?”
听到褚书颜的声音,褚致远以为是幻觉,眨了眨眼睛,确定眼前的人是真的,不是在做梦,原本因为生病失去光亮的瞳孔,闪过一丝喜悦,“你怎么来了?”
对呀,她怎么来了呢?收到何明辉给她发的信息后,想也没想就过来了,褚书颜外套都没来得及脱掉,赶忙来到楼上,然而嘴上却在逞强,“我来看看你还活着吗?毕竟还有50%的钱没拿到呢!”
“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一阵咳嗽之后,褚致远喝了一口水,自问自答,“明辉告诉你的吧。”
因为咳嗽褚致远脸颊愈发通红,褚书颜走上前,用手背摸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我带你去医院吧。”
刚从外面进来,褚书颜手背带着寒意,的确是降温的良药,“不用了吧,咳咳咳……吃点退烧药和咳嗽药好了。”
这个人也是,平时苦肉计、苦情计信手拈来,真的生病了,反而不用了,在坚持什么?
表现自己很厉害吗?
“听我的。”褚书颜替他做了决定,转身去衣柜里找了一件黑色羽绒服递到他手上,拉起他的手腕离开书房。
纠结是打车还是开车,褚书颜回头看褚致远的样子,放弃了到门口打车的念头。
之前送她的车钥匙一直放在包里,褚书颜从地库里开了那辆宝马,这是她拿到驾照后,第二次上路,而且是褚致远的车,担心磕了碰了,全神贯注、屏气凝神,不敢有丝毫分心。
难得不用他开车,褚致远靠在副驾驶座椅上,微眯着眼睛休息,“放松,没多大事,撞了就去修呗。”
“财大气粗的资本家啊。”褚书颜手臂、后背仍是僵硬状态。
车里阒然无声,偶尔出现几声咳嗽,谁也没有提及一周前的那通争吵电话。
时间太晚,到达北城第一人民医院时,门诊已然下班,急诊大厅里坐满了人,都是感冒、发烧的人,咳嗽声此起彼伏,穿插着小孩子的哭声。
呼吸科候诊室里早已没有空余的座位了,两个人靠在一面墙边站着。
褚致远想了下褚书颜来的时间,应该是下班后没多久,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不到7点半,“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褚书颜摸了下肚子,不问还好,一问的确饿了,肚子也配合的咕咕叫。
褚致远转身看着她,“前面还有很多人,先去吃饭吧。”
“一来一回太麻烦了,点外卖好了。”褚书颜拿出手机,在外卖平台上,找到一家评价不错的粥店,点了几样适合生病吃的易消化的食物。
他们两个在的角落十分安静,与外面嘈杂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半个小时后,外卖小哥打来电话,看他病恹恹的样子,褚书颜说:“你在这歇着,我出去拿。”
不多时,褚书颜拎着一袋子吃的回来了,四处望了望,没有可以坐下吃饭的地方。
身后是楼梯间,抬眼看到有个窗台,凑合一下可以的。
褚致远看她打开食盒,蒸蛋、肠粉、馄饨、小笼包、牛肉饼和小馒头摆了一排,还有土豆丝和西蓝花拼木耳,的确是细心点的,清淡小菜,不油腻无荤腥。
褚书颜给他递过去一副餐具,笑着说:“只喝粥营养不够,今天我不和病人抢,你先挑。”
原以为褚书颜这样的独生女会注意不到这些细节的,比常人心细一些,难怪刚才点饭点了有一会儿。
“我都可以,肠粉给你。”提到肠粉,褚致远想到一件事,抬起眼睫,“你是不是在我出国的前一天就知道了那句话,我说玩玩而已。”
褚书颜拿筷子的手悬停在空中,顿住了片晌后,垂下眸子,用力掰开一次性筷子,尽量用平稳的语气,“是的,但都过去了,你可千万别说是随口说说,并不是我想的那样,我们俩没有谁欠谁的,现在这样就很好,就一句话罢了,你也没有伤害到我。”
随着时间的推移,以为那句话带来的伤害逐渐被抹平。
谁料,当褚致远再次提起的时候,还是会难过。
好像结痂的伤疤,不是自然脱落,而是被手撕掉,还是会流血。
因为没有完全痊愈,一切只是掩盖罢了,露出水面的冰山一角并不可怕,水面下的庞然大物才是危险的隐患。
过去了吗?没有伤害到吗?
褚致远掀起眼皮,观察她的神色,看不出特别大的波动,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他,也不会再喜欢他了。
只是琢磨不透她现在怎么想的?
听到他生病就跑过来,寒冷的冬夜饿着肚子陪他在医院等叫号。
发烧、咳嗽带来的体力不支,褚致远身上没力气,生病的人太多了,站了一个小时前面还有20个号才能到他们,终于有两个位置了。
坐在凳子上,褚书颜揉了揉小腿肚子,褚致远的头靠过来了,“颜颜,有点累,借肩膀靠一下。”
“好。”结婚到现在,第一次见他如此疲惫的样子。
感受到旁边的人睡着了,褚书颜不敢乱动,又坐了一个小时,半边身子都麻了,终于到他们了,轻轻拍了褚致远的肩膀。
“不好意思,睡着了。”褚书颜在他身边,格外安心,今晚的两个人好像换了性别,被枕了一个小时都没怨言。
医生看了下嗓子,听了听肺部和支气管,不用拍CT,就判断出来了,“支原体感染,这段时间很多人患这个病,你这个不算严重,回去吃点药、注意休息,严重了一定要来医院,小姑娘你记得做好防护,有一定传染性。”
“好的,谢谢医生。”
排队拿药的时候,前面一个女人抱着小孩,小孩无精打采地趴在她肩头上,额头上贴着退烧贴,而她一边哄着孩子,一边扫码装药,忍不住上前帮忙,“我来帮你一起弄吧,你抱好宝宝。”
深夜里,陌生人的一丝暖意,对即将崩溃的人来说,是格外珍贵的,“谢谢妹妹了。”
“不用客气。”
看着眼前这个妈妈,褚书颜好像看到了她小时候生病的场景,爸爸加班,妈妈一个人抱着她去医院看病,要哄着她,安抚她的情绪,还要拿卡、缴费、拿药,再打车回家,整宿整宿的睡不安稳,尤其是后半夜,观察她有没有起高烧。
原路返回,体温上升期,褚致远更没有精神了,倚靠在座椅上。
原以为到了楼下就可以走了,终是不放心,褚书颜把褚致远送到了家,照顾他躺下,站起来准备转身离开,“褚致远,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倏然,一个冰凉的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宝宝,别走。”
胆小鬼
生病的人会格外脆弱吗?还是这是褚致远的苦肉计?
三玻两腔的静音玻璃, 隔绝了一切外界的噪音,包括大自然的风声。
室内阒无人声,长久的静默里, 混杂着褚致远沉重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 一声、两声、三声……
终究, 让褚书颜的心乱了一拍,手指微微蜷缩, 感受掌心的温度。
掌心竟然出汗了,汗涔涔一片, 是被他握着手腕紧张的吗?还是屋里暖气太足了?
真相只有褚书颜自己知道。
褚致远生着病没有力气, 握着的力道明显不如从前, 明明轻轻松松可以挣脱的, 但是褚书颜没有这样做,背对着他,轻声回:“我没带衣服和洗漱用品。”
她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选择了一个委婉的借口。
褚致远抬眸望着她的背影, 哑掉的嗓音,声音极小,努力说清楚,“洗漱用品买了你常用的牌子, 放在浴室里了,衣服衣帽间里有, 都是洗好的, 你的尺码。”
衣服褚书颜记得, 外婆来的时候准备的,但是洗漱用品什么时候买的?
赌她一定会回来吗?
褚书颜在心里想着, 不可以心软,这就是他的苦肉计,下定决心抽开了手臂,“还是算了,也没有很晚,我打车回去很快。”
褚致远的手自然地悬在床边,“颜颜,留下吧,就一晚。”说完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有三样东西是藏不住的,爱情、咳嗽和贫穷,真咳嗽、假咳嗽褚书颜自然能分得清。
他的话里充满了请求,言辞真切,带着一丁点儿的卑微,褚书颜闭上眼睛,“好,那我去洗洗,你记得量体温。”
褚书颜拉开主卧门,去衣帽间里找睡衣和拿明天穿的衣服,打开衣柜门,入目的已经是冬季的外套了,好像不论她来不来,褚致远定时添置新衣服。
一层、一格归纳清楚,从左到右分别是春、夏、秋、冬的衣服,衣柜下半层放置了内衣和睡衣。
每一个都是摘了吊牌洗好了放进衣柜里,一股洗衣液的香味。
和褚致远身上的木质香很接近。
褚书颜怕翻乱了,从最上层找了一套常规的长袖、长裤睡衣,拿在手上,其他的睡裙过于暧昧了。
随便拿了一套外穿的衣服,放在了衣帽间的凳子上,如他所说,的确是她的尺码——S码。
是她喜欢的马卡龙色系的衣服。
当下,褚书颜出现了4个字——用心良苦,如果她不回来呢?岂不是浪费了。
褚致远吃了咳嗽药,躺在床上玩手机,眉头微皱,在处理公务。
褚书颜抱着睡衣和内衣进入浴室,洗手台上是褚致远落下的手表,褚书颜准备拿起来放在镜柜里,却瞄到了背后的图案。
一副春·宫图。
差点就扔出去了。
谁家手表表面看着平平无奇,背后却是春·宫图,哪个设计鬼才设计的。
而且,褚致远买了,还带了,满脑子的黄色废料。
褚书颜洗好澡之后,憋着一团火,把手表扔在褚致远旁边,“褚致远,这就是你把我留下来的目的吗?天天就想做那样的事情。”
褚致远一脸茫然地拿起手表,翻转了一下,看到了背后的图案,着实被吓了一跳,一副被冤枉了的表情,嗓子又痒又疼,慢慢地说:“你看我有力气吗?我还没饥渴到那个地步吧。”
同时,在心里又给谢寻记一笔,表被送过来的时候,他随手放在柜子里了,根本没注意过背后的图,出门随便戴了一块,谁曾想是这个。
莫不是真的冤枉他了?褚书颜抬眸看褚致远,有气无力、脸红着,唇是白的。想了想也是,这段时间以来,他只会牵牵手、搂搂肩,连亲吻都没有,越界的事情更没有做过。
但是,心里也给他下了定论,买这样的手表,就是闷·骚男。
一步、一步走近褚致远,带着促狭的笑意,褚书颜说:“哦,我有力气啊,你想试试吗?我看别的小说里都有这样的场景。”
“咳咳咳……”褚致远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
“我开玩笑的。”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呼一吸清晰可闻,褚书颜尴尬地立在床边,指了指门外,“我去次卧睡觉了,你好好休息吧。”
褚致远放下手机,目光微转,“次卧床没铺,一直没人用,被子被刘姨收起来了。”
“那我去铺。”
“别麻烦了,四件套和被子都放在了顶层。”
3.3米的层高,需要爬到顶层把床品拿下来,而首先要做的是,到楼下把梯子搬上来,再爬上去拿四件套和被子,最后套上四件套,想想就麻烦得很。
心机boy,套路她一套一套的,生病了脑子还在呢。
今晚那么真诚,褚书颜差点被他唬住了,忘记了他本来就很心机。
褚书颜推后两步,靠在墙边,幽幽地望着他,“褚致远,你真的,套路人的花招一个接一个,谁能抵挡得住?”
褚致远笑笑,“你啊,你看你就不为所动。”
既来之,则安之,褚书颜绕到床里侧,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我那是认清了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迷惑我没用。”
褚致远拉开抽屉,拿出一副降噪耳塞,递到她手里,“给你耳塞,晚上我会咳嗽,怕吵到你。”
怕吵到,让她去睡次卧好了,算了,次卧没被子,开了暖气也不行。
褚书颜躺在最外侧,看着两人中间巨大的空隙,心想,他们两个真奇怪,不熟的时候天天睡荤的,熟悉了之后,天天睡素的,“你刚刚量了多少度?”
蓦地才想起腋下的温度计,夹了很久了,褚致远拿出来看了一眼,“38℃。”
“那不用吃药,睡吧。”
“睡吧,晚安。”褚致远抬手把灯关上了。
原以为会不安心,褚书颜很快就睡着了,旁边的人安安静静,没有翻身,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褚致远隔着口罩亲了一下她的脸颊,蹑手蹑脚地下床去了另一间卧室。
“胆小鬼。”
怕传染给她,也怕扰乱心神。
翌日,褚书颜醒来看不见褚致远的身影,匆忙洗漱好,发现褚致远在餐厅。
好像已经退烧了,气色红润了一点,但仍有猛烈的咳嗽,褚致远看到了她,拿起手边刚刚做好的三明治和热牛奶,走到玄关,从挂钩上取下车钥匙,准备要送她。
褚书颜接过早饭,委婉地拒绝,“你才好一点点,还是在家休息吧,我自己可以的。”
褚致远垂眸望着她,目光柔柔,“那你晚上还过来吗?”
还来吗?来也做不了什么?
就连早饭都是褚致远做的。
两个人站在门口,褚致远站在她前方,只一拳的空隙,暧昧与缱绻的距离。
他们两个的关系,疏离与亲密一直没有界定开。
依譁
时而亲近,时而疏远,两个巨大的矛盾体,仿佛有一根皮筋在拉扯着他们,紧了就松一些,松了就再拉紧。
褚书颜两个手指在包袋子上绕啊绕,慢慢抬起头,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淡淡的笑容挂在嘴边,“不来了,你好好休息,按时吃药,有事找谢寻他们就好。”
她手上拎着一个袋子,不用看,褚致远也知道,里面是她昨天换下的衣服,不来也好,万一传染上了怎么办?
“那你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
她能有什么事啊,仍旧点点头,“好。”
傍晚时分,门铃响起,褚致远以为是褚书颜来了,打开门看到了谢寻和齐泽意,脸色立刻垮了下去,回去沙发上坐着。
一丝人气都没有,偌大的房子现在就是混凝土建筑罢了。
谢寻四处转转,“你老婆呢?不在家啊。”
褚致远头也不抬,“自己解决晚饭,没力气招待你们。”
谢寻拍拍他的肩膀,“可怜啊,生病了,一个人照顾自己,没人疼,没人爱啊。”
拍掉他的手,褚致远扫了他一眼,“你上次送的什么手表?”
谢寻坐不住了,“多好啊,宝珀限量款,别人想买还买不到呢。”
“远哥,这个给你。”齐泽意递过来的是《追女生的十大技巧》、《教你快速脱单的100个方法》。
谢寻彻底忍不住了,多古早的封面啊,竟然还有人信,“齐泽意,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一直追不到那个谁了,看这有用的话,世界上就没有单身的人了。”
褚致远却默默收下了这两本书,并且睡前细细品读,第一条每天关心她,道早安午安晚安,这样她会慢慢习惯你的存在,21天习惯就是这样养成的。
每天像“望妻石”一样,褚致远抱着电脑坐在楼下等,褚书颜说不来真的不来了,一天、两天、三天、四天……
都没有等到她的身影。
身体的不适渐渐痊愈,难受却转移到心脏,像开了一个口子,不断有风钻进去。
微信里一天三次的问好也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了。
也不问问他好没好,咳嗽怎么样了?
那天褚书颜差点被鼓动了,如果褚致远坚持一下,她可能就会缴械投降了,会来看他。
和他待在一起,下意识地做出过界的举动、说出过界的话,为了不让自己被纷扰所困,褚书颜下定决心不去了,她发现自己抵挡不住褚致远无形的“苦肉计。”
以及那一条条问候和日常分享。
凭良心说,除了那句玩玩而已的话,褚致远并没有其他的错,做了一个老公能做的许多事情,甚至比别人做的更好。
只不过,这份心意,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她分不清楚。
身在局中,当局者迷。
此刻,唯一的破局之法,便是保持安全的距离,不靠近、不好奇,最好。
棋盘千变万化,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但是,褚书颜忘了,人的意志是控制不住的,人的思想、人的感情,更是不受控的。
褚书颜坐地铁的时候,手机里收到一条消息,「颜颜,阳台的月季开了,你不来看看吗?」
听我的
月季?外婆来的那次添置的, 褚书颜之前一直问,怎么还不开花?会开什么颜色的花呢?
从小跟着蔡秀琴耳濡目染,格外喜欢花, 但是是一个绿植“杀手”, 养啥死啥, 仙人球浇水浇多了淹死了, 铜钱草不记得浇水干死了。
更别说施肥、捉虫、打农药这一长串的步骤了,对她这个懒人来说更是折磨。
借她妈的话, 能把自己养活就不错了。
明白这是褚致远的说辞罢了,只为了找一个合理的理由, 想让她过去。
褚书颜斟酌半天, 抬头看着拥挤的车厢, 晃晃荡荡, 打了一长串字,闭上眼狠心按了发送键,「我不去了,招财自己在家我不放心, 你拍照片给我一样的,你的病好了吗?」
褚致远心想,他一个病人在家,怎么放心的?很想用苦肉计, 骗她还没好,看她会不会来, 又下不去这个手, 「好差不多了。」
褚书颜:那就好, 你注意休息,我下地铁了。
每次觉得他们有进展的时候, 又退回起点了,反复横跳。
好像乌斯莫比环,经历了一圈,到达了却是最初的起点。
如何解决呢?
是一个难解的题。
后来,褚致远放弃了褚书颜会来的想法,只是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满怀欣喜地朝门口看。
万一,她来了呢?
放弃,又抱着期望在等待。
事实却是,一切都是心里作祟,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万一!
一周里,褚书颜没有来过,回复的信息屈指可数,褚致远好似对着空气聊天。
北城进入速冻模式,和天气一样冰冻的还有他们的关系。
哪里是不冻港,分明就是喜马拉雅山顶常年不化的冰川。
褚致远的支原体感染终于好差不多了,第一件事去食间小铺监督年底大促的事情,公司忙着开发新产品、推广新产品,冲击最后一波销量。
站在前台的位置上,褚致远潜意识里向最里侧的工位看了一眼,看不清楚,但却是每次来公司,下意识的动作。
多看你一眼,都是极好的。
“明辉,问下褚书颜去哪了?”褚致远发给她的工作信息一直没人回,着实有点担心。
何明辉走到美工组,褚书颜的座位上的确没人,问旁边的张可安,“可安,褚书颜呢,褚总找她有点事。”
张可安把信息拿给他看,“颜颜在路上出车祸了,请假了。”
“好,谢谢你了。”
何明辉将车祸的事情如实汇报,褚致远立刻站起来,匆忙拿起放在门口的大衣,吩咐了几句,“我出去一下,剩下的副总和你继续讨论,不确定的打电话问我。”
褚致远边走边穿大衣,急忙按电梯,下到负二层,坐在车里,恍然发觉不知道褚书颜在哪儿出的事故,
“褚书颜,你在哪儿?”
接到褚致远的电话,褚书颜正坐在花坛边上,等交警过来,想必他已经知道了,实话实说,“我在北城公园东门这边上,我没什么事,你可以不用过来的。”
“等我。”褚致远撂下了两个字,就启动了车子。
褚致远一路上神经一直紧绷着,心鼓鼓乱跳,掌心冒冷汗,方向盘上印出汗渍,怕她出了大事。
汇入主干道,迈巴赫在道路上疾驰飞速,十分钟到了北城公园,褚致远将车停在旁边,几步路的距离却小跑到褚书颜那儿,握着她的肩膀,上上下下观察了一番,“你还好吗?”
褚书颜听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发抖,皱着的眉头始终未舒展开。
轻轻摇摇头,“我没什么事,就胳膊受伤了。”
不太相信她的话,褚致远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下,看不太出来。
一旁的交警看着褚致远问了一句,“你是谁?”
褚书颜抢先一步回答,“他是我前夫。”当下的否定,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脱口而出了。
褚致远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去。
交警继续说:“事故我们已经拍照了,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小姑娘治伤是第一步,发票留着,事故责任认定书过几天再去交警大队处理即可,双方交换下电话号码。”
“好的。”
褚致远夺过褚书颜的手机放在口袋里,褚致远报了一串数字,“记我的吧。”
褚致远弯下腰打横抱起褚书颜,仰面朝上,阳光太刺眼,褚书颜侧了侧头,小声地说:“褚致远,我伤的是手腕,不是脚腕,你不用抱我,我可以自己走路的。”
褚致远敛眸凛声斥责,“闭嘴,褚书颜你骑个车也能出事故,今天怎么没和你祁墨哥一起?”
阴阳怪气的口吻,明知故问,苏祁墨不是早起先去直播现场了嘛。
褚书颜撇撇嘴,“我是无妄之灾啊,后面要超车他又不按喇叭,空不够,他就撞上来了。”
散步的大爷大妈集中在周围,七嘴八舌地讨论,
“这男的自己开奔驰,让自己老婆骑电瓶车。”
“一看就不是啥好人,难怪离婚了。”
“那个车好贵的,我小区有个小孩掰断了车前面的那个牌牌,赔了20多万呢。”
“啧啧啧,这男的,刚刚好凶。”
……
听到他们说的话,褚书颜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褚致远垂下眼睫,“你笑什么?”
褚书颜慢腾腾地瞎说:“他们把迈巴赫认成了奔驰。”
“没区别,现在就是奔驰旗下的。”
褚书颜拨了下碍眼的头发,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喉结,“褚致远,你好一本正经啊,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
她似乎未察觉到摸到了什么,冰凉的手指裹挟着无端的撩意,从脖子蔓延至心底。
把褚书颜放进副驾驶座位上,褚致远绕到驾驶室,柔声问:“疼吗?”
“有一点,应该没那么严重,不用去医院了吧。”
“这次听我的。”
褚致远导航去最近的医院,急诊的医生看了一下,“手腕轻微骨折,破皮的地方去消个毒,冬天穿得多,起到了缓冲的作用,不严重,一周差不多就好了,注意不要使用左手拿东西搬东西。”
惯性的冲击,褚书颜的手擦到了地上,破皮了一小块,碘伏消毒的时候,刺痛感十足,“有点痛。”
褚致远拍拍她的脑袋,“疼就掐我的手。”把手放到褚书颜面前。
护士笑着说:“那我轻一点,看你男朋友心疼的。”
褚致远带着褚书颜去预约全身检查,“褚致远,我真没什么事,都没什么感觉。”
“检查一下安心,内里如果有损伤的话,反应没这么快的,可能第二天才知道。”
“行吧,行吧。”
褚书颜的检查结果出来,没有什么大事,花钱买了一个安心,手上的伤不严重,但是也没法上班了,尤其是褚书颜用PS需要左右手配合,只能回家躺着。
走出医院,褚致远叮嘱她,“你以后别骑车了,我去接送你。”
怎么会让他来接送?万一被本闻由鹅君羊一五二而七屋耳爸一整理看到了如何是好?褚书颜拒绝,“不用了,不顺路,今天是祁墨哥不在,下次他不在,我就坐地铁。”
冬日的阳光带着温暖的疏离感,如同褚书颜刚刚的回答。
褚致远定住了脚步,目光沉了下去,直勾勾地望着她,神色晦暗不明,“褚书颜,你真把我当前夫了啊,也请你谨记,我现在还是你法律上的丈夫。”
褚书颜一时被怼的哑口无言。
把她送回了家,临走时褚致远不放心地交代,“饭有人会定时定点送过来,公司那边我会帮你请假。”
“好,假我自己请就好了。”
夜幕降临,星辰满际,霓虹灯闪耀,街上车水马龙,一盏一盏街灯烘焙了夜。
褚书颜躺在沙发上看电影,门铃响了,透过猫眼看到了褚致远,“褚致远,你怎么来了?”
“我来照顾我老婆。”褚致远顺势进了屋,褚书颜方才注意到他手里拖着的行李箱。
这是打算常住了吗?
将门带上,褚书颜坐回沙发上捋了捋头发,委婉提醒,“我家就一张床。”
“有什么问题吗?挤一挤不就好了。”褚致远一副诧异的表情,好像褚书颜问了一个特别特别奇怪的问题。
褚书颜扔过去一个玩偶,“我不想和你挤。”
褚致远伸手接住,走过去放在沙发上,“那我来买张新床。”无奈拿出手机,给齐泽意发信息。
褚书颜的房子不算大,从褚致远的经验来看,目测百来平米,住他们两个足够了。
室内装修是奶油原木风,简单、温馨,沙发靠背上摆满了玩偶,电视柜整面墙的玩偶和杯子。
对她的了解多了一分,原来有收集马克杯的习惯。
屋子就这么大,多了一个人存在感强烈,褚书颜趴在沙发扶手上,和他闲聊,“褚致远,你如果想在外婆面前演戏,办个假证不就行了,还有,外婆又不会看你的结婚证。”
褚致远坐在餐椅打开电脑,扶了扶眼镜,“褚书书,做假证犯法的。”
褚书书是什么称呼,而且读快了特别像叔叔。
一个小时后,几名工作人员来了,一张崭新的大床和床垫送过来了,外加干洗好的四件套,褚书颜见识到了金钱的魅力。
大晚上的哪个家居卖场这么敬业!
有钱能使磨推鬼。
多了一个陌生人,招财稀奇的紧,和小主人似的,这儿转转,那儿跑跑。
褚致远蹲下来,和招财握手,“招财,喊爸爸。”
褚书颜靠在门框上,“褚致远,你真幼稚。”
“猫是我俩一起捡的,我自然是她的爸爸。”放下招财,褚致远去铺四件套。
“但是,我是招财姐姐。”
褚致远抖着灰蓝色床单的手顿住了,半眯着眼睛,“那我不介意,多你一个宝宝。”
“你真变态!”褚书颜气呼呼地把招财抱走了。
吻喉结
一连几天, 褚致远下班后准时来报道,每每都赶在新闻联播开播之前到家,给褚书颜带煲好的汤。
纵使科学证据表明, 大骨头汤对骨折并没有什么功效。
褚致远给她盛了一碗, 放到温热, 舀了一勺, 要喂褚书颜。
如临大敌,褚书颜神色一变, “褚致远,大可不必哈, 我右手还没断。”
不听她的, 褚致远将勺子再往前递了一下, 哄着她, “乖,张嘴。”
褚书颜去桌子上拿另一把勺子,试着和他商量,“你放下, 我自己喝,还有还有,你正常点吧,你这样让我觉得这不是汤, 是毒药。”
僵持了半分钟后,褚致远叹口气放下勺子, “那行吧, 你要保证吃完里的肉。”
莲藕玉米排骨汤、山药牛肉汤、板栗鸡汤、裙带鲜虾汤……每天都不重样。
随着汤的种类越来越多, 褚书颜手上的擦伤已然结成暗红色的痂,骨折的手腕逐步好转, 可以拿轻一点的东西了。
休了一周的假,白天无人打扰,虽然一只手打字慢了点,有个现有的素材库,写起来得心应手,存稿存了一些。
今日份更新点了发送,褚书颜抬头看了下猫咪钟表,22点了,褚致远还没回来。
虽然提前报备过,说要加班。
然而,一直没有回来,褚书颜心空落落的,像缺了一角的纸张,哪儿都不对劲。
褚致远回来已经过了23点,进门后,屋里没有开主灯,留下一条暗黄色的灯带。
仿佛专门在等他。
外面北风呼啸,黄色的灯光自带温暖感,第一次体会到,再晚到家,都有一盏灯为你点亮,原来是这样的感受。
与往日不同,关上门后室内寂静无声,没了聒噪吵闹的电视背景声。
褚致远把外套脱掉放在挂衣架上,地上有一个人,走近了发现褚书颜两颊绯红,趴在沙发上。
淡淡的葡萄酒味弥漫在空气中。
这是,喝酒了?
听到声音,褚书颜睁开阖着的眼睛,“褚致远,你回来了。”
好像哭过,鼻音很重,眼角还有泪痕。
褚致远在她身旁坐下,拿起沙发上的毯子给她披上,温声开口,“颜颜,你怎么哭了?在这趴着,回头感冒了。”
声音为什么要这么温柔啊?如同和煦的春风、冬日的暖阳、山间里缓缓流淌的溪水,拂过她的心尖。
褚书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借着酒劲,嘀嘀咕咕地说,“褚致远,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不想给剩下的那500万啊?”
摸摸她的头发,褚致远嘴角微微上扬,“褚书书,你目光好短浅,和我在一起不好吗?可以分一半的财产。”
喝多了,反应是迟钝的,但头脑仍是清醒的,褚书颜拍着沙发,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你们有钱人的工资就1元,资产还是婚前的,现在查余额,你卡里的钱肯定比我的还少,休想诓骗我,男人哪有实打实的钱靠谱啊。”
了解的东西还不少,不过算不上什么秘密,涉及到财产,不论穷人还是富人,都想分的更多。
褚书颜喃喃自语,“等我和你离婚,我就拿着钱去点男大,点他十来个,比你听话,比你乖。”掰着手指头数,“一个捶腿、一个捏肩、一个按腰,一口一个姐姐叫着。”
褚致远屈起手指,弹了一个脑壳,“你敢?”弹之后,又舍不得,帮她揉一揉。
拨开他的手,褚书颜嘟囔起来,“你凭什么管我?”
“凭我是你老公。”
老公!是啊,她还有一个老公呢!
“褚致远,你真好看。”褚书颜直起上半身,亲了一下褚致远的手上的那颗痣,观察褚致远的脸,抬起白皙的食指,沿着中线,细细描摹。
眉弓骨长、鼻梁高挺,浓而密的睫毛,传说中的骨相帅哥。
尤其是那双眼睛,眼珠乌黑,每每对视,褚书颜用十二分的定力,方不会沉溺。
她的手已经游走到嘴唇,薄唇轻抿,淡淡的颜色,按了按褚致远软软的嘴唇。
手指的这一趟“旅行”目的地在喉结,新婚夜里发生后面一切的“罪魁祸首”,褚书颜的手指感受到褚致远喉结滚动,紧张地颤动。
此时,暖黄色的灯光暧昧丛生,米白色的毛衣好软,褚书颜受到蛊惑,咽了咽口水,忽地笑了笑,倾起上身吻了上去,舔了舔喉结。
喝过酒的缘故,褚书颜呼吸带着灼热的和葡萄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脖颈上。
褚致远全身一僵,攥紧拳头,紧张地吞咽口水。
顺着褚致远喉间的动作,褚书颜用贝齿轻轻咬了一下。
啮咬的动作不重,像被蜜蜂蛰了一下,酥麻感传遍全身。
许久、许久未有如此亲密,褚书颜整个人贴在他的身上,褚致远心脏快要爆炸了。
血液从心脏出发,如奔腾不止的江河,快速涌向身体各处。
室内安静的仿佛置身于深夜雪地中,静的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猛烈跳动,如蹦极跳下去,悬在半空中。
褚书颜的头发触着他的脖颈,带来痒麻的燠热,褚致远呼吸停滞,嗓音多了一丝沙哑,轻声警告她,“颜颜,再不停下会很危险。”
褚书颜闻声,停下了动作,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那双如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睛,此刻夹杂了几缕血丝。
像处在迷雾的森林中,影影绰绰。
怀里的人不再乱动,异常安静,褚致远低头看,褚书颜倒在他腿上睡着了。
这样也好,他怕自己会再次失控。
褚致远轻轻将她抱起来,放在主卧的床上,盖上被子,抚平她的眉头,擦掉她眼角的泪花,“褚书书,你撩人的手段在哪学的啊?每次都是撩完了就跑。”
把灯关上,带上了门。
五分钟后,褚书颜带着朦朦胧胧的睡意和酒意,翻开底层的抽屉,拿出一个蓝色“小海豚”,双十一的时候苏云安送她的。
美其名曰,解压小工具。
长按中间的开关按钮,开启震动模式。
端着一杯热好的牛奶,褚致远压下门把手,推开门的瞬间,听到卧室内的声音。
手握在门把手上,进退两难,一门之隔,房间内的声音,他太熟悉了。
以往褚书颜情动的时候,他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
知道不可能是其他人。
此刻,她在做什么事,了然于心。
褚致远身体里的血液翻腾滚涌,如无数蚂蚁咬噬,听着她的声音,是一种折磨。
想象她现在的神情,微张的嘴唇,氤氲起水雾的杏眼,褚致远很想进去,但是握着门把的手,按不下去。
下一刻,甜腻绵软的声音从屋内传出,褚书颜喘息的呻.吟声,“嗯~啊~褚致远……”
幸好,喊了他的名字。
幸好,想的是他。
结束了。
褚书颜心跳加速,脱力一般平躺在床上,如跑完八百米长跑,急促喘息,张着红唇大口呼吸。
心里的负面情绪发泄出来,不一会儿,沉沉睡去。
第二天,是一个阴沉的雾霾天,厚重的窗帘遮挡住窗外压的极低的乌云。
做了一个好梦——一个春·梦。
主角是褚致远,梦见自己又亲了他的喉结。
褚书颜总结,一定是最近太闲了,都有精力想这件事了。
有快递到了,褚书颜顶着乱蓬蓬的头发,睡眼惺忪,打着哈欠,去拿快递,看到餐厅坐着的男人,愕然一跳,“褚致远,你没去上班吗?”
褚致远淡淡扫了她一眼,“今天周六。”
休假休的不记得周几了,快递在他脚下放着。
褚书颜在冷天容易手脚冰凉,然而内火旺盛,为了方便,在家里穿吊带、开衫、长裤的睡衣,暖气充足,开衫扣子睡觉的时候解开了。
出来的时候,以为外面没人,也没注意到睡衣,此时坐在地上拆快递,开衫又滑落下去了。
褚致远手指捏着睡衣边,提了上去,但是她一动,又掉了下来,“褚书颜,你就穿着这个去开门拿快递吗?心真大。”
“不是,我和他说放门口了,肯定等他走了再拿。”褚书颜抬头和他解释,然而顺着他的视线,“流氓,往哪儿看呢?”
褚致远摸摸脖子,散漫地开口,“也不知道是谁流氓,亲了就跑。”
沿着他手上的痣,目光定在了他的喉结上。
好像有一个红印子。
隐约能看出来牙齿的痕迹。
所以,不是春·梦,她喝醉了又调戏了褚致远,“我喝多了,对不起,我没对你做别的吧。”
褚致远放下电脑,俯下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含着意味不明的笑,“你觉得呢?”
她很少断片的,恍惚间好像舒服了一次,但是她洗漱的时候,确定脖子上没有红印,身上也没有异样,
“肯定没有,再说了,是我喝醉了,又不是你,你为什么不推开我?”
惯会倒打一耙的。
褚致远眼眸澄澈,一副冤枉的表情,“我推不开啊,你一直扒着我。”
停歇片刻,继续说,“昨天夜里你喊了我的名字。”
点到为止,记忆如胶片般一张、一张在脑海里播放,因为不开心喝了酒,坐在客厅等褚致远的时候睡着了,撩了他,回屋之后,用了小工具。
亚马孙森林里蝴蝶啊,轻轻煽动翅膀,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
为什么地下没有缝隙?为什么地壳这么坚硬?她真的想找个坑把自己埋了。
褚致远是什么癖好,他不会站在床边吧,社死瞬间,不安地问,“你是听到的还是看到了?”
褚致远站起身,“我还没那么变态,听到的。”
褚书颜悬着的心放下了,“那就好,我喊你名字是因为我只和你做过,你别多想,而且这是正常的生理需求,人之常情,男生有,女生自然也会。”
继续低头拆快递,盒子里是衣服?褚书颜印象里没买过衣服啊,拆开袋子拿起衣服抖了一下,两个人都愣怔住了。
招财醒了在脚下转来转去,只有她“喵”的声音。
俄顷片刻,褚致远指着黑色的低·胸吊带裙,暧昧的黑眸紧盯着她,“褚书书,这是什么?”
道歉信
明知故问, 情.趣内衣啊,不然还能是什么!
抹布吗?
褚书颜把衣服收进盒子里,抬眸睨了他一眼, “褚致远, 你在装什么?这不是很明显嘛, 你见得, 哦,不对, 你撕的应该不少吧。”
褚致远拽着褚书颜的右手手腕,将她拉起来, 带到自己面前, 一双幽暗深邃的冰眸注视着她, 冷笑出声, “褚书颜,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骄奢淫逸。”
只一瞬间,褚书颜根本来不及反应,手腕被他紧紧箍住, 挣扎不开,褚书颜愠恼道,“难道不是吗?这个不是我买的,可能是寄错了, 或者云安送的吧。”
额头一寸、一寸向前靠近她,直到只差一厘米就要贴到, 褚致远定住了, “送给你, 你准备和谁用?”
褚书颜被他冷厉的眼神牢牢锁定,像盯着猎物似的, 心中更加怏然难平,“反正,不是和你。”
淡粉色唇瓣一张一翕,如蝴蝶翅膀张开合上,昨晚的场景历历在目,褚致远带着满腔郁怒,此刻只想堵住这张嘴。
箍住她手腕的力度逐渐加重,“褚书颜,我可以理解你有欲.望,但是我不允许你去找别人,包括用那个什么破工具,昨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可笑,她用个工具在他那里好像出了轨似的。
褚书颜扭动手腕,“褚致远,你放开我,你现在没资格管我。”
两个人的呼吸铰缠、扭结在一块,谁都不让步,褚书颜清晰看清,褚致远的太阳穴上方因愤怒凸起的青筋。
没资格!
像是觉得荒唐,褚致远声线冷硬,“我是你老公,这就是资格。”
剑拔弩张的气氛被桌子上的电话打断,褚书颜瞥了一眼,是“老婆”打来的,另一只手滑动屏幕,打开了免提,“云安,什么事?”
苏云安着急问,“颜颜,我的快递是不是寄到你那了?”
褚书颜回,“是那个情.趣内衣吗?”
苏云安笑笑,“是的,你帮我洗一下,顺便烘干一下,我下午去拿。”
褚书颜喟叹一声,“苏云安,你也是人才,寄到我这干嘛?”
苏云安撒娇,“哎呀,这不是在家里不方便洗嘛,毕竟是惊喜,你如果想要,我给你买就是了。”
“我才不要,你自己留着吧。”
一触即发的紧张态势,随着这通电话消失不见,像蒲公英顺着大风飘向遥远的山谷里。
蒲公英只是飞走了,却是真实存在过,两个人心里或多或少累积了一层隔阂。
*
早上褚书颜没吃饭,因为一件“情.趣内衣”莫名其妙吵了一场架,早已饿的饥肠辘辘。
结束了吵架,褚书颜去屋子里换上常服,去厨房冰箱里觅食,冰箱里没什么菜,连颗鸡蛋都没有,她不会做饭,只会买熟食和零食,方便面、螺蛳粉、酸辣粉、火腿肠等。
褚书颜挑挑拣拣,在方便面、螺蛳粉和酸辣粉之间来回徘徊,好似想到什么,故意报复他,最终选择去煮螺蛳粉。
捉弄他的目的好像没达到,褚书颜把螺蛳粉端出来的时候,褚致远眉头都没皱一下,依旧在认真看他的PPT。
百毒不侵,无所畏惧?
在她开始吃之后,褚致远瞟了一眼碗里红彤彤一层的辣椒油,出声提醒,“你早上没吃饭,空腹吃这个胃会疼的。”
褚书颜把嘴里的腐竹咽下去,白了他一眼,方才回答,“褚致远,你管太宽了。”
此刻他的关心,在褚书颜心里就是多管闲事,褚致远并不恼,“你少吃一点,垫一下肚子就行,我点了午饭。”
褚书颜周末都是睡到午时,从来不吃早饭。
“噢,那你不早说。”吵架忘了这件事,褚致远想起来的时候,褚书颜已经去煮螺蛳粉了。
吃饭时就喜欢看电视,现在上扬的眉眼,完全不见昨晚的难过,褚致远问,“昨晚你为什么哭了?”
怔然了几分钟,褚书颜淡淡回复,“没什么,突然心情不好而已。”
褚书颜不愿意说的时候,没人可以强迫她开口。
两个人保持你不说我不问的相处模式。
恰巧苏云安发信息说,还有十分钟就要到了。
看看眼前办公的男人,褚书颜不解,为什么褚致远喜欢在餐桌上办公啊,不和他商量,“褚致远,你去屋子里办公吧。
褚致远抬眸,“为什么?”
没有拐弯抹角,褚书颜直言,“我不想云安看到你在我家。”
“噢,行。”褚致远抱着电脑,站起来走进卧室。
这么爽快吗?
在褚致远消失在走廊的时候,苏云安按门铃了,进门第一眼,就看她的手,“颜宝,你的手好了吗?”
当时苏云安和沈以蓝要来,被褚书颜阻止了,一方面没什么事,跑来跑去折腾的确没必要,另一方面怕她们遇上了褚致远。
跳进长江都洗不清。
褚书颜把玄关柜上的袋子拿给她,“好了好了,衣服给你,洗干净了。”
“那我走了。”
褚致远拿着水杯从卧室里出来,去餐桌上倒水,苏云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
这不是她颜宝的老公吗?穿着灰色的家居服,一看就知道两个人不单纯。
苏云安小声调侃她,“怪不得不让我们来,金屋藏娇啊,不是要离婚吗?不是合约吗?怎么又住一块了?他脖子上的印记是你咬的吧。”
褚书颜否定,“他今天路过,来看一下我而已。”
苏云安挑挑眉,“这么拙劣的借口,你自己信吗?”
好吧,太烂的借口了,狗都不会信。
早就应该想到,褚致远哪会那么听话啊,还是她单纯了,相信了他的鬼话。
而且,早上穿的明明是半高领毛衣,不仔细看看不出来,此刻特意换了家居服。
心机男,明明什么都没发生,此刻真的跳进太平洋都洗不清了。
苏云安笑说,“hello,我是颜颜的好朋友——苏云安,认识一下。”
褚致远微微颔首,“你好,改天请你们吃饭。”
“好,我还有事先走了,拜拜,老婆,还有老婆的‘娇’。”苏云安走的时候还给了褚书颜一个飞吻。
开门后,发现门口站了一个男人,看清之后,褚致远疑惑地问,“谢寻,你怎么在这?”
四个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怎么会发生这么荒谬的事。
“褚致远,我回头和你说。”谢寻吓得拉着苏云安赶紧走。
关上了大门,褚书颜沉着脸,站在餐桌边,俯视褚致远兴师问罪,“褚致远,谢寻怎么和云安在一起了?”
褚致远举手表示无辜,“我也很想知道,你放心,谢寻他这个人还行,即使分手,也不会亏待女朋友的。”
听到他的话,褚书颜心头的火像加了助燃物,瞬间燃起,“他是你朋友,肯定会为他说话,说得好听,不会亏待,和你一样吗?玩够了,像赶走一只苍蝇一样,拿一笔钱打发掉,再去找下一个,反正你们最擅长处理这样的事。”
褚致远站起来,伸手揽住她的肩,“颜颜,自始至终,我只有你一个女朋友、一个老婆。”
挣扎了一下,根本挣脱不开,只能放弃,“褚致远,你这段时间对我很好,不就是没玩够,不就是不甘心是我甩了你吗,我不想看到你,你现在立刻马上从我家离开。”
褚书颜哽咽着说完这一段话,用手指了指门口,眼圈泛红,泪花在眼珠里打滚,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褚致远低头,用指腹把她的眼泪擦掉,温声说,“你不想看到我,我去房间里,但我不会走。”
此时,她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再多解释也是狡辩,心里已经给他定了性了。
褚致远说不走,真的就没走,除非必要,一直待在屋子里。
褚书颜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百来平米的房子,想遇见也没有那么容易。
生气是因为,为什么他们对待感情就像对待一个特别普通的玩具,玩够了就扔掉,再去找下一个,反正他们有钱。
褚致远说起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习以为常了,他也说过同样的话。
气自己,定力薄弱。
同样的手段,同样的关心,一而再再而三的上当。
怕云安受伤,何尝不是看到曾经的自己。
更是难过,那种揪着的失重的感觉,如跳楼机从顶端向下俯冲的感觉,再次上演。
降到冰点的关系,他一个男人,推也不推动,赶也赶不走,褚书颜随他去了。
褚致远:颜颜,出来吃饭了。
无人回复。
褚致远来敲她的门,“颜颜,出来吃饭了”,仍旧没回复他。
褚致远站在门口给她发消息,「是你喜欢吃的烤肉,生气归生气,饭要吃的。」
配了几张图片,有鸡翅、五花肉、牛肉、羊排,滋滋冒油。
褚书颜在屋里咽了咽口水,肚子是饿了,褚致远也太鸡贼了,明知道她现在饿着,用美食大法来诱惑她。
温饱问题,谁都抵抗得住。
褚书颜打开了门,无视站在门口的男人,迈步去餐厅吃饭,吃饭时,也没有正眼瞧他。
他烤肉、她吃肉。
吃完饭,褚书颜又回房间了,褚致远收拾好桌子,打开他的《追女生的十大技巧》,女生生气了应该怎么办?
1、弄清楚对方生气的原因;
2、道歉,有效地认错,不能敷衍;
3、解释清楚,不能找借口;
4、拿出实际行动弥补;
5、行动要快,吵架不要过夜。
褚书颜半夜出来的时候,发现地上放了一分钟和一个礼物盒。
一封道歉信,信封上写着,
致我的老婆——褚书颜亲启。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