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屿年。
许思祈有几秒钟是懵的,她还以为旁边那个男生跟她一样是选修这门课的学生,没想到他居然是助教。
所以他坐第一排,是为了方便跟老师沟通,辅助教学工作。他对自己说:“已经上课五分钟了”,是在维护课堂秩序?
周围人都在讨论组队的事,间或夹杂着“航空…”、“cadc”、“特奖”的低语,但许思祈没太在意,因为她满脑子都是。
完了。
搞凰搞到助教头上了!她这门课是不是得挂了呀?!
等等,追溯下这事件的开端,难道不应该是她究竟为什么会把不认识的程屿年当素材吗?
她到底在哪见过他?她怎么想不起来。如果对方也不认识她,那这画他应该也不会觉得是在画自己吧?只是眼睛有点像?
一连串问号许思祈还没理顺,助教本人已经回到了原位。
或许是对方披上了一层“长者”的外衣,又或许是他给人一种太过端正的感觉,又或许是自觉罪孽深重无脸示人,许思祈左手支着额头,整个人都往右边侧,仿佛罹患偏头疼。
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上了剩下的一整节课。
本来想着一下课就抱着书包火速溜走,但没想有几个人已经将分好的组员名单交给助教本人。左侧围了人,许思祈又望了望这一排的右边。
旁边是一对小情侣,还在座位上打情骂俏。
“你好烦啊。”
“我哪烦了?”
“你哪里都烦,上课干嘛牵我手?”
“那我就是想牵啊。”
“不许牵!”
“我就牵。”
“你好烦啊!”
“……”
行。
许思祈不知道怎么想的,但身体在执行“火速离开”这个指令时,完全忽视了相应动作所带来的系列后果。
她双手撑着桌面,抬起右腿,跨过,拿书包,然后。
卡住了。
身体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量往后扯,右脚一瞬间也没能够到地。
许思祈骑在第一排的桌子上,深沉地思考着。
她这是在干什么啊?
拿出手机随便刷刷资讯,或者找一个人聊天装作很忙,等着人家走了不就行吗,干嘛一定要翻出去。
哦不,还没翻出去。
交组员名单的同学一时被她的动作吸引去了目光,小情侣也停下了“你烦你好烦”的对话,齐齐望她。
许思祈讪讪地冲空气笑,深呼吸,然后看向那根被凳子卡住的红色肩带。
她尝试着拽了拽,但无奈卡的太死,许思祈在心里叹了口气。
一定要她再表演个翻回来吗?
然而没等这口气叹完,就见一只清瘦骨感的手,随意地拨了下,许思祈身上那股被后拽着的力就兀的消散了。
仿佛伸手摘了片洁白的羽毛。
那只手的主人没抬眼,只是继续收着写有成员名单的小纸条。
许思祈不知道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愣傻,她脑子里不是满屏的啊啊啊妈呀好尴尬,而是——
他手好好看,睫毛好长。
翻出去完全是一种机械动作。
等双腿落地,许思祈才从飘飘然的悬空中回到现实。交成员名单的只剩最后一个人,小情侣也开始收拾东西了。
许思祈抿嘴,她背好书包。在出教室门前,跟助教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他简单地回了句:“嗯。”
许思祈指甲抠着肩带,耳廓发红,出教室前门的动作很快。
窗外是九月的天,云朵绵软,树影碧绿。那抹香芋紫仿佛是一片柔软的薰衣草,水洗蓝像明澈的天空,红色是灿烂的朝阳。
而她轻灵的似一只被惊到的青春小鸟。
许思祈走的很急,完全没看见助教本人,对着旁边的空座位发了会儿呆。
·
周六晚,秋风送爽,操场上人来人往。
许思祈与众人围坐在草坪上,正卖力地为“歌手们”做应援。
宴大里多才多艺的学生很多,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各种大型小型的草坪音乐节或表演。有时会有正式的活动背景板,一闪一闪的星星灯,各种乐器伴奏。
但有时就只是简单的一个音响,加一支麦。
比如现在。
没什么严密的组织和流程,几乎是谁想唱就可以上去。
麦霸们连着唱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歇下了。躁动欢闹的气氛难得缓了会儿,有几个人在笑着互相推搡,似乎在劝着下一个谁上。
“雪宝,你不去吗?”许思祈笑着,带着浓浓的鼻音,朝旁边人问道。
师雪菁小声道:“不去了吧…”
“害羞?”许思祈调侃道,语调拉得有些长,嗓子有点沙哑:“那真是可惜,他们就没机会听见天籁之音咯。”
师雪菁唱歌很好听的。
有次一起聚餐,师雪菁被人塞过话筒。本以为她不爱唱歌,接两句就了事,但没成想,一开口就惊艳了所有人。
但无奈脸皮实在太薄。
许思祈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粘着的草屑,下颚微抬,朝师雪菁道:“等着啊。”
师雪菁愣了一瞬,等女孩笑着接过别人手中的麦克风,她才意识到,许思祈要唱歌。
但她不是感冒了吗?
许思祈左手拿着手机,刷出深红色的音乐app,输入了一首歌。她眉眼弯弯,倒映着照明灯的光,璀璨明亮的不可思议。
许思祈清了清嗓子,说着谦虚的词却没有一丝怯场,“不好意思,有点儿感冒了哈,辛苦下大家的耳朵了。”
“仅以这首歌,献给我害羞的宝贝。”
音响里传来甜美又缱绻的女声,一些听过的观众已经开始激动了,一个劲儿“哦!哦!哦!”地欢呼。
「andboyyougotmewalkingsidetoside
letthemhoesknow
i''mtalkingtoya
seeyoustandingovertherewithyourbody
feelinglikeiwannarockwithyourbody」
许思祈顿了下,看着师雪菁被羞的满脸通红,笑地用手扶住侧腰。
她嗓音本就偏甜,由于感冒,鼻音更是浓厚,完全唱不出这首歌所谓的“色.气”,但估计也没多少人一瞬间理解“色”在哪里。
「andwedon''tgottathink''boutnothing
i''mcomingatya
causeiknowyougotabadreputation
doesn''tmattercauseyougivemetemptation
andwedon''tgottathink''boutnothing」
本身一首很“欲”的歌,被她唱得干净又欢快。像是被许思祈的情绪感染,周围人开始一起打着拍子,刚沉寂下的气氛又燥热起来,有些跑步的人甚至停下脚步后眺望。
但到后一段的英文rap,大家跟不上节奏,又静下来只听她唱。
只见许思祈一直上扬的声调被压沉了些,透出一股难得的轻佻。
她压了下唇。眉眼垂着——
「thisthenewstylewiththefreshtypeofflow
wristicicle,ridedick,bicycle
cometrueyo,getyouthistypeofblow」
一连串发音标准、不卡词、律动良好的英文rap直接将观众们点燃,有人直呼“牛逼”,还有些人推来搡去,拿出手机点开录像。
随着最后一句“igotatricycle”的落下,许思祈还笑着,望向坐在草地上“小脸蜡黄”的师雪菁。
她走到师雪菁面前,半蹲,“这位女同学,有这个荣幸能邀请你给大家唱一首吗?”
周围人都在起哄,“唱一首!唱一首!”
师雪菁推脱不过,竟有些破罐子破摔,“那你跟我一起唱!但是...不许唱你那种...少儿不宜的歌。”
少儿不宜四个字被她咬的很轻,只有她们能听见。
许思祈笑的快肚子痛,“但只有一支麦诶。”
“不管!”
许思祈和师雪菁并排,两人点了一首不带一点颜色的、小清新欢快曲:《风吹一夏》。
「风吹过我的头发,
淋着雨我就站在你家楼下~」
许思祈划水大师,只唱了一两句,就把麦递给师雪菁,自己打开手机闪光灯,就如同捏着荧光棒般在旁边摇头晃脑地应援,仿佛一朵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向日葵。
笑容满盈,等待着阳光雨露。
当师雪菁唱到「你是全场的焦点,月色因你而耀眼」这一句时,许思祈甚至双手侧向一边,上下伸展,跟模仿“当有人说没有什么是完美的,我表示…”的表情包般。
观众被逗乐。
划水划地太明显,还被人戏耍,师雪菁嗔怪地看向许思祈,唱了几段后把麦强行怼她跟前。
许思祈倒也没推诿,接着就开始唱。
她似乎还嫌这个氛围还不够燥,伸出空闲的手,朝一些小姐姐互动,浪荡的不行,而她们也乐着回应她。
周围人都在笑,或接词,或欢呼,灯光映在他们脸上,晚风拂过他们青春的身体,声音和快乐被送的很远。
兴奋与惬意冲破了一切枷锁,许思祈只觉得夜晚美妙的仿佛一艘深蓝色的巨轮,所有人都在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发生着爱与纠缠,连巨轮划破的尾流都是一片跳动的白沫。
——如果没有撞上那座冰山的话。
许思祈的额发被风刮到眼睛,迷了下视线,但她毫不在意地拨弄了弄。
麦换了只手,她朝不远处的观众点了点,声音哑甜,唱道:
「等着你的出现,
我对你爱爱爱不完——」
她迎着风,莞尔,美若白瓷,灿如野火,食指拇指交叉比心。
五米外站着一个也对自己比心的女生,还在兴奋地喊着许思祈的名字,很熟悉,叫苏玥,上选修课认识的一个朋友。
而她旁边人,身姿落拓挺拔,眉目英俊冷淡,看上去没什么情绪。
几乎是在对视的那一刻,许思祈只觉得脑海里电光火石,先前缥缈的东西,砰的一声落到实地。
她终于知道。
自己在哪见过程屿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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