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轩见沈嫣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又趁热打铁地说起成亲之事。
“你就嫁给我吧,嫁给我,那人就不会害你了。”
他最初求娶沈嫣只是为了亲自盯着她不让她自尽,但这半日来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幕后之人拉沈嫣下水无非是为了陷害他,如果沈嫣答应嫁给他,沈家和皇室成了亲家,那对方的计划也就落空了。
一个已经答应嫁入晋王府的人,怎么会好端端地忽然自尽呢?
届时就算沈嫣真的出了什么事,要说是齐景轩把她逼死的也很难取信于人。对方这时若再要对沈嫣动什么手脚,不仅效用不大,没准儿还会露出马脚。
那幕后人不是傻子,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想来他是不会做的,那沈嫣也就安全了。只要齐景轩盯住了沈嫣不让她自己寻死,她出事的可能性就很低了。
齐景轩不知道对方还会不会想什么其他的法子来对付自己,但起码他不会再因为沈嫣自尽而被贬出京城。
只要不被贬出京城,那他就有充裕的时间去查清楚到底是哪个鳖孙在背后使坏,害他翻来覆去死了八回。
他目光诚挚,言语恳切,一心想让沈嫣嫁给自己,但沈嫣却只是沉默。
她与齐景轩虽都是被人陷害,但两人衣衫不整同塌而眠已成事实,且传扬了出去。
齐景轩倒是不愁因此就没人愿意嫁给他做晋王妃,可沈嫣今后再想婚配却难了,起码京城里是没什么人敢娶她了。
这种情况下,嫁给齐景轩是最好的选择。
沈嫣心里对此十分清楚,但她今日不过与齐景轩初识,在此之前从未想过做晋王妃,让她就这样草草决定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她一时也确实难以下定决心。
齐景轩见她不语,又去拉她的裙摆:“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以后整个晋王府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全都听你的!”
他说这话时眼神真挚,万分诚恳,一时竟让人有些分不清他只是为了应对面前的困局,还是真心求娶了。
沈嫣避开他的视线,道:“让我想一想。”
说完便看着他脸上的巴掌印转移话题:“疼不疼,要不要让周太医来看看?”
齐景轩却并未因此就被带偏,吸着鼻子摇头说了句“不疼”便又求恳起来。
沈嫣实在有些招架不住,又见他右侧脸颊着实肿得厉害,便唤了守在门外的沈鸣山一声,让他叫宫女煮两个鸡蛋送进来。
沈鸣山早已在外面等的心焦,听沈嫣说要鸡蛋,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吩咐了宫女去煮,之后又问沈嫣自己可不可以进去,听沈嫣说可以后便忙推门进了屋。
齐景轩原本一直跪坐在沈嫣脚边不肯起来,见沈鸣山要进来,怕他看自己离沈嫣太近不高兴,更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他了,便从地上爬起来坐回了凳子上。
沈鸣山一进来就看见齐景轩对自己露出个灿烂的笑容,但那挂着笑容的脸却高高肿起,上面一个印章般明显的巴掌印。
他先是吓了一跳,旋即警惕起来,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一遍,质问道:“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他家阿慈是绝不会轻易动手打人的,如果动了手,那一定是齐景轩做出了十分冒犯的举动。
沈嫣见父亲起疑,想给齐景轩解释两句,但她还未开口齐景轩就已经忙不迭说道:“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做!”
说完见沈鸣山并不相信,还盯着自己的脸看,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忙道:“这是我自己打的,我……我今日在侯府实在是太混账了,刚才想给沈小姐道歉,又不知该如何表达,就……给了自己一下。”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想起前几世的经历,这才给了自己一巴掌,便只能用这个理由了。
沈鸣山仍旧半信半疑,目光看向沈嫣,见她身上并无什么不妥,还对自己点了点头,这才信了齐景轩的话。
齐景轩方才没从沈嫣口中得到准话,这会儿见沈鸣山进来,忙起身给他让座,恭敬道:“沈大人既然来了,不如咱们就商议一下我与令爱的婚事吧?”
沈鸣山才缓和一点的面色又沉了下去,一口回绝:“王爷不必再提了,没什么可商议的,我不会将女儿嫁给你的。”
不管今日成安侯府的事究竟如何,他都不会让女儿嫁到晋王府去做晋王妃。
且不说齐大非偶,他们小门小户的和王府门不当户不对,女儿嫁过去镇不住这王妃之位,以后晋王无论是要封侧妃还是纳妾她都管不了,就连这掌家之权怕是也不一定能握在手里,一个弄不好便要一辈子在王府后院受气。
即便是门第匹配,两人之间发生了这种事,他再匆匆把女儿嫁过去,女儿一样落不到什么好名声。
这世道对女子苛刻,哪怕错不在阿慈,哪怕晋王把所有罪责都揽了过去,定然还是会有人说风凉话。
他家阿慈好端端的一个闺阁女子,聪慧机敏知书达理,凭什么要因为晋王而遭受这些指指点点,还要在为他搭上自己的一生?
沈鸣山已经想好了,明日他便入宫面圣,让皇帝将这件事调查清楚。等事情有了结果,还了女儿清白,他就申请外放,离开京城,去一个没什么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在那里为阿慈寻一门好亲事。
若是皇帝不肯,他就挂印辞官,带女儿回老家去。
总之无论如何,是不能让女儿落入晋王府这种地方的。
齐景轩听他这么说,又有些急了:“我是真心求娶的,就请沈大人把令爱嫁给我吧!不然您考虑一下我先前的提议,我入赘也行!”
沈鸣山冷哼一声:“王爷说笑了,您堂堂晋王殿下,皇子龙孙,谁敢让您入赘?”
“我说能就能!”齐景轩道:“您不用想别的,只说答不答应。只要您答应了,我即刻就入赘,绝不反悔!”
沈鸣山怎会理会他这等胡言乱语,根本就不搭理他,转而问沈嫣:“阿慈,你要说的话可说完了?说完便去陪陪你母亲吧,她正担心你呢。”
虽然周太医和宫中的禁军宫女都在外面,但毕竟男女有别,沈嫣和齐景轩单独在房间里呆太久了也不合适。
沈嫣颔首,道:“说完了,我这就去陪母亲。”
说罢便起身随沈鸣山一道往外走去。
齐景轩见状忙跟上,死缠烂打地表示一定要娶沈嫣为妻。
哪知这决心才表了没两句,还没走出外间的门呢,就听门外禁军说道:“王爷,淑妃娘娘派人来了,说是让您速速回宫。”
齐景轩一听,立刻八爪鱼似的手脚并用抱住了一旁的桌腿,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禁军虽不愿惹怒这位晋王殿下,但更不敢违拗淑妃的命令,当即将人从桌腿上扒下来,四个人分别抬着齐景轩的两条胳膊两条腿,将人抬了出去。
齐景轩挣脱不得,又开始鬼哭狼嚎,引得一直侧耳倾听沈家动静的街坊邻居纷纷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这边又有什么热闹。
宫女恰好煮好鸡蛋从厨房拿出来,放在碗里捧到了沈鸣山面前。
齐景轩脸上那巴掌是他自己打的,沈鸣山并不想管,但又不想让人以为晋王这是被自己女儿打了,打完还没人管,便示意宫女将鸡蛋交给了齐景轩。
齐景轩握着两个热乎乎的鸡蛋被抬出沈家大门,出门时犹不忘挣扎着回头喊:“沈小姐,你认真考虑一下啊,我是真心求娶你的!”
………………
皇宫,淑妃病恹恹地倚在罗汉床上,炕桌上摆着一碗已经快凉透了的药,任凭宫人如何劝说也不肯喝。
闻讯赶来的皇帝见状很是心疼,屏退左右侍奉的人,坐到淑妃身侧温声道:“好端端地怎么又不喝药了?”
淑妃与皇帝青梅竹马,年轻时又为救他受过重伤,虽然靠着几位太医的好医术保住了命,但自此却落下了病根,常年汤药不离口。
昭华宫因此常年飘着药香,但皇帝并未因此嫌恶这里,反而时常过来。
故而六宫上下皆知,皇后母仪天下,贵妃娘娘金尊玉贵,但要说陛下最宠爱的,那无疑是淑妃娘娘。
每每淑妃有个头疼脑热,皇帝都会亲自前来,各种名贵药材补品不要钱似的往昭华宫送,太医院院使恨不能专司照料淑妃一人。
今日听闻淑妃发了脾气,还不肯喝药,皇帝便又巴巴地赶来了。
淑妃今年三十有六,在一众妃嫔中算不得年轻,但她生就一副好相貌,风姿绰约云鬓花颜,即便年岁大了,也只比那些年轻妃子多出几分韵味,并不见老态。
常年缠绵病榻的人大多面色蜡黄,但她在太医的精心照料下虽也病弱,面色却只是些许苍白,在加上那纤细瘦弱的身形,便给人一种弱不胜衣之感,惹人心疼。
见皇帝来了,她只略略抬了抬眼皮,并未起身相迎,甚至连行礼都没有,只语气淡淡道:“终归是要被气死的,这药喝与不喝,又有什么区别?”
皇帝来之前已经听说她让人去把齐景轩带回宫,心知她这是知道今日成安侯府的事了,隔着门瞪了昭华宫伺候的宫人一眼,道:“哪个不懂事的在你面前多嘴多舌?”
淑妃扯了扯嘴角,语气清冷:“陛下不必怪他们,这宫里上上下下不知多少人等着看我的笑话呢。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即便你有意让人瞒着,也多的是人上赶着让我知道。”
皇宫里是秘密藏得最深的地方,却也是最没有秘密的地方,端看出的是什么事,出事的又是什么人。
皇帝一听便知道是有人故意将消息走漏给了昭华宫这边,心下很是气闷,解释道:“我不是有意瞒你的,是怕你知道了生气,伤了身子。”
淑妃从迎枕上略直起身,总算给了他个正眼:“陛下觉得这种事能瞒到几时?我晚些知道就不生气了?”
皇帝一时无言,他也知道瞒不了淑妃多久,不过是想等明日见过沈鸣山再说。
万一沈鸣山答应将女儿嫁给齐景轩,那这件事就皆大欢喜,坏事变好事,到时即便淑妃知道了,也不必担心了。
若沈鸣山不答应,再告诉淑妃也不迟。
淑妃见他不吭声,道:“轩儿向来荒唐,时常闯祸,我早跟陛下说过,他若出了什么事,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一来我好约束管教,二来也好查证清楚。”
“如今日之事,我若早些知道,必然将他和成安侯府的人都唤至跟前问个清楚,也不至于让他跑去沈家胡闹,搅得满城风雨。”
“现在好了,事情还没查清,便人人都说是他对不起沈家小姐,我便是想转圜也没法子了。”
说到这个皇帝觉得自己有些冤枉,道:“我已经将他叫进宫里问过了,他亲口承认他心悦沈小姐已久,今日在成安侯府多饮了几杯,醉酒后便一时糊涂坏了沈小姐的清白。”
“所以陛下就信了?就真的觉得是他做的,一点都不查证?”
淑妃问道。
那不然呢?不是他做的他为何要承认?他还哭着喊着让我给他和沈小姐赐婚呢……
皇帝心中腹诽,但没敢说出来,怕惹得淑妃更生气。
眼见着淑妃面色愈发不好,显见被气的厉害了,他正寻思着要如何安抚,就听外面传来宫人的通禀,说是晋王殿下来了。
终于不用独自面对淑妃的怒火,皇帝赶忙道:“让他给朕滚进来!”
房门轻响,罪魁祸首齐景轩滚了进来。
他方才好不容易才踏进沈家院门,很不甘心就这么被带走。
但眼见着已经进了宫,来的还是自家母妃这里,他知道嚎也没有用,没准儿还会气坏了母妃的身子,便收敛了在外头那副混不吝的样子,换上一副乖巧模样,低眉顺眼地进了屋。
进屋后见皇帝和淑妃面色都很不好,带着明显的怒气,他不由缩了缩脖子,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低头看见手里的两个鸡蛋,下意识便伸手递了过去,堆着笑说道:“父皇,母妃,吃鸡蛋不?”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